Alice Magazine 5

August,2009

Alice

magazine

5

本无一物

DUST

卷首

尘埃，迷雾系列之二。 与空气（Alice Magazine 4 ，2009 年 7 月号主题）同样充斥在空间之中。 尘埃更易察觉。曝露于日光之下，常常被与陈旧、败落相提并论，被时时拂拭。

新生之人，新生之事，往往光鲜锐利，棱角分明，与所谓“肮脏”、 “现实”的环境划清界限、保持距离。 但也许封闭只是怯懦的表现，并不能始终保持内心的清洁 ；与世界激烈对抗，也只说明内心不够豁 达，无法体谅人之常情。 不存在彻底洁净的环境。 单纯莽撞的心思，总在世界不断地熏染中渐渐成熟。 懂得“本无一物”，才有更宽大的余地。或许能平复心中持续不断的徘徊、煎熬、挣扎、迷茫与求救。

hansey

DUST MENU Reflection－ 006 hansey Sunset 主题－DUST 014 LALA DUST THEME start 016 SHIRO DUST 020 Sharloosen Snare 023 kan Nightingale 028 岑俊 Terramara 032 LALA DUST THEME division 034 李佳颖 游 乐园 041 dodo 无尽的夏，未尽的夏 056 薄荷 云烟 071 苍青色的月光 离离远山 081 LALA DUST THEME end 082 人物－ 尼尔·盖曼的奇幻世界 114 专访－ LALA——水瓶座男孩的异想 126 特辑－ 画皮——装帧艺术初探 专栏－ 158 时尚－ 林剑 像哪吒一样时髦 168 读书－ 谭光磊 女巫的家族记忆 172 电影－ 点点 在尘埃中封存——日本怪谈电影文化考 180 媒体－ 11 iLook——先生们的明日风尚 182 编辑－ 蔺瑶 汉城的白色蔷薇 188 塔罗－ 空空 剩在春暖花开时的守候

花与爱丽丝 2009年8月刊 总第5期 主管 主办 出品 主编

执行主编 运营监督 美术监督 专题策划 编辑 网站维护 美术助理 实习编辑 地址 邮编 网址 Email 发行 地址 邮编 电话 印刷 国内统一刊号 定价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上海人民出版社 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施宏俊

hansey 蔡欣 蔺瑶 LALA 点点 Kiya 刘宇婷 安静 竹刀鱼 tree 上海市福建中路193号2411室 200001 http://www.MiMZii.com Page@MiMZii.com 北京丽禾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北京市朝阳区幸福一村甲55号保利源大厦四层 100027 010-64132098-802 北京华联印刷有限公司 CN 31-2030/C 25.00元

内容导读 本期《Alice》开始，有几个重要的改变。 应读者反馈新增栏目 Reflection，是 hansey 固定的摄影栏目。安排在每一期的开篇，成为未来《Alice》一个新的看点。 随着创作人个人固定栏目的陆续增加，整体栏目的编排也将逐渐有所调整，本期是一次初步的尝试。 主题部分，将图文作品分立，更易于区分、识别，精简部分不必要的主题阐释，避免赘述影响作品的效果。 专题策划方面，我们更进一步地透析文化现象 ；了解大师的作品 ；邀请身边的创作人分享心得。 本期人物——尼尔·盖曼。古灵精怪？仙气鬼才？如此描述似乎并不适合尼尔·盖曼这样一位世界闻名的奇幻小 说家——尽管他所有作品都与鬼神之说有关。当《Alice》纽约特派记者王泽从大洋彼岸捎来了尼尔·盖曼最滚热的访谈， 讲述有关创作的奥秘时，一部名为《Coraline》的动画片正悄然无声地在人群中蔓延，吸引孩子甚至是成年人为之沉迷。 而它的创作者，正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尼尔·盖曼。 本期特辑——画皮。装帧，给原本素白的书装点了色彩，为孤寂而内敛的文字塑造了印象。在本期的特辑《画皮》 中，MiMZii 连线两岸三地顶尖装帧设计师陆智昌、朱锷、聂永真，讲述书的故事。 本期专访——LALA 是水瓶座， “异想”是他的本能。那些折叠、拼贴——折射出“异常”能量射线画作的灵感起源， 尽在本期访谈中一一揭晓。在日本游学时遇到了前卫剧团的怪阿姨 ；少年偶像团体上节目时邂逅未成名的周杰伦…… 水瓶男孩 LALA 同样拥有“异常”的经历，那些小故事中，有欢笑、有辛酸、有泪光、有幸福……还有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尚未被尘埃沾染的少年，是时尚文化中秀美的风景。在《VOGUE》 《时尚先生》《MEN'S UNO》等时尚大刊传教时 尚的专栏作家林剑，在《Alice》中聊起时尚却从一尘不染的“哪吒”开始。除此之外，此次的专栏可谓面目一新，蔺 瑶小说般的“小编养成记”；谭光磊的女巫家族回忆录 ；点点的日本怪谈电影等等，张开了一张闪烁了奇光异彩的幻网， 当你坠入其中时，迎面走来的，绝不会是尼尔·盖曼新作《Coraline》中的那只蜘蛛妈妈。

Reflection

Sunset

Model- Peijo, Styling- LALA

Passion, opium, blood. The color of Pomegranate

hansey, Designer, Photographer Editor in Chief of Alice

hansey's

Reflection

THEME start

by LALA

016

DUST SHIRO

沉浮在时间尽头，不要为我难过。 我将化作尘埃，埋藏在窗外那棵桉树下，陪你呼吸黎明的空气。 随着西风散去，不要为我哭泣。 我将化作尘埃，飘落在后山的那片田间，聆听你轻快的脚步声。 躺在终点站，不要为我绝望。

020

Snare Sharloosen

023

Nightingale kan

When best he sings, is placed against a thorn, you silentious nightingale.

028

Terramara 岑俊

by LALA

THEME division

034

游 乐园 李佳颖

035

“一杯珍珠奶茶。” “老板娘！老板娘……” 阿婶回过神来。 “我要一杯珍珠奶茶。” “喔，好好。” 阿婶低头挖着桶子角落的珍珠，熟练地摇着小小的钢杯，她感到天气热了。小女孩接过珍 珠奶茶，迫不及待吸一大口之后，哇哇地叫出声 ： “妈，这好难喝喔——”旁边的母亲对她抿 了一下嘴。没多久，她蹦蹦跳跳地跟在妈妈身后进入游乐园，手上还握着那只小小白色的塑料杯。 阿婶突然记起，她好像忘了在奶茶里加糖。 时间已经是下午，她又望向游乐园门口，高及腰的铁条隔出两道只容一人通过的栅门，左 出右进，旁边坐着负责撕票的陈小姐，每天都会打扮得美美的。阿婶总觉得那栅门很像城里客 运总站的候车口，虽然她只坐过几次客运，而最近的一次是去年去看儿子的时候。 阿婶在这里推车子做小生意，打从这游乐园开幕以来，算算也好几年了。当初传来大型游 乐园选择在这二级乡镇边陲地带落脚的消息时，乡里的人还有点夸张。夸张地兴奋、夸张地好奇、 夸张地害怕。不确定游乐园有什么好的，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来听说别的游乐园 都有游览车将游客像运猪仔一样地运进来，大家就开始盘算起做小本生意的事了。阿婶住在离 游乐园走路二十分钟的地方，她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来赚些外快。虽然家里不缺钱，但 钱也不嫌多。起初她只是向附近的杂货店批一些饮料卖卖，这两年城市人流行喝珍珠奶茶，她 也就有样学样搭了个小摊，在大热天里摇得额角冒汗。 今天阿婶有点怪。其实说来好笑，要是她意识到自己为何失了魂的话，那可一定会羞死她 的。因为说穿了，是为了三个少年。 一早她弄好摊子没多久，便来了三个年轻人。阿婶大老远就看到他们，三个人一路推过来 挤过去，笑成一团，大力地扯着喉咙，言谈中不时爆出破音的“干”字。阿婶有点惊讶，因为 近来游乐园好像退流行了，很少看到少年人来这里玩，要有，也是男男女女一群人，没看过三 个大男生单独来的。看他们穿着宽松的及膝短裤，戴着墨镜，一副都市小孩的打扮。 “可能是天气热了，结伴进去玩玩水。”阿婶心想。 他们走到阿婶面前，摘下墨镜。 “阿姨，我要喝——”他们看着贴在小车上的价目表，其中一个胡乱翻着冰桶中的易拉罐 饮料。

036

“喂！你看！有吉利果耶——”他像是翻到什么宝藏一样。另外两个也凑过头去，三个人 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个不停 ： “哇！真的耶吉利果！好怀念喔——” “对啊，这不是已经没有在卖了吗？” “我小时候我妈都买这个给我喝——” “我决定了，一定要买，不买不回家啦！” “干！你白痴喔！说不定过期十五年了！” “干！不要打我头啦！你自己不会看喔！保存期限到今年底咧——” “是喔！那我也要买！哈！” “一人一罐啦！”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付了她钱，又在窗口买了入场门票。待要走进右边那个铁栅门之前，他 们突然像忘了什么一样地跑回来。 “阿姨！如果我们要回家的时候你还有吉利果没卖出去的，那我们一定都把它买下来！” 说完又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看着他们消失在铁栅门之内，阿婶呆了半晌，终于像平常一样开始擦起钢杯，打开塑料袋 包，将吸管排好。 她没有发现自己哼着歌。 如前面所说，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生意一如往常清淡，并没有因为什么而特别。高出 围墙许多的摩天轮偶尔收集了足以糊口的游客，便开始啦啦啦唱着歌转起圈来。偶尔扩音器中 会有广播小姐冷而悦耳的声音。再偶尔，出现一个嫌她奶茶难喝的小女孩。阿婶心中一直惦记 着那三个少年仔，她心不在焉地以为自己是盼望他们来买她剩下的饮料。阿婶并不知道自己很 轻易地就被一声“阿姨”收买了。她也不知道，就算没有吵吵嚷嚷的吉利果 ；就算傍晚吉利果 都卖光了 ；甚至就算她一辈子都没卖过吉利果，她还是会暗自期待再看到这三个讨人喜欢的少 年仔。因为聚合青春所带来的活力，是从白色棉质的衣角汩汩地流出，溯着手臂上若隐若现的 青筋，在跳豆般的喉结上下，润湿了唇上的小髭，汇成一幅预先勾走她一天神魂的残像。尤其 是，在那样一个阳光充沛的早晨。 她开始注意着左边标示“出口”的栅门。 就这样，一直到现在，除了去一趟厕所之外，阿婶没有离开过她的小摊。连中午吃的便当， 都是叫隔壁卖热狗的素美帮她买的。阿婶以为天气实在是太热，叫人动一下都懒，如果可以的

037

话，她想要素美连厕所都帮她上。 下午两点半，阿婶打了一个盹，还做梦。她梦见二哥。梦里二哥剃了小平头，她盯着灵堂 遗照里二哥那颗圆圆的，干净而美好的头，心中懊悔地想 ：如果当初极力阻止二哥去海边就好 了。接着她拈香，跪拜，然后梦就这样平顺地结束了。醒来时阿婶慌忙察看手上的表，她以为 自己睡了很久，其实只有十分钟。她回想这个梦，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样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 不对。惟一奇怪的是，阿婶在娘家排行老大，她从来没有哥哥。 下午五点二十分，离游乐园关门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她看着游乐园的铁栅门断断续续吐 出几个疲惫的游客，虽然是傍晚，阿婶却感觉空气越来越燥热。等她看到那小女孩牵着妈妈的 手，一跳一跳地走出来时，阿婶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她走近栅门，探头探脑向里瞧，仿佛这样 就有希望盼出什么似的。 “阿婶！你想进去看看是否？”收票的陈小姐走过来笑着说。 “没啦！”阿婶颇不好意思。 “阿婶，你自个儿进去没关系啦，不算你钱，不可以跟我们老板讲呐。”陈小姐有趣地看着她。 “对啦对啦，我替你顾摊啦，你要你就去没关系。”一旁的素美也起哄。 阿婶咧开嘴，不知所措笑着，羞赧地搓揉双手。看到阿婶全身上下不自然地仿佛扭搅成一 团，陈小姐对自己本来半开玩笑的提议也无以名状地认真起来，否则似乎就要有一丝幽幽的罪 恶感萌生，压得人喘不过气，也顾不得自作主张。 “没关系啦，”陈小姐顿了一下，亲切地说： “记得不要超过半点钟，现在里面收拾的人都在， 到六点整个大门才会关起来，啊要记得出来喔。” “去啦，一张票真正贵的。”素美不明白两人的迟疑，直朗朗喊着。 阿婶进去了。 阿婶在门外摆了那么久的摊子，从来没有踏进游乐园一步。从她的摊子看出去，只有一些 头角峥嵘的大型游乐设施突出在围墙之上，当那些机器转动的时候，会有模糊的尖叫声从远处 传来。黄昏让游乐园像是镀了一层金，色彩鲜艳的游乐器材在她眼里煞是美丽。她看到轨道上 静静堆了一排小小的台车，红的、黄的、青的，各种颜色都有。她目光从台车出发，跟着轨道 走，想看看这车会开往哪里。上上下下弯弯曲曲绕得脖子酸，结果最后又回到原来那排七彩的 小小台车。阿婶继续走着。 她在一根直挺挺的大铁柱前停了下来。铁柱顶伸出一环骨架，吊着许多秋千，这她在外头 也看得到。机器启动时会甩着那些秋千，像打开一只大花伞，远远地望去，人就像凝在伞缘，

038

透明的水珠。她眯着眼仰望这铁柱的顶端，夕阳照得她张不开眼睛。只见到伞收了，铁链拉着 秋千干瘪地贴在柱旁。她急急忙忙张望着有人的地方。 偶尔会有零零落落的游客和她反方向而行，视线内的人都在移动，阿婶不知道哪里才算是 真正有人的地方。她一面在稀疏的赋归游客中寻找年轻的身影，一面走下石阶。石阶旁有一块 椭圆形的棚架，棚底四周的地上用废弃轮胎围了一圈。圈圈内有许多小车子，车尾端拉了一根 长长的铁丝直到棚顶。当车子开动时拖着铁丝，便在棚顶的钢架上滋滋地擦出细碎的火花。场 子里还剩两三个小朋友，开车的那股狠劲，故意将车子撞得砰砰砰响。突然，“叭”地一声， 所有的小车无论是撞成一堆的，或是自得其乐的，全部停了下来。小朋友意犹未尽地下车，牵 着大人的手走上石阶，留下那堆小车兀自以最后一个表情随机排列，仿是谁不小心按到了录像 机的暂停键。阿婶看到旁边的小房间里出来两个穿制服的小姐，很快整个场地上便空无一人。 没有任何少年。 阿婶这才发现她好像不太记得那三个年轻人长得什么样子了。但是她很确定的是，只要他 们出现，她一定会知道。好像认得他们和形容他们长相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三三两两的清洁人员捡着垃圾，拉起半人高的大塑料袋翻遍每一个垃圾桶周围。阿婶看到 一个圆形亭子底下有一圈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马围着亭中心一根柱子缓慢地移动。马是假的， 硬邦邦了无生气。帆布的帐篷挡住阳光，她走近时才发现马身上的油漆斑驳，颜色都脱落了。 一旁的栏杆上头，站着一个捏扁的白色塑料杯。她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小摊子。 摊子柜台后一个小弟正擦着玻璃窗，阿婶看到他们也卖热狗。一支热狗比素美卖的还贵十 块钱，看那空荡荡的炸锅边缘，不用说生意一定比素美好。红茶机里只剩一点点红茶，一杯 二十，也比阿婶自己卖的贵。她想人一进到游乐园里面一待就是一整天，饿了渴了也只好买他 们贵得要死的热狗和红茶，不然出大门就得再买一次门票，那多划不来。透明的饮料柜里摆了 林林总总的易拉罐，阿婶来回看了两三次，没看到吉利果。 “借问一下，要游泳的话在哪里游？” “阿桑，我们关门了喔。”那小弟说。 “我知我知，门口小姐放我进来的啦，我想要找人。”阿婶咧着嘴笑。 “喔，游泳池在后面，在那个摩天轮旁边。啊烤肉区也有小溪可以玩水。” 她看到摩天轮，那似乎是游乐园里惟一还在运转的东西，工作人员轮流打开一个一个接近 地面的小圆箱子，她瞪着，盼望从那一个箱子里走出人来。可惜工作人员清出来的全是一些垃 圾。她看了一会儿，便走到摩天轮左边，那里有一大片铁丝网。她从铁丝网缝隙中窥视游泳池。

039

金黄色的水面闪亮亮，仿佛水底也有一个好大的夕阳。但从干燥的泳池边缘和满布的落叶看来， 阿婶想，这还不能游的。她看向泳池入口，门上果然闩了一条大铁链。但也因此，她更是站在 泳池旁许久。她想少年人嘛，你越叫他不要他就偏要，说不定他们就躲在那里咯咯咯笑着。不 知过了多久，阿婶听到有人喊她，是个年轻的声音。 “阿桑！你人找到没？我们要关门了喔！要不要我们帮忙你找？”卖东西的小弟向她跑来。 “免啦免啦！伊可能自己出去了，我到外面再找看看。”阿婶怯怯地说。她暗自想着没时间 去烤肉区瞧瞧，似乎有点可惜。 “是找小朋友吗？”小弟问。 “ 啦。”阿婶不知道要说什么。 “小朋友多大了呢？”小弟又问。 “可能跟你差没多少喔。”阿婶据实回答，觉得自己很憨直。 “跟我一样大喔？阿桑拜托——那就不是小朋友了啦！你看，我都已经在这里赚钱了对 否？”阿婶突然觉得那小弟好像在对自己的后生说话 ： “你放心啦，像我这么大的人会自己照 顾自己，他一定在外面等你，不会丢掉的啦！” 他说完还拍拍阿婶的肩膀。 这话倒还有几分道理。要不是跟着小弟后面走回头路，那早该是她分不清楚方向。游乐园 太大，虽然到处有指标，但在逐渐暗去的天色下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此时黄昏更深了，那介 于轻白与淡黑之间沉沉的灰色，是一天之中开灯也不是，不开也不是的时刻。阿婶这才注意到 月亮已经出来。一弯白霜霜的月勾住云脚，风吹云飘，仿佛那月会晃悠悠地摇将起来。一路上 她不时回头看着那些机器，只觉得没有刚进来时那样漂亮。像褪掉一层皮，却已经老了。偌大 的游乐园只有阿婶和小弟快速移动的身影，二重的脚步声在静寂的林子里沙沙唱着。 人在这里，一下子被大机器载到最高点，然后“唰”地一声抛下 ；一下子挂在大机器边缘 甩来甩去 ；一下子开车绕一大圈铺好的轨道最后回到原点 ；一下子又骑假马在原地上上下下以 为自己绕了一大圈。那三个漂亮的少年也和所有人一样在大机器里尖叫着，买一支二十五元的 热狗吗？阿婶心中有点不舍。她实在想不透为什么大家愿意付钱进来。但她想，也许光看是看 不明白的，要真坐上去了才知道为什么。于是她还是打从心底敬畏着，她总是习惯敬畏任何她 不懂的事情。

走向游乐园出口，远远地，她又看到铁栅门。她想起城里的客运车，和许久没见的儿子。

040

儿子一个人在台北念大学，前几天打电话回家说要搬出宿舍，和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住，说这样 打工比较方便。阿婶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工，但想到台北，再想起那孤身在台北的儿子，却惶 惶地不知是什么奇怪的心情。她记起抄在日历纸上的电话，想着今天晚上要打个电话给儿子。 阿婶终于出来了。 门口的素美一看到她，劈头就问 ： “阿婶，有好玩否？” “还好、还好啦。”阿婶腼腆地笑了，“怎么没看到陈小姐咧？” “她先走了啦。”素美回答。 她很想谢谢陈小姐，和素美。她知道一张票要三四百块钱，她想这一趟可能比今天一整天 都赚得多——如果那三个少年仔最后仍旧没有回来买饮料的话。也许真就那么碰巧，在她惟 一一次去厕所的时候 ；在她帮小女孩摇珍珠奶茶的时候 ；在她作梦的时候 ；或是任何她不注意 的时候，那三个少年仔早已经悄悄地离开游乐园。或者，他们还在里头，躲在游泳池中，也许 在那个她没有机会去的烤肉区里。 暗天里凉风徐徐，时间已是雏夜。阿婶扭开发电机旁的小灯泡，铿铿锵锵地准备收摊。她 看到桶子内的饮料，四周冰块都融得差不多了。五颜六色的易拉罐在水里载浮载沉的，包括许 多吉利果。

041

无尽的夏，未尽的夏 dodo

042

一

沉闷的雷声侵入到梦境里。 宁韬从沙发上坐起来，睁着眼睛发呆，似乎仍在梦中流连忘返。 午后两点的天空里，西边的乌云来势汹汹，阵雨蓄势待发。 脑袋持续发胀，下达指令却绝不含混。宁韬随便收拾了一下自己，拿着两把雨伞出了门。

啪嗒啪嗒。 懒散的脚步声重叠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穿过了烟灰色的小巷。蔷薇花夹道，行人寥寥无几。 雨的线条所密布的空间造成了视觉上的假象，让人怀疑这段路需要穷尽一生来走完。其实 只要再往前走三百来米，一条铁轨便横卧在面前了，警示灯在行与停之间交替闪烁。如果你刚 好被一列呼啸而来的火车拦下，那么会有四十秒至一分二十五秒不等的时间观察铁道边惟一的 景观 ：一座孤伶伶的两层楼房。然而十秒钟后你就把眼光收回来了，因为它端正而直白地立在 那里，无一修饰，像小学生把字满满当当地塞到格子里，逼退了审美的意义。但它的乏味、简 陋等诸多不便被低廉的租金抵消得一干二净，所以十来个单位只有一个空着。而现在，这间空 单位里正在进行一场交涉，很可能已经发展到在租金问题上在商言商的地步了。思绪来到这里， 宁韬的失落感再度冒了出来——他曾在这里度过了五年无拘无束的时光，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 事 ；即使早已搬到了普通的住宅区，他也一厢情愿地将这块方寸之地视作自己的私人领域，时 不时跑回来待上片刻，哪怕只是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或是默数离高中毕业还剩多少个日子。 所以这天中午，宁母在电话里应承带人一起去看房子时，宁韬便把自己埋入沙发靠枕里以 避免那略嫌热情的推销辞令飘进来，异常刺耳。 “儿子，这房子租出去的话晚上咱们下馆子去。”母亲对这桩生意志在必得。 “酸菜鱼……我可想死你了。”虽然故作积极地响应着，语气却缺乏表现力。 也罢，只要母亲开心就好。宁韬一路开导着自己，终于留意到那几条在雨幕中看不真切的 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很快就能看清来人的面目了 ：撑伞走在前面的是宁母。侧后方是合撑一把 伞的两个人，个子高的那个，不知是身体过于单薄，还是身着素色衣服的缘故，几乎要和雨水 融为一体了。 宁韬止住脚步，等母亲他们上前。

043

“睡醒了？”宁母并不意外儿子的到来，宠溺地拍拍他的头。 “还说呢，早提醒过你有阵雨了。”宁韬拧了拧眉，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和另一道目光撞 个正着。 那双眼睛黑是黑，白是白，冷冷清清的——找到了这场雨水的起源。 切！宁韬调转视线，宁愿去非难蔷薇花瓣上那粒摇摇欲坠的雨珠怎么还不滴落也不想被这 疏淡到几近于傲慢的眼神所刺穿。 这时听到母亲介绍自己 ： “我儿子，宁韬。和你们家谢绎一样，今年也读高二。”接着手臂 上被顶了一把，“傻儿子，愣着干吗，把伞交给谢阿姨他们呐。” 宁韬回过神来，把手中的另一把伞递到那对母子跟前 ： “阿姨，谢谢你们借伞给我妈。这 把你们用。雨大，别淋着了。”他瞥一眼几乎半个身体都在伞外的男生，雨水的痕迹从他的肩 下一直漫漶，像用一大片透明色在白衬衫上渲染图腾。而他的母亲却被严密地保护在伞下，毫 无破绽。

这天并没有吃成酸菜鱼。谢母谢绝了那个单位的原因是夜夜往来的火车破坏了静谧的学习 氛围。但在宁韬的提醒下，宁母想起来自家楼上正巧搬走了一户人家。那个向南，一年四季都 有阳光照进来的小套间，在闲置了几天后，搬来了又一对母子。

二

从这个三层楼的窗口望见的街景，是一段绿荫遮蔽的窄巷，十丈红尘如同一张画片，镶嵌 在视线的最深处。淡金色的光线给万物描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晚风把过往行人的对话吹散了， 送来的那一两片，暗语似的难以破解。 窗台上摆着一盆千日红，花期未至。透过根茎叶间的留白处，两个少年印入眼帘。遥遥地， 但可仍见他们各自怀抱着一捧花，从窄巷尽头并肩走来，穿过的窗台下方直到踪影难觅。 那个住 303 的男生，那个住 606 的男生，在今早，还分别走在小巷的两边，身体力行着 平行线的定义。却在太阳西沉时，将距离化作了咫尺，两颗过分靠近的脑袋撞疼了彼此，已经 有数不清次了。

044

谢绎转学来到宁韬所在的中学，是三天前的事。 在他作自我介绍时，坐在讲台底下的宁韬窃喜 ：小子，瞧你这副 样，今后有的你好受。 没料到被全班叛变的是他宁韬。谢绎凭一身潇洒的球技折服了一群惹是生非出了名的球痴， 清秀俊朗的外表是俘虏女生无往不利的武器，勤奋上进的模范生姿态则让各科老师都对他青睐 有加。这么一来，整个高二三班，惟一对谢绎不假辞色的只有宁韬了。而谢绎也并非“山不来 就我，我自去就山”主义者，所以即使是同住一幢大楼，同坐一辆公车，同一时间上下课，两 个男生也人为地切断了一切交集——如果这可以看做是一种非常态的默契，那么在五月第二个 星期天的巧遇则还原了默契的本来面目。 当时宁韬在花店的收银台结账，听到那个声音说 ：别用玻璃纸包扎了，废报纸就行。 他微微侧头。是一小束黄色康乃馨，含苞待放，惹人怜爱 ；宁韬则喜欢开到盛极的花，正 如递到他面前的那一束，恣意地燃尽了毕生的颜色。谢绎的目光也跟随这抹热烈的粉红而来， 下一秒落到抱着花的宁韬的脸上，是带着春风般的暖意的。用来缝补裂缝的语言也好，姿态也 好，不需要了，都不需要了。自然得一如雨过了就会天晴，花儿和少年，构成了一幅赏心悦目 的画面。

给粉色康乃馨找了一个容器，供给适量的清水。完成了头等大事之后，宁韬的肚子唱起空 城计。打开冰箱，储存状态不比他的胃丰富多少。墙上的时钟指向七点一刻，主角缺席已成定 局。通常在这样的情况下，泡面是不二选择。 像是在上演花店偶遇的续篇一般，人物事件再次重叠，只是舞台搬到了便利店。 “不会吧，哪里都能遇到你。”宁韬用一贯懒洋洋的语气调侃着。 谢绎没搭腔，只是看了一眼宁韬手中的“加量不加价”，疑问写在了脸上。 “如你所见，泡面。”宁韬不以为然，“你不会也没饭吃吧。”说着用眼光掂量着谢绎手里的 一袋子沉甸甸。 “那是鸡蛋，我妈爱吃番茄炒蛋——你妈不会没回来吧？”那一点关切，如流萤一闪即逝。 “答对了。”宁韬笑了笑，语气轻快。 “那么一起吧。”。 “嗯？” “吃饭，上我家。” “ ？”

045

宁韬故作夸张，不出意外地看到谢绎将释放出来的情绪一点点回收，这一渐变过程他毫不 感到陌生，因为曾经他也如此处理过自己泛滥的好奇心、同情心，只有防备心呈反相递增。意 味不明的笑浮上嘴角，宁韬忙不迭地应好，随即跟上了谢绎离开的脚步。 “那么，洗碗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哈？！”

三

午休时的教室，漂浮着细碎的声音。有夹心饼干在齿间瓦解的喀嚓声，还有时不时从斜后 方写卷子的女生口中蹦出来的英语单词，然而这些声音都达到不了谢绎的耳朵里，并不是他内 心太吵太拥挤——他仅在削第二支铅笔时，心里轻哼着一首不知道名字的歌——除此之外，尚 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空白可供填充。 谢绎心情愉快的时候，喜欢把自己的声音关在密闭的空间（一是内心深处，二是独处时） 里唱歌，还喜欢全身心地投入到某件事中。比如现在，他正无比专注地削铅笔，削了一支又一 支，仿佛有一座森林的铅笔需要他来削。只是他的动作是无意义可言的，美工刀下是一支中华 牌铅笔还是一颗卷心菜都没有两样。他全身的机能真正投注在耳朵上，或者说校园广播上。 中午十二点之后的半个钟头，是一档休闲音乐节目。歌曲的流转间由 DJ 即兴发挥。 “那么在进入下面这首歌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向大家交代一下我昨晚做的梦……” 由磁性的男声和风趣的话题引发了一场化学变化，将沉闷的午后点石成金。 无厘头的 MC 竟给这档节目添上了点睛之笔，这是让校方始料未及的。因此一档临时顶替 的节目在强烈的呼声中晋级为常规节目。此结果却让当事人有些懊恼，因为意味着半个小时的 午睡时间被牺牲了。现在，这枚声音的拥有者结束了广播回到座位上，用手肘撞了撞后排的铅 笔盒 ： “下午第一堂素描课结束了再叫我。”然后便义无反顾地投奔梦乡。 无疑，铅笔是白削了。谢绎从手工活中抬头，前排趴在课桌上的身形不瘦弱不宽厚，是高 中男生标准体型，但昭彰着一副天塌下来当被盖架势的同龄人或许并不多见。谢绎第一百零一 次自我投诉：如果一早就识破这个人的德行，打死他都不愿和这个人亲近起来的。什么好兄弟？ 绝对是个大麻烦！

046

倒带回到一个多月前的雨天，两人的首次照面用“横眉冷对”来形容也绝不过分。但却有 一个共同属性将他们捆绑起来 ；这个属性过分霸道和权威，掌握了充分的话语权，支配着十七 年来的喜怒哀乐。它屹立在他们的生命里，被赋予了苍茫大海中的一座灯塔那样不朽的意义， 连孤傲的姿态都如出一辙，直到和另一个灵魂碰撞发出了声音。 出生于单亲家庭 ；天真、无知无畏的权利在懂事之后就被没收了，取而代之的是学会了捕 捉和解读各种眼色的提示；失败和伟大谈何奢侈，惟一的愿望是终结母亲十年如一日的操劳…… 在宁韬和谢绎未完成的个人简历之上，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如同造物主将一把相同颜色的彩 色糖果放入了他们的手心里——没有什么能比共享同一个秘密更能拉近距离消弭隔阂，和对方 在一起恍若与旧时光重逢。

结果这一天，宁韬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值日生都收工回家谢绎把所有作业都写完。 “起来了，差不多该去菜场了。”这个光景，菜价最贱。 宁韬一骨碌爬起来 ： “今天你要下厨？谢妈妈万岁！” 谢绎点头，随手关上值日生忘记关的窗。 在只有两个男生留守的日子里，晚饭通常是外卖、外卖和外卖。从事销售工作的宁母，一 个月到头也很难见上几回，即使有几天假期仍会去做兼职如房屋中介。而谢母在城郊的一所大 学做后勤，多数时候在学生食堂解决三餐。所以每逢谢母回家吃饭的日子，谢绎便会亲自买菜、 下厨，宁韬则负责跑腿、搭伙以及在饭桌上逗人开心。 头顶上的照明啪一声关闭了，浓重的黄昏从窗外一涌而入。从教室里退出来的谢绎听到自 己的名字被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低沉男声一遍遍地喊着，他回头望去，站在几米开外的宁韬颇 为不耐地向自己招手示意“快点”、“快点”，他晶晶亮的眼睛打败了奄奄一息的天光。 勾起一抹淡笑，谢绎向那道光源走去。

四

微微晃荡的车厢里，谢绎正与一道物理题势成拉锯战。他坐在最末排，面前一本厚厚的试 题集隔绝了所有目光的投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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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前面那个穿我们校服的，好像是宁韬 。”有声音突兀地闯进谢绎的隔离层，注 意力瞬间溃散。 “什么好像，根本就是嘛。”平铺直叙的语调，来自女声二号。 “好奇怪啊……”是另一个细软的女声，像不确定答案似的低语，“他，他平时都是和同学 一起的，今天怎么落单了。” 试题集背后的眼睛瞟向车厢的前排，那名“焦点人物”的脑袋抵在车窗上，这是他进入打 盹状态的有力证据。眉间略微波折，谢绎转头看窗外风景飞驰而过一去再不回，公车正向下一 个站点靠近。他站起身，经过兀自沉浸在玫瑰色幻想之中的女生们的身边，经过神情疲惫而平 淡的上班族的身边，来到了睡着的男生的后方 ；手里的一卷试题拢成筒状，在那个快要沉到肩 膀以下的后脑勺上，用一记重击表达了两层意思 ： “睡死你算了！”以及“到站！下车！”然 后向后车门走去，身后有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尾随而来。

扑住车窗，女生们迅速锁定目标如同镜头追逐新闻头条——那两个身形相仿的男生，一前， 一后，步调一致，去向一致。他们是两颗不溶性微粒，浮沉于茫茫人海中；他们之间隔着恒距， 互为彼岸。 公交车再次发动。视野里的景物渐次倒退，微粒们也跌出取景框之外。 “他们是打架了吧……那谁，下巴青了一大块呢。” “啊！我也看到了！” 女生们因窥见了秘密的一部分而兴奋不已，像对毛线团乐此不疲的猫，在把线头搅得一团 乱的同时，与真相渐行渐远。 宁韬亦步亦趋地跟在谢绎后面，低眉垂目，像一个不离不弃的影子。 他没有计算到谢绎会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眼神直逼而来。所以他把自己那张狼狈且写 满沮丧的脸都出卖了。 谢绎却低声笑了。 宁韬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扬，试探着问 ： “你不生气啦？”

冷战，到今天一共持续了九十六小时。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谢绎留在教室里写作业，途 中，班长跑来请救兵。起因是宁韬和隔壁班的男生在体育馆里大打出手，两人都是横冲直撞的 火爆脾气，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劝架……话音刚落，谢绎笔一扔，火速赶去现场。局面不算太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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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口头劝说显然已经失效，于是谢绎就直接朝宁韬脸上来了一下。全场鸦雀无声。混乱平息。 宁韬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疼，头脑却一片明净，连在心中盘旋了几天的焦躁也烟消云散。他 忘了自己还在漩涡的中心，却得出另一个毫无相干的结论 ：谢绎会来劝架，便意味着这场冷战 宣告结束。所以他咧着破了的嘴角，带着讨好的笑向谢绎伸出手去——却被冷冷地甩开了。他 记得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被留在原地，收不回来的手还悬在半空。 但此刻，谢绎的姿态是友好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并且带着玩味打量宁韬脸上的淤青： “你 啊，被揍得真惨。” 宁韬眼底的沮丧一扫而空，他知道谢绎已经不再计较什么了。神气活现地说 ： “明天你去 看看那小子的脸，保管比我精彩十倍！” 谢绎淡淡地笑 ： “宁妈妈出差，班主任告状无门，所以你才敢下狠手的吧。” 宁韬不屑 ： “哪儿啊。我最瞧不起的就是富家子弟了，甩下几张钞票就算赔礼道歉了？哪 有这么混账的。” 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刻意地回避某个话题，东拉西扯到口干舌燥，比用母语以外的他国语 言解释一件抽象的事物更加生硬和词穷无助。然后用近乎自我催眠的方法将那场冷战从记忆里 削除，不然就是用花花绿绿的玻璃纸包装出一颗糖的甜美。但是过于迷信谎言的下场是，当后 来他们意识到错得离谱时亦是回天乏力之时。屋子里的死角一旦形成，就不会因无人认领而消 失不见，相反，它积满了灰尘，让人无从下手。

五

把身体探到阳台外，闭上眼睛，夏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碎石子轻磕路面，还有从远处飘来的清脆的口哨声，越来越近了，直到贴上耳膜了，不需 要眼见为实，也能来辨认出是谁了。果然从楼下传来慢吞吞的声音 ： “宁韬，你想知道踩坏我 的花苗会有什么下场么？” 被威胁者慌忙跳开了一小格，蹲下审视被自己不留心踏到的花苗，幸好没有造成误伤，他 暗自松了口气。背后的门被打开时，是一把好声音却不无讽刺地说，“真得感谢啊，回自己家 还要劳烦你们帮我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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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八岁的男人，穿着普通的 T 恤，背后醒目地印着一排在本市遍地开花的百货超市的 名字毫无美感可言。宁韬把从花盆下取出来的房间钥匙抛过去，“老土，你不能换个地方搁钥 匙啊。” 边上的谢绎，微微笑着看两人用争锋相对表达他们的熟络。在谢绎的脸上，鲜少见到这样 的表情，更不用说将眼睛里的内容全盘交付。他和自己一样，是喜欢阿涉的——宁韬对这点很 有把握，因为这确实是在他的安排之下进行着并且收到了比预期更令人惊喜的效果。这座城市 对谢绎来说是全然的陌生，通讯录干净得像一条杳无人迹的街，而他自己就是一扇紧闭的窗。 于是使命感翩然降临到宁韬的头上（现在想来那股空前的热忱令他后怕），他忆及五年前的自 己以一个异乡人的身份走进这座城市时，当天夜里有人敲他的门，不紧不慢的节奏让人毛骨悚 然。他战战兢兢开门，探进来一张略带倦意的脸，“有酱油吗？辣酱当然再好不过了。”慢悠悠 的语调，那就是阿涉了。这个谜一般的男人，穷困潦倒以打零工度日，但风趣洒脱谈吐不凡， 有着讲不完的故事比任何一本杜撰的小说都来的精彩。宁韬很少会在那些妙趣横生的故事中走 神，但今天他却因谢绎的侧脸分了神。谢绎专注地听着，他所习惯用来自我保护的面具失去了 用武之地，种种神情在脸上一一绽放如万物在春天复苏。 每当离开这间陋室时，宁韬和谢绎都错觉从万花筒中跌落现实，眼前的天空是灰蓝色，惟 有一轮淡得发白的月亮冷眼人间。这条本就少有人来往的街更加深远了。 “后来呢，找到酱油了么？” 宁韬的味蕾起一阵奇妙的变化。他扮了个鬼脸，故作平常地交代了他和阿涉最终分享了一 大盘草莓酱拌面的经过。 “我觉得啊，阿涉一定不是一般的人。” 宁韬没听见谢绎所下的结论，那是因为他的注意力被这个夏天的第一阵蝉鸣声吸引过去了。

六

厚厚的素描簿翻到了最末页，热播的动画片迎来了大结局，在这样的情形下，暑假开始了。 当谢绎回首眺望这一切时，无论是素描的内容，还是动画片的情节都已变成了雾中风景。 惟有暑假前一天的那起事件，是大雾天里的一束明晃晃的光，牢牢地攫住了他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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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校园比平日里空旷，鸟雀斜掠过黄昏后，静寂再次封锁住了时间。脚步声在长长的 走廊里回荡，内心的声音也无处可藏 ：所谓的冤家路窄，指的就是宁韬和之前与他结下梁子的 游乐天了吧 ；在相安无事了一段不长的时间之后，又重燃起战火——据说，两人此刻正在北操 场继续上次未完的胜负。所以，素来慢条斯理的谢绎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竟可以跑得这么快， 几乎追过了风。但他突然放慢了速度，像是谁在叫停硬生生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只剩惯性在维持 运动的假象。而后，眯起眼睛找答案 ：是谁？这个与宁韬谈天说笑一路走来的男生是谁？他个 子同宁韬一般高，远远看去这个组合倒也相宜 ；走近了够得着互相点头致意了，男生脸颊上隐 约可见的青紫和谢绎记忆中的某个场面呼应了起来。于是对自己说，这张脸，的的确确曾是张 “精彩”的脸啊。 三个人对话的细节和返回教室的过程早已不复记忆了。但那天的落日格外壮丽，从此以后 再也没有遇见过比之更令人难以忘怀的景象了。哪里都没有。那时，谢绎怔怔地仰着头站了很 久。宁韬一回头，只见织锦般的晚霞在他的瞳仁里流光溢彩。他语气软下来，不再用傲慢相抵 的背脊强调不合作姿态。 “不打不相识嘛，就好像我们这样。”五分钟前，那双直视着他的深不见底的眼睛，一遍遍 地质疑他与游乐天的“友谊”。 “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我怎么不记得。”谢绎侧头想了想，依然无解。 “嘿嘿，当时你那副 样啊，我心里面早把你海扁一顿了。” 谢绎没有继续对话的意思了。他并非仇富，只是排斥有公子哥习气的人。所以他不理解有 同样坚持的宁韬怎么会和公子哥代名词的游乐天化敌为友。但同时，他也了解宁韬。那是个目 的性很强的人。无谓的人、事原则上他从不插手。他一定有他的理由，但未必值得解释。对， 不值得。 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最后一缕晚霞从天边散尽。 这时谢绎开口了 ： “你，真不打算升学了？” 宁韬没有料到谢绎会重拾这个话题——每一场冷战的导火线。他脚步微顿的同时也松了一 口气 ： “原来耿耿于怀的不止我一个。”嘴角扯出一丝讥笑，“对，除了尽快赚钱不作他想。升 学毫无意义，对我来说。” 谢绎是打定主意要上大学的，倒不是求知若渴，只是应了母亲的期许而已 ；而在宁韬的人 生规划里，赚钱凌驾于一切之上。他等不及，他耗不起，他说，我妈已为我蹉跎了半辈子。 曾经，他避重就轻，他半真半假，为的是花上更多的时间走同一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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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们开始玩另一个游戏 ：数完一、二、三，两人同时调转方向，然后大步往前。两 个人，两条路。 “我是不会回头的。绝对。”他斩钉截铁。 他不作声，但表情沉静足以说明一切。 如果你问为什么他们会异口同声地告诉你，是为了检验地球是圆的这一绝对真理。这并非 是他们事先商议好的答案，仅仅是默契使然。只是在这默契中加入了恶作剧因子，使他们分不 清骗自己与他人的区别。

七

这是那年夏天里最热的一天，谢绎是从报纸上得知当天的温度更新了本市 20 年来的高温 记录。 在只有一台吊扇运转的室内，谢绎再也无心应对暑假作业。他洗了把脸，稍稍缓和了心烦 气躁的情绪，却没由来地挂念起一个枕头和它的归属。那不是一个只和睡眠有关的普通寝具 ； 绿豆衣、荞壳、菊花、决明子、夏枯草还有石菖蒲取代了平凡的海绵枕芯或人造纤维枕芯，再 加上由谢母亲手缝制的枕套，使它成为了一件无价之宝。而宁韬更是对它爱不释手，甚至还起 了夺人所好的念头。但得到了谢绎如此回答 ：没门。不过我可以让我妈再做一个，在这期间就 先借你用几天吧。 不想日复一日。当认清了枕头在悄无声息中易主这项事实之时已经是几个月之后了。 谢绎为收回归属权下到三楼。 门开着一条缝隙。谢绎收去了敲门的手势，放低声音推门而入。 满室狼藉。但与乱糟糟相对的，却是一片安静。夏天最大的噪音来源也就是电扇。插头像 是松掉了，叶片在自然风的作用下有气无力地打着小转。谢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令人安心 的凌乱 ：饭桌上堆满了各种零食的包装和空的饮料罐，维持着长期共存的合作关系 ；书包丢在 角落里，充当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窗户开到极限，一大片蓝天填满了整个窗口。通宵游戏 的那个人握着 PS2 手柄睡得正香，眉头微微皱着，嘴角负气似的瘪着。更为孩子气的是，他 紧紧怀抱着一只枕头，可能曾做过一场溺水的梦。像抓住救生工具般紧握不放的那只枕头的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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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和形状都是谢绎的旧识。 站在屋子中央的谢绎，突然茫然起来。他感觉自己是枚雪白的纸片人，徒具形式地思考着 无关痛痒的问题。 最后，他蹲下身，面孔与那张睡颜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喂。” 宁韬动了动，浅而短，眼睛仍闭着。再没动静。 “睡觉前锁好门，这是必须的。” 说出口的是什么，没说出口的又是什么，谢绎自己都难以分辨，他起身向屋外走去。 布料与草席的摩挲声微不可闻，但谢绎的神经还是一跳。继而的声音，分明是熟悉的，但 那几分陌生感又出自哪里呢。 “我妈之前被骗了一大笔钱，游乐天他爸是开律师事务所的，或许能帮我们把这笔钱要回来， 那我妈就不用兼好几份职那么辛苦了……” “我要去趟超市。”谢绎转过头来截断了宁韬的话，眼底一片清朗，“你呢？”

八

一等奖，两名，T 市来回双飞机票两张。 宁韬和谢绎握着两张购买满 50 元的小票兼抽奖卷，对望了一眼。 那个美丽的海滨城市，是两人向往已久的度假胜地。特别是对谢绎来说，那所建在海边的 一流大学更是他心驰神往的高等学府。但他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久而久之，连他自己也忘了 有过这么一回事。 碰碰运气吧。眼神如是说。 哗啦哗啦，轮盘转动。在失去动力后停下来。 宁韬接过一个钥匙扣，那是对与一等奖失之交臂的遗憾的慰问。 递出另一张抽奖券，仅存的希望在转盘上接受命运的安排。 哗啦哗啦。 于是，在这趟采购之旅的末尾，加入了两个新成员：同款的钥匙扣，一个橙黄，一个橘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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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提着几大袋日用品食品的集合就像是收获了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天，神情满足，并且以 那样的神情一直来到区政府门口。一派威严的大理石建筑外有人围观有人探首有人驻足，是一 场纠纷的环境色。两人试图绕过重重人墙回到原本的轨道上，但各执一词的争执声蛮横得盖过 了日光下的一切声音，还拼凑出事件的大致轮廓，强加给路过的每个人 ：强势企业征收土地以 扩建战略版图 ；那座铁路边的孤岛在一夜之间被没收，用以兑换一座大型综合超市的高耸。人 民公仆在为居民的购物场所选项做加法的同时，城市边缘人失去了最后的诺亚方舟。 是两人的沉默太过于认真投入了吧，才会让喧哗声插入他们之间似嘈嘈切切的第三个人。 “如果游律师……”五个字，一个无法解读的残句。但是谢绎深刻地希望从不曾将这几个 字说出口，可现实是除了后悔什么都办不到了。 “不可能。”这是宁韬完美地破解了那支残句后的回应。三个字，每一个都是中性的，缺少 平上去入，像是无菌实验室培育出来的单细胞，抹杀了排列组合的意义。

暑气逼人，无言地走在如叹息般绵长而深邃的浓荫里，喧嚣寂灭。被少年们的孤独感所饲 养的怪兽，不知餍足地吞噬着能量好一个庞然大物。 告别夏季综合症的良方之一是注目于花朵般盛开在艳阳下的女孩子吧。像是那个渐渐走进 视线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样子走路还不排斥被长辈牵着小手但已经学会了用水红色的泡泡裙映 衬雪白的肌肤。 “那些人好可怜喔，都没有家了。”蜜糖一样的语气。 “小傻瓜，那些都是社会的蛀虫，不值得我们可怜。” “什么叫‘社会的蛀虫’？”小孩仰着头迫切地从大人脸上找答案。辫子上扎着的塑料球 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太阳不因为这是个廉价的小饰物而剥夺它像金子一样闪亮的权利。 “那个啊，就是……” 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施加在手臂上，强而有力像在执行一个不容出半点差池的终极任务。 是宁韬，洞悉了他的意图并且予以阻止。如果不是这样，谢绎已经站在了一老一少的对立 面上为阿涉他们做无用的辩护。 “别冲动。” “我冲动？是你太镇定吧！怎么能就任凭他们诬蔑人呢？！” “也不见得是诬蔑，你我都看见的，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出入。” “那么，阿涉也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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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保证不了不是。你能吗？恶人头上又没有刻字。” “……是。就像你脑袋上没有刻‘冷酷’、‘自私’一样。” “彼此彼此，你不也没有在脑袋上刻个‘天真’么。” “其实你想说的是‘傻’吧。” “你……算了，你说我们累不累，总是为了别人吵架。” 谢绎肩膀一僵，嘴巴动了动也最终也没有落下半个字来。而那一老一少的话题却转得飞快 （已经来到钢琴老师的斯巴达教育问题上了）。于是，义愤永远地失去了追究不实的对象。

这场争吵是如何收场的已经不重要了。依稀记得是握手言和了，否则他们不会并肩坐在一 家兼卖冷饮的杂货店里喝汽水。没有说话是为了比谁喝得快，因此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见底了， 吸管发出了不太文雅的响声。谢绎率先停下来，朝宁韬晃了晃空瓶子以示胜利 ： “谢啦。”输的 人请客。宁韬不服气地想提议再战一回合，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了。对方那温柔的笑容中隐隐 含着压迫感，谢绎开口了，但发出来的声音却碎在一阵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的剧烈的金属撞击 声中——一场哑剧落幕。 店门外做收费停车用的空地上，一整排脚踏车被放到了。肇事者站在太阳下，手足无措。

九

男生坐在路肩上，百无聊赖。可能是在等天黑，也有可能是在等一个人。 暑假即将结束，日落时分一天早过一天拜访世人。在天黑之前，他的等待终于有了意义。

某某号 606 室是在这上面吗？原来他等的是一个问句。 他抬头。拍拍屁股站起来 ：跟我来吧。 男生为一对平凡的夫妇带路。他慢悠悠地走在前面、上楼，领他们来到 606 室门前。最 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一把挂着绿色钥匙扣的钥匙。 那么，请慢慢看吧。完成了母亲交代的任务的宁韬转身走了。这个时候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似乎就在转身的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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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这是宁韬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然而公务缠身，行程紧凑，他多年来的情结只能透过商务 酒店第二十层的落地窗俯瞰到的红砖房和蔚蓝海岸抒发、感怀兼自嘲——其实这就是风光明信 片的取景角度吧。然而幸运的是，终于在返航前争取到了几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于是，他 抛下地图和手机，将时间交给信步。

宁韬走走停停，在一间凉茶铺里买一杯廿四味茶。苦得眯起了眼睛。一辆旧式的公车缓缓 从身后开上来，不偏不倚停在他脚边，车门敞开似邀请信号。年少时那常常流露出的恶作剧得 逞时的笑容重回到他的脸上。

车上很空，宁韬在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沿途的风景浅浅地划过记忆的表层。行经闹市区后， 车厢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宁韬的座位也让给了一名孕妇，只能见缝插针般站着，公车的急停缓 行时刻考验着平衡能力，下车的去路亦通行受阻。宁韬厌恶这样的感觉，被动地任由外界摆布， 就在这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之时，他听到一个声音，清清淡淡，语速微慢，字与字之间毫无黏 着。它透过了闲言碎语声、汽车引擎发动声，如同穿越无人之境般进入了谢络的脑海，在一片 冷硬的商业建筑中柔软着陆。宁韬心里一紧。随即，眼鼻俱亡，只剩听觉犹在 ；周围的其他声 音都被过滤掉了，像坠入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里，让人不禁伸出手去收纳住那一丁点光明。那个 声音还在静静地流淌，是和电话那端交谈着毕业实习的问题，但语气，语速，语调，分明是在 描述一场雨水。

宁韬调整视线，试图穿过人群的间隙捕捉声音的来源，但无论怎么摆放目光，目标始终无 法确认 ；在一片黑压压的后脑勺里，宁韬恍惚走入了云深处。

到站了！终点站！早已失去支撑点的宁韬被乘客簇拥着下了车，他在原地立定环视四周， 但那个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过，一如朝露蒸发在日光之下，了无痕迹。

那一刻，宁韬不禁疑惑起它是否真实地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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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 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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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他原本是微微的男友。 更正，应该叫她陆微旬。她不在的时候，我从来不叫她微微。甜得发腻的名字，让人联想 到盛夏里融化的冰激淋，绵软地黏在掌心，光想想已觉得难以忍受。

故事应该从我看见他的那一刻说起—— 是夜，暮色微澜。我刚刚领到驾照，于是犒赏自己一餐美味的意大利面。走出地铁站的出 口时，在完全不必费劲就可以一格一格上升的微妙优越感中，就像井底之蛙的视野被逐渐打开， 漫天繁星的夜空映入眼帘，接着是高大沉默的建筑物和温暖耀眼的路灯，最后，我看到他。 这个叫齐洲郁的男子，就在我的面前，在我一点一点完整的视线中，亲吻着一个美丽的陌 生女子。 他们忘情地接吻，全然不顾周遭路人的目光。女子穿得十分大胆，真丝裙子露出大半单薄 洁白的背，下摆是不规则的设计，至短处可见细腻紧致的大腿，同样洁白似雪，笔直下去是玲 珑的小腿，脚上一双红色高跟鞋，再配以高挑标准的模特身材，简直触目惊心。 我倒吸一口冷气。正想把目光移过去看齐洲郁，不料两人却意犹未尽的分开，并环顾四周 向他们行注目礼的路人。我避之不及，被那还未熄灭的炙热目光径直灼痛，只好与之对视。 事实上我本来就不喜欢这个有着英俊脸孔的男子，他精通浪漫，花招百般，轻易就把陆微 旬迷得晕头转向。又有一份时尚杂志摄影师这样诱人的工作，与模特厮混是家常便饭，完全没 有安全感可言。成天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也只有陆微旬这种纯情大学生才对他着迷。 我想我完全可以冲上去挥一记响亮的耳光，大声斥责他用情不专，脚踏两条船，玩弄我最 好朋友的感情，诸如此类听起来仿佛义正言辞的对白—— 但却没有。 是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在目睹了最好朋友的男友对她的背叛之后，我没有说一句话，与那两个人擦肩而过，匆匆 离开。我甚至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陆微旬，任何旁敲侧击都无。 请相信这与所谓的勇气无关，当然也与爱情无关，我自然不会蠢到暗恋齐洲郁那样明知不 可降伏的男子，更不会为这种人牺牲我和陆微旬长达十年的友谊。 只因他看到了我。准确地说，齐洲郁看到了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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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仅仅三秒钟的对视里，我已经可以断定在那样的夜色下，他依然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我身 上的裙子。而我在极短的时间内捕捉到他目光中的一丝窥探和笑意，这个人当然知道那条裙子 的来历，也由此洞察了我的秘密。 ——因为那属于他的女友。

贰 如果不是因为假期，那晚我一定会失眠。 但第二天清早我还是收到了陆微旬的电话，她在那一头兴奋地说要祝贺我拿到驾照，约了 同学一起庆祝，然后又惯例地提及家属事宜。 我一边分辨她说话的语气，一边听她苦口婆心道 ： “你看周围的同学都有了男朋友，你也 别要求太高，先找个人练习起来吧。你看今晚的聚会，又是你一个单身公害，多无趣？许悦同 学，不服气的话就趁早带上家属来见我！”说完之后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 这倒是陆微旬的作风，看来一切正常。我松了口气，但想到今晚会碰见齐洲郁，不禁感到 头痛欲裂。 出轨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痛苦的却是我！我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愤愤不已，这个男 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堂而皇之地列入我们的聚会名单？ 大约是一年前，陆微旬心血来潮想去时尚杂志做平面模特。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试镜的机会， 结果她没能被选上，却和摄影师玩起了恋爱游戏。 齐洲郁是她的第六个男友，在我们之间有“NO.6”的代号。可惜不久就禁用了，因为陆微 旬开始亲昵地唤他“洲郁”。她说陆是她的姓，也许这个人会是白马王子也不一定。 老天，居然还有女人相信白马王子这种荒谬又恶毒的谎言。 齐洲郁不算是头牌摄影师，但因为长得帅，倒也颇受欢迎，周围从来不乏美女。起初他并 没有认真，但约会了几次之后，又不舍得放走单纯漂亮的陆微旬，加上当时女友弃他而去，便 半推半就地和她在一起。陆微旬当然不是笨蛋，很快人人都知道她交了个摄影师男友。 ——算一算，竟然也已经有一年时间。 原本我以为与这样的男子恋爱，大概长不过一个月。结果陆微旬的耐力超乎想象，而齐洲郁， 到底不过是花丛中一只蜜蜂，自以为是采花大盗，殊不知如今这年代，做贼也要先学会隐身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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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娱记哪有饭吃？

叁 餐厅里灯火通明，陆微旬还没有到。是我来得早了。 预定的靠窗座位上已有两对情侣，看到我便又开始谈起男友话题。我突然有些想念陆微旬， 如果她在场的话，定然要拍案而起 ： “我们家许悦怎么能和普通男人在一起，当然要绝世帅哥 才行！” 陆微旬，你总是忘了我不喜欢帅哥。 这时身边的人突然齐齐绽放笑容，纷纷向门口挥手。呵，一说就到。你从来都是这么受欢 迎，仿佛整个宇宙都是为你而转。但当我的目光寻往门口那个熟悉的身影，脸部表情却刹那间 变得僵硬。 陆微旬挽着男友的手走进来，亲昵地在我左手边坐下。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靠近她的手臂完全失去知觉。而她则笑吟吟地揽住我动弹不得的 左手，嘟着嘴亲一口我的脸颊，“悦悦，你真厉害！快把驾照给我看看！”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深蓝色的小册子吸引过去，我便抬起头去看齐洲郁。依然是英俊的脸， 棱角分明，线条流畅，一双漆黑的眼睛若有所思。 演技真好。我不禁佩服，他并未给我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反而从容自若，落落大方，仿佛 他素来光明磊落，反倒让八卦人士自惭形秽。 又或者，他根本拿准了我不会告诉陆微旬，所以如此淡定。 这时陆微旬起身去洗手间，我便也跟着离席。 眼前面容甜美的少女正对着镜子补妆。粉红色的粉饼盒上精雕细琢一朵玫瑰，是上周末我 刚陪她买的。 “咦？微微，这条裙子不是被我弄脏了么？”装作不经意地问起。 “是呀，可我后来还是觉得喜欢，又去买了一条。”她低头整理一下裙子，笑着问： “好看吧？” 我点点头， “真是不好意思，我问你借裙子却不小心弄脏了，要不这条新的，让我来付钱。” 陆微旬将粉饼盒收进包里，“不必啦，我们俩还计较什么？你帮我扔了，就等于是我自己 丢掉的。而且，这条新裙子……是洲郁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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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得如幸福小女人一般灿烂。

肆 吃完饭照例去唱 K。我犹豫着，一想到最后又是齐洲郁开车送我们回家，三个人待在那样 狭小封闭的空间里，我虽看得穿陆微旬，但对齐洲郁仍不免忌惮三分。 能避则避吧。我推说有事要先走，却见陆微旬一脸不悦，拉住我问个究竟。 “我约了同学……” “什么同学？”老天，我忘记她从初中起就与我同班，总不能凭空编出小学同学聚会吧。 只好使出杀手锏，“其实家里来了客人，我妈要我早点回去招呼一下。” 陆微旬这才肯放过我，举起手机说 ： “洲郁，你来送一下悦悦。” 我顿时懵了。向其他人打听才知道，原来齐洲郁在我们去洗手间时接到电话，饭毕要返回 工作室。我心里大叫倒霉。但此时齐洲郁的车已经从地下车库开过来，停在我面前。 陆微旬把我推上去，又做了个电话的手势。 一路沉默。我不知该同身边的男子说什么，半天才挤出一句，“顺路吗？” 他在红灯前停下，侧过脸来看我，挑一挑嘴角，“不顺路。” “那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不用麻烦……” “去工作室坐坐吧。”男子踩下油门，不容拒绝的语气道，“反正你也没事。” 我别无选择。工作室里的人似乎早已习惯他带不同的女子来，看我一两眼，便很快投入工 作。我闲来无事四处转转，掩上门的一刻，我看见穿着黑色衬衣的齐洲郁半卷衣袖，神情专注， 瞬间就和平时的懒散模样判若两人。 脑中突然浮现陆微旬的笑颜，用甜腻嗓音轻唤他 ： “洲郁。” 在隔壁的房间中，我找到几十本标有齐洲郁名字的文件夹，里面是他几年来数量惊人的作 品。他的镜头仿佛有生命，捕捉的瞬间如同幻觉，令照片上呈现的人和物充满风格。 光影的魔力通过摄影师的瞳孔，将时光的长河分割成无数瞬间。而摄影，就如同用相机网 住一只只翩然欲飞的蝴蝶。 我突然察觉到这个职业的迷人之处，难怪人人趋之若鹜，连那些心高气傲的模特们都不能 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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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头是一间暗房。门扉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齐洲郁”三个字，我推门进去，里面晾满了日 常拍摄的照片，独自旋转的摩天轮，雨中的杜鹃花，哭泣的孩子，雪日的斑马线，雨水满溢的 院子，晴空中的朵朵白云，热吻的情侣，残破的古典建筑，沉默不语的舞者……还有，她。 齐洲郁拍下陆微旬每一个细小的动作 ：喝汽水的样子，睡觉的样子，淘气任性的样子，撅 着嘴生气的样子，头发上别一朵蔷薇微笑的样子，看书时乖巧温顺的样子……太熟悉。这些镜 头对我来说，早已是十年来最习以为常的风景。是我最好的，惟一的朋友，陆微旬。 齐洲郁将她的纯真暴露无疑，霎时刺痛我的眼睛。 然后我看见我。

伍 是期末考试前的周末。 我和陆微旬找了一家咖啡店温书。一共考六门课，简直让人焦头烂额。陆微旬还是认定自 己姓陆，所以六是她的幸运数字，嘻嘻哈哈说这次一定能过。 她总能找出各种各样荒谬的理由安慰自己，而结果无非是被我拖着通宵复习，勉强拿个及 格分数就已经谢天谢地。 齐洲郁那天有工作，待他傍晚收工过来的时候，看到我们早已抵着头睡过去。 ——大概就是那时拍下的照片。 我清晰地记得，那家咖啡店是美国乡村风情，里面有我和陆微旬喜欢的深色原木桌子，咖 啡做得很地道，玛德琳蛋糕十分可口，慵懒的下午时分老板娘会亲手烤曲奇饼分给客人吃。 更重要的是，什么都敢卖。 陆微旬成了这里的常客之后，咖啡店自然就卖起了汽水。除此之外，壁画墙纸可以卖，窗 帘桌布可以卖，只要出合适的价钱，什么都可以拿回去。陆微旬打趣说那么收银机后面的男生 卖不卖，老板娘拍拍那个蓝眼睛的挪威帅哥，“当然，你要租的话一百块一天，美元。”我们笑 得人仰马翻。 ——大概就是那时拍下的照片。 从初中就开始在一起，彼此都是对方家里的常客，熟悉对方的同学老师甚至亲戚，在所有 人眼里都是坚不可摧的死党。上大学之后，也依然亲密如故。陆微旬的每一件衣每一条裙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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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鞋，都是我们共同血拼的成果。即使在她与齐洲郁恋爱之后，我仍然日复一日理所当然地充 当着电灯泡的角色，陪她逛街，一起吃饭，勾肩搭背，天经地义。 ——大概就是那时拍下的照片。 谁看起来，都是一对无话不说的好姐妹。我松开木头夹子，取下一张照片，上面的自己微 微抬起眼，带着一丝初谙世事的迷惑，目光令我联想到一只白色短毛的小狗。 但上面只有我一个人。 那是惟一一张没有陆微旬的照片。在那一刻，她终于从我的世界中消失。 我打开包，将照片藏进去。全世界都以为我们亲密无间，但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独自怀 揣着那条裙子的秘密。 不，还有一个人。回过头，是一袭黑衣静默伫立—— “你好像很喜欢拿别人的东西。”

陆 其实不过是极普通的一条裙。 纯白色，百褶款式，腰部缀三颗金扣，含 80% 羊毛成分，长度在膝上约二十厘米。是一 个日本的品牌，价格不算昂贵。 是陆微旬先发现，伸手取过来看。齐洲郁笑她，“微微，这种百褶裙，你已经有太多。” “可是这一条真好看。”女子嘟着嘴，突然向我伸手，“悦悦，你去试试这条裙子。” 我愣了愣，“你知道我喜欢穿牛仔裤和球鞋。” “偶尔也储备一条裙子嘛。”陆微旬开始发嗲，“要不是洲郁说我同种款式的太多，我也好 喜欢呢。如果你买下来的话，我也可以来问你借嘛。总之先试试看再说！” 一边说一边把我推进试衣间。 四面白墙包围的狭小空间，我踌躇片刻，伸手锁上门。 白色的羊毛短裙内衬着丝质的布料，与皮肤的摩擦十分舒服。我低头看着自己穿裙的样子， 然后沉默地褪下，换回牛仔裤，走出去。 “怎么？不合适吗？”陆微旬显然失望。 “果然我还是不喜欢穿裙子。”我摇摇头，把裙子递给她。女子犹豫一会，便一头钻进试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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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去。 五分钟之后，陆微旬成为这条裙子的主人。齐洲郁在一旁苦笑。 只是这样一条普通的裙。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她已有一橱裙子来不及穿，新添的也 不过只一两次露脸机会。但它却使我心心念念，好几次独自跑到商场看。 但这条裙子于我毫无用武之地。只要出门，总是和陆微旬同行。 所以我找了个借口向她借，我以为只要过过瘾就足够。 可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我竟不舍得把裙子还给她，甚至编出拙劣的理由，说是和家人 去吃西餐时不慎将牛排掉落在上面，你知道的，那可是黑胡椒牛排，白裙子上一大片油渍，无 论怎么洗都洗不掉。 我说得惟妙惟肖，最后陆微旬皱眉说，“算啦！别洗了，你替我直接扔了吧。” 我连忙要赔钱给她，女子笑着摇头，说到底是身外之物，哪有死党情谊重要。 老实说那一刻我不是不感激的。而为了不辜负这条来之不易的裙子，在所有陆微旬看不到 的场合，我无一例外地穿着它。 直到那一天。直到齐洲郁。

柒 “别人的东西就这么好？” 略带倦意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我回过头，那一染墨色剪影依靠着墙，目光拖着不可企及的 凉薄寂淡，直直坠入深渊里。 我手中拿着照片，看住他没有说话。 我第一次看他把前面散乱的刘海用夹子固定起来，露出很好看的额头。完成工作之后，这 个人又仿佛恢复一贯的懒散。他走过来，脚步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住，一只手放在我肩膀上。 我们之间从未如此靠近。我一转身就会撞到他的胸口。 这是一个禁忌的距离。果然高手，暧昧得不露破绽，让对方采取行动，自己则扮演无辜角色。 于是我轻轻撕开沉默，“没有她么？” 那么美的背，那么长的腿，不做模特简直暴殄天物。 ——“这里，为什么没有她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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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笑起来。垂下头，肩膀轻颤，不能自已，“许悦，微微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死党。” “如何？”我转过去面对他，神情倔强。 齐洲郁收敛笑意，抬起我的下巴。而我则伸手拿掉他刘海上的发夹，漆黑的发线倾泻下来， 覆盖住微凉的眼。 势均力敌。 他于是退回几步，关上暗房的门。 我终于看到她。一直在门扉背后的女子，才是这个房间的秘密。一比一的照片上，她的姿 容如此耀眼，甚至比那一晚我看见的她更叫人惊心动魄。 似乎只有站在镜头前，她才能够彻底地释放自己。 天生的模特。 齐洲郁席地而坐，点一支烟，淡淡开口： “她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平面模特。一年前我们分手， 她要跟一个香港男人走。那个人回到香港之后如鱼得水，而她在那里发展得并不好。所以一星 期前她回到上海，要我帮她。” 我早就明白模特与摄影师，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齐洲郁身边有这么多美艳动人的女子， 陆微旬这样的女大学生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换换口味，哪有什么真心可言？ 爱情是比白马王子更荒谬的谎言。 而眼前这个男子，即使有一张英俊的脸和聪明的脑袋，却还是败给了一个人。错在相信了 爱情，满盘皆输。齐洲郁是聪明人，所以将她深藏在心的背面，用违心的逃避来忍受彼此背道 而驰。 局势在瞬间扭转。我走过去站定在齐洲郁面前，而他坐在地上，憔悴而颓唐，仿佛不堪一击。 我笑了笑，蹲下身，嘴唇吻上他好看的额头。 很温暖。

捌 走出工作室，齐洲郁送我回去。 拉上保险带时，他让我打个电话给微微，免得她担心。我点点头，在包里摸着手机。每一 次我们分别，谁先到家必定汇报，早已是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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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簿中第一个就是陆微旬，我按下通话键，目光却定格在车窗外。于是挂断。齐洲郁也 发现了她，打开车门出去。 “我看到你的车，就在这里等你。”女子依然美得让人心惊，指尖燃着火花，姿态优雅迷人。 齐洲郁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与她静默对视。 “齐，你的品位变了。”女子丢了烟，用红色高跟鞋踩灭，“不过没关系，我回来了。” 晚风将发丝吹乱，夜色中他只是轻轻摇头， “我们已经过去了。抱歉。我现在爱的人是她。” “齐，你是要告诉我，你已经不喜欢闪闪发亮的钻石，而开始收藏璞玉么。”她放肆起来， 笑得花枝乱颤，“还是说，你不再爱我了？” 我以为齐洲郁会绝情到底，但最后，却只是丢下一句“随你怎么想”，然后踩下油门，驾 车疾驶而去。 他仍然爱她，也仍然信奉所谓的爱情。便只能输。 “你……拿了驾照吧？”车开出那条街，齐洲郁开口问。 我点点头，他把车停在路边，“你来开。” 这是我拿到驾照之后第一次上路。他原想专心对付悲伤的情绪，但此刻不得不紧紧拉住把 手，为我每一次转弯和变换车道惊声疾呼。 “你到底是怎么通过考试的！”顺利抵达我家门口时，他终于忍不住咆哮。 我吐吐舌头，看他一脸惊魂未定和无可奈何，以及突然的拥抱。 令人窒息的用力和距离。我听见他说 ： “谢谢你。” 良久，他松开手，脸上的表情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嗫嚅着说 ： “别回去。陪陪我。” 这些成年男子偶尔会流露出孩子的一面。恰到好处的撒娇，让人无力招架。但仅仅是凭这 一点，我已清楚地了解他并不伤心，呵，逢场作戏谁不会。 不过是一丝不舍的余温，还有对曾爱过的人，深深的失望。齐洲郁本就不是等闲之辈，又 怎会甘愿做回头草，而且，还是一匹衰马。 于是挣脱他双手，打开车门，微笑说晚安。

玖 洗完澡才想起再打给陆微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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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刚从 KTV 出来，我试探着问 ： “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那头传来甜蜜笑声，“我已经在洲郁车上。” 呵，铁人齐洲郁，刚刚在我面前装完许仙，一眨眼又扮罗密欧去了。 “对了悦悦，下周去看电影吧？我想看《赤壁》，有梁朝伟和金城武耶！”语气依旧是不分 白天黑夜的兴奋。我不禁哀号，原来铁人不止一个，你永远别小看花季少女的精力。 隔了几天她打给我约时间，我问她在哪里，那头一阵笑 ： “真巧，又是洲郁的车上。”我简 直怀疑她把房间搬到齐洲郁的车里。 我们正商量时间，不料陆微旬话说一半，电话里却突然没了声音。 “喂喂？”我莫名其妙，隔了一会，齐洲郁接过电话，“是我。” 我当然知道是你，便笑起来，“你家微微呢？” “她总算找到报亭，下车去买杂志了。”男子气定神闲地说道，“周六上午 10 点，我过来接 你，记得穿裙。” “好。”我嘴角忍不住笑，认识陆微旬整整十年，竟不知她居然能在中午之前起床。 很快她回来，“洲郁和你说定时间了没？那我们周六见咯！” 我微笑着收线，从衣橱里取出那条裙。

拾 “如果还没有合适的男朋友的话，先找个人练习起来吧。” 这是陆微旬说的话。可是她并没有说，那个人不可以是她的男友。 周六上午 10 点，齐洲郁如约而至。我很配合地穿了裙子，坐上他的车。当然，这次不再 是我驾驶，虽然我们的心脏都很顽强。 去的是那家美国乡村风情的咖啡店，我们手挽手如同情侣，老板娘投来心知肚明的微笑。 服务生来给我们倒柠檬水，玻璃球般的蓝眼睛微笑着说，“你们很像。” 这个挪威男生中文实在烂得可以，我和齐洲郁相视一笑。 从未想到有一天，我身边的男子竟会是陆微旬的男友。 这天齐洲郁穿白色立领外套和涂鸦 T 恤，下身是复古款的牛仔裤，踏一双黑色短靴。身为 时尚杂志的摄影师，他穿衣打扮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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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确切地说，我反感一切华而不实的事物。我喜欢男子质朴而童真，轮廓分明，双手温柔， 但绝不要帅。任何动物倘若拥有一副好皮囊，自大浮夸便在所难免。 而这个人，从头到尾，亦只有头和尾符合我标准——不掺杂其他任何颜色的黑发，以及穿 靴的爱好。因我喜欢金桢勋，所以爱屋及乌，喜欢能把短靴穿得很好看的男子。 “齐洲郁，你与陆微旬约在几点？”我看着他柔软的墨色发线，略有些长，用发蜡打理出 层次感，很有味道。 他皱着眉，“连名带姓？你还真冷淡。你平时可都叫她‘微微’。” “因为她喜欢别人叫她微微。”我耸耸肩膀，“而且她现在不在。” “但是我在。”齐洲郁抚上我的脸，低声呢喃，“你也该和微微一样，唤我‘洲郁’。” “好吧，”我在他过于炙热的注视中败下阵来，“洲郁，你约了她几点？” 男子心满意足地笑起来，低头喝一口咖啡道 ： “三点。她通常一点起床，吃饭化妆换衣服， 两个小时足够。” 我连忙抱住他的脖子，央他记得留出时间先送我回家换球鞋牛仔裤。他便拥住我，侧过身 来，“你知道微微为什么喜欢这家店？” 我当然知道，“因为这里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卖。” 他眯起眼睛，低低地笑，“因为总有人要买。” “那么买你的心，要多少钱？”

拾壹 这样的游戏，我和洲郁玩了许多次。 往往是在三人约会的前后，我穿上陆微旬的裙子，与她的男友见面，附加拥抱亲吻。一而 再再而三，乐此不疲。 别问我爱不爱洲郁。很多时候，感情其实与爱无关。而我们也大可不必活在只有爱情的世 界里。 两个月之后，我和洲郁一起为他的前女友送机。这个美艳动人的女子当然不愁没有追求者， 很快又和一个法国男人谈起了恋爱。这一次是要去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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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机场，她问我为什么与洲郁在一起。 我从钱包中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上面神情茫然的女子是我。旁边的法国男人探头过来看 了一眼，微笑着说出一句法文。 “他说，这就是摄影的魅力。”女子嫣然一笑，不改张扬作风，金色露背裙引来候机大厅里 所有异性目光，然后她与洲郁拥抱，挥手道别。 是目标异常明晰的女子。无论她爱不爱洲郁，他们之间都注定以离散收场。而我的作用， 不过是让洲郁的拒绝显得更掷地有声，夺回一些曾被伤害的颜面罢了。 到底是高手，他一早就看透了结局。 离开的时候洲郁去洗手间，让我先上车等他。走向停车场方向时，我突然想起他没有给我 钥匙，只好折返回去。而在发现他背影的一瞬间，我站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突然忧伤起来。 清楚地看到男子颤动不已的肩膀，还有紧紧抚住脸的右手。 不是幻觉。想起某句歌词这样唱，深爱是伤裂了，还能温柔。 有些人仍然无可救药地信奉着爱情，却不知爱情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你越渴求，越不可 及。齐洲郁并不爱我，也不爱陆微旬。 但起码，我知道他爱的是谁。

拾贰 依然是在“什么都能卖”的咖啡店，尽头靠窗的座位。 我正在读原版的《安徒生童话》，而洲郁双手环拥着我，低下头来贴着耳朵问我最喜欢哪 一篇。 “《卖火柴的小女孩》。”我回答道。这是我听过最残忍的故事，用一根火柴换一场蜃楼， 从温暖到燃尽，直至幻灭。 如同爱，即是过眼云烟。谁都逃不出这结局。 我反问他时，男子坏笑起来，“我最喜欢的故事，名叫‘许悦穿裙子’。” 午后的微醺时光，氤氲了满室咖啡香。我靠在洲郁怀中读完了整本《安徒生童话》，突然 发现落地窗外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来了。我推醒小憩的洲郁，男子眯着眼睛，看清冲进来站在面前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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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和我无数次想象的一样—— 陆微旬委屈极了，她是这么无辜，流着晶莹的泪问我，“悦悦，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 做了十年的好朋友，如今你却穿着我的裙子，抢我的男朋友，为什么？” 我沉默以对。 “悦悦，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我可以让给你。”陆微旬泪流满面，“你知道的，没有什么 比我们十年的友情更珍贵。” 爱？当然不。 一旁的洲郁问她是如何知道。陆微旬见我迟迟不开口，目光一点一点冷下去，“你钱包里 的那张照片，你以为我不知道是谁拍的？” 差点忘了我旁边的这位先生是极具个人风格的摄影师。 彻底冷场。我们之间从未如此尴尬。陆微旬失望之极，愤然离席。 洲郁叹了口气，喝掉桌上已经冷却的咖啡，回过头才发现我哭了。于是拿起纸巾认真替我 擦拭眼泪，嘴角却扯起一抹冷笑，“怎么了？我以为这正是你想看到的。” “那你又为什么陪我演戏。” “如你所知，我并不爱你们之间的任何人。”他伸手整理我的头发和妆容，“我只是想看看， 女人的虚荣和嫉妒可以到什么程度。” 没错。抢她的男友是因为虚荣，穿她的裙子是出于嫉妒，而不喜欢帅哥，是因为所有英俊 的男子，最后都爱上她。 这样，一切都讲得通了。我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最完美的解释。 “谢谢你。”我心满意足。正要离去，却被一把拉住手腕—— 他说 ： “你从没有说过爱我。”

END “我爱你。” 同样的时间地点人物，齐洲郁当着我的面对陆微旬表白，就如我曾对他说的一样。 “微微，他到底还是只爱你一个人。”我点点头，“没人能从你身边抢走他。” 陆微旬却只是望向我： “悦悦，那天你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那现在，你能否给我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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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微笑起来，难道她只会照着剧本么，真是个糟糕的演员。 幸好我早已准备好台词 ： “是我的虚荣和嫉妒。你看，最终我什么也没有得到，是不是？” “如果是齐洲郁让你受委屈，我绝不会置之不理。”她依然只看我。 “亲爱的微微，”我伸手拥抱这个整整十年的死党，“对我来说，没有人比你更重要，也没 有东西比你的幸福更重要。” 在陆微旬所看不到的地方，齐洲郁朝我竖起大拇指。 ——这是当然。谁叫我在抢了别人的男友之后还能自圆其说，甚至得到原谅。连他这样的 高手都对我佩服不已。 而同时，在齐洲郁所听不见的地方，陆微旬在我耳边轻轻道谢。 ——这也是应该。她一直担心齐洲郁用情不专，便让我扮演两面三刀的朋友，借此试探他， 而我自然也没有让她失望。 真相并不重要，我们三人又和好如初。 老板娘送上亲手烤制的曲奇饼，宣布这家咖啡店从明天起关门大吉，而原因，当然是有人 买下了整家店。 “果然是什么都敢卖。”我们相视一笑，“只怕还是买一送一，随店附赠老板娘吧？” 不管怎么样，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我没有揭发齐洲郁的出轨，而他也为我保守了裙子的秘密。 我们依然见面，三人约会，其乐无穷。 故事理应到这里结束。人们爱看 故事的原因就是它总有所谓的真相和结局，柳暗花明， 峰回路转，故事里总有人奋不顾身，爱到忘我。 而在现实中，我们永远最爱自己。但是，就像我说过，世界上并非只有爱情。 不过是一场云烟。 惟一的破绽是，在走出咖啡店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扑簌而下。 不知是为了重生的友情，还是死去的爱情。

时间是光。时光令情谊变得厚重，却也留下尘埃遍地。而你我之间的距离，到底是隔了时光， 还是隔了尘埃。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生满了苔藓绿。 友情与爱情，被旧时光蒙上尘埃，叫人看不清。早已经不似当初，单纯透明像水晶。 所幸还有人来拂拭明镜，当尘埃散尽，才明白原来所有经过都是真的。也全部只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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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离远山 苍青色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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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 她临行的时候，瞥见院中那一树木兰已有调败的迹象。花瓣软耷耷地立着，失却了先前傲 挺逼人的英气。风过之处，折落一地残妆，粉白与黄萎遍洒香园。她拾起一片尚坚挺的瓣朵， 捻出一手若隐若现的芬芳汁液。

从纽约市穿越康涅迪格州去往罗德岛州，灰狗巴士在高速上颠簸了一路。公路两旁郁郁葱 葱的树林倒行而来，天空澄澈，沾不上半点世俗的尘埃。小山在座椅上昏昏欲睡，邻座的金 发少年戴着耳机闭了眼随着 HIP-HOP 节奏摇摆，车尾引擎的轰鸣声盖过几对情侣的窃窃私语。 她动了动僵硬的肩膀，低头看表。十点四十分，终于到达罗德岛州的新港市。 进入幽静的别墅区，灰色的石墙将路两旁的风景割裂开来，视野变得有些窄仄。风带来那 些徘徊在古老别墅中的气息，让人愈发静默。在这座安静的城池中，有乐声从远方飘来，蛰伏 在深处的魂灵打了个颤。 远远地就能瞧见一座座古朴结实的白色建筑群，来到别墅门前的小山把它们上下打量了个 来回。材质坚固不败，经得起过往未来的雪雨风霜，但设计则平凡简朴到乏味。横平竖直的屋 檐楼阁，只有零星圆柱和檐下的雕塑稍稍柔化了刚硬的轮廓。横看竖看，瑰丽奢靡这样的字眼 怎么都无法沾上边。然而，从纯黑的锻铁大门迈上一步踏入前厅，她听见晴天惊雷劈裂了思想。

在这里，文字失色，言语苍白。她只能大睁双眼，在迷离的光影中一次又一次清晰地感受 着视觉冲击。没有言语能够表达出那些天花板上繁复蜿蜒的色彩，没有文字能够描绘出那些雕 像、油画、地毯上任意一笔柔美的弧线。纸醉金迷不足以形容，浮生若梦也难以言传。花为什么花， 人是什么人，图腾有什么意思，颜色作何说明，统统无足轻重。当面对这一切，维多利亚风格 复兴时期，集所能想象的万千华美典雅精致，建出一座辉煌的人间天堂，颠覆过往所有思量。

小山觉得眩晕。是的，眩晕。看见什么，又仿佛什么也看不见。这一切，透过眼睛，投射 在心灵。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激动、颤栗、心潮澎湃、泪光盈盈。冷星样的眸中映满天顶上 碧青的忍冬。 眼睛已经失去焦距，耳朵放弃捉捕声响，张不开的嘴巴禁锢住柔软的舌，惟有鼻端被一丝 绵长的馨香牵引。她站在一片混沌之中膜拜这冰冷奢华又炽热多情的殿堂。阳光穿不透天鹅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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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帷帘，在垂着白蕾丝的窗口落下一地昏黄。绘满艳丽蔷薇的真皮壁纸，墙角逼真的展翅天使 雕像，剔透的巨大水晶吊顶，古老厚重的金漆线装书，浑厚的大理石台面实木兽爪餐桌…… 它们结伴而来，汇聚成一片海洋，拍着惊天巨浪向她扑来。 她仿佛是被囚于高加索山上的普罗米修斯，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粗暴惩罚。潮水浸透她的 皮肤渗入幽冷的香，潮水遁入她的血管植入洁白的骨朵，潮水结百年的尘埃作骨凝千年不散的 幽怨。 小山在这片汪洋中起伏，如同萤火般忽明忽暗浮浮沉沉。她的唇齿开始哆嗦，心脏亢 奋到仿佛要爆裂开。下一秒，眼角生出一抹极致的悲伤，眸珠轻轻一抬，落下止不住的湿凉。 这潮水终于寻到出口，喷涌而出，久久不止。 泪眼朦胧中，她听见苏家妈妈轻轻训斥道 ： “致远呀，你前日刚领罚，今日又复犯。怎就 不能好生安分些呢？”

缘动 苏谦寻教授家的双生子，很早就在哥伦比亚大学华裔教授家属圈中有了名气。长子苏霁云， 剑眉星目的少年郎，一路天才班走来奖杯满满荣誉无数，更难得气质温和沉稳不见同龄人多有 的浮躁自负。次子苏致远气宇轩昂，同样也是聪明，但少年心性贪玩躲懒性情鲁莽。

致远和小山同班，两人一样伶俐而顽劣。致远常常一巴掌拍上小山的背， “小山呀小山， 你真是我的兄弟！”小山还他一掌， “那苏霁云呢？”致远摸摸脑袋， “大哥呀，当然是大哥啦！” 每每两人闯祸后致远被苏家妈妈拎到南墙根去训话，临家的唐小山就猫在篱笆下偷乐。致 远早就瞧见她鬼头鬼脑地躲在石楠丛中，他一面用眼睛不服气地剜她，一面又示意她好生应对 她妈妈。小山得意，一双眼弯得似月牙儿，明目张胆地揽着苏家的大黄猫在日光下打盹。霁云 塞着耳麦坐在二楼阳台，凉椅惬意地摇晃，少年的眼若水如月。

她的眼复又清明起来 ：瑰丽的真皮壁纸上掩不住斑驳的龟裂，墙角的天使雕像早已失掉一 只翅膀，巨大的水晶吊顶落满混浊的蜡油，古老厚重的线装书脆化到微微一提便粉末般碎去， 大理石餐台的一道裂缝内嵌进黝黑的污渍。惟有墙上悬挂的盛装女子油画依旧完好，她巧笑倩 兮明眸皓齿面如芙蕖。百年的时光好似不曾存在，故人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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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墨玉一般的瞳眸。小山看见苏霁云正促狭地瞧着自己，她一紧张，手心的汗加速浸湿 掌中贴着的纸钞。低头又翻一遍衣裤口袋，确认不能再找到任何钞票后，小山垂下脑袋咬着吸 管骨碌碌地转着眼睛。手机没带，无法联系朋友或家人来解围 ；身上也不是没钱，如果不算小 费，刚好可以付得起食物 ；要是动作足够迅敏，在桌上放下钱后立即往外走的话也许不会被服 务生逮到。想到这里，小山抬起头。 正值用餐时间，服务生们忙于照料几张客人较多的大桌，而小桌上的客人放下餐费后许久 都不见有人上前。小山白皙的面庞因紧张而泛红，她拾了片纸巾小心地拭去鼻端细密的汗珠。 啜了口冰橙汁，一双眼又灵活地探向四周。苏霁云一面和同学谈天说地，一面留意着小山的一 举一动。她微恼，目光每每扫射到右前方都恰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眉眼，她有些惊惶。 又过了一刻钟，小山咬牙鼓起勇气决定行动。她深呼吸，将掌中微湿的五元钱轻轻摊在餐 桌上。环视四周，过道两侧都没有人，最近的服务生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小山的身体一点点向 餐椅外挪去，她起身一口气直奔门口。 然而还没走出几步，苏霁云突然探身截住了唐小山，并顺着她向前冲的力稍稍拨转。小山 惊觉，身体原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后竟然折回先前坐着的餐桌。霁云的手箍着她的肩膀使她动 弹不得，小山咬住下唇狼狈地抬头，双眼却喷出灼人的炙热。霁云被小山白炽雪亮的眸光定住， 他瞧见瞳孔深处那只被激怒的小兽正张牙舞爪。 忽然就笑了，伸手轻抚小山细软的额发，柔软而怜惜地笑。她脸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的照 射下泛着光，轻轻软软如棉絮般洁白温暖。像是之前千百次，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瞧着她数落提 点鲁莽的致远。举手抬足间装作大人的模样，而她那双灵动的眼却流露出专属于少年的好奇与 纯真。

她之前远远地看过这人千百次，只觉得他的容貌甚好但眼神清冷。而如今这一笑好像夏池 中开了芙蓉朵朵，散发和雅的莲香让人心暖。小山怒意渐平，尴尬却随之而来。

霁云收回小山放在桌上的纸钞，取而代之放下两张。他笑意犹存的眼对着小山，语气温软 却坚定地说道 ： “不要亏待为你服务的人哦！”言毕和朋友打个招呼，拖了脸颊酡红的小山愉 悦地走出餐厅。 将呼吸放轻盈，动作延迟缓 ；把心烘焙到酥软，然后就啪地一声裂开，猛地成两半。百年 的殿堂，积多少尘缘往事，任风吹不散凭月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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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扬 深院静，小亭空，无处话相逢。珠翠散，红烛断，玉人妆颜乱。疼痛如剑，犀利地贯穿胸腔， 小山横咬食指，捂着一只眼睛蜷坐在展馆角落。

高中毕业后，小山在七月初就收到了康奈尔大学的录取函。她央求父母举家同去中国黄山 旅游，无奈唐毓海夫妇开春时就接下了暑期的某个研究项目。霁云致远见小山情绪低落一连数 日，于是两人发出号召组织了一行十人前往黄山。

夏日里，天气有些阴郁，远处有滚滚乌云向他们袭来。眼看着不一会就要下雨，霁云拉着 小山加快了上山的步伐。风从林间穿过，带着山上特有的氤氲湿气，顿时吹得一行人汗湿的背 上清凉通透。又行进了一段山路，队伍中的女孩们要求停下休息片刻。

小山瞥见不远处翠绿的山谷，忍不住只身又向上爬了一段路。离崖顶尚有距离，便被风吹 得东倒西歪。这风经由谷中盘旋而出，走势异常强烈，小山不得不双手抱着树，趁风势减缓的 间隙再继续。上到崖顶的时候，风已如失控了一般狠狠地扑打在脸上，暴烈地冲进鼻腔让人无 法呼吸，连睁开眼睑都困难不已。小山在风中艰难地回过头，看见霁云和致远跟在身后。她用 力地扯出个笑容，张嘴想说什么。然而，风立刻暴虐地灌入嘴里，呛得她咳嗽不止。 即使是一八五个头身体健壮的霁云，在这风阵中待久了也觉得脑袋如被冰水洗过似的疼。 他示意小山下去，她点头答应。风里的小山，早已被吹得摇摇晃晃，却又倔强地不肯离开。这 就是大自然的力量，狂暴的覆灭般的强大。小山为之陶醉，她甚至无惧地松开抱着树的双手。 面前是层层叠翠的山谷座座，她舒展开的一双手臂犹如羽翅，顺应起起伏伏的气流上下呼扇。 她兴奋不已，索性闭起眼睛感受鸟儿般的翱翔。另一头，霁云看小山答应后却半天不动，情急 之下就要去抓她。

一个强劲的风浪贴着崖壁飕地蹿上来，顷刻间卷上小山。突如其来的失控让小山惊恐地不 知如何反应，霁云见小山原地前俯后仰了几下，眼看一个趔趄就要踏空到悬崖下去。他反射性 地长臂一伸奋力攥住她的胳膊，匀称的手臂上的青筋尽数暴起，肌肉纠结成可怕的模样。小山 在崖壁上东倒西歪，脚下带起的碎石笔直地坠入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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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霁云脸上吃力而慌乱的神情，她一分神遂被呛进数股气流， 呼不出来吸不进去咽也咽不得，硬是被逼得泪水飙飞。“霁云，放开呀！”她手足无措，心如刀绞。 霁云紧攥着小山的胳膊试图往回拉，然而劲猛的飓风如同捉捕到猎物的兽毫不松口，竟然 连他也一并卷下。 他们一路下坠，不停下坠，磕绊在突起的岩石上。越是坠得深，风势越是猖狂，直到视线 被那些深深浅浅的绿色包围。

血液骤然涌向脑部，世界瞬间变得安静，呼啸的风声被屏蔽。小山的胳膊生疼，霁云的手 真冷，她想。闭上眼，仿佛能听见一滴滴殷红的液体坠地的轻微响动，“啪”。像是后院中的晚 香玉，乳白秀美的花朵带了某种轻微的爆破声在夏夜绽放。花开一宿，夜生昼灭。带着暗夜的 绝望游荡在星空，漫天浓郁哀伤的冷香。

劫生 繁茂的树枝减缓了下坠的速度，他们最终摔进一处山石的凹槽中。小山掉在一块草皮上， 而霁云却被重重地甩了出去。浑身火灼一般的疼痛，裸露的皮肤上划痕遍布深浅不一的血迹纵 横交错。疼痛让脑袋嗡嗡作响，她试着挪动身体，然而腰部以下的身体动弹不得。雷声轰轰震 天，灼眼的闪电劈在耳边，数秒后暴雨劈头盖脸倾盆而下。 冰冷的雨水迅速汲取掉身体残余的热量，寒冷抑制住疼痛，小山一下子清醒过来。残破的 牛仔裤，泥泞不堪的棉 T 恤，小山看见霁云仰卧在凹槽另一端。他眉头紧皱，脸颊被碎石擦破 肿起，手肘撕裂处的白骨清晰可见。暴虐的雨点砸在伤口上，和着血液在身畔的低洼中汇成暗 红的水洼。

霁云不可抑制地全身抽搐，喉咙内断断续续地传出破碎的呻吟，柔顺的黑发被雨水拨弄得 忽左忽右。雨点打在岩石上，如炮仗一般在耳边噼啪作响，小山听不清他的呜咽，只看见他惟 一完好的右手颤抖着在草间探寻。 小山的嘴唇不住颤抖，喉间发出兽般撕心裂肺的哀嚎。雨点砸进嘴里，满口腥涩。苏霁云， 苏霁云，她在雨中嘶吼，万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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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在天地之间拉起一道密实的帘，隔绝了天的眼。天光尽灭，霁云温润的脸，石榴色的 唇瓣，深邃的瞳眸，在雨帘下通通不见。天光尽灭，少年脸色灰白，少年双唇青紫，少年紧闭 如水的眉眼。

夏日的雷雨来时汹涌去也迅猛。骤雨初歇，乌云缓缓散开，林中有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出。 空气中夹有林木苍翠欲滴的味道，还有泥土清新的气味。未散尽的水气化做丝丝缕缕薄雾，结 伴飘荡在山谷。小山伸手拨开额前的湿漉漉的发，她眯起眼睛像猫一样看着那白色的雾气愈升 愈高，不一会就飞升到天边，了无踪影。 鸟儿开始啾啾地鸣叫，小山又试着移动身体向不远处冰冷的少年。神么？神在哪里？神只 会高坐云端，俯视芸芸众生，无悲喜空妒怒宝相庄严。小山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粗糙的砾石不断 碾压，即将一层层崩裂。她满头冷汗痛得无法呼吸，嘴角流下粘稠的液体，却忽然安心。

“霁云，等等我呀。”她闭上眼。 突如其来的和弦铃声将小山惊醒。肇事者是个一米九的大男孩，手忙脚乱地掐掉电话后， 在游客们责备的目光中低垂了头，高大的身躯显得加倍无措。小山眼神空洞地瞥了他一眼，小 跑着出了展厅。 别墅群背后有一条长长的海涯小径，再过去便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海。这里的海不是清亮 透彻可见水底的碧海，而是几种颜色的混合。最靠近岸边的是深灰色，之后愈来愈淡 ；去得远 了，才渐渐变蓝。岩石堆旁，随处可见一丛丛被海浪拍击出的泡沫，微泛黄。

小山站在依悬崖而建的栏杆前，面向大海。今日天气极好，阳光分外绚烂。它们像暴君一 样毫不留情地亲吻遍全身，不容反抗。迎面的风扑来海洋深处的腥味，不知不觉就把这黏腻的 气息沾染在了身上。岩石堆边有个小型沙滩，粗大的沙粒间混有贝壳石子的碎屑。颜色暗淡许 多，像时日久远的乳胶漆，说是乳白却掩不住昏黄。 小山沿着海涯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她的太阳镜上结了层白蒙蒙的薄雾，用手一抹就腻开， 原来是海风夹带的细微盐粒。沿着环形的小径，小山又回到别墅区。行走在日落后的老街，听 见几声猫儿的呜咽。她的表情似哭非哭，模糊掉灵眉秀眼。 在石墙间游荡的风带来彼岸的芬芳，她在巷中不禁唱起歌。流水一样的嗓音，细腻滑凉， 仿佛冰薄的香屑漂浮在深蓝的海面，洒一路细碎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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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渡 她抬头望向天幕，月亮圆润又明亮。可是归属于夜的心事，始终无处晒晾。 院中的木兰花快要落尽，新叶夹着枯萎的花瓣。待最后一瓣花落败，有人知道它们曾经那 样繁茂吗？有人记得它们花开倾城的姿态吗？有人怀念那一树云蒸霞蔚的生命吗？

临院有星火点点明明灭灭，致远熄了烟从树影下走出。“这么晚。”他顺手接过小山的包， 语气颇为埋怨。“高速上堵车，耽误了两个多小时。”小山在他手心响亮地拍了一巴掌。她开门 上楼， “哥大和 NYU 联合办讲座，你爸妈下午就去了。走，到我们家吃夜宵去。”致远跟在身后。 “不饿。”她拐进洗手间。 小山洗过脸擦净双手，小心地打开梳妆台的夹层。她目光柔和而专注， “霁云，我回来啦。” 小小的骨瓷罐，在月光下微微透明。致远双手抱臂靠着墙，眸中星光点点。小山缓缓转身， “这 么快，已经四年了。”

他走上前，轻揽过她的头。“后来有来往的男孩子，都不再有感觉。”小山将耳朵贴在致远 的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脏规律地跳动。在另一个胸腔之内，她曾听得那一颗心脏雀跃得似鼓擂。 小山将头埋深，“致远，这根本是无法比较的，对不对？” 比较？拿什么去比较？拿什么去和化为云烟的过往比较？拿什么去和那作古之人相比较？

致远抱了抱她， “小山，已经过去了。”她猛地抬头，望向这张熟悉的面孔。目光锃亮地扎 进相对着的眼眸，疯狂地找寻另一个少年的身影。一千五百个夜晚，那对墨玉般的瞳眸恒星一 样悬挂在她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地祈祷，希冀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兴许某日午睡后醒来， 看见那个人还和昨日一样，笑着往她的窗户丢石子。 苏霁云，苏霁云，她心心念念无法忘怀。怎么敢忘怀？ 沉默，一时间谁也无法开口。两人肩并肩相依偎，怀揣同样的心事。小山吸着鼻子笑， “致 远，我讨厌神，讨厌至极。他偷走我的爱人。”脸上还挂着泪水，她就这样似是开怀地笑了出来。 啊，那是大哥落在凉椅上的书，他和小山偷偷拿来翻看。书上写，神所爱的人，往往会在 年轻时死去。书页旁批注着大哥苍劲秀挺的字迹，“可是，神永远无法带走他与别人共同拥有 过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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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远突然一个激灵，伸手捞过小山把她带到梳妆台前。他指着镜子，“小山你看，镜中有 个月亮，和天上那个一模一样。你无法触摸，但是却能真真切切地看到。这个月亮，一样的圆 满皎洁。它自己不会发光也不能变换形状，却足够真实地烙印下今日的模样。”

花朵，往事，故人，都会在时间的河流中失去踪影。然而风起时，漫天洋洋洒洒的细小尘 埃是时光的舍利。当这些光阴的碎片凝聚在一起，回忆就得到重现，你会明白昨日并没有远离。 镜子里的月光镜子里的你，不同的介质同样的形态，它们清晰地存在。

小山和致远拳对着拳头抵着头，两人隔着泪水相视而笑。 神带走了你，我们再也见不到之后的你。 神带走了你，却带不走我们相处过的时光。 我们一点点回忆，悉心珍藏。 也许，此生再也无法碰见你。 可是，我们会永远记得，最快乐的时光中有个你，这样地爱着我们，一直爱着我们。 霁云，没有什么能让我们再分离。

Don’t cry, won’t cry. We’re together in the open sky.

Don’t cry, won’t cry. We’re here all the time.

Hey, we will never part.

Yes, we will never be apart.

THEME end

by LALA

人物

neil gaiman 尼尔·盖曼的奇幻世界

曾有位国内享有盛名的作者说 ： “关于你说的那些相似之处，写奇 幻小说的人实在太多了。”在他看来，如果就因为世界上写小说的人多， 故事写到现在，就必定无法超过十七种戏剧经典矛盾冲突模式，而大体 都会大同小异。更归纳出： “特别是奇幻小说，东方奇幻一般都参考《山 海经》的设定，西方奇幻则是‘龙枪’。”似乎在他看来，创作本身就是 踩在前人的肩膀上，盗取前人的东西也无可厚非。 其实不然，且不说西方文学界历来对抄袭嗤之以鼻，就奇幻小说也 未必就非得如上述作者所说，去参考“龙枪”不可， 《指环王》与《哈利·波 特》都有巫师，可两篇作品中的巫师从本质到表现截然不同 ；如《碟形 世界》等新作，基本颠覆了传统的奇幻小说……更别说尼尔·盖曼这样 的大师，不但为读者创建了一个全新的奇幻世界，更游走于漫画与电影 的非文字领域，将读者带入一个个生动而奇趣的世界。有了尼尔·盖曼 在前，谁又能说，奇幻小说非借鉴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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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的主人尼尔·盖曼

他是谁？ 他是当今最重要的畅销漫画作者 ； 是最著名的幻想小说作家和无数奖项获得者，被《文学传记辞典》载为十大后现代作家之一 ； 他是记者、诗人、词作者、影视编剧、制片人和导演 ； 是生活在明尼苏达州某所哥特式宅院中的英国人 ； 是顶着一头黑色乱发、只穿黑色阿玛尼、喜欢戴墨镜的英俊男子 ； 是妻子的丈夫 ； 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和七只猫的主人。

当代最有灵气的捕梦师 有着犹太血统的盖曼出生在英国的汉普郡，成长在拥有独特幽默感和浓郁魔幻氛围的英国， 盖曼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 J.R.R·托尔金和 C.S·刘易斯笔下的奇幻世界，进而又成为铁杆科幻 迷。和许多热爱书籍的孩子一样，他有着成为作家的梦想 ；但也和许多孩子一样，他在很长时 间里都没有动笔。盖曼在一次访谈中说 ： “我二十岁出头时，遇到了一个漆黑漫长的深夜，是 那种你一生中只会遇到一两次的、连灵魂都随之暗淡的夜晚。我睡不着觉，脑袋里始终在想， ‘我老觉得自己能写出好东西，但却完全没有尝试’。这还不算糟，更糟的是再过五六十年，我 可能会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对自己说 ： ‘我本可以成为一个作家。’但到了那时，我都不知 道这是不是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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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曼刚开始写作时情况并不理想，稿子都被退了回来 ；于是他决定转变方式，先从了解出 版业入手，记者和自由撰稿人成为他新的目标。在其后几年中，盖曼为许多杂志撰写了访谈、 书评、影评等大量稿件，甚至给被奉为传世经典的幽默科幻小说《银河搭便车指南》写了一本 解读书。

对尼尔·盖曼来说，具有里程碑式意义的莫过于长篇小说《美国众神》（American Gods） 的出版。这部被读者戏称为“神话黑暗都市奇幻哥特恐怖浪漫幽默公路小说”的跨类型之作， 讲述了以奥丁为首的旧时代诸神，和以“媒体”、 “高科技”为首的新生代神 之间的激烈斗争， 体现出当代美国的真实面貌，和世界观价值观的激烈冲突。该书在许多排行榜上逗留许久，在 美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造成不小的轰动，进而一举囊括当年所有幻想类小说大奖。而后他的创作 更是一发不可收拾，2002 年出版的童书《卡萝兰》（Coraline）再次获得幻想文坛最高荣誉雨 果、星云两项大奖，以及恐怖小说大奖布拉姆·斯托克奖；2005 年，他的《蜘蛛男孩》（Anansi Boys）出版发行，随即登上众多畅销排行榜。其中借用了《美国众神》中的配角蜘蛛神阿纳西， 以他的两个儿子为主角，书写了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成人童话，精彩程度丝毫不逊于前者。

奖项与盛名源于尼尔·盖曼天马行空的创意，他最大的特点，在于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的想象力。各种精妙的点子、概念被他信手拈来，融为一炉，化作篇篇妙笔。

无论是《美国众神》中的神灵之战，还是《乌有乡》里的地下伦敦，总能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对于灵感和巧思的倚重，盖曼的作品中短篇优于长篇，就连《美国众神》这 样的鸿篇巨制中，都是幕间穿插的小段让人印象更加深刻。他在行文时用笔灵动，即使基调偏 灰，但典故和笑话（当然是冷笑话）俯拾皆是。在他的获奖短篇《绿字的研究》和与奇幻大师 特里·普拉切特合著的《好兆头》中，这种风格最为明显。读者初看便觉有趣，若再细读起来 更能发现处处是典，段段惊奇，颇增不少乐趣。如此习惯也逐渐成为他的形式风格，有别于其 他奇幻小说作家。

就像笔下的摩尔甫斯一样，尼尔·盖曼仿佛有能力行走在人们的梦境和幻想之中，把它们 变成一个个让人啧啧称奇的故事，为读者带来无可比拟的阅读享受。他也许离宗师大家还有不 小差距，但绝对可以说是当代最聪明、最有灵气的说书人，捕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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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漫画一路走来 其实尼尔·盖曼最初并非以奇幻小说而闻名，在他 27 岁时他便以漫画家的身份着手创作《睡 魔》（Sandman）系列漫画，并一炮打响。在这个系列中，盖曼以掌管世人梦境的摩尔甫斯神 为主角，创作出一个个引人入胜的小故事。背景时而在中国西域大漠，时而又下到地狱冥府， 有时甚至在其他文学或漫画作品的背景中遨游，时空跨度之广令人叹为观止。甚至曾与日本画 家天野喜孝合作，出版了一本以日本鬼狐传奇为脚本的绘图小说《睡魔：捕梦》。而更重要的是， 他打破了美式英雄漫画的模式，以深沉黑暗的基调，旁征博引的对白和曲折离奇的情节，吸引 到大量知识分子和女性读者群，对整个漫画工业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在 1987 到 1996 年间，盖 曼一共创作了七十五期漫画，由此得到的漫画奖项不计其数。其中第十九期《仲夏夜之梦》—— 讲述了摩尔甫斯与莎士比亚相遇，并达成合作关系的有趣故事——更赢得世界奇幻奖的殊荣， 成为头一个获取文学奖项的漫画作品。

在这十年中，盖曼也创作了许多其他漫画和小说。其中和《碟形世界》的作者、幽默奇幻 大师特里·普拉切特合作撰写的《好兆头》（Good Omens）最为抢眼。在这本书中，11 岁的撒 旦之子亚当、相交 4000 多年的一对天使与恶魔、女巫后裔、工薪族兼职猎巫人等离奇吊诡的 角色，在两位精于英式幽默的作家笔下，演出了世界末日来临前的爆笑戏码，也获得了世界奇 幻奖等多项提名。

此外盖曼也开始尝试与电影界大量的合作。他和老搭档漫画家戴夫·麦克基恩合作指导了 儿童片《镜面具》（Mirror Mask），令人惊讶的想象力和精美绝伦的画面碰撞出了美妙的火花。 由他根据英国古典史诗《贝奥武甫》撰写剧本的同名奇幻大片，以及根据《星尘》改编的电影 均于 2007 年上映。而根据童书《卡萝兰》制作的动画片，以扣人心弦的故事情节和风格独特 的画面效果赢得了广泛好评，在权威电影网站 IMDB 上得到了 8.1/10 的高分。除此以外，他还 接下了《钢铁侠》《绿巨人》等影片的制片方 Marvel 公司的委托，为另一位漫画英雄——奇怪 博士（Doctor Strange）创作剧本。2009 年即将上映的电影《死亡 ：生命的代价》（Death:the High Cost of Living）便是根据尼尔·盖曼小说改编，并且盖曼还试图将它作为自己的导演处女 作，更专门前往《地狱男爵 2》的片场向德尔·托罗拜师学艺。这一盛举不但显示着尼尔·盖 曼在漫画界的地位，也进一步预示着这位年轻的大师正欲涉足电影的疆域，再战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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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你走进 尼尔·盖曼 的 奇幻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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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黑暗都市奇幻哥特恐怖浪漫幽默公路小说 《美国众神》 文－沈小点－编辑 《美国众神》（American Gods） 译者－戚林 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6 年出版

美国 200 多年的历史及其殖民背景使之本土压根没有所谓的神，而《美国众神》一书所要 讲述的正是如此背景下，移民们故乡的古老神 与现代高科技之神、电视之神、互联网之神的 对决。而故事也并不如 PK 般直露得呈现对战场面，而是以一个带有推理、悬疑氛围的故事推 进展开。主角影子刑满释放，怀揣着简单的理想 ：回到妻子身边，重拾旧日工作和生活。却发 现妻子已死，过去的生活也化为泡影，彷徨无计之时，一个名叫星期三的陌生人来到了他的身 边，并要求影子陪同他漫游美国。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漫游中展开，旅程中游历的美国似乎并 不是现实中的美国，而影子更有着一种神力，能深入现实背后，显示出美国社会种种力量，见 识种种神奇的人物，而这些人即是造就美国历史的旧时代众神，却由于现代科技的发展而缺失 了人们的信仰而沦丧，他们欲通过影子重新收回疆场，与新的神 展开决斗。 或许在许多科幻奇幻迷的心目中，《美国众神》可能实在不是一本“好看”的小说。比之 《龙枪编年史》《被遗忘的国度系列》《冰与火之歌》，甚至是《哈利·波特》等所谓“正统”的 奇幻小说，《美国众神》实在显得太另类了，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以往奇幻小说的固有传统。 一来美国短短 300 年不到的历史上压根就没存在过所谓的“神”，尼尔·盖曼却子虚乌有的创 造出一个“美国众神”；二来小说的框架与设定也一反经典奇幻小说的常态，而披带上了推理、 惊悚、悬疑的外衣。或许正因为如此，这部被读者戏称为“神话黑暗都市奇幻哥特恐怖浪漫幽 默公路小说”的跨类型之作，才能囊括当年所有幻想类小说大奖。

蜘蛛神的前生今世 《蜘蛛男孩》 文－于是－资深科幻小说迷 《蜘蛛男孩》（Anansi Boys） 译者－马骁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7 年出版

《蜘蛛男孩》讲的是家族故事，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故事从胖查理开始，他木讷却善良， 似乎还挺聪明、诚实，对爱情虽然保守却也十分在意，总的来说是个最普通不过的好男孩。 胖查理自认为，人生之所以有凄惨之处都该归咎于那个最能让人难堪的父亲：贪色又贪杯， 还总喜欢恶作剧，骗儿子打扮成总统去学校，结果遭受奚落 ；或是打小就教育儿子要唱着歌呼 唤美人鱼……某次，胖查理为了邀请父亲参加婚礼，却在电话中得知父亲刚好去世。奇妙的世 界就此展开，当查理赶赴葬礼的时候，无意间得知自己还有个兄弟，而见到兄弟的办法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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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任何一只蜘蛛说话。于是，名叫蜘蛛的兄弟乍然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并施以魔法，扰乱了他 和女友、老板等等人之间的关系。其实蜘蛛与胖查理都是蜘蛛神安纳西的后裔。他们原本就是 一体，像海星那样曾被割离，各自发展成一个新的个体；换言之，两人都是蜘蛛神安纳西的后裔。 在人类所有虔诚的谎言中，图腾之神肯定要算一份。偶尔也有现代人会想，主导现世的神 会是什么样？这可能需要一点信仰和哲理，但尼尔·盖曼写下的蜘蛛神的故事显然富有更多幽 默感和想象力。反过来想，幽默感为什么不能高于严肃的哲理呢？也许正是因为幽默的想象， 人类才有了故事，才有了图腾。蜘蛛神在万年前从老虎那里赢来了讲述整个世界的故事的权力， 结束了用武力、用残酷的撕咬定论输赢的旧世界。安纳西就是一个恶搞冠军，骗子之神，但没 人（也就是被图腾的动物神）能怀疑他的智慧和魅力。愿意用刻薄的逻辑试想我们这个世界的 人便会明白，这里有一通非常有趣的大隐喻。 谎言仍然在继续，如同神对世界的捏造和玩笑。蜘蛛神是狡诈的众神中最为狡诈的，而这 个故事就是一个戳穿所有大话的大话。小说一经出版，立即荣登《纽约时报》《出版人周刊》 排行榜冠军，广博各路媒体的盛赞。人们都爱换一个思路设想世界。如果说《美国众神》因主 题宏大、疆域辽阔、堪称史诗而家喻户晓，那《蜘蛛男孩》则是“一本魔幻恐怖惊悚鬼魅浪漫 喜剧家庭史诗”，你可以说沿用了善恶交手的套路，也可以说总感觉是在读漫画，但无论如何， 会是场酣畅的阅读，并时不时被别致的幽默感逗得大笑。

平行于《哈利·波特》的小说 《坟场之书》 文－小者－尼尔·盖曼书迷 《坟场之书》（The Graveyard Book） 未引进

这是一本可以和《哈利·波特》对比阅读的书。故事主线的相似之处在于预言中会导致恶 势力覆灭的男孩，自然，他也有了哈利·波特幼年时相似的遭遇。而此书的新意与有趣在于男 一号长大的地方，和抚养他长大的家伙们——一群鬼魂，其中还有一个疑似吸血鬼的不死不活 的家伙。更特别的是，坟场中的这些鬼魂死于不同年代，各具特色（作者还会时不时提一下他 们的墓志铭），故事也由于有了这些性格各异的鬼魂而增添了看头（如果要拿鬼魂与巫师进行 取舍，实在是件纠结的事）。 当然，尼尔·盖曼也不会仅仅依靠鬼魂，擅长写短篇的他，将《坟场之书》的每个章节设 置成可以挑出来作为独立的短篇故事阅读的架构，而且每个小故事都有自己的色彩和味道。比 如“骷髅舞”那个小故事 ：当冬天青藤开出白色花朵的时候，按照习俗，镇长夫人会把花朵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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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发给镇上的每一个人，夜幕降临时，广场上响起音乐，镇上的居民陆续来到，戴着白色 花朵。午夜时分，埋在坟场中的死人灵魂从山上走来。于是，活人和死人一起快乐地跳舞，如 在梦中。第二天早晨，人们相继离去，就像慢慢从梦中醒来。只剩下广场，地面覆盖着一层白 色小花。活人忘了这一切，死人也不提起。 或许尼尔·盖曼的特色还在于他不会给男一号“从此以后过上幸福平静的生活”并和某女 孩结婚生子这样的许诺。于是故事有了这样的结局 ：男孩逐渐长大，他发现自己开始看不到死 人了，该到离别的时候了。带着保护人给他准备的行李，和鬼魂养父母、鬼魂朋友的祝愿，男 孩走出坟场。有生之年他不会再见到抚养他长大的鬼魂，但终有一天，死神会带他回来。 故事在这里停下，没有许诺，带着淡淡的温暖、淡淡的失落和哀伤，当然还有希望。

短篇同样精彩 《易碎品》 文－马骁－尼尔·盖曼中文版翻译 《易碎品》（Fragile Things） 未引进

《易碎品》可以说是意外下的必然产物。尼尔·盖曼在若干年前策划这本短篇故事集时， 本想叫它《人们应该知道我们是谁，也知道我们存在》，写上十几个藏身于大千世界的奇人异种， 每篇都借一位叙述者之口，道出他们各自的生活。可惜故事往往不听说书人的指挥，讲出来就 变了形状。三十几篇故事和诗文济济一堂，却再也不适合用那个有趣的名字，不过至少在主题 上还留有大略的形状。 《椅中的十月》讲了个鬼孩子和普通孩子的故事，运笔平实，却掩不住淡淡诗意，颇有几 分科幻界的文学大师雷·布雷德伯里的味道。值得一提的是，盖曼去年的长篇新作《坟场之书》 正是由此文发源。《歌利亚》是为《黑客帝国》所写的短篇，如今还可以在电影官方网站上看到。 虽说同为机械帝国统御下的数码幻境，同是深陷亡族灭种的危机，但盖曼笔下的世界一如既往 地平静舒缓，玩了把刹那永恒中的温馨。 《山谷君王》紧接着《美国众神》的结尾，记述了影子在苏格兰那片荒凉辽远的土地上的经历。 文章深受《贝奥武甫》的影响，思考着何为“怪物”，什么又是“英雄”。雨果奖最佳短篇《绿 字的研究》，是盖曼所有作品中我的最爱。福尔摩斯如果处在被邪神统治的伦敦，浑身本领是 否还能派上用场？最理性的侦探世界和最神秘的恐怖王国，这两种截然相反的元素融合起来只 让人拍案叫绝。如果您熟悉柯南·道尔或是洛夫克拉夫特笔下的世界，那文中俯拾皆是的典故， 更会让您大呼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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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喜欢《美国众神》的厚重凝沉，也有很多人喜欢《蜘蛛男孩》的灵动跳脱，或是《好 兆头》的辛辣幽默。不过在我看来，盖曼的长篇总是多多少少有些遗憾，后半部分节奏太赶， 结尾不一定能压住分量。毕竟长篇小说需要考虑太多东西，人物、情节、环境、节奏，乃至 谋篇布局的轻重缓急都要考虑周详。相对而言，短篇却能靠灵气贯串脉络，凭巧思撑起全局。 在这两点上，盖曼之能当世少有匹敌，从《易碎品》中我们正可看出此中精髓。 也许跟鸿篇巨著相比，这些短短的文章显得轻薄易碎。但正如作者在序言中写的那样， 蝴蝶柔弱，却能在扑翼间掀起风暴。人心易碎，心肌却是全身最强韧的肌肉。梦境飘渺，却 极难消灭。谁又能肯定这些羚羊挂角般不着力不着痕的文章，不会留在人们记忆之中，乃至 千百年后仍引人遐思。

谁说这只为儿童而作 《卡萝兰》 文－槟子－尼尔·盖曼书迷 《鬼妈妈》（Coraline） 译者－杨玲玲 少年儿童出版社 2005 年出版

尼尔·盖曼 2002 年发行的以儿童为主角的小说《卡萝兰》，一举获得了 2002 年布莱姆·斯 托克最佳青少年作品奖，以及 2003 年的雨果、星云双奖 ；根据小说改编的动画电影已于 2009 年 2 月公映，受到了广大粉丝的热切关注。卡萝兰（Coraline）既是这部书的主角，也 是小说原著的书名。少年儿童出版社引进的时候将书名改成了《鬼妈妈》，这个更加吸引眼球， 也更加明确地点名了故事中心的名字。 随父母来到新家，卡萝兰就被孤零零地放在了家中，这样的小女孩一定会展开一番探索 的。周围的邻居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唠叨着他们自己的故事，始终会把卡萝兰（Coraline） 叫成卡萝林（Caroline）。探险便回到了家中，一扇始终紧闭的门，那扇读者们都明白会通 向奇遇的门，而卡萝兰一定是有机会到门里去看一看的。穿过门背后的隧道，来到一个跟原 来差不多的世界，她在这里可以得到她平时想要但是得不到的东西。卡萝兰在糖果屋的诱惑 之下保持了清醒，挣扎着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回到家中的卡萝兰发现自己的父母被抓进了门 那边的世界，她再次进入那道恐怖的门去拯救自己的父母。

门那边的鬼妈妈，眼睛上缝上黑钮扣，诱骗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孩，卡萝兰与坏人作战的 帮手小黑猫等等，他们给卡萝兰制造奇遇 ；总是记不住卡萝兰名字的邻居们，在冒险过后却 准确地叫出了“卡萝兰”，为她成长正名；被自己女儿救出来的约翰夫妇，则被用来棒喝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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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忽视自己的孩子。” 在短短的故事中，各个人物各司其职地作用着，不但使未成年读者看到一个勇敢女孩的奇 妙冒险，以及她的成长 ；也让成年读者照见自己的冷漠，促使他们自省。

星之光芒，尘之色彩 《星尘》 文 - 阳壑 - 电影杂志编辑 《星尘》（Stardust） 译者－龚容 李琳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8 年出版

在石墙镇的另一边，有着一个平行的魔幻世界，每九年举办一次市集，只有市集时，镇民 才能跨越石墙进入魔幻世界。主人公崔斯坦为了获得心仪女子的芳心，跨过石墙去追寻一颗坠 落的流星，欲将它作为礼物献给心上人。于是旅程展开，奇异的遭遇也随之层出不穷，一路上 他遇到了为重获青春而不择手段的女巫、躲避死亡的阴沉男子、暴风堡里争夺王位的王子、易 装癖的飞艇船长……而那颗流星其实是一个美丽、勇敢的女人……

从电影到小说的过程或许跟所有尼尔·盖曼粉丝不同，但这并不阻碍进入尼尔·盖曼的神 奇世界。作为一颗生活在“天上”的星星，绝对有理由成为不谙世事的青春女子，虽然电影中 扮演这颗星星的傻大姐似的女主角并没有受到太多观众的喜爱，但这也不妨碍尼尔·盖曼赋予 她如同婴儿般的纯洁。确实，人之初，性本善。随着接触的人事以及际遇的增加，就如蒙上尘 埃拥有了各色的外表。千万别认为尘埃只能代表贬义，反过来思考，不会表达的星星明白了爱 情的滋味，拥有了勇气，其实也是尘埃由外及内赋予她的色彩，当她学会用发光来表达爱慕， 甚至是战斗时，她绝不再是先前那颗充满着傻气的星星了。同样冒着傻气的男主角崔斯坦也有 着与星星相同的遭遇，他能从一个既没长相、又不能打的愣小子，变成一个擅长剑术风流倜傥 的国王，如果不是兼职服装设计师的船长为他精心打磨，这颗钻石可能永远不会发出光芒。作 为电影杂志编辑，当然对《星尘》影片背后的有趣小故事比较熟悉，试想那些文字能通过影像 立体的展现在观众面前，确实也使其中的人物、背景更有血有肉，而其中的功臣当然是造型设 计师萨米·法谢眠尔登，她曾为《银河系漫游指南》设计过服装，而此次最出采的即是女巫萨 米亚的服装——来源于希腊神话中那个有着和她一样名字、半蛇半人的女妖。这样说来，导演 其实是小说的尘埃，为小说向观众表达 ；服装设计师则是电影的尘埃，将人物性格展现在观众 面前。当你看完这篇小说，或是这部电影的时候，你又将通过什么方式成为尘埃，将其表达给 他人呢？在此，请允许我先充当一次尘埃的角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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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有乡》 Never Where 译者－马骁 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8 年出版

一个名叫理查德·梅林的伦敦生意人，过着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偶然地遭遇了一位身负重 伤、素不相识的姑娘，展开了一段不同寻常的故事。从此以后同事们看不见他，以前的恋人不 再认识他，甚至连他的家都不再属于他。理查德·梅林这个人仿佛不复存在，或者压根就从未 存在过！这都是因为这个名叫门菲的姑娘，她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好兆头》 Good Omens 译者－马骁 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8 年出版

这是一个讲述撒旦和上帝在世纪末进行终结战争的故事。（也就是所谓的“哈米吉多顿”。） 而一个英俊老头特里·普拉切特和一个英俊大叔尼尔·盖曼凑在一起又为它添上了“恶毒 笑话”。那些冷冰冰的幽默感，成就了一本适合在夏天阅读的书。

《魔是魔法的魔》 M is for Magic 未引进

尼尔·盖曼短篇小说绘本，虽然是为青少年读者所作，却同样散发着迷人的风采——恐怖、 失落、死亡、孤独、成长的迷惘、生活的奇想纷纷蕴藏在《二十四只画眉鸟事件》《骑士精神》 《十月当主席》等短片故事中。

《睡魔》 Sandman 未引进

尼尔·盖曼的成名之作，同样也是欧美漫画界最佳杰作。Sandman 的名字来源于一个传说， 传说中睡魔会在孩子临睡前往他们眼里撒沙子，揉着揉着孩子就睡着了。而尼尔·盖曼这部 睡魔的系列漫画中建构了一个无父无母、非神的虚拟层界，主角 Dream 掌管人们的梦，会随 着故事中引用的不同神话传说而化身为 Morpheus（希腊神话中掌管睡眠的神 ）、Sandman、 King of Dream……而且系列漫画时空跳跃非常大，有时是中国西域的大漠，有时又到了黑暗 的中世纪欧洲……从 1989 年连载至 1996 年共 75 集。

更多作品请访问 http://www.neilgaiman.com/wor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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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尔·盖曼 创作谈

坐在面前的“故事王子”尼尔·盖曼，黑衣乱发，平 易和蔼，带着尚未消失的英国式的礼貌，好听的述说故事 般的嗓音。当初所顾虑的，如此一位美国当代文坛的大作 家，会否接受我们的采访，又会否很难相处，可当见到他 时，所有的顾虑立刻烟消云散。因为是“为中国杂志做的 采访”，所以他欣然同意并努力协调时间 ；他说“中国的 读者很聪明”，“要写关于《西游记》的书”。他是那么少 有的一个明亮地热爱着生活每个方面的人（恐怕在作家中 尤其罕见），完整而肯定地相信着世界的“好”，发现和享 受着形形色色的乐趣，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让人一边赞 叹着喜爱，一边又简直要心生妒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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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体里存着成百万烂字，你得现在就开始把它们都弄出来 ——有人会说，科幻和奇幻是很窄的题材，已经被写得差不多了，后来的作 者多少都得借鉴之前的作品，没有什么真正新的创意了。而创意大师尼尔·盖 曼又会给我们怎样的建议呢？

我觉得科幻和奇幻都是很巨大的题材。奇幻原来就是严肃文学的一部分，至今它们之间的 区别都还很模糊。我也特别喜欢在别人的作品中发现好的东西，特别喜欢把那些好的东西指出 来给人看。其实在美国也好，欧洲也好，原创是作者墨守成规的底线，抄袭是非常可耻的，很 少有作者会愿意冒这个风险，因为一旦被发现，他遭受的不仅仅是唾弃，很可能一辈子都毁了。 我的源泉就是生活。我做别的事情时就会突然有写故事的新想法。因为我总是在想，总是 在琢磨，生活中无数的事情都有趣得要命！比如，我在中国就有过很多特别有趣的经历。有一次， 我在沙漠中一个破败的寺庙里，遇到一个小老头儿，他想卖给我一块人胳膊肘上的骨头。这个 小老头儿有个盒子，里面都是他收集的东西，其中就有这么块黑乎乎的骨头，我觉得应该有上 千年之久了。不过中国政府不允许携古董出境，再说我已经有两个胳膊肘了，要这个也没用…… 但这个故事很可能就会出现在我的书里头。我就想，如果不是我，而是一个中国男孩买下了那 块骨头，而那块骨头可能属于一个千年女妖，然后这个男孩就得想办法把骨头交还给她，不然 就会被女鬼折腾。试想，他 18 岁，穷得叮当响，火车飞机也坐不起，却要穿越整个中国去寻 找这个女妖。再试想，如果他先去借钱，然后才能搭车，搭车路上又遇到了麻烦，而这个女妖 暗中帮助他……如此种种，你突然就有了一个故事，然后，你突然就发现自己开始写这个故事了。

我就喜欢做从没做过的事。如果一边是一本已经成功的书的续作，另一边是从来没写过的 新题材，压根都不知道该怎么着手，我就去选择后者。因为这样才好玩，我还能从中学到新东西。

写。并且写完。想当作家的新人，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他们光“想当”，但是却不动笔。我 一般能看出来谁有希望，谁没有，因为我告诉他们“动笔去写就是了”的时候，有的人眼里全 是不相信，就好像我专门藏了什么秘密不告诉他们似的。好像真有什么“到后院花园里摘一片 鼠尾草，然后怎么怎么样”的秘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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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觉得自己必须得拿一个文学硕士之类的东西才可以当作家。你可能需要一个硕士 学位去教书，但学位对写作没有用。也有人会觉得你得先有个经纪人，才能开始写作。不是 的，你写就是了。而且，你现在就可以预见到，你的书写出来肯定很烂。你可能得写上三本， 才能变得能看。所以说，现在就开始才是正道。因为你得写到第三本才会出现好东西。Chuck Jones，《兔八哥》的导演，他说过，你身体里存着一百万张烂图，你得把它们都画出来，画到 纸上，它们就害不了你了，然后你才能画出更好的来。那你现在就应该赶紧开始把那一百万张 往外画啊。同样的，你身体里也存着成百万字的烂文，你得开始把它们都弄出来。

还一定要做白日梦，看看窗外，让思维流散，让想象升腾。我当时的感觉就好像在跟一屋 子的和尚说话，他们的脸上全是不解，仿佛在问：怎么能做白日梦呢？做白日梦是坏事！可是， 你以为这些故事是哪来的呢？不都是白日梦梦出来的么？你得坐在那儿，琢磨着，如果这样如 果那样，怎么才能改变世界。

我可能是我所认识的人里面最幸运的一个 ——尼尔·盖曼自觉是最幸运的人，这并不是装模作样的“谦虚”，而是出 于乐观、风趣的性格以及奇幻作家的惯性思维。他更认为生活就是不遵守“剧 情分类”的奇怪东西。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人的尼尔·盖曼如果未成为作家， 又会从事什么职业呢？

我可能就不是一个特别消极的人吧。我喜欢这个世界，喜欢人。

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 Steven Moffat 做过一季《神秘博士》得了雨果奖。那里面有个女 孩说过一句台词 ：我喜欢“悲伤”，“悲伤”是深刻的人的“幸福”。我喜欢这种态度，但诚实 地说，我觉得“幸福”是深刻的人的“幸福”。我不觉得你一定得把生活过得饱受折磨才能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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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故事，我相信生活中发生的一切，最终都会反映在你的写作中，所以，好，让你的心受伤吧， 让老板炒了你吧，去经历那一切吧。那些都很好，很重要。但是……（沉吟 10 秒）别把这些 跟你要写的东西混淆起来，如果你要写东西，就坐下来，写。在我的《睡魔》（Sandman）的 最后一集里，我让莎士比亚跟 Ben Johnson 聊到这个问题。

Ben Johnson 说，我是一个伟大的作家，我经历过那一切，我做过间谍，我做过情人，我 做过无数的事，你又做过什么呢？于是莎士比亚说 ：诚实地说，我觉得要把“人”写好，你需 要的就是做一个“人”，而我有着这个荣幸。我想，我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其实我已经有机会去拍电影、画漫画……你看，跟你聊完之后，我就会去看看《鬼妈妈》 百老汇音乐剧的彩排。我喜欢做这些事，不过我反正已经在做这些事了。一定要说的话……（使 劲想 10 秒种），可能，也许，大概，是做厨师吧！如果我做不了任何“造东西出来”的工作， 那就烧菜吧！我挺喜欢烧菜的。我喜欢像编故事那样来烧菜，对我来说，一切乐趣都在于“不 遵循菜谱”的过程，我会一直想“如果我这么会怎么样”，“如果我那样会怎么样”。

我喜欢学习用各种不同的手段去烹饪。我喜欢鱼，和蔬菜。我会一直尝试做鱼和蔬菜的新 方法，直到死。我也爱旅行，在旅行中最爱的事情就是尝试各地的美食。我在成都时最高兴的 一次，就是和大家一起去了一个火锅店。我对一个翻译说 ：你坐我这儿来吧，我去跟翻译们坐 一桌。大家都特别神秘地叫我千万别去。我还奇怪呢，结果发现，因为我们那桌是不怎么辣的 假辣锅，都是糊弄人的香肠什么的；而翻译那桌，才有那些鸭掌之类的好东西，是真正的辣锅， 真正的底料，真正的涮料。我实在高兴坏了。

我觉得这是我们每个人眼里的生活。生活就是不遵守“剧情分类”的奇怪的东西。你可能 刚刚伤心欲绝，生命中的那个人可能刚刚离开了你，你可能上了一架飞机，准备飞离自己破败 的旧生活，突然之间，一个乘务员突然一头撞上了行李架，然后行李架上的行李都稀里哗啦掉 了下来。你就看着这个完美的喜剧，可笑极了。因为生活就是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你， 它不会按剧情分类的。可能一开始是个爱情剧，突然就成了警匪片，一开始还是校园剧，往后 就发展成了成人片。我觉得写故事也是这样，不需要有什么规矩，最重要就是不要让人读腻， 如果读完之后觉得这个故事讲得不错，就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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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个采访是为中国做的，我马上就同意了 ——尼尔·盖曼曾到访中国，对中国有奇特的感情，甚至一听到 Alice 是中 国杂志，就欣然接受访问，并喋喋不休地将话题带到《西游记》以及中国美食。

我到过中国两次。我爱中国！听说这个采访是为中国做的，我马上就同意了。 在中国吃东西总能吃到新鲜的当地菜，这是我最喜欢的。不像美国，“当地菜”这个概念 基本已经不存在了，最多就是去新奥尔良之类的地方，尝尝硕果仅存的“当地菜”。我在中国 的时候，总是要求去吃当地人开的餐馆。有几次还去过专门开给胆小的老外的餐馆，他们还会 拿上来冰冻的健怡可乐，那味道很让人感慨 ：原来我们在美国中部破烂的中餐馆里吃的东西， 在中国也有啊！

来之前我对中国一无所知，我来中国后，到哪都看到笑意盎然的人，他们活得很快乐。见 到任何人，不管本身社会地位如何，我问他们 ： “你觉得自己下一代的生活是不是会比自己的 更好？”或者 ： “你是否觉得自己的生活比自己的父母更好？”都能得到肯定的答复。那种对 未来的期待和相信，和五十年代的美国有一比，让人欢欣鼓舞。那不是光对自己家庭、对自己 国家未来的期待和相信，而是对整个未来本身的，这让我特别惊异。 而且，这是中国重新发现“想象力”的时代。我记得我去北京图书节时，问我的出版商和 中国朋友，有没有好的犯罪文学推荐。我每接触一种新的文化，都是从犯罪文学读起，因为我 觉得，好的犯罪文学最能折射一个社会各层面的现实：有罪犯，有平民，有权力阶层，有警察， 等等等等。但是得到的回答却是“中国没有犯罪文学”，因为在毛泽东时代，中国压根就“没 有犯罪”。

在成都参加科幻大会的时候，我也听到多少年来，科幻小说是很被看低的，至今只有过两 次科幻大会。我问他们为什么现在终于开始被重视了。他们说，中国这些年来一直是“世界工厂”， 你想做什么产品，直接去中国就好了，你想做诺基亚的手机，容易，而且还比诺基亚便宜一半。 但是如果你去问那些近年来改变世界面貌的大公司里的员工，比如微软和谷歌的员工，大家就 算现在不读科幻，小时候也是读过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一边看着这个世界，一边心想“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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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可以不是这个样子的”，这是很自然而然的思想方式。而在中国，传统思想方式恐怕就是看 着世界并去接受“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在中国跟人聊天，聊着聊着总是会说到《西游记》，简直成了一个有趣的缺省设置。我 太喜欢孙悟空了，我一路四下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西游记》的书和影碟，我发现中国八十年 代拍的那部电视剧质量很不错，还有日本拍的《西游记》，虽然很多中国人不认可，但也很不 错。我还发现，大家说起来，总是认为猪八戒是牵马的，沙僧是扛包的，但其实书里是反过来 的，电视剧是为了让猪八戒和孙悟空聊天，所以剧情才改了。可见那些人都没好好读过书，我 好好读过了，我就知道！ 我去了新疆，我也要“西游”一场。本来今年三月计划了还要再去，但是因为我的《坟场 之书》刚得了纽伯瑞奖，还有父亲去世，很多计划都打乱了。我从中国回来之后就对我的经纪 人说 ：我要写一本和《西游记》有关的书！我太喜欢孙悟空这只猴子了，所以对那个公元七世 纪的玄奘和尚也特别感兴趣。他遵照皇帝的命令，来回走了一万四千英里，这是一场多么持久 的信仰仪式啊。 至于别的中国经典和神话，我也看过不少，比如《水浒》，还有《聊斋志异》，我觉得太好 了！那些故事太精彩了。你说，你在村口捡到一个美貌的姑娘，带回家之后，那肯定得变成一 具骷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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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智与幽默 」

问题一 ：你在你的故事中创造了许多很特别的想象的世界，每一个都不同，只有少数几个有所 交叠，如果请你选一个，让你自己进入那个世界中去生活一年的时间，你会选哪个呢？ 尼尔·盖曼—— 啊，真是个好问题！《乌有乡》 （Never where）太冷太脏了， 《卡萝兰》 （Coraline）又太恐怖了， 嗯，如果我能像波德一样，那我就想去《坟场之书》的世界里去，那儿的人都特别好 ；但是如 果不能的话，我想我比较喜欢《星尘》里面的气候和食物，那就《星尘》好了。 注： 《星尘》的场景设置就是他的老家英国。

问题二 ：如果请你从另外一个故事里选一个人物，跟你一起去《星尘》的世界，会选谁呢？ 尼尔·盖曼—— 现在要我说，我恐怕会选《坟场之书》里的赛拉斯（Silas）。我觉得他真是太棒了，我特别喜欢他。 而且我很想看看他在另外一个“现实”中会怎么样。 虽然我只能在晚上见到他，但是还是会很有趣的。

问题三 ：什么东西你就是做不了的呢？ 尼尔·盖曼—— 我跳舞特别特别糟糕！真的，虽然我也是个演员，但是我身体的协调能力特别差，你绝对不愿 意跟我一起跳舞。我有一次跟人学抛球，第一步如何把球一个一个抛起来，第二步让它们按你 的意愿落下来，第三步就是怎么接球……我就卡在第二步上了，在“让它们落下来”这方面特 别没有天赋…… 实话实说，我就是个作家，我最在行的就是写作。 我也能表演，也能朗读我自己的大部分故事，但有时候，比如《蜘蛛男孩》那本，Lenny Henry 朗读得就比我要好很多，所以我就没有自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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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四 ：有件事挺奇怪，似乎特别好特别流行的作家和音乐人，都是英国人…… 尼尔·盖曼—— （严肃地说）我们专门做这个。（继续严肃地说）我们都是隐形人。大家觉得我们是美国人，其 实我们是英国人。（再严肃地说）我觉得这跟饮用水有关……（笑）跟水无关啦。我觉得英国 人特别擅长观察美国人，然后做出不一样的东西，再还给美国人。比如甲壳虫，当年他们听的 是美国的摇滚音乐，做出来的东西却糅合了英国传统和美国特色。我们干这个都特别好。作家， 音乐人，演员，很多都是。

「采访后记」 说起来，能够采访到尼尔·盖曼真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一个在美国当地如此享有盛名 的作家，怎么会轻易答应一本中国杂志的采访呢？

对于尼尔·盖曼来说，也一定是被记者、书迷烦透了，而我们又该想出什么新鲜的问题以 对，去吸引他的侃侃而谈的兴趣呢？报着侥幸的心理，在发送了一封 E-mail 给尼尔·盖曼后， 居然得到了他的首肯，并且更希望我们能够当面采访，而不是通过简单的邮件形式。正可谓好 事多磨，一边跌跌撞撞调整着面谈的时间，一边又得精心准备问题，心里还揣着几分紧张、惶 恐，对于这个早已熟悉其文字却十分陌生的人，采访时又会出现什么状况呢？冷场怎么办？

结果一开始约好的 25 分钟的电话采访，调整到了 40 分钟的当面采访，最后持续超过一 个小时。尼尔·盖曼的滔滔不绝使得这次采访十分成功，能有此经历，不但会使任何一家媒体、 刊物羡慕，更会让任何一个他的读者或是科幻奇幻小说迷羡慕，而我们确实做到了！

驻纽约特派记者——王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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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Zii「非常入戏小分队行动」之 STARDUST & CORALINE p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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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1 －电影《星尘》中你最喜欢的一个人物是谁？为什么？ Q2 －如果《星尘》的电影让你来改编，你最想改动的是哪部分？

hansey A1 －最喜欢临终的老国王。爱憎分明，对待自己邪恶的儿子毫不手软（汗）。 A2 －我会安排让另两个女巫也有出动的机会，而且各自的能力不一样，这样故事就更精彩了。 LaLa A1 －主人公的爸爸 , 因为一切的故事都是由他开始的，而且试想一下他经历的比其他角色所经 历的坎坷要美好得多。如果能像他那样经历一段美好而又梦幻的时光，然后再平平安安过一生 是多么幸福的事。 PS: 还一定要生一个聪明的乖儿子！ A2 －如果让我来写，我希望爸爸本身就是正常世界的王子，他用他的权力拆除了隔离两个世 界的围墙，建立了更庞大的奇幻世界。然后发展科技探索宇宙，寻找更多的星星…… 蔺瑶 A1 －女主人公伊凡娜，她高兴时会发光 ；进入石墙就会变成尘埃 ；她可以在天上俯视着众生 ； 作为一颗星星，爱上了人类。这些设定让人觉得新奇又有趣。 A2 －如果掉下来的是一颗男星星的话……就要换掉一些人物设置了，不然会联想到唐僧，同 样他的肉也能让人长生不老，一路走来也经历了各种圈套。 Kiya A1 －海盗莎士比亚船长。最近很萌女装……☆ _ ☆ A2 －内容上没啥建议，希望男女主角再美型点可以吗 ||||||| 点点 A1 －女巫三号，即最小那个妹妹，原因？我有女王控！ A2 －女巫们打败主人公，吃了星星，获得永远的青春！很遗憾，每次遇到弱气又呆傻的正面 主角，我总希望有魅力又强势的反面获胜！（我并不是喜欢反派，背后耍手段阴险的反派我无 感也讨厌，我只喜欢强势的反派！）

Part 2 CORALINE是2009年上映的电影，如果你看过以后喜欢故事的设定，就和我们一样， 到Coraline.com的The Other Mother's Workshop 给自己缝上一对纽扣眼睛吧！

Art copyrightŠ2007 Brian Froud

专访

LALA 水瓶座男孩的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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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 MiMZii 工作室图文俱佳的创作者，LALA 有着水瓶座男孩独有的特质。在 这个被称为天才星座的照耀下，LALA 从少年偶像团体成员，到留学日本学习数 码电影，之后又成为 MiMZii 工作室一员，时刻充满对新事物的好奇与奇思妙想。 神奇、古怪的水瓶座啊，仅仅是如下的对谈也足以感受到他的气场！

简介 没有笔名，LALA 是我的小名，家人朋友都这样叫我，记起来方便可亲就一直这 样用了。 水瓶座，听说是个富有创造力、想象力的星座。 座右铭——犯错是人性，包容是神性。 欣赏的人——达利、毕加索、克林姆特、丢勒、尼采、鲁迅、达尔文、爱因斯坦、 席勒、太宰治、庄子、芥川龙之介、伯格曼、埃舍尔、希区柯克、维斯康提、弗 里达、弗洛伊德等等，还有自己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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Ｍ－当初怎么会想到参加少年偶像团体？在那段时期，有印象深刻的故事吗？ Ｌ－小时候我对 HIP-HOP 舞蹈非常热衷，所以在艺校学习 HIP-HOP 舞蹈，正巧 经济公司的人来学校挑选成员，我非常幸运地被选中，和其他成员一起组成了一 个少年偶像团体——TNT。 用读书的业余时间来学习跳舞，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只是因为喜欢， 所以也不觉得特别累。当成为 TNT 成员后，生活其实还是有很大改变的，原先 的学习和跳舞都不在重心了，反而出席活动、演出成为了每天主要的事情。印象 深刻的故事是，曾在湖南卫视节目演出前彩排的时候，看到个很酷的男生在台上 一边弹琴一边投入地唱歌，多年之后才知道他是周杰伦。

Ｍ－什么原因让你放弃国内的演艺之路转而去日本了？ Ｌ－做艺人真的是很难的一件事，关键就是跟公司的契合度，其中存在很多处事 的哲理。我觉得做艺人的不能有太多想法，我们组合里人人都有很多想法要表达， 最终离开了公司。 那时我决定去完成我十二岁时的梦想——去日本。 中国人在日本发展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在日本我遇到很多新鲜事新鲜人。比如， 有一次在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一个很亲切的 原阿姨 ：她知道我是中国人后，就 跟我大谈 F4，还要我教她中文。后来才得知她曾经是天井栈敷剧团的演员，而 这个剧团是日本前卫艺术家的聚集地，荒木经惟、横尾忠则、 原朔美等人都是 该剧团的核心人物。另外，剧团的创办者就是大名鼎鼎的寺山修司。

Ｍ－日本留学中有没有好玩的故事？或者对你来说影响很大的事情？ Ｌ－上面讲的就是其中之一 ；认识 原阿姨之前，对于这些艺术家早已有耳闻， 对他们的作品也非常有兴趣，但通过与他们接触、认识之后，渐渐了解这些艺术 家的人格魅力以及对艺术的想法、理念，这些都对我日后的创作有所启发。最关 键的一点是 ：艺术的表现形式不是单一的，电影绝对不仅是电影，绘画也绝对不 单是绘画，多种形式互相融合，而呈现互文关系，艺术也就从形式的框架中脱离 出来，获得了自由。

Ｍ－是如何加入到 MiMZii 的，而在这个团队中，你又是如何给自己定位的呢？ Ｌ－和 hansey 认识是在他离开柯艾之前，在网上聊天的时候就发现对于某些话 题我们非常谈得来，之后 hansey 自己成立工作室，我就加入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的定位还是比较模糊的，身为水瓶座的我脑中充满了“奇思怪想”，为团队提 供新颖的创作灵感，以及 LALA 个人风格的作品创作是我现在做的事。其实日常 工作还是比较琐碎的。如果要给自己定位的话，应该是创意人 + 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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Ｍ－在《Alice》及《HANA》中，既可以看到你的图，又可以看到你的文字，对 于你自己来说，更倾向于称呼你图作者还是文作者呢？ Ｌ－图和文都是思想的表达，用来与其他人沟通。人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有人用 电影，有人用歌声，有人用舞蹈，我用我画的画、编的故事、写的文章来表达自 己。但可能还是无法把脑中真正想表达的说明白。 这让我想到巴别塔的故事，沟通是一门学问。至于别人怎么称呼我，我无所谓， 叫我“LALA”最方便，图作者还是文作者都一样，希望还是把重点放在作品的 实质上。这样看，“艺术文学工作者”的称谓似乎更加贴切，要不叫艺术家也行， 叫什么都无所谓。我小时候还想被叫科学怪人呢！

Ｍ－在《Alice》的独角兽、十字、圣杯三个主题创作中，你的创作均采用可折 叠出另一副画作的创意，是如何想到的呢？ Ｌ－在创作这些作品最初，对于主题已经有一个具体的构思，但没有很直白的去 画出来，而是把主题隐藏在画页表象的背后。比如“独角兽”呈现的四幅画，其 实背后还隐藏着第五幅画。 很久以前就创作过这种折叠形式的作品，我希望把静止的画用多视角的方式呈现， 联想到中国古代的屏风就有这种效果，于是做了这样的尝试，不知道读者们是否 喜欢？以后应该也会尝试其他创意。

Ｍ－通常怎么寻找创作灵感？你的灵感从何而来呢？ Ｌ－灵感多存在于生活之中，就看你是否善于观察。一片树叶、一朵云都蕴藏着 故事，但通常许多人看到了也不会多想，因此灵感只在于“一念之差”。 在日本的时候，有次抬头看到空中一朵云，好像一个巨大的嘴唇。于是就在心里 构思了一支 MV ：晴空万里很安静的一个下午，突然天空中飘来一朵白云，白云 被风吹得变成一张嘴，开始吟唱 ；从嘴中又飘出其他大小各异的白云，随着歌声 的情绪白云变成乌云，笼罩了整个城市，然后开始下雨最后雨停彩虹出现，整个 MV 结束。 这里要告诉大家一个积累灵感的方法，就是随时随地带个本子。因为你可能随时 遇到属于你的“白云”，但如果你不记录，就可能再也回忆不起来了。

Ｍ－在创作时是怎么样一种状态？ Ｌ－应该是兴奋吧？一边放着音乐，一边画画，常常忘记了时间，享受着这个过 程，直到次日的清晨来临，宣告可以去睡觉了，才意识到自己兴奋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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Ｍ－通常你的作品，总是呈现多元、拼贴的形式风格，为什么喜欢这样做？ Ｌ－我的作品大多以平面为主，可以分为绘画和摄影两块，都有一些共通点，拼 贴元素就是其中之一，这是我风格。其他的元素还有，象征主义的手法，超现实 主义的表现手法，矛盾空间等等，这些元素综合组成了“LALA”式的风格，我 就喜欢这样做，是一种艺术本能。

Ｍ－刊载在《Alice》的作品，总以美少年为创作元素，这有什么缘故吗？ Ｌ－这一点自己到没有注意过，可能只是巧合吧！少年美不美很难断定，另外我 的创作总会以亲身经历的事作为蓝本，主题难免涉及少年时的想法与事件。这点 也同其他艺术家很相似。

Ｍ－你觉得创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如何才能成为一个视觉艺术创作者呢？ Ｌ－灵感、创意、内容、存在的价值等等，都是创作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想成为 视觉艺术创作者首先要坚定自己的意志和信念，需要不停地积累生活所得，再把 各种体验与想象力全部发挥到创作中。

Ｍ－在工作室中，你与谁最投缘呢？或者用简单的话来形容下工作室的同伴吧。 Ｌ－最“头圆”？哈哈，hansey 的头最圆！开个玩笑。工作室的同伴接触最多 的还是晴天（Kiya），她是 Kame 酱的妈妈，哈哈哈……可能是因为在同一个办 公室的缘故，也可能是我和她都对日本很有感情。总体来说工作室的同伴们都是 能想能做的全方位人才。

Ｍ－除了创作以外，平时的爱好是什么？ Ｌ－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平面的印刷品，比如旧杂志、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 画报、有趣的绘本、照片等等。其次还有看 DVD、听音乐、唱歌、在阳光下散步， 和朋友聊天。

Ｍ－说说你最爱的艺术家吧。 Ｌ－太多了，就挑一个对我影响颇深的人吧。他叫寺山修司。

Ｍ－简单介绍下寺山修司吧，以及你喜欢他的原因？ Ｌ－寺山修司的身份多样，最为人熟知的身份是诗人和导演。 他已经过世 26 年，我却有机会在日本结交他生前的朋友，人生定位也因此产生 很大改变——觉得这一切有种命运安排的感觉。喜欢他的艺术观点总能带给我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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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我也欣赏他的想象力。 回国也与他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他活跃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高速发展的日本， 进行文艺运动。我觉得现在中国也迎来了这个时机，我们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正准备在下一期《Alice》中开始连载有关寺山修司诗作的栏目——以寺山修 司一些主题性的诗句、话语作为蓝本，绘制插图。

Ｍ－通常说，诗歌正是因为隐喻而彰显意境，那为什么你会希望用图画的方式来 诠释寺山修司的诗作呢？ Ｌ－这是生和死的合作，寺山修司已经去世了，而留下的诗歌、剧作、电影却源 远流长，我要用全新的方式来诠释这些文字。合作本身不是更具意义？ 这又要谈到表达方式上的问题了。绘画和诗歌是不同的表达方式，就是想以另一 个方面表现思想根源的东西。

Ｍ－形容一下自己吧，对自己满意和不满之处是什么？ Ｌ－我想用“真实”来形容自己。总认为了解父母、朋友，但对自己只能通过曾 经的一些记录去了解，发现自己始终没有变化的一点是任何时候都要做真实的自 己——尽管有时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这一点应该就是对自己最满意的 也是最不满意的一点。

Ｍ－如果可以实现一个愿望，你希望是什么？ Ｌ－希望身边的人远离灾难和疾病。

Ｍ－ MiMZii Ｌ－ LALA

特辑

画皮

当作者落笔成文稿时，所有的故事、精神甚至是灵魂都在文本里凝固，可它却不 能被称之为“书”。正如新生的婴儿，专气致柔 ；而装帧师的工作似乎就是给予 文本一件外衣，如尘埃般层层熏染，赋予其不同的色彩，犹如“画皮”。 反观之，孤独而寂静的文本也因“画皮”而显露了气韵，与观者心气相通。爱书 的你，是否也会以这样的思维方式，重新与书相知相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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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装帧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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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的读者基本上都会有此经验，美国的原版书开本通常狭小，而浓重美式风格的漫画通常出现 在封面上；而日本的书籍却不经常以漫画作为封面，虽然日本的漫画也足以闻名世界。不同国家的文化、 美学背景以及对书的理解造就了各国图书装帧风格上的截然不同，只要你留心，就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英国——英文字母更好看吗 英语是由 26 个字母的不同组合来完成的，如同汉字起源于象形，26 个字母一开始都是描摹某种动 物或物体形状的图画，最后演变为符号。对于设计师来说，文字的意义早已不是文字本身，而要考虑到 文字的大小、字体字形、组合方式，以及和画面的整体搭配效果。在欧美书封上常出现的要素有：作者名， 书名，小说还会注明： “a novel”；出版社的社标倒只在书脊上印出。而在这些要素中，如果是著名作家， 名字往往比书名本身还要大。 在欧美，有不少专业的字体设计师，也许是因为设计一套英文字体要比设计一套中文字体来得简单 得多的缘故，我常常听身边的图书设计师抱怨工作起来找不到好看的字体——虽然中文的字形可以称得 上全世界最美丽的文字，但可选用的字体却十分有限，不外乎宋体、黑体，不然就得邀请书法家来泼墨 献宝了。

日本——亚洲图书封面的领跑者 不得不承认，在整个亚洲艺术体系下，日本的封面设计艺术处于领跑地位，甚至自成一体，并影响 到韩国、台湾地区的装帧设计。日本的设计师大多喜欢简洁淡雅的设计，构图和搭配有着不同于欧美图 书的趣味，同样一套《暮光之城》，日文版的封面虽选用了美国版的元素，却把一本书分为上下两本， 稍作调整，效果大不相同。 另外，日本的文库本也是世界独一无二的图书形态。文库的意思原本是指期待读者将其全数买入、 收藏的全集或丛书。后来却慢慢演变成一种廉价且便于携带，以普及为目的的“袖珍图书”。一般都是平装， 105×148mm 的版面，能轻而易举地放在口袋里。多半是曾经出版过的书，再用简单的文库本形式出版， 以达到普及的目的。这样的文库本，封面也自然简单，通常都是米黄色的一张护封，仅仅表明著作名、 作者名。不过近几年来，也有不少书籍直接以文库本形式推出了，题材则较为简单、轻松，如一些漫画 类、轻小说等。这些图书的封面依旧是花花绿绿，形态各异。

美国——类型清晰的美式封面 美国成熟的商业设计早就覆盖到了出版领域，惊悚、悬疑、罗曼史、奇幻、科幻、财经、生活、人 物传记，面对一本书，不花几秒种就能判别出它属于哪个类型，这恐怕就是站在美国任何一家书店里的 最大体会。 惊悚悬疑类的背景往往以深色为主，以世界间谍惊悚小说之王罗伯特·陆德伦的系列书为例，封面 上略带有故事性意味的写实摄影图画：奔跑的人影，上堂的手枪，延伸的道路，还有隧道、群山、日落…… 且作者的名字比书名还要大上好几倍，作为系列套书，Robert Ludlum 的大名更是作为封面的第一要素， 远远望去，显示着作者的购买号召力。 罗曼史的小说封面上常会是女性的侧影或背影，色调或清朗或朦胧或撩人，书名也多为花体罗马字， 如 Emma Wilds 的《An Indecent Proposition》可谓是标准的罗曼史小说封面。这两年在中国逐渐被熟 知的朱迪·皮考特（Jodi Picoult），可谓是女性通俗文学的领军人物，她的系列作品封面也很有代表性。 有网友称《姐姐的守护者》： “暗沉沉的封面，两个年轻女孩儿背靠背，笼罩在一层淡淡光晕中，神情温婉。 隐去的背景有一种纵深感，仿佛那后面藏着某种大而诡秘的东西，令人不安。”对于一本通俗小说来说， 如果又能吸引眼球，又能在第一时间把某种情绪感染给读者，那多半就成功了。 奇幻类的固定风格最大的特别之处，在于摒弃摄影类作品，改为手绘图景或者网络游戏式的虚拟画 面。譬如《哈利·波特》系列和最近正在热播的美剧《真爱如血》的原著小说。财经类图书往往画面简 单，以作者的半身肖像为主，配以极具诱惑力的口号式的书名。

法国——没有设计的设计 几千年来，法国人在艺术创造上总能令全世界耳目一新。在图书的封面设计领域，更可谓独树一帜， 无人能及——因为法国书似乎都没有什么设计。有一种书，除了书名、作者名外就不再有其他装饰了， 这一类书的封面以淡黄色为背景，在一个方框内用红字摆上书名，上下分列黑色的作者名及出版社社标， 即告完工。2008 年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法国作家克莱齐奥，刚刚推出新作《远离饥荒》（Ritournelle de la faim），其封面采用了上述设计方案。如果一本书获了大奖，出版社也会直接在封面外包上一小条红 色腰封，标明所获的奖项就成了。 2008 年获得费米娜文学奖的《爸爸，我们去哪里？》（Où on va, papa?）已经成为 2008 至 2009 年度法国最畅销的文学作品。其作者 Jean-Louis Fournier 有两个重度残障的儿子。短短的 154 页 文字，包涵了一个父亲的伤感、温情和幽默。不过这本书的封面可谓极简之最了，作者手里拿着的是书 的原貌 ；加上腰封的获奖信息后也依旧简单到不需要任何语言来重复了。 不过细心的人也会发现，除了这种淡黄底色的，还有整片白底和整片蓝底的，也许是法国人偷懒， 也许是图书在他们眼里已不需要任何商业包装，也许这本身就是法式的封面游戏——它的有趣之处在于 看框、看底色，往往就可以知道是哪家出版社的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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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limt. Mujeres Design by Carrio Sanchez Lacasta, Madr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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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e Come Design by Eduardo del Fraile, Murc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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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alogo Forum Laus Europe 2006 Design by Astrid Stavro, Barcelo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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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ompaname Design by Espirelius, Valenc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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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n Zamrak. El poeta de la Alhambra Design by Carrio Sanchez Lacasta, Madr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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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装帧之路

对于中国的书艺究竟有无装帧一说，确实很难界定，翻看历史，谁都知道中国古代的丝帛、竹简本 身就散发着浓重的艺术气息，况且“装帧”一词也不单指设计一个封面，更涵盖一本书的方方面面。因 此，怎能说中国就没有装帧？ 如果以“书”在世界范围普遍所认知的概念来看，特别是聚焦于近现代来看中国的图书装帧，确实 也能发现，以往的中国出版界对图书装帧并不那么看重，这可能也与建国后的艺术环境有关。甚至在读 者层面，对于书的选择更多会偏重作者及内容本身。即使到了现今，这样的购买习惯依然根深蒂固。然 而不可否认的是，细究中国的装帧历史，仍然可以发现许多亮色，并且在每一个时期，通常也有着代表 的书艺设计作品及创作者出现，随着时间的推进，装帧的重要性也逐渐为人们所认知。 中国近代文化从五四后拉开序幕，或许也可以认为中国的装帧近代史同样以此为序。在这个阶段， 最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打破传统、百家争鸣的时期，鲁迅作为著名作家，不单立足于文字创作，也同 样关注着图书设计，他提出“天地要阔、插图要精、纸张要好”是对于书籍设计的基本要求，在研究国 内外传统装帧艺术的同时，甚至亲自动手，设计了《呐喊》《引玉集》《华盖集》等书刊，这些封面设计 也体现了鲁迅“强调节奏、层次和书籍版面的整体韵味”的主张。受之影响，当时涌现了如丰子恺、陶 元庆、司徒乔等学贯中西、极富文化素养的书籍设计家。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对于中国传统书籍封面或许会作这样两个分类，一类是以“红色”为主色调的， 如《红岩》等革命小说，当然还包括毛泽东的著作 ；另一类是散发着雅趣，年代尚近，甚至单从封面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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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联系到出版社的系列文学名著，如三联出版社的“文化生活译丛”、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外国文学译丛” 等。而其间较有代表性的书艺设计师，有张守义、范用等人 ；旧体制下的出版社，往往也有助于使一位 固定岗位的设计师，有机会通过长期的书籍设计而形成自己的风格，而当今的装帧师想要奠定风格就难 得多。 求学于中央美术学院的张守义，在当时的校长徐悲鸿、班主任吴冠中的耳濡目染下，更注重追求绘 画的神髓，往往几笔写意的勾勒即将作品中的人物活生生地呈现于纸上。出生于油画专业并不妨碍张守 义画插画，相反西方绘画艺术的技巧、意境也被其转换于木刻、版画、白描等插画手法中。配合于人民 文学出版社所推出的“国内外文学丛书”，如此传神的封面、插画设计确实也给小说原著增色不少。有 趣的是，张守义还拥有一个想象不到的“雅称”——不要脸的画家，因为他画人很少画脸故有此称，用 张守义的话来解释，如此风格其实是“少用人的面部五官传情，多用人的动势传情，逆向、横向思维， 打破平时的纵向、定势思维”，惟有这样，才会有创作上的突破。 另一位较有代表性的装帧设计师是三联出版社的范用，那些散发着浓重文学气质的国外名著小说、 哲学历史丛书均是出自他的手笔，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傅雷家书》《西方美术名作二十讲》等傅雷先 生的著作、“读书文丛”系列（以作者文字原稿作为封面设计元素）、“文化生活译丛”系列（以各色镜 框式的统一设计风格）等等。“不要小看一份杂志一本书，有时能够影响人的一生”，一生与书结伴的范 用先生，虽然“为他人做嫁衣裳”，却有着爱书的敬业之心。用他的话来说 ： “做出版，必须感情用事。” 也正因对书有如此真挚而深厚的感情，使得他设计的书足以成为经典，在中国装帧史上流芳。

对话装帧师

《Alice》甄选大陆、香港、台湾目前顶尖的装帧设计师。 希望通过两岸三地的对谈，窥探装帧艺术的门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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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智昌——“润物无声”的情感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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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陆智昌的名字总是和米兰·昆德拉、玛格丽特·杜拉斯联系在一起，很难想象，这些散发着文 学气质的小说，会经陆智昌的手而拥有了新的意味，从此书不仅是文学的代名词，而更跳脱文字的疆域， 化生成为前卫的艺术品，散发着潮流的信息。 自称是一个“迷恋机器的人”，有着很多台苹果电脑的陆智昌，却被公认为是一个极其低调的人， 甚至在网上都很难找到一张清晰的肖像照，而媒体想要采访他，更是难上加难。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 他的恃才傲物，而是出于其克己、谦虚的性格，而这些性格也印证在他的设计风格上：极简而充满意趣。 出生在香港的陆智昌，曾就读于香港理工大学平面设计，其后又游学巴黎并习版画于巴黎 17 号版 画室，如今更是定居北京，于国内从事装帧设计、出版策划等工作。获得过数十种奖项的他，最自豪的 还是第六届全国书籍装帧设计金奖“中国最美的书”，谈及这个奖项的经历时，陆智昌形容道 ： “当天拿 着奖牌走出人民大会堂，看到天安门广场，感觉真奇妙。我好像还没有成功，多年来，做坏的好书亦不少， 来个功过相抵已是不错了。若算是弄出了一点成绩，我想是自己常抱有一种“边缘游荡”的心态。这心 态让人看得清，望得远。某个程度的疏离感，可能还会令人对现实世界留着一点激情。”或许也正是这 样一种“边缘游荡”的心态，使得陆智昌设计的书，带着雅趣、留着回味，不会掩盖文学作品本身的光 芒，却又更烘托氛围，宛如国画中的留白，全在意境。 对于装帧设计，陆智昌倡导着“润物无声”的理念，简单地说，就是要“铅华洗尽，不带斧凿痕”， 而惟有赋之予情感，才能洋溢其美，“情之所在，形、神有时不一定那么重要。”如此“润物无声”，显 达在具体的书上，便有了《洛丽塔》封面上那淡绿的黄，淫而不亵，传达着纳博科夫文字原有的风味 ； 又或是《柳如是别传》的封面，一行“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碑文，原是陈寅恪为王国维墓志上 撰文的拓片，巧移至陈寅恪的巨著封面上，却也再贴切不过 ；更有世纪文库版的《诗学》，只在白茫茫 的封面上拦腰勾抹出一道蓝横，写上书名即告完事，可对于巨哲亚里士多德的论著，任何色彩的修饰均 是庸附，反而干净至极的白色才能彰显诗歌浑然天成的意境…… “我们为什么需要设计？”这是陆智昌经常会问自己的一个问题，而他也持续着以自己的作品，向 世人回答着这个问题。

M －你会挑书吗？有些内容你很不认同的书，会给它设计吗？ Ｌ－很少挑书。很多都是合作多年的好朋友，最长可能有十六七年，他们总会带来适合我做的书稿，这 是幸福的。从小看书都是很杂，什么书都爱看，真想不到会不认同什么内容。挑人不挑书，人为的因素 更决定设计的成败。 M －关于设计理念，你曾说希望达到“润物无声”的境界，能具体谈一下吗？ Ｌ－铅华洗尽，不带斧凿痕，或许较接近这境界，相信还有更高深的契机在里面。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只能暂以此回答。只要知道我们的价值观、人生观都用“值得”与“不值得”来衡量，甚至抛出一个“性 价比”来定论之时，这种境界是难以达到的。 M －设计的简洁和繁复是否只是个人的喜好，而无高低之分？ Ｌ－对本人而言，确是个人的喜好。简洁和繁复仅是多与少的形式分野，两者到极致时，能量是一致的， 无需分高低。有时极繁复的东西，其浑沌之美亦很迷人。 M －听说你设计的《陈寅恪集》《昆德拉作品集》都花了相当大的精力去研究原著？ Ｌ－是的，《陈寅恪集》是经过几个月翻阅资料才弄出来的，时间之长，可能是我为了一个设计而看书 的一项记录。《昆德拉作品集》出版前一年文稿已在我手上，我亦花了一年的时间去不断追问出版者再 出昆德拉的书的意义所在。 重看这些书，确实自己已没有当年那份激情，那问题便是我们以何种心态看待这套书，重新定位， 我相信这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M －那么《杜拉斯作品系列》和《我们仨》呢？ Ｌ－杜拉斯在我的心目中已是符号式的人物，拥有一套精装的杜拉斯作品一直是个人的心愿，想不到真 的实现了。《我们仨》是用一个虚构的情节去做设计的。记得有一天，捧着《钱钟书集》的设计方案去 找杨绛先生，看到屋内他们仨的书桌各占一方，我断言靠窗边的是杨先生的吧。 那天挺阴冷，我想若有阳光进屋，杨先生伏案而书，是多惬意的事情……一年多后，当做《我们仨》 的时候便想起这情境——冬天，暖意，书桌、老人，回忆，幸福，甜美——他们仨。 M －世界封面设计史上，您个人觉得最“美”的封面设计有哪几种？能否向读者简单介绍一下它们“美” 在哪里？ Ｌ－我很少用一个封面去看一本书是否“美”，这种抽离方式是没有多大意思的。我喜欢读的书有些是 相貌平庸的，更极端的是影响我最深的一本“书”是十岁左右回乡时见到的一本只剩三分之二内页的《十万 个为什么·天体卷》，至今我经常用这个体验去思考封面和书的关系。 M －是否可以评价一下目前内地书设计发展的现状？与香港、台湾有什么不同？与世界装帧设计相比， 是否还存在明显差距？ Ｌ－比起我刚来北京的时候进步不少，香港的情况我已不太清楚，与台湾的比较，内地的设计师好像更 容易能将个人的特点展示出来。与世界装帧设计相比，明显是整体水平不够平均。

M － MiMZii Ｌ－陆智昌

聂永真——给书绘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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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位台湾近年来最重要的设计师如此年轻，虽然从聂永真潮男外表上也可以猜想出他设计师 的身份，可很难想到如此一个前卫、时髦的男生，会跟书扯上关系 ；而潮流、时尚甚至是商业的设计风 格，与书所狭带的历史、人文气质冲撞下，却也别开生面、奕奕生辉。 聂永真在学期间赢得诚品文案大奖，自大二起就成为诚品特约文案，而后在设计领域里，凭着出生 牛犊不畏虎的精神闯荡，七年里成绩斐然。除了屡获《诚品好读》年度美术之最与最佳设计奖，金蝶奖 最佳封面设计首奖，甚至还被评为国际设计年鉴全球百大唱片设计暨设计师。而对于如此荣誉，聂永真 却认为自己的装帧设计，仅仅是“任由自己‘任性’地决定每一本书的表情”。 虽然戏称为“任性”，其实挑选一张“表情”并不见得如此简单 ： “对书的再理解、再创作是最基本 的‘中心结构’，而顾及消费市场的品位需求，自己独特角度的‘理解’与‘创作’也必须让其他人喜欢。” 由于有了这一层审美上的妥协，在设计师风格、想象、创作彰显的同时，这张“表情”更像是设计者亲 自为所有读者“客观”决定而来的。到了会玩爱玩又喜欢尝新的聂永真手中，一本书往往会诞生出华丽 而时尚的妆容。 于是乎，我们看到了散发着东瀛风格又流光幻彩的“京极彦夏”系列，光看封面就能立刻带领读者 遁入京极夏彦鬼魅的推理文字世界 ；而丹·布朗的《数字城堡》《达芬奇密码》等，封面上几行绚丽的 符码直接向读者挑明了丹·布朗热衷的密码游戏……为了给这些书创作“表情”，从买合适的素材图、 重新做后制合成、精修、创造封面字体，从零碎的素材到完整的作品确实需要太多的精力与心血，也 更需要积累与灵感，聂永真为此准备了一两只大箱子，“存放了很多在各地搜集发现的 DM、各类包装、 纸材等等的材料，这些都是多年来最珍惜的东西。” 除了给书做装帧设计，聂永真同样游走于唱片 CD 的封套设计领域，周杰伦的《叶惠美》 《七里香》 《牛 仔很忙》等以及黄力行、林俊杰等人的专集均出自他的手笔。虽然唱片的包装比书的装帧设计更为复杂， 束缚也更多，可聂永真也乐在其中，似乎在他看来， “表情”可以套用在任何一个事物上，不单是书、唱片， 更可以是其他。

Ｍ－对你来说，书籍的装帧设计意味着什么？是对书的再理解、再创作吗？ Ｎ－对我来说，如果我的书柜里有一百本书，我自己会希望它们的书皮都仅是没有经过设计的白纸包着， 只用笔简单地写上书名，我觉得这是最好的装帧，亦即任由自己的“任性”决定每一本书的表情。 作为一本上架的书，我的确觉得对书的再理解、再创作是最基本的“中心结构”，而顾及消费市场 的品味需求，自己独特角度的“理解”与“创作”也必须让其他人喜欢。所以对我来说它比较接近于一 种审美层次上的妥协，它也体现不同设计师的“风格的技术”与“想象”，试着帮所有读者“客观”决 定未来这一本书的表情。 Ｍ－一般设计一个封面需要多长时间？最艰难的一本书和最容易的一本书，分别是什么？各自占用了你 多长时间？ Ｎ－如果素材与灵感备齐的话，扣除书雁往返时间，约莫半天至两天可以产生完整的封面稿。（我不提 草稿或草图。） 如果“最艰难”与“最容易”指的是耗时长短，那么“京极夏彦”作品系列每本书都还蛮耗时的 ； 包含找买适合的素材图、重新做后制合成、精修、创造封面字体，这系列的每一本书都是从零碎的素材 组合成一幅完整作品。 其实灵感来了、感觉对了、素材简单，书就完成得快，最快一个下午就可以完成一本封面不错的书。 Ｍ－你的灵感来自于何方？平时是如何积累灵感和素材的呢？ Ｎ－我很爱买设计书、在书店大量翻各类的杂志或图像书，也很喜欢上 Flickr 到处逛，在翻阅或逛网站 的过程中，很容易并且习惯从 A 联想到 B、从东联想到西，很多时候灵感就这样跑出来了。 我另外有一两只大箱子，存放了很多在各地搜集发现的 DM、各类包装、纸材等等的材料，这些都 是多年来最珍惜的东西。 Ｍ－你的作品呈现出各种样貌，而不像一些设计师仅拘泥于某一类型。但人的才华总有范围，你是怎样 不断挑战自己的边界？ Ｎ－其实我很害怕被“风格过强”这种东西限制住，这样有可能会让我接不到自己主动感兴趣的书，一 旦我答应接下了某本书的装帧设计，这意味着我对这书的“表情”是有想象跟热情的，光这一点就可以 超越对某一类型的拘泥，接下来做的每一道设计处理都必须对得起这本书的文本。 当然我喜欢阅读各类型题材广泛的书，也够幸运自己有选择权可以决定我可以接哪些书。在一个“喜 欢”的范围下，任何广度的尝试都不会是浪费时间，我就是喜欢花时间去试去玩，尽量让自己的东西在 一定的水平之上总是保持各自的独特性。 Ｍ－你觉得给书做装帧设计，最重要的是什么？ Ｎ－触感跟诗意。 Ｍ－在你的装帧设计中，你最得意的作品是哪个？为什么？ Ｎ－简体字版的“京极夏彦”系列（世纪文景）、繁体版的五月天乐谱书《下课后怪兽家点名》（角川）、 繁体版的法文书《爱情没那么美好》（木马出版）。 “京极夏彦”系列挑战我的设计磨工以及对鬼魅界美丽的想象 ；繁体版的《下课后怪兽家点名》筹 备四年、设计历时一年，手工装帧繁复编排特别，既可爱又酷 ； 《爱情没那么美好》优雅干净的装帧表 皮上，对比有趣的反差影像，例如两对激烈情人吵架，女人对男人气愤地抛砸盆栽、爱神丘比特拿着机 关枪等，被出版社包装为情人节特别企划的另类礼物书。

Ｍ－除了给书做装帧设计外，你还给唱片等做封面设计，对你来说，设计的时候会有什么不同么？比如 方式、侧重点等等。 Ｎ－唱片设计比较流行品味取向，音乐与艺人的影像感极强。通常唱片设计经由唱片企划释出一个专辑 方向，再与设计师、摄影师一同开会讨论取得视觉上的共识。所以唱片包装比较复杂，它是多人多任务 的集体呈现（艺人本身为主体、造型、化妆、摄影、标准字、裁切照片挑封面、包装方式……等）；书 的规格比较简单也比较 private，但想象空间大，因为主体是抽象的内容文本，除了呈现媒介不同外（唱 片是类似 Folder 或盒装的载体，而书则是以翻页形式呈现的载体），书的呈现可以是设计师以 taste 主 导的视觉想象。 Ｍ－如果一个人想要像你这样成为一个装帧设计师，该做哪方面努力？ Ｎ－多去感觉不同设计师作品下隐藏的东西，小小的异同会有大大的获得。例如勒口宽窄度带给你的感 受、每一个设计师的字型取用、字级、用纸、排版方法的异同等。 当然要有好的耐磨力、基本工与敏锐力，打好每一场可能即将到来的感官硬仗，“经验”的累积有 时是最好的秘密武器。 Ｍ－你对大陆的装帧设计界是什么印象？ Ｎ－对我来说惟一较大的差异是“简”、“繁”体字形的不同 ；有时候图像的题材因为风俗跟文化，也会 有一些需要回避的地方。不过整体来讲，很多作品的设计水平都表现不俗，一样令人可敬可畏。

Ｍ－ MiMZii Ｎ－聂永真

朱锷——装帧的“味道”与“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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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从日本设计大师田中一光先生的朱锷，不但秉承了“简洁朴素、注重设计”的理念，同时还将中 国的“禅意”融入设计中，掀起潮流。 出生在一个父母都是画中国画的家庭里，从幼时他就被潜移默化了东方式的审美，用朱锷的话来说： “我是个从骨子里喜欢吃米饭的人。”师从日本设计大师田中一光先生或许也更符合朱锷“骨子”里对亚 洲艺术的审美，“田中一光先生给我确立了一个明确的起跑线和起跳点的高度……他教会了我分辨这些 好坏等级的‘眼睛’……更让我知道了设计的原点在自己的生活。”谈到田中一光先生时，朱锷总是心 怀感激，在日本待了整整十九年，这也致使他归国后始终执着地将日本设计艺术引渡到中国，推动中国 设计的蓬勃发展。于是，我们也有幸看到了“日本设计巨匠田中一光的设计世界展”、“日本海报设计的 流变展”、“MUJI 无印良品 2008 中国首展”…… 如今身兼出版人的朱锷，在 2000 年至 2003 年间策划编著出版了《视觉语言丛书》100 种 160 多册， 而 2006 年至今又陆续策划翻译出版了“设计白皮书”： 《设计中的设计》《负建筑》《十宅论》等。当然， 作为设计师的朱锷也时不时的“技痒”，广西师大出版社的《字解日本》《小津安二郎》、三联书店的中 学生文库 60 卷、立品图书的“禅”系列便从他手中一一诞生。在朱锷眼里，装帧设计需要注重设计的“味 道”与“气息”，而这“味道”会在瞬间调动五官，混合了视觉、嗅觉、味觉、听觉、触觉的综合感受。 朱锷认为越多看别人的作品，内心的想法往往会越混乱。反而去“关注人，关注生活细节，才是做 好设计的关键”，确实如此，生活中的一花一石、一草一木皆有生命的美丽，这或许是对田中一光先生“简 洁朴素，注重设计”的细致解释，也像是中国“禅意”远渡重洋滋长在东瀛艺术土壤后，又重新回到中 国文化的语境，而触发出新的姿态。“禅意”如此东渡西归，也宛如朱锷自身的写照。 面对中国设计的未来，朱锷并没有给予宏篇巨论，如同他作品所传达的设计精神那样给予了一个平 实的希望 ： “我只是希望，在走进书店时，感受到的，由众多的封面集中在一起散发出的气息，能越来 越平和、雍容。”

Ｍ－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做设计？ Ｚ－在 20 世纪 80 年代末，设计是个新鲜事物，刚引进来，很时髦，是和国画、油画、版画、雕塑完 全不同的表现形式，对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当年有个来美院学中国画的日本留学生，手里有本杂志， 里面登了一张歌舞伎海报，造型色彩明快艳丽，一下子在我脑子里扎下根，我由此也记住了日本有个叫 田中一光的设计师，这件事我至今记忆犹新。 Ｍ－为什么会选择去日本学习设计，而不是欧洲国家？ Ｚ－我出生在一个父母都是画中国画的家庭里，充斥在家里各个角落的中国画气息，使得我对来自欧洲 的油画雕塑虽然喜欢却不亲近。有些在幼时被潜移默化了的审美，是会影响人一辈子的，所以我不像国 画、油画、版画、雕塑的同学那样热爱巴黎伦敦，我喜欢亚洲，我喜欢亚洲的气息味道，我是个从骨子 里喜欢吃米饭的人。 Ｍ－师从田中一光先生，给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Ｚ－首先，田中一光先生给我确立了一个明确起跑线和起跳点的高度，使我清晰地明白了什么是好的， 什么是不好的，以及区分好和不好的标准。他给了我分辨这些好坏等级的“眼睛”。其次，田中一光先 生让我知道了设计的原点在自己的生活里，一个不会善待自己生活的人不可能做个好的设计师，因为设 计师所有的工作内容，其实都是雕琢自己或他人的生活细节。 Ｍ－日本设计之于中国设计，您觉得最大的不同，或是优势在哪儿？ Ｚ－最大的区别在于 ：日本的设计有根，它的造型、色彩、气息，和他们的文化，以及他们在日常生活 中的审美，一脉相承，而且有序。呈现出来的是个接力棒良性循环的形态，所以整体面貌很清晰。同时， 这种清晰的面貌还具有很强的可复制性，极易传播，而中国现在则是勃勃生机，生命力势不可挡。 Ｍ－给书做装帧设计，与为其他产品做设计，您觉得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Ｚ－不管字或文字能采取什么形式，能怎样排列出来，简言之，不管它们能给一本书增加什么样的美感， 它们诞生背后的动机绝不只是实用性。虽说每个字都是一种语言系统的一部分，它同样也是作为一个审 美的客体创造出来的。 所以，从本质上讲，书的封面和包装盒、标识系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Ｍ－在您的装帧设计中，您最得意的作品是哪个？为什么？ Ｚ－最得意的？不好说啊，最近的设计里，要说比较满意的话，有像广西师大的《字解日本》 《小津安二郎》， 有三联书店的中学生文库 60 卷，还有立品图书的“禅”系列丛书。在我的设计中，我更多的是在设计“味 道”和“气息”。 Ｍ－如果一个人想要像您这样成为一个装帧设计师，该做哪方面努力？ Ｚ－设计是我的工作，沟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在设计中我最关注的是 ：优美和叙事，特别是故事 性，和“味道”、“气息”一样，都是针对人的情绪的。情绪的起伏波动，又和人的日常生活细节息息相 关。所以，对于我来说，去关注人，关注生活细节是做好设计的关键。

Ｍ－ MiMZii Ｚ－朱锷

编辑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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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左右书的设计？

衣鱼，出版社编辑

爱上一个人，也许是从爱上他（她）的衣着开始；喜欢一本书，也许在看到封面的第一眼就决定了。 而作为一个图书编辑，我想要的结果则是 ：在浩瀚的书海之中，你看到了它，你决定拿起它，翻开，浏 览，然后走向收银台。 怎么样的装帧设计才能牢牢抓住读者的眼球呢？这是做编辑常问的一个问题。要把书包装成什么样 子，从根本上来讲，要看它自身的内容。明明是世俗大喜剧，弄成惟美哀伤系就等着被人扔番茄 ；正儿 八经的理论类书籍，硬要在封面上弄成粉红粉绿满天飞，只会落得堆在仓库里等着长蘑菇。我们常说 ： 你准备把这书给谁看？《火星少女》摆明了就是要让男孩子退避三舍，那封面要多闪有多闪，要多粉有 多粉，不晃到你眼花决不罢休。而男孩子爱看的书，摆上几个机器人模型，就能让他们口水横流。想给 追求高雅的人看，那封面可得足够朴素，要素雅中透着大气。给时尚人士看的书，就要充满当下最流行 的元素，不够“潮”就会被鄙视。这些道理大家都懂，这年头读者个个都是精明人。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这些书的风格一部分由内容决定，一部分却是编辑打造出来的。一本个性鲜 明的书，通常来说不会遇到任何困难，作者、编辑、设计师能达成一致，给它一个明确的定位。但有的 书并不是这样。比如我一个朋友写了一篇幻想类长篇小说，原想跻身轻小说之列。等到他终于看到成书 的时候，却狠狠地震惊了一下。他的小说被分成上中下三册，封面上是稚趣的图画，正文的字很大，行 间距更大——这绝对不是轻小说，这的的确确不容置疑就是一本儿童读物。这样的设计，能吸引的人群 除了儿童外还会有谁？他捧着书欲哭无泪。不过，最近这本书被动画厂商看中即将改编成大制作动画片， 这又是后话了。 作者和编辑对书的理解不同，是常出现的问题，但作者把书稿交了之后主动权就失去了，只能任编 辑宰割。可是，如果设计师和编辑对书的理解不同就会产生很大的问题。当然，这个时候就看谁气场更 强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初出茅庐的小编辑比较惨，设计师方案一给，就不再理睬 你了。等你成了牛鼻的编辑，你就可以大手一挥，说 ：这不是我要的感觉。这事我也碰到过。我觉得书 中满满的都是温情，想要梦幻的感觉 ；设计师却看出了沉重的悲伤，给了个冷色调方案。最后我没能拗 过设计师，郁闷了好一阵子。 其实，虽然会有争执，但基本上在整个做书过程中，大家还是朝着一个方向努力的。装帧的花样很 多，涉及的要素也很多。精装本有精装本的做法，畅销书有畅销书的元素，文艺书有文艺书的腔调。如 果几方力量不统一，很可能做出个四不像来。说到底还是一句话，你想把书卖给谁，那就做出他会喜欢 的样子。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山高路远，我们慢慢求索。

创作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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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装帧 ：岂只是“书衣”

蓝火，作家

我所理解的书籍装帧，是一个重新创作的过程。一本在装帧上可圈可点的书，必然是作者与负责装 帧的设计师臭味相投（视点一致、气质一致）的产物——一个作者把自己的文字、插画、照片等，交给 某位设计师负责装帧，两者在创作与重新创作的“秩序”中交流，最终形成书。设计师不能单纯地服从 作者的要求，而作者亦不能过多驾御设计师的想法，之间的协调，往往是一本书设计成败的关键，而后 期制作、印刷工艺品质的保证，则是锦上添花。 我习惯用自己的创作团队来为自己的书完成设计装帧，无论是今年一月份由新星出版社公开发行的 图文书《孤单乘客的神秘宴会》，还是自己闹着玩儿自资设计制作的“畸形读本”系列，都试图找到一 种既适合自己文字气质，亦有它独到表现的设计。精装版的《孤单乘客的神秘宴会》，在推出后，曾在 设计上遭到一些读者的争议，原因是我们加入了这样的设计 ：在书的正文之后留白，“无端”地多了一 些“不知该拿来干什么”的空白页。 从开始构思这本书，我们就计划用不同于传统的方式进行设计。我和其他创作成员当时的讨论是， 要做一本有生命力、可以让读者参与进来的书。最后，从我们这本书“旅行”、“游历”的主题出发，确 定在书本的后面加入空白页。读者看完书，有何感想，可以拿起笔，随意涂鸦。如此，一百个人买去 一百本书，每本书都在读者的参与中，变得具有独一无二性的参与感与存在感。比方说，有读者在厦门 旅行的时候买走了这本书，在旅馆的夜里失眠，在长途客车的颠簸里，看完书，想做点旅行笔记，可以 随时拿出笔来，记录这个旅途的点滴——确实有读者发邮件告诉我，他们是这样做的——“当我拿到《孤 单乘客的神秘宴会》这本书的时候兴奋了半天，因为后面十几张的空白页。每个人都是孤单乘客，你也 会遇到跟你一直走下去的朋友或恋人。每个人都是兔子，想留下路过你身边的猫。我在后面的空白页里 写下了我给好朋友的喃喃自语，或许只有她一个人明白，但是我一直认为在看完《孤单乘客的神秘宴会》 和我写下的文字后，她更能理解什么是友谊……”一位成功的书籍装帧师，一定要有这样的冒险精神， 会去做前人未曾有过的东西，就算做出来的书，有人误解，有人不满，亦要有所坚持。 山东人民出版社的编辑吴宏凯一直是我的榜样，从她手中交出的一系列书都是有口皆碑， 《设计东京》 《设计中的设计》《时装时刻》等，每一本都在装帧上下了不少工夫并获得业界的认同，与吴谈起书籍装 帧这个话题，她说，做书，一直依仗这样的宗旨——“先过自己的心，再过别人的眼”。这或许就是精 髓所在。 许多人拿“书衣”来形容书籍装帧，我想，这还不够，它应该是支撑一本书站立起来的骨架——是 猥琐低俗，还是优雅大度，全凭这一过程的成全与修炼。

读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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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还真让我纠结

小瑞仔，爱书却又没时间看书的书迷

如果你问我最近读的哪一本书印象最深？很抱歉，恐怕我得想个好久才能回答上来。不是好书或糟 粕太多，而是阅读量实在太少。每周七天的工作，经常是从一踏出门的那刻就开始接电话，吃完饭回到 家也经常已经九、十点了，想安安静静地抽出一段时间停下来好好看本书，真的有点难。 你小时候爱不爱翻字典或是背单词呢？工作后看到大框大框的文档会不会又再度头疼？如果你的回 答都是 yes，想必你应该不怎么看书了吧。 小学刚开始念英文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爱背单词（当然现在也不怎么爱 =_=），不仅仅是大片大片的 陌生线条的关系 ：当时的教材设计得不好，要记的词条和中文释义全都胡搅蛮缠在一起，全然不似现在 后来的洋教材不仅字体字号不一样，着重点还有文本底色，相关词条还会加粗或放斜……想来真感叹现 在的小孩是该有多幸福啊。 看书也是一样的。我的室友喜欢画画，也喜欢看图比字多的书。但如果是字比图多的书呢，正文部 分字体要在 8 磅左右。 这是有多矫情！第一次看到他在开心网上这样写，内心是这样感叹的。 但是转念一想我又何尝不是呢？ 手边有一本平装版的《洛丽塔》，开面不算小，也非常厚实。倘若换成别家出版社或装帧设计而不 是出自陆智昌之手，想必不要谈念完，就连在书店擦肩而过，我都不会注意到这本名著吧 ：之前见过别 家出版社的封面，无非都想做出香艳的味道，恨不得在封面打上“十八禁”般地欲迎还拒。陆先生很聪 明，纯真的花瓶与才露尖尖角的稚嫩小花从表面上掩饰了亨勃特们猥亵的内心，鹅黄的底色却又悄悄勾 起了他们（或我）心底那一抹浅浅的意淫欲望来。 “师出同门”的还有杜拉斯的那一套书，我可是再也找不出能比这般字体﹑字号还有行距更适合于 此的了。水墨书法中所讲究的留白无非就是这个意思了 ：单词书可以有不断变化来刺激你记忆的文本底 色，散文如果再不停地挤压视线，对于纷繁的都市客来说简直就是竖起“别碰我”的牌坊了。 内地的许多丛书俨然就是一副卫道士般的脸，不管书的内容是什么，总是佯装成一副能在书架上留 存千古的模样。小说类的闲书就更是百花齐放，山寨脑残无所不有，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的表里如一了。 好在不少国内出版社对装帧越来越考究，也算稍有宽慰。听说沉寂的安妮宝贝又会出新书来荼毒众 生，坊间传闻不仅文笔会是《素年锦时》后的另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从装帧到内容更会是耳目一新， 不免也心生期待了呢。

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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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哪吒一样时髦

林剑，写字界人称“打字机”， 但凡不触及灵魂的玩乐闲事样样精通。

哪吒是一个 Fashion ICON。 以今天的时装审美来看，那种一丝不苟的经典男装早已退出了主流舞台，发育未完全的瘦弱男童才 是当下的时髦标准。然而，这些时髦男童的身上不仅仅只是时装，他们用纠结着暴力与脆弱的造型，复 兴着一种造反精神。我们能轻而易举地从神话中找到这样的原型——哪吒。

林剑专栏 「破」时尚

1.

以青少年作为一种身体理想，并非是近几年的事。古希腊崇尚青春男体的 盛景，早已在 20 世纪 30 年代的德国摄影师 Herbert List，以及 80 年代的摄影师 Bruce Weber 的作品里有过淋漓尽致的表现。Herbert List 在二战前的希腊和意 大利拍摄了大量只着短裤的渔民少年形象，以及古希腊男体雕塑，他通过镜头巧 妙地唤醒崇拜青春男体的历史记忆 ；而 Bruce Weber 则乐于表现更健美的青少 年身体，倡导以男性的身体作为审美客体，把对体力和活力的崇拜推向极致，这 就势必将审美的对象最终导向青少年。

在历史悠久的父权社会中，向来推崇个人经历与学识，使得男性的身体被 尽可能地遮掩了起来，这点并不存在东西方的差异。而两位摄影师的作品，却 颠覆了父权社会的基础，直接把青少年的身体捧上了神坛。在《封神演义》中， 哪吒迫于龙王与父亲的压力自弑后，托梦嘱其母为其游魂兴建行宫，也直接把 一个少年的身体塑造成了社会偶像，供世人顶礼膜拜。这和当年 Calvin Klein 把 由 Bruce Weber 拍摄的巨幅内衣广告置于时代广场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在 神话中，哪吒的泥塑最终还是被父亲鞭损，没能逃出父权的暴行。因此，对于 Herbert List 和 Bruce Weber 而言，通过审美的渠道合法化青少年的身体，并无 革命性。

2.

其实在青少年的身体在艺术中被合法化之前，暴力便在青少年中滋生开来。 暴力本身不是目标，最终均指向政治。青少年的暴力革命在 20 世纪 60 年代是 个全球现象，在西方我们可以找到巴黎五月学生运动的例子，在东方则可以找到 “红卫兵”。“打砸抢”的背后，确实蕴含了推翻既定的父权，兴建青少年社会的 理想。 艺术策展人 Francesco Bonami 意识到了青少年与主流社会的关系，在其策 划的“第四性”展览中，他为青少年找到了“第四性”这个标签，他认为 ： “青 少年是人生等待蜕变的过渡期，其性别身份神秘……如果我们把男性、女性和同 性恋作为三种心理性别分类，那么青少年是第四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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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作为人生的独特心理性别其实很短暂，不久便会向男性、女性或者同 性恋发生转变，因此青少年的心理充满了不稳定感，导致了青少年的极端行为取 向。而神话中的哪吒更是一个丝毫不懂得审时度势的劣童，把最初的屠龙事件引 向自弑的极端后果。这在 Larry Clark 的电影《天地无伦》（Ken Park），与他早 期极具震撼力的影集《图尔沙》（Tulsa）和 Gus van Sant 的《大象》（Elephant） 中均有其现代西方版的再现。我们可以将这些艺术形象均视为哪吒的后裔。

《封神演义》中哪吒不仅对龙、妖和神施暴，借莲花重生后，更是追杀亲生 父亲。我们可以将之视为青少年对父亲，甚至是整个象征父权的主流社会的反叛。

3.

哪吒式青少年均崇尚暴力，其表现方式并不囿于暴力行为本身。由于青少年 在其心理层面确有不确定性，因此其美好的政治理想在现实社会中，往往铩羽而 归。即便是如哪吒这般天赋异禀者，最后也不得不“拆肉还母，拆骨还父”，将 暴力行为指向自己的身体。因此，青少年只能在审美的领域另寻宣泄的途径。在 告别了 60 年代的全球性青少年暴力革命之后，青少年的暴力表达被物质化了， 这便构成了独特的青少年流行亚文化。 无论是穿钉打洞的朋克、满口脏话黑话的 Hip-Hop、日本 R 级漫画，抑或 是 Rave Party，均通过服装、音乐、美术等文化形式为青少年不稳定的情绪找到 了宣泄的途径。青少年的暴力行为被化解成对物质的迷恋。哪吒们找到了如何不 伤筋动骨，便能自由表达自己的自留地。

林剑专栏 时尚

英国设计师 Katharine Hamnett 便在 T 恤上， 让青少年高喊出 “Choose Life” （选 择生活）、 “Say No to Nuclear”（对核说不）、 “Peace” （和平）这样的政治口号， 而不用让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冲向街头，施行“打砸抢”。而这两年红遍时装界的 男模，无论是 Cole Mohr, Ash Stymest, Josh Beech 还是 Tyler Riggs，均以一种遍 身穿墨式的刺青形象示人。这些男模均对自己瘦弱的身体采取了极端的表达方式， 却代言了包括 D&G, Levi’s, Marc by Marc Jacobs 等时装品牌，将身体的暴力直 接引向消费。

4.

时装社会本身诗意化了青少年的暴力行为，并留意到了其脆弱与敏感的一面。 摄影师 Pierre & Gilles 通过精致的画面率先为暴力的青少年涂抹上了梦幻的 色彩。其作品中浸泡在水中的年轻水手泪流满面，而受刑的塞巴斯蒂安则浸染在 童话一般的画面中……然而哪吒的造型，在中国也向来被具化为满脸天真无邪 的少年形象，尤其在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出品的《哪吒闹海》中，一方面美化 了他的暴力行为，另一方面也将“拆肉还母，拆骨还父”的情节渲染得无比凄 婉。相较于这些戏剧化的表达，摄影师 Collier Schorr 则在自然的状态中，捕捉 到了穿着军装或是运动男孩在毫无防备情况下的脆弱表情，这些均构建起了今日 男装的审美基础。在这股男童化的潮流中，最富盛名的 Heidi Slimane 便为 Dior Homme 打造了现代版的摇滚男童形象。他在丰富的时装与造型细节中，体现了

一种脆弱与神经质。而 Raf Simons 则习惯在“不合身”的剪裁假象中，展示着“第 四性”的不稳定感。而这些设计师均直接在街头寻找着一个个活生生的现代哪吒 作为其灵感源泉。Raf Simons 多年的御用模特 Robbie Shnelder 便是他直接在老 家安特卫普的街头寻来的。 主流社会对青少年身体的迷恋，却也暗藏了其本身的不稳定性与迷惘，甚至 期望找到一种青少年式的安全暴力表达方式以排遣压抑。时装成了最名正言顺的 出口，至少青少年一个劲地想穿得老成一些，只有成年人才会消费代价不菲的时 装，来实现自己的身体理想。主流社会仍旧被成年人操控着，一如那些青少年运 动以及时尚潮流的背后均潜藏着成年人复杂而又难以言说的欲望。 身体永远保持青少年状态的哪吒，仅仅只是一个神话。

女巫的家族记忆

谭光磊专栏 灰鹰巢城

距今三百多年前，美国新英格兰的赛伦镇（Salem）上有两名少女出现痉挛、 抽搐的症状，医师诊断却找不出任何病因。她们指控三名邻居妇女为女巫，对自 己下蛊施咒。随后镇上其他女孩也开始出现相同的症状，在教堂集会时无法克制 疼痛而尖叫，对着旁人看不见的东西嘶吼。

一连串的女巫审判由此展开，并且从赛伦镇延烧到波士顿周遭的小镇。审判 前后长达一年余，共有一百多人被捕入狱，遭受指控但没有被官方处置的人数更 多。起先被控女巫者多半是聚落中离群索居的弱势女子，她们贫困、没有家世也 没有太多朋友（其中还包括黑人女奴），完全符合一般人对“女巫”的刻板印象。 但随着猎巫行动越演越烈，许多地方知名人士，甚至牧师、地主和医生也沦 为指控对象。为求自保，女儿出卖母亲，邻居互相指责，到了审判之火熄灭的时 候，已有十九人被处以绞刑，一名拒绝忏悔的男子遭石块活活压死，还有更多人 死在狱中。赛伦女巫审判事件，也因此成为美国历史上最震慑人心的悲剧事件。 数百年来，除了历史、宗教和人类学者不断探讨这起事件背后的种种因素， 文学家也再三以之为题，书写猎巫狂热下的群体歇斯底里和人性幽暗，例如阿 瑟·米勒的名剧《熔炉》（The Crucible，曾被拍成电影《激情年代》）。小说家霍 桑的祖先是当年审判者之一，这段“父之罪”（sins of the fathers）始终萦绕在他 心头挥之不去，更成了《七角楼》（The House of Seven Gables）的创作动力。

去 年 五 月 底 在 洛 杉 矶 举 行 的 美 国 书 展， 有 一 场“ 编 辑 发 烧 话 ”（Editors Buzz）讲座，由《出版者周刊》的总编辑主持，邀请知名编辑介绍自己的新书。 有趣的是，在出席的五位编辑中，竟有两人的新书与赛伦女巫有关。 其中《蕾丝占卜师》（The Lace Reader）是去年底的话题大作，原本由作者 自费出版，后来找到经纪人后又以两百五十万美金天价卖给大出版社。这本书以 现代的赛伦为背景，描述一个具有通灵能力的女子返乡养伤，却被卷入姨婆溺死

阿瑟·米勒的名剧《熔炉》剧照 《蕾丝占卜师》英国版书影 霍桑《七角楼》书影

马莎·卡利尔的墓碑 《异教徒的女儿》书影 马莎·卡利尔 《异教徒的女儿》作者凯瑟林·肯特

谭光磊，目前从事文学经纪工作，至今已引进超过五百种欧美图书的中文版权。 1979 年生，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曾以“灰鹰” （Grayhawk）为笔名。译有《冰与火之歌》等书。 http://blog.roodo.com/grayhawk

悬案的故事。赛伦女巫审判的历史余音犹存，但并非直接关联。

不 过 芮 根· 阿 瑟（Reagan Arthur） 介 绍 的《 异 教 徒 的 女 儿 》（The Heretic’s Daughter）可就不一样了。这个故事用第一人称的笔法，重现赛伦女 巫审判的历史现场，叙事者是年仅十一岁的女孩莎拉。她的母亲不是别人，正是 拒绝逃亡、勇敢面对不实指控，最后步上绞刑台，还被审判官称作“地狱女王” 的马莎·卡利尔（Martha Carrier）。 历史上的马莎被控与魔鬼为伍，逼迫邻人在恶魔的书上签字订约，诅咒邻人 导致牲口暴毙，甚至在山冈上跳舞使野火转向，避开自家田地而烧光邻人的庄稼。 她的个性独立，不轻易向权贵低头，因此惹来了难以相处的恶名，与村中居民也 逐渐疏远。女巫事件前两年，天花袭击安多佛小镇，夺走十三条人命，其中马莎 的亲属就占了七名，但大家还是把这起浩劫归罪到她头上。 到了小说家的笔下，马莎同样是个不顾世俗眼光，家人利益至上的女子。在 小女儿的眼里，母亲个性严峻，甚至有些冷酷，她不像阿姨那样温柔慈爱，反而 处处严加管束。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全家共同经历一个个苦难，她逐渐了解到 母亲冰冷外表下的真心。在那个恶劣的虚伪的世界里，她必须武装自己，才能保 护家人。然而她热爱真理，挺身揭露谎言的信念，终于让她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这场残酷的审判中，不仅马莎被监禁、刑囚而后处死，她的三个儿子、一 个女儿也接连入狱，甚至被迫“供出”母亲的巫术恶行。在马莎被捕前夕，她把 莎拉带到森林深处，告诉她： “等他们来抓你的时候，他们要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如此方能保命。” 讲到此处，芮根·阿瑟已在台上泣不成声。《异教徒的女儿》也因此成了书 展上最受瞩目的大作。小说的作者是谁？凯瑟林·肯特（Kathleen Kent）是马莎 的直系第九代传人。

谭光磊专栏 读书

在尘埃中封存 日本怪谈电影文化考

点点专栏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每个民族似乎都能从各自的历史尘埃中寻找出一些有关神怪的痕迹，而这些 带有魔幻色彩的元素，早在电影被发明之后不久，就已成为了梅里爱的创作灵感， 并一直伴随电影发展至今。在日本电影历史上，怪谈电影不得不被称为一株瑰丽 的奇葩，不但自成体系，逐渐发展成为富有独特美学的日本当代恐怖类型片，并 且形成风格化的电影符号，扩散在日本电影整体语境之中。 从字面意思来看，“怪谈”指的是有关神怪的漫谈，近似于中国《聊斋志异》 《阅微草堂笔记》，是逸事趣闻性的杂记。也因此，怪谈电影并不等同于广泛意义 下的恐怖类型片。不侧重特技营造魔幻的视觉效果以彰显恐怖气氛，而往往更接 近于剧情片，侧重叙事，以完整的故事来体味人性。

《雨月物语》——作为题材的怪谈元素 当沟口健二凭借着《雨月物语》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银狮奖时（该年没有金狮 奖），也标志着日本电影独特的风格在世界电影领域崭露头角。沟口健二在《雨 月物语》里所展现的现实主义与表现主义混合的电影美学，无疑获得了西方世界 的普遍认同与肯定，然而电影本身所具有浓重的东方色彩，其间囊括的日本能乐 艺术、绘画式的镜头构成以及怪谈题材，刺激着西方观众与影评人的观感的同时， 或多或少有取巧之嫌。 《雨月物语》改编自江户时代上田秋成的同名小说，原著以怪异故事为载体， 明事寓理，其中《蛇性之淫》与《浅茅之宿》两则便成为了电影的出处。“蛇性之淫” 其实是日本版的《白蛇传》，但无论从小说或是电影来看，日本版的《白蛇传》 比之中国，即使情节类似，所颂扬的感情色彩，却是截然不同的。《蛇性之淫》中， 少了前世因缘的缘起，因此故事本身呈现的是蛇妖以美色勾引男子，而最终被和 尚暴力收服的故事。在故事里，蛇妖与法师的善恶形象与中国的《白蛇传》故事 完全倒置。如果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方式去诠释这个故事，蛇妖所代表的人类

百鬼夜行藏书票

Hyakki YakĹ? exlibrs Alice magazine * mimzii presents

Hyakki YakĹ? exlibrs Alice magazine * mimzii presents

“本我”的原始欲求，引诱着男子（“自我”）去寻求满足与享受快乐，而最终被 代表“超我”的和尚所镇压。从这一层面上看，日本所颂扬的美学观，是暴力的、 是“父权法”下的，正如《金阁寺》中所赞颂的“南泉斩猫”的公案，追求着“镇 压”“斩断”时极端的阳刚与阴柔的瞬间，因此也幻化出日本切腹的美学观。 也因此，即使对小说文本大加改编之后的影像文本，《雨月物语》始终没有 呈现有关爱情的情感激荡，反而呈现着说教式的宣教诉求。抽象来说， 《雨月物语》 平行地叙述因为贪婪而迷失的兄弟两人，最终受到教训的故事。弟弟这条线索的 故事类似于“黄粱一梦”的禅思，而所有的怪谈元素，均发生在哥哥这边。但无 论是作为“因”——受妖怪引诱而背弃妻子，与“果”——妻子死亡，家破人散 之间的关系，怪谈所充当的并不是必要条件，而更像是作为机缘而存在的偶然性 条件。其实，怪谈元素对于教化并没有什么直接作用，而是以漫谈性的方式呈现 出一种“因果循环”的警示 ；同时，在作为电影背景的男权世界中，怪谈展现的 超现实力量对男性进行惩罚，给予女性相对的“公平”，使所有女性获得观影快感。 尽管当时的“怪谈”之于电影，仅仅以题材、元素存在，但却对电影本身， 特别是在叙事结构上，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如果以怪谈部分视之为非现实而虚 假存在的幻觉，那不难发现，哥哥所遇到的“女妖”其实是妻子缺席与欲望匮乏， 所制造出的欲望投射。正如同丈夫归家后，那一场足以载入影史的场景，妻子从 存在到瞬间消失，其实也是丈夫从其制造出的梦境遁入现实的转变。

中川信夫——因果循环与符号化电影语言 自《雨月物语》之后，日本另一位电影大师中川信夫，在 20 世纪 50 年代 末到 60 年代初拍摄了大量怪谈题材的影片，确立了风格并建立了相对成熟的怪 谈电影的模式。 在中川信夫的系列作品中，“怪谈”已不仅仅作为电影的题材或者元素出现。 《怪谈连篇》、《东海道四谷怪谈》等片中，中川信夫虽然还是以漫谈怪异故事的 方式来表述电影，通过好人被恶人迫害，变成鬼怪复仇的固定模式，来抑恶扬善， 宣教复仇式的因果报应，但纵观电影，却发现，所谓的好人死后变化为鬼怪，其 实对恶人并无法实施实质性的复仇，更无所谓的“法力”，只能采取以复拓的恐吓、 移花接木的幻影，对恶人进行精神攻击，使之陷入精神狂乱，错手杀死亲人或帮 凶，最终杀死自己来实现复仇的完结。甚至《亡灵怪猫屋敷》中，受害人的冤魂 并没有直接复仇，而需要借助生前养育的猫幻化成猫妖，来替主人血讨仇家。而且， 此时电影中的善恶价值，虽然呈现着同态复仇的形式，但对应的复仇关系，其实 是散乱的。在《亡灵怪猫屋敷》中，恶人的儿子与母亲并未直接参与凶杀，始终 体现着善，最终却为猫妖所杀，甚至连数年后寄居此地的女子，也受到了猫妖的

迫害，仅因存在着点滴的血缘关系。可以看出，中川信夫在怪谈电影中所宣扬的 因果观，是形式上的因果，这一点，在日后的《地狱》中更为明显。 在《地狱》一片中，中川信夫不但制造了一个地狱的场景，并且制造了一个“地 狱”的哲学。在叙事结构上，将生时所犯的种种“罪恶”与死后地狱中所遭受的 果报一一对应。以大篇幅的人世间社会群像描写，对应意象奇特、血腥诡异的地 狱场景，在强调视觉与心理冲击的同时，也强烈嘲讽着社会现状以及人类道德的 沦丧。在《地狱》中，中川信夫以往作品所呈现的“女性复仇”的线索被宽泛化， 此间的女性已经上升为人类群像，而复仇也由鬼怪之力，变为了宿命的因果循环， 带有佛教色彩。 的确，中川信夫所确立的因果循环的怪谈电影模式及叙事结构，成为了恐怖 电影的经典文本。与此同时，中川信夫所确立的“怪谈”式的电影符号，诸如“女 性复仇”、 “借灵还魂” （借猫妖复仇）、 “鬼怪复仇的模式”等以及电影表现手法如“舞 台式的布景”、“借用日本传统艺术的表现形式”，均被发扬光大，成为独特的电 影语言，沿用至今。

从小林正树的《怪谈》到石井辉男 小林正树无疑是为怪谈影片在国际上正名的一位电影大师，当其拍摄的《怪 谈》获得 1965 年戛纳评委会大奖时，也将日本“怪谈”影片及其恢弘的影像画卷、 诗样的镜头语言及漫谈式的叙事方式推向了国际舞台。至于怪谈影片，小林正树 所呈现的，是将怪谈电影在形式美学上推到了极致，其日本绘画卷轴般的镜头设 计、以传统舞台形式来构建布景，将能乐、狂言等艺术形式融合进电影，使《怪谈》 的形式美学达到了系列影片的顶峰，并且为其他类型电影所反复效仿。特别是《雪 女》的段落，以舞台化的室内场景，来实现诡异而迷幻的视觉效果，其大雪飞扬 的影像效果，在日后的《修罗雪姬》《阳晖楼》等片中，均能看到迹象 ；而传统 舞台艺术的表演方式，更在铃木清顺、市川昆等导演的片中见到回应。 在叙事结构上，《怪谈》所运用的“贴片”式的漫谈叙事方式——以系列段 落使整个影片形成诗样的结构，以不分辨善恶亦不批判讽刺，而呈现着奇闻逸事 趣谈口吻进行叙事——也成为经典，不但日后许多“怪谈”为题的影片，纷纷采 用类似的叙事结构，连许多国外的作品也纷纷采用了这样的叙事方式。另一呈现 着“贴片”式面貌的，是小林正树对其他艺术形式在电影中的运用，不同于中川 信夫将传统舞台艺术形式直接运用于电影动作设计，小林正树更偏重于将这些元 素直接以“贴片”的方式进行排列，如《平家物语》开头前的琵琶弹唱与日式画 卷，以实现形式美学。 而作为沟口健二弟子的新滕兼人，在 1968 年拍摄的《黑猫》在内容上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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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白天蜗居在写字楼的员工，晚上摇身成为资深撰稿人、影评人 ；号称任意类型的 稿子皆能写，特别钟情于电影、文艺类评论 ；死认定无电影理论作为基础的影评只是空 中楼阁而沦为观感 ；而所有的解读与阐释是对文本的二次创作。MiMZii 新成员。

着对《雨月物语》及《怪谈》中“黑发”一则的扩展与延伸。故事讲述了丈夫离 家去成为武士，而妻子与母亲遭到匪兵强暴而死，转嫁在家中的黑猫身上，幻化 成妖并发誓复仇。丈夫功成名就后，被派去剿灭猫妖，却发现了猫妖与妻子有着 相同面容而陷入孽缘欲罢不能，最终杀死了猫妖也使自己疯癫死去。这无疑是在 “蛇性之淫”与“浅茅之宿”基础上的改编与发挥，但在电影拍摄手法上，新滕 兼人一方面吸收了沟口健二的美学，另一方面却从中川信夫的电影中汲取养分。 《黑猫》中，无论是猫妖引诱武士淫逸情节中所采用的平行双舞台场景及能乐表 演与床笫之欢的平行剪辑，还是猫妖与武士打斗时所采用的舞台表演化的动作场 景，均笼罩着中川信夫“怪谈”影片的色彩。 到了石井辉男时代，无论在内容、载体还是形式上，怪谈电影都变得更为狂 放不羁。同样以经典文本作为创作元素，石井辉男所取材的是带有浅草马戏团风 貌的江户川乱步，因此电影往往以悬疑推理作为情节载体，并引发出无穷的怪诞 与狂乱。如在《恐怖奇型人间》中，以经典悬疑剧的方式，来进行叙事。展现给 观众的却不是侦探与罪犯之间的较量，也不是所谓的推理过程，而是将观众带入 一个谜团，与主人公逐渐进入谜团深处，却发现身临无尽的“地狱”。石井辉男 在影片中，将怪谈元素进行无限的扩展，重新定义了一系列新的电影语言符号， 如“龙纹身”、“黑猫”、“畸形人”、“马戏团”、“外科医生”、“盲人按摩师”、“盲 女侠”、“双生人”等等，将怪谈从超现实的鬼怪层面，一下子拖到现实中，直指 怪谈其实缘自于丑陋的人性这一本质。其创造的电影语言符号，更为日后的类型 片、B 级片、粉红电影所引用，特别是“女性复仇”这一元素，不但激发了铃木 则文“粉红暴力”系列片的创作灵感，更间接地触发了“杀死比尔”的灵感来源 之一《猪鹿蝶》的诞生。 在电影的表现手法上，石井辉男不但延续了中川信夫所使用的舞台表演艺术 融合进电影场景及动作的方式，更将所汲取的艺术形式从传统转向前卫艺术，特 别是与前卫舞蹈家土方巽的合作，更使石井辉男的影片释放出迷幻的色彩。

点点专栏 电影

11［Eleven］专栏 思想家

iLook——先生们的明日风尚

不可否认，我越来越喜欢《时尚先生》了，以至于每次我买了这本看上去比 自己年龄大很多的杂志，都会惹来身边小朋友的议论。他们无法理解一本好好的 时尚杂志怎么转个头就成了如此难以理解的文化类刊物了。可我依然想说，这样 的《先生》或许才是中国时尚杂志的必然出路。当然这并不是我的预测，只是我 的自以为是罢了。

我喜欢《先生》，是因为这样的读本在国内时尚杂志圈独一无二。我喜欢钭 江明把它变成如此自我的一本杂志，以至于你能看到杂志的初衷是为了体现出版 者的思想，而并非广告商的诉求。一本杂志主编的审美品位会决定这本杂志的气 质，而自头一本国际时尚杂志进入中国到现在已 20 年有余，代表着主编个性的 时尚杂志，可能找不出一本，每一本都像是同一个团队制作，它们长着相同的脸。 但如今的《先生》似乎正在做着革新般的事情。而事实上杂志寻求革新并不是《先 生》的首创。 记得《MING 明日风尚》创刊时，满大街的海报以及极尽璀璨的创刊派对， 使得《明》一时成为城中热话。可后来这本香港舶来的杂志并未能取得多骄人的 成绩。那个时候的《明》有三大本，而且本本都是报纸开本，更像是香港明报的 升级版。特色至多就是明报加厚版，《VOGUE》或《ELLE》的分类版，而已。而 从去年 10 月开始改版的革新号《MING 明日风尚》摒弃了时尚杂志的铺陈华丽， 改走素雅路线，邀请来陆智昌做创意总监，兼顾商业及文艺两方面。每期封面 一位几近裸妆出镜的模特，顿时让那些同期出版的花花绿绿封面失了色彩。这 样多好，至少不会遇见撞封面人物的 状。现在的《MING》每期还会附送一本 MING+，已出版过的“记忆哈瓦那”、“张爱玲”特辑都有很不错的收藏价值。

其实相对于台湾或香港的杂志，我们的杂志顶多就在数量上取胜，质量上完 全没有多少值得骄傲的地方。我们没有将商业广告价值发挥极致的《PPAPER》 ，

11，杂志人。自由人。 抽烟有时，喝酒有时，摄影有时，写字有时。 快活有时。

也没有一间书店就能出版的文化类杂志《诚品好读》（虽然已停刊），更没有在国 际上享有盛誉的《东西》。我们有的是一本又一本的同质类型杂志，有的是一本 又一本的广告软文宣传手册。有人说，中国如此多读者，市场如此之大，理应有 这么多可供我们选择的杂志，可当你走到报刊亭，发现每个封面每篇内容每段观 点每条推荐都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会否觉得你生活中没有丝毫乐趣可言。而 那些所谓的杂志不过就是堆花花绿绿的打印纸，漫天飞舞，自欺欺人。 有人说过一句话，看杂志的人很多，读杂志的人很少，品杂志的人寥寥。这 似乎又从另一个方面证明我们的杂志环境或许理应如此。那些内容空洞、表情夸 张、不知所云的图画杂志，是给看杂志的人的。那些新闻类体育类财经类文学类 的杂志则是给某个特定圈子的人读的。而那些真正关乎我们生活的杂志，是给真 正热爱生活的人品的。品杂志的人少，可以品的杂志也很少，比例和谐，刚刚好。 可能有人又要问了，那到底是因为品杂志的人少，才导致可以品的杂志少，还是 因为可以品的杂志少，才导致品杂志的人少了。这是个永久的悖论，不需要答案。 需要的是某本可以品的杂志，或是某个品杂志的人。 《iLook 世界都市》的晃姐姐一定是个会品杂志的人，因为她懂得如何让人 们从封面开始就关注她的杂志。已经好几期不按常理出牌的她不仅在封面上大做 文章，在咬文嚼字上更是下足功夫。某期范冰冰与国际大导亲密握手，某期山寨 造反派与品牌红卫兵。《iLook》一直不温不火地扮演着中国时尚杂志卫道者的形 象，这和洪晃不无关系。不过或许是她分身乏术，整本杂志透着她个人色彩的地 方也就是每一期的封面和卷首语而已。其他与她似乎没有关系。当然封面这一制 胜法宝得到保障，你因为封面买了这本杂志，也是它成功的另一种体现。 新的《先生》有了主编身上的味道，他或许不够你时尚，但肯定比你深刻。 《MING 明日风尚》另辟蹊径，素雅出击，开创了时尚杂志的新文体，或许不够 你时髦，但肯定比你风格长久。《iLook 世界都市》誓将魔术牌玩到底，或许不 够你大卖，但至少有晃姐姐的卷首语可以值得你去咀嚼一阵子。

11［Eleven］专栏 媒体

汉城的白色蔷薇

蔺瑶专栏 小编养成记

【回放画面】

我在仁川国际机场好奇地四周张望，提着蓝色的行李箱穿过簇拥在接机口的 人群，连眼睛都不舍得再多眨一下。黑头发黄皮肤的人群，但却不知怎样去分辨， 明明是不同的面貌体型，却过眼即忘 ；明明气候环境跟离家时都差不多，却又说 不上来的陌生。在两个多小时的飞机旅程后，在我 22 年的人生之后，终于创纪 录地第一次走出了国门。而我独自站在这里，在一个从未想象过自己会抵达的地 球坐标点上——韩国。

我在机场大厅里徘徊了半个小时，周围的话听不懂，投币电话机上的字符也 看不懂。当我排了好久的队，把手心里攒着的笔记本递给比电影明星还漂亮的问 讯处女服务生，用英文拜托她按照上面的号码拨通一个电话时，我那忐忑的心灵 终于在飞机降落一个多小时后，也姗姗来迟平安落地了——朴小姐用混合着韩文 和台湾国语的中文对我说 ： “我今天有一个会议，不能来接你了，你坐机场巴士 到这里来，我请服务员把站名写给你。你到了以后给我打电话，好吗？” 机场巴士启动了，向汉城驶去。出国原来就是这样啊，而我的同事们此刻会 在做什么呢？也会像我一样挤上两个小时的公交车和五分钟的电梯，在时钟未过 9 点时冲到前台，双脚刹车时一手把考勤卡“啪”的一声拍在考勤机上，只为听 到那随之而来的一声“滴”吗？也会在准时上班的一天开始，气喘吁吁地从包里 缓缓掏出一份被挤扁的早餐，飘到饮水机前去泡一杯咖啡解渴，但却发现筒里的 水放到一半就只剩下了空气吗？也会刚打开计算机回完所有邮件，准备做第一件 事时，耳边又传来一声号召“开会——”吗？ 临窗的几个位子还空着，也没人去拉下那些明黄色的折叠遮阳窗帘。它们卷 成一朵花的样子，随车子的颠簸而上下轻微地抖动。我数了数身边的东西 ：坚固 的蓝色旅行箱，写着下车站名的笔记本，还有口袋里等值两万元人民币、具有古 典美感的韩国钞票……我，一个从理论上说还没有拿到毕业证书，要等到九月才 算正式入职员工的中文系大四女生，已经坐在明亮整洁的异国机场巴士上，告别

上海一切的郁闷劳累烦忧，正在奔赴一天后即将开始的汉城国际书展了！啊尼哈 噻唷——康萨米达——汉城，我来啦！

之前电话里的朴小姐已经在车站等候着我了，她是韩文图书的版权代理商， 也是公司的生意伙伴，一口流利的中文外加一颗好客之心，所以出差之前就邀请 我住在她家。四十来岁，比我高一些，微微有些发福，举手投足间仍保持着涵养 和礼仪。她接过我的箱子，点头问候路途冷暖，淡淡唇色中闪烁着亲切，我们拐 进一条小街，一幢幢房子沿坡地而建，走起来竟也有几分吃力。她费劲地把箱子 拖进一扇玻璃门内，说道 ： “进来吧，把箱子就放这，你和我一起认识一下韩国 的出版社。” 小楼有三层高，穿过编辑部的走廊便是一间小会议室。六月初的汉城，空气 里弥漫着粉色的蔷薇香气，当这气味和走廊里的书香，还有听不懂的闲谈碎语融 合在一起时，令人有点陶醉，也有点不知所措。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两位韩国出版 社的前辈了，我捋了捋裙子坐下来，交换名片时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皮鞋——这 就是我到韩国的第一个工作会议，风尘仆仆，毫无准备。虽然在出门前我理出了 所有的新衣服，去闹市的理发店染了最新款的发色，但这一切就仿佛出门前抹的 那一点香水味，早在真正期待的微风到来之前，就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了。而迎 接我的除了一杯热奶茶，还有一块新鲜的草莓蛋糕。局促中一直努力保持淡定的 我，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 后来朴小姐说 ： “这是家少儿类的出版社，大多是绘本和童话，并不适合你 们公司，但你坐机场巴士刚好到了，而我本来就在那里开会，于是就顺便介绍你 们认识了。不过他们家的书很不错，不少台湾的出版社都会引进他们家的书。” “台湾的出版社？” “汉城书展时，会有很多出版社过来，有大陆的出版社，也有台湾的，所以 这几天会是我一年中最忙的时候。”我坐进朴小姐的汽车，那是辆深灰色的韩国

大宇，出风口还没来得及送出冷气。把汽车倒出泊位时，朴小姐猛踩了一下油门， 我往前一探身。原来我此行出差，并不能享受到朴小姐的独家接待，我只是在汉 城书展期间来到这里的无数参访者之一，除了认识韩国的出版社朋友，我也许会 见到其他出版社的编辑或社长，也许还有台湾出版界的朋友哦！短暂的失落过后， 我又兴奋起来，未知的天地和朋友，新鲜的场景和故事，哪怕我还不十分清楚一 个出版编辑究竟要做什么，但此时此刻我已经身在这个行业年度聚会的前夜之中 了。 汽车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朴小姐打开后备箱，把一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女生 的行李装了进去。“哈罗，我是忆韶。”她一头短发，清爽利落地在我身边坐下， 我想她应该比我大几岁。 “忆韶是台湾人。”朴小姐补充道，“你们两个女生一起住在我家，房间我都 准备好了，一人一间哦！” “你是从哪里来的呢？”她的国语说得很好听，一字一顿的。 “上海。” “上海是大城市呢，我还没有去过！我爸爸是从湖南到台湾的，所以他给我 取名叫‘忆韶’。” “你是第一次来汉城吗？”我问。 “对啊！我是第一次来呢！你呢？” ……

拜会完第二家出版社，吃完饭后，我们一行三人终于回到了家。一个小时左 右的车程，从汉城开回了仁川。朴小姐把卧房腾出来给忆韶住，她自己则睡在书 房里。我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一块放在地板上的席梦思，但这已经足够了。因为 我期待的不是一张床，而是躺在这张床上沉沉睡去后就能迎接到的未来，也就是 明天，2004 年汉城国际书展开幕的那一天。

蔺瑶，MiMZii 工作室成员。图书策划人，曾策划出版《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风之影》 《大长今》 《伯恩的身份》系列、《爱与其他不可能的追求》等百余本图书。 曾获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翻译作品有《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滴儿忆韶，

现在离我们独自第一次去汉城已经过了整整五年了。当时我们一起拜访了很 多韩国出版社，后来再也没有联系了，在书展上见过的不少朋友，早已离开了出 版界 ；你改名不再叫“忆韶”了，汉城也不再叫汉城，而叫首尔了。但我还记得 我们最初见面时的那些对话，我那时没有告诉你，我不仅是第一次来韩国，也是 工作后第一次出国，而且对于工作的细节什么都不懂，完全就是个门外汉。你说 你很喜欢我在嘉会洞给你照的那张相片，说那种白色的蔷薇白得纯美，好像蔷薇 花一开始本就是白色的，是渐渐入夏后才变成了粉色似的。 忆韶，当我今天回忆自己入行的起点时，我想起的不是那些书封和简介大纲， 而是我们一早醒来，坐在朴小姐家吃韩国泡菜早餐的样子，还有每天深夜回家， 跟朴小姐汇报我们今天见过哪些出版社、关注过哪些书时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的样 子 ；是我们在汉城小巷一起尝路边串烧，还担心店家弄不干净的样子，是我们一 起去香格里拉大酒店和某位懂法文的韩国出版社社长，品尝露天红酒加西餐，在 山坡上放眼望尽汉城星光点点的样子。 当然，我也会想起嘉会洞狭长的台阶小道旁，那些正要变成粉红色的白蔷薇。 现在我不再是个懵懂少女了，不过我还留在出版界，为我热爱的职业奔忙。 我想着那些刚刚踏入工作，跟当年的我一般模样的爱书人。我好想对他们说，只 要带着诚意和努力，就算是站在任何一条陌生的河流边，也无须害怕，命运会在 正确的时候派船来把你载走，并让你遇到同行的友人。你要做的，只是选择在一 个地方上岸，把手里的种子变成果实。 忆韶，如果是你，你会想对他们说什么呢？

祝好！ 蔺瑶

蔺瑶专栏 编辑

【给忆韶的信】

剩在春暖花开时的守候

空空专栏 透视灵魂的魔镜

最近有很多来访的单身女性客人不约而同地在咨询时问起自己情感的归属问 题，想早一点预知归属的方向，她们大多拥有令人羡慕的职业，走在街道上也会 聚焦不少异性的目光。虽然美貌与智慧并存，但却孤单地在这个季节被遗落。春 天给我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花粉过敏，不仅仅是脸上久违了两个季节后冒出的那颗 青春痘，也不仅仅是日出更早日落更晚的换时交替，更是一种莫名而来的浮躁 ； 未婚单身大龄女青年们剩在这个春暖花开时， “剩女”已经成为这个群体的代名词，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都市女性加入到这个行列中，她们自信独立，博学 多识，举止谈吐间都流露着特别的气质，生活里除了爱情一无所缺，在她们坚强 的外表下都藏匿了一颗对爱情充满期待的心。

有一个好朋友，某天夜里突然给我传来一条手机短信，告诉我她对一位男士 的心仪之情，我为她感到欣慰，她那份已经沉淀了许久的爱情终于在这个春天重 生，上一次恋情所给她带来的伤害像一团乌云一样笼罩着她的心，久久不能释怀， 曾一度丧失了爱的能力，几年来都没有办法投入到另一段感情里。对于女人来说 最大的阴霾莫过于是在爱情里遭受的挫败，工作没有了可以重新找，最大的损失 无非就是每个月银行账户里固定到账的薪水，虽然最近在很多媒体上看到关于男 人和经济物质的价值对比，恋爱不如买房更靠谱，在这个经济年代，连人类最淳 朴的本质都被贴上了价码标签，这种原始的本能已经被渲染得面目全非 ；但这不 表示人们会就此放弃对爱情的追求，所以这个话题才会永无止境的被世人讨论。 记得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帮她做过一次塔罗占卜，现在的一切在发生以前，已经从 塔罗牌里得到了预知的讯息，当时抽到了圣杯 2 和逆位的命运之轮，很清楚这两 张牌代表了怎样的缘分，不由地唏嘘起来，这份短暂的爱慕之情不是她复苏后心 灵最后停泊的港湾，这也在后来的见面交谈中得到了验证，我所能做的是送上那 份准备已久的安慰。

在这个春天也许你正值单身，你有没有检讨自己之所以会孤单的原因，剩女 不等同宅女，但未婚的单身宅女一定是剩女 ；缘分可遇不可求，但也请给缘分到 来的机会和遇见幸福的契机，希望现在的剩女们在下一个春天来临的时候，不再 孤单。想知道真命天子离你还有多远，就来做一下这期的塔罗测试吧！

塔罗牌小测试 ：

未来六个月内我的真命天子 / 女会出现吗？ 空空根据以上的主题设计出相应的塔罗牌测试。 下面共有四张塔罗牌供你选择，凭第一直觉选其中的一张即可， 在选牌前先闭上眼睛默念此问题三遍。

空空专栏 塔罗

空空，原名马睿婕，资深塔罗占卜师与塔罗牌导师，中国塔罗牌俱乐部 Tarot Club 创办人。 曾多次受邀为时尚活动的驻场塔罗师。拥有月亮落在双鱼座的超强感知力。 在做谘商之余，也在潜心研习身心灵领域的奥秘。http://www.TarotClub.cn

XVIII 月亮 接下来的六个月里感情运势比较低迷，还需耐心等待， 只要坚持守候总有拨云见日的那天，在此期间尽量避免发 生暧昧不清的关系，无疾而终的恋情不会是你想要的 ；

VI 恋人 命中注定的缘分即将到来，真命天子 / 女离你不远了， 这很有可能是一见钟情哦！建议多丰富自己的社交人际 网，也许会有热心的朋友帮你把红线大牵 ；

VII 战车 虽然你不放过身边的任何机会，但这种大海捞针的主 动方式并不会为你带来真命天子 / 女，恐怕还会让你身心 疲惫，六个月内真命天子 / 女难以出现哦，心急也没有用， 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会出现 ；

II 女祭司 对另一半挑剔的你异性缘一直平平，你也习惯了独自 一人的生活，并享受孤独的感觉，在未来的六个月里会被 他人追求，但对方不是你的真命天子 / 女，避免成为别人 恋情里的第三者，灵魂伴侣的出现要用时间和等待来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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