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Magazine 6

September,2009

Alice

magazine

6 ETHER

REFLECTION hansey

“Just a little further up the hill, boy. You’ll be home soon enough.”

All along the river, peddling as fast as I could Watch as the wasteland flowers All cars and rubbish flourish, with black berries and red berries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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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Features

MiMZii Presents

002*

016*

REFLECTION hansey Thickets

特辑 CULTURE 理想

036*

人物 MASTER hedi slimane 颠覆美学

080*

满溢双手的语言 LALA 「地球」「梦」

088

「破」时尚 林剑 阴翳

162*

长篇连载 奥岚纪 追天塔「一」

070

专访 INTERVIEW 陈玉慧 迁移的蓝色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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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THEME- ETHER

image

article

COLU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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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光磊专栏 灰鹰巢城 书探，出版界的情报员

172

蔺瑶专栏 小编养成记 汉城书展，里里外外

176

11［Eleven］专栏 思想家 看不懂的时尚杂志

096*

130

178

105

136

183

木西 BLOSSOMED X

岑骏 She Haunts My Dreams

鸾胶 世界尽头

曹小优 影法师

点点专栏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日本推理·影像盛宴

空空专栏 透视灵魂的魔镜 灵魂牌

142 曹寓 少女病

108

LALA Daphnis and Chloe

148 公子羽 游女

152 黑熙 生还

PROJECTS

186

Hatch Uni of Alice 选题征集

188

致爱丽丝 读者书评及来信回复

116* MZ Hariti

124 熊小熊 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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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NKOBON

随书附赠文库本 天宫雁 鲸鱼星之夏番外 + 前发革命

When looking for my tower of all the rails and the roads I need a resurrection as my desires and power, grown thicket, tall around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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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ductory remark

CAST 主管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编辑 Kiya 刘宇婷 蔺瑶

主办 上海人民出版社

网站维护 安静

出品 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

特约编辑 一蕾－伦敦

主编 施宏俊

美术助理 竹刀鱼

执行主编 hansey

实习编辑 tree 石维青

运营监督 蔡欣

地址 上海市福建中路193号2411室（200001）

美术监督 LALA

网址 http://www.MiMZii.com

专题策划 点点

Email MASTER@MiMZi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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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行 北京丽禾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地址 北京市朝阳区幸福一村甲55号 保利源大厦四层

Nagisa－东京

邮编 100027 电话 010-64132098-802 印刷 北京华联印刷有限公司

国内统一刊号 CN 31-2030/C 定价 25.00元

Well, have I been travelling so long that I forgot how to stop?

Why are my brakes all broken, Wheels spinning out of control?

In mirror pale and deathly have bec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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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duction

《Alice》 从 本 期 开 始， 对 栏 目 进 行 了 整 体 调 整。 分 为「Personal Features」「MiMZii Presents」 「THEME」「COLUMN」 「PROJECTS」 「BUNKOBON」六个部分。 「Personal Feartures」个人特典 在罗兰·巴特眼里风格是作家的光彩和牢房 ；它是他的孤独自我。——“它是文学惯习的私人性部分，产生于作家神秘的内心深处。它 是一个未知而又隐秘的、本能的装饰性声音。”《Alice》所做的，正是让创作者最私隐最孤独的灵魂，寻找一个可以栖居的地方。《Alice》 或许不算奢华，却足够让栖居其中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至今《Alice》已经聚集了更多不同类型、极具才华的创作者。「Personal Feartures」便横空出世。它是承载“风格”的容器，甚至在翻开《Alice》时，就能感受到它强烈的个人色彩。它并没有特殊的限制，它 注重的是一种有关“创作”的精神，无论形式还是实质。hansey 的「REFLECTION」，以一袭惊艳的摄影掀开了「以太」的序幕 ；在「满 溢双手的语言」中，日本已故诗人、导演、天草栈敷剧团创建者寺山修司的词句，由 lala 用画笔再造成瑰丽的画卷 ；在「长篇连载」《追 天塔》中，奥岚纪用一个被预言 20 岁就将死去男孩的故事，来诠释“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偈语 ；又或者是 [ 破时尚 ] 中的林剑关于 流行文化片想式的呓语，讲述着阴翳的黑色美学。

「MiMZii Presents」MiMZii 呈现 以往的「特辑」「人物」「专访」整合为「MiMZii Presents」——从有着“不疯魔不成佛”的本质，特例独行的“异质”大师们 ；到离开 Dior Homme 颠覆时装设计师身份的 Hedi Slimane ；和陈玉慧娓娓道来的关于写作和漂泊——在 Alice 中更突出 MiMZii 的视角，成为与 主题并重的部分。

「THEME」主题创作部分，图文作品分立，继续挖掘新生代创作人的优秀作品。 「COLUMN」专栏部分有所调整，更关注“创作环境”或“文化实质” ，与「Personal Feartures」有所区分。 「PROJECTS」新增「HUA」策划征集，助力网络杂志创作团队 ；新增互动栏目「致爱丽丝」，选登来源于 MiMZii UNI 的书评及读者来信。 「BUNKOBON」随刊附赠文库本——天宫雁温情畅销小说《鲸鱼星之夏》番外篇及精彩书评。 关于 Alice magazine 栏目新格局，欢迎至 http://www.MiMZii.com 投票提出宝贵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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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all my wastelands flower And all my thickets grow tall and tall Still damn tall and tall, All around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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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Zii Pres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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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E, MASTER, INTERVIEW

理想 理想是青春最珍贵的财富，艺术者则将这一财富升华成宝藏。那些源自于“力比多”的精神能量因不同人的特质而 彰显出各异的表象，甚至是“不疯魔不成佛”的癫狂。确实如此，如果没有一些神经质的气质又怎能称为艺术者呢？如 果没有一些怪异的臆想，又怎么创作出极赋生命力的作品呢？而在现实的樊笼内，理想本身或许就是一种偏向于精神世 界的产物，渗透着执拗性格、另类审美、偏执等人格特质以及一些古怪癖好，这或许就是艺术者最真实的一面，尽管让 世人难以接受。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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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KAHN & SELESNICK

Nicholas Kahn & Richard Selesnick have been

collaborating for over ten years on panoramic photographs, sculpture and writing that por-

tray the fictional world of the Royal Excava-

tion Corps in 1930’ s England. Their work is in

numerous collections, including the National

Portrait Gallery in Washington D.C., the Brook-

lyn Museum of Art and the Philadelphia Museum of Art. Kahn was born in New York City in 1964

and now divides his time between Coxsackie, N.Y.

and Brooklyn, New York. Selesnick born in London in 1964, divides his time between Truro, MA and Brooklyn, New Y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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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本能 死亡本能（death instinct） ，又被称为毁坏冲动、自我本能（ego-instinct）或侵犯本能 ；这是一种要摧毁秩序、回 到前生命状态的冲动。 这种学说认为每个人的身上有一种趋向毁灭和侵略的本能冲动。而冲动起初是朝着我们自己本身而发的。弗洛伊德 认为这个死亡的本能设法要使个人走向死亡，因为那里才有真正的平静。只有在死亡——这个最后的休息里，个人才有 希望完全解除紧张和挣扎。生命由无机物演化而成，人从黑暗、温暖而平静的子宫而来。睡眠与死亡的境界与人所来自 的地方条件相似，所以生命一旦开始，一种意欲返回无机状态的倾向随之而生，这就是死亡本能的来源。平常所谓的攻 击驱力，可以说就是死亡本能的衍生物，只不过将毁灭的对象从自身转移到他人而已。当指向外界的攻击驱力因受到障 碍而无法满足时，便会转向攻击自己（例如自杀）以图自我毁灭。它是促使人类返回生命前非生命状态的力量。死亡是 生命的终结，是生命的最后稳定状态，生命只有在这时才不再需要为满足生理欲望而斗争。只有在此时，生命不再有焦 虑和抑郁，所以所有生命的最终目标是死亡。死亡本能派生出攻击、破坏、战争等一切毁灭行为。当它转向机体内部时， 导致个体的自责，甚至自伤自杀，当它转向外部世界时，导致对他人的攻击、仇恨、谋杀等。 与死亡本能相对，人还存在生命本能。这两种本能在生命体中有规则地混合存在着 ；生命或生活就在于表现出它们 的争斗和互动。对个体而言，生殖就代表着生命本能的胜利，而死亡则是死亡本能的凯旋。它们的争斗和互动也驱动着 文化的发展。 代表人物－ 松本秀人，海子，梵·高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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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本秀人 ——摇滚青春华丽谢幕 四月永远是忧郁的，并不仅仅因为淫雨霏霏的清明。当张国荣从香港文华酒店坠落而下时，仿佛是一个失去了翅膀 的天使，人世间的纷扰也顿时离他而去；Nirvana 的灵魂人物 Kurt Cobain 用手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几秒钟后扣下了扳机， 离开了这个曾使他快乐、痛苦、愤怒、迷惘的世界……于是，人生最高境界仿佛便升华到了以死亡作为华丽演出的终结， 如此信仰的追随者们更遍及到 Joy Division 的主唱 Ian Curtis、INXS 的主唱 Michael Hutchence、WINDIR 的首脑 Valfar、 Nidhoggr 的主唱 Nadrach 等等，甚至还包括日本 VR 乐团 X-JAPAN 的松本秀人。 Hide 本名松本秀人，是上世纪 90 年代叱诧日本乐坛的摇滚乐团 X -JAPAN 的吉他手之一。还记得《X 战记》动 画版中那首充满着无尽悲伤的《Forever love》吗？回荡在空气中的旋律仿佛吟出了心脏的呐喊，这首歌曲便是出自 X -JAPAN。不能否认 Hide 的灵魂人物地位，他是一位受人尊敬、领导着无数音乐人前进的音乐领袖，是一位永远留名 于日本摇滚音乐史的传奇音乐家，所谓“视觉系”这个名词就是由他创造并率先提出的。 众所周知，Hide 的才华不仅仅在于他的吉他演奏技术，更表现在他所创造出的具有强烈个人风格的新曲风上—— Cyber Rock，充满大量电脑音效的摇滚。当他站在舞台时，就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在玩耍，这源于他的赤子之心，使得 演唱会更像是欢乐的“嘉年华”，而他本人也特别温柔、热情、充满着爱心。他不但是 X-JAPAN 其他团员的精神支柱， 更是周遭音乐者的精神领袖。 可谁能想到，1998 年 5 月 2 日的早上 8 点 52 分，Hide 被发现用一条毛巾吊死在自家房门的把手上。纵然日本警 方已将其定性为自杀来结案，但民众对于 Hide 的死因仍有诸多推测。X-JAPAN 的团员以及歌迷们，始终难以接受他死 于自杀，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一次意外。或许如流星般的摇滚乐本就难以长青，在舞台上快速绚烂地燃烧完生命似乎更能 将记忆封存在最美好的时光，这可能也是一种对于理想的执着追求。伤花怒放后，剩下的是扼腕痛惜与无尽的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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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 今年的 3 月 26 日，是海子的生日和忌日，20 年前的这一天，25 岁的海子在山海关外，趟在冰冷的铁轨上，等待 死亡的降临。他也许并没有意识到，之后的 20 年，他会成为中国文化史上最闪亮的一个符号，或许他本无所谓这些， 在“面朝大海 春暖花开”的诗句中，在“以梦为马”的精神领域中畅游，才是他最重视的—— “春天，十个海子复活 在光明的景色中 嘲笑这一野蛮而悲伤的海子 你这么长久地沉睡到底是为了什么？”

梵·高 “Starry starry night……”这首熟悉的歌曲《Vincent》是美国著名乡村歌手唐·麦克兰为纪念梵·高而作。静谧夏 夜数着夜空中繁星点点的旋律，似乎正是梵·高名作《星空》的最好诠释。而这位荷兰印象派画家在完成了举世瞩目的 七幅《向日葵》后，选择自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人们如果确能真诚相爱，生命将会永存。”这就是梵·高的信念，可是冷酷而污秽的现实，使这个敏感而热情的艺 术家患上了精神方面的疾病，他甚至用剃须刀割下自己的一只耳朵。迷恋太阳的梵·高不仅仅在画布上描绘太阳，更将 自己化作向太阳而生的向日葵，献给了太阳，这似乎也是梵·高一生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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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爱沉溺 性爱沉溺，对性有极大的需求，并非沉溺于性所带来的快感，而更趋向于将性视作为信仰意味的仪式。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性欲作为人类本欲，即是“力比多”产生的能量基础。他曾撰文来论述达·芬奇是如何将性 欲转化为“力比多”投入艺术创作的。之后的精神分析理论中，性欲则趋向于接近非理性状态而脱离现实之苦的途径， 于是诞生出贝塔耶、萨德等左手实践性理论、右手书写情色小说的作家。

代表人物 ：巴塔耶、萨德、达·芬奇等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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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塔耶 ——通往神圣之境的性爱实践者 对于“色情”的定义实在太过艰难，更有法官以阅读小说时是否能兴奋起来判断其是否属于色情 ；而女权主义者更 提出了“男性视点”来鉴定色情，即如果作品是以取悦男性为目的，而女性丝毫不觉得愉悦，那就是一部色情作品。同 样难以定义的还有“色情大师”巴塔耶。 如萨德般离经叛道的他，在死后拥有大量的追随者，其中有罗兰·巴特等结构主义哲学大家、以《感官世界》震惊 世界的导演大岛渚、法国哲学家福柯、创作《Venus as a Boy》的冰岛歌手比约克等。 有关巴塔耶“耸动”的指责是针对他的小说《眼睛的故事》《爱德华达夫人》等作品。在苏珊·桑塔格看来，这几 部作品在文学的领域中，甚至比王尔德的《特里尼》、罗彻斯特伯爵的《索多玛》、阿波利奈尔的《放荡的大公》更有地 位。原因也非常简单，桑塔格认为巴塔耶并不是实实在在地撰写色情小说，他是以色情的形式去完成对传统色情小说的 戏仿。他干脆为色情立史，洋洋写下《色情史》一书，而书中最重要的观点，即“色情是人类性活动与动物性活动之间 的根本区别”。 此外，巴塔耶在性的领域身体力行地进行实践，他不但迎娶了著名影星西维亚（西维亚后来又嫁给了巴塔耶的好友， 哲学家拉康），并且越到晚年，越成为一个萨德式的性实践者——无论是异性还是同性——俨然是一个不知疲倦的老手 和花样翻新的常客。从实践中，他颠倒了性和死的次序 ：死和性 ；将性转化成趋同于宗教式的“苦行”以及神圣的仪式。 也因此，对于巴塔耶而言，对性的狂热并非是使他走向死亡的悲剧式宿命，而是迈向极乐的大门，释放人类文明所压制 的原始兽性的方式，是接近造物之神的捷径。同样是一个沉溺于此类嗜好的人，完全可以以巴塔耶作为辩护的借口 ；而 如果是对此类人士嗤之以鼻，也不必抬出卫道的架势，毕竟这是他们的理想，他们也因此理想而闻名于世界，不论是流 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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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德 如果提到萨德侯爵，势必会令人联想到他名声狼藉的一生，以及入狱后仍然笔耕不断，致力于色情文学的逸事。当然， 其中还有那部被帕索里尼拍摄成电影的《索多玛的 120 天》以及根据他的事迹改编成电影的《鹅毛笔》《疯狂精神病院》 《侯爵》等等。 在关押于巴士底狱的五年半时间里，是萨德创作的黄金时期，有传闻说正因为萨德向监狱外的人布道宣教他那些充 满着性爱与虐恋的理论导致了巴黎公众攻占巴士底狱。无论传闻是否真实，但萨德勿庸置疑是一个性爱沉溺者，甚至是 巴塔耶、福柯等人的鼻祖。

达·芬奇 弗洛伊德在《爱欲论》里将达芬奇当作案例，不但彻彻底底将他剥了个究竟，更把自己的精神分析理论套在了达·芬 奇身上。他认为达·芬奇将性欲转化为对艺术的创作能动进行创作，性欲给予他源源不断的精神驱动，促使他创作出如 此浩瀚渊博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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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别错乱 性别错乱，并非单纯的指男性或女恋，在福柯引领的后现代文化潮流中，更出现了第四性，甚至如 Anna Varney 这样自称第五性的艺术家。想来也容易理解，既然已经是第四性、第五性了，也就不存在所谓的同性恋或者是异性恋了， 而更呈现出多元性倾向。 为卡尔维诺、苏珊·桑塔格翻译的黄灿然曾写过一篇八卦美国精英阶层的文章，其中提到一个有着一系列耸动头衔 大学教授，整天倡导后现代等等哲学理论，没想到某天他的儿子突然出柜，并义正言辞地说自己并不是同性恋，而是同 时拥有男性与女性特征的第四性。教授父亲只得无奈地坦然，并在撰文的报纸上写文自嘲，足见非常性倾向对国外潮流 青年的影响。

代表人物 ：Anna Varney、美轮明宏、Brad Renfro（布莱德·伦弗洛）等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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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na Varney ——在墓地吟唱死亡的第五性歌者 “比黑暗更加黑暗。你必须一只脚踩在墓穴中，另一只脚踏在疯人院里，才能聆听那样的声音。”以拉丁语“永远沉睡” 为名的 Sopor Aeternus 就像是一个生活在墓区穴居的神秘生物，吟唱着死亡的歌谣。 与其说 Sopor Aeternus 是一支乐队， 不如将其看作一个来自德国的神秘哲学家团体。而主唱 Anna Varney，则是一个有变性倾向的思想家，拥有变幻莫测 的性别特征，始终以中世纪僧侣造型、苍白枯槁的妆容示人，一个音乐里饱含对黑暗的向往，自称是第五性的鬼魅般的 幽灵，总是在远离阳光的黑暗之处吟唱来自地狱的声音。即使 Sopor Aeternus 早已成为德国中世纪乐派的旗帜性乐队， Anna Varney 也始终过着隐居生活，不以真面目示人。 有一些新闻记者、乐评人曾通过传真采访她，希望得知这些令人惊异的音乐作品的灵感从何而来。Varney 的回答 总是如谜一般高深莫测，她认为她有一个精神上的朋友——The Ensemble of Shadows——一个虚幻的伴侣，她和她的 影子朋友一起创作音乐，而有时她仅仅是接受影子们的作品。她说 ： “音乐遍及整个宇宙。”她几乎是用音乐来生活，仅 仅是肉体存在于现实世界而已。正如 Sopor Aeternus 另外一层含义——徘徊在地狱大门外的孤魂野鬼，肉身早已腐烂， 灵魂却没有归宿，只能在无人的夜晚游荡在墓地，唱哀伤的歌。 综观 Sopor Aeternus 的音乐，《厌世 ：在土星的光芒之下》（Todeswunsch - Sous le Soleil de Saturne）、《死情人的 撒拉班达舞》 （Dead Lovers’Sarabande ）、 《颠倒坟墓之歌》 （Songs from the inverted Womb），都是以原音乐器配乐—— 大小提琴、低音号、长号、双簧管、鲁特琴、大键琴等等，甚至还有丧钟。以不疾不徐的行进速度，营造低调、庄严、 带着浓厚宗教意味的阴郁氛围。Varney 被称为日耳曼哭调的吟唱方式，与这些沿袭民谣、民俗舞曲的古老乐风融为一体， 且吟且唱。如泣如诉地悲苦低鸣，每一个发音都极具戏剧张力。有时，宛如一把钝刀在心上划刻 ；有时，被忽然而降的 死亡气息压制得无法呼吸；有时，仿佛让人见到地狱的游魂围着烈焰起舞；有时，又能让人感受到歌者对阳光的向往…… 一个“栖居在男性的肉体中的女性灵魂”，Varney 正是如此将灵魂投入音乐的世界中，将音乐视作自己的理想、生命以 及全部。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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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轮明宏 1935 年出生于日本长崎的美轮明宏原名丸山明宏。TA 身为全能的艺人，却厌倦了出道时美少年的定位，于是以女 性造型开拓出演艺事业的高峰。TA 坦言从小就爱化妆、喜爱穿华丽的女装，觉得这都是美好的事，而不是常人理解为 的可耻之事。TA 与三岛由纪夫之间的暧昧耐人寻味，三岛曾说 ： “丸山君，你惟有一个缺点，就是没有迷恋上我。”却 不知自己已经迷恋上 TA。他们曾一同出演深作欣二的电影《黑蜥蜴》，这正是三岛为美轮量身定制的舞台剧翻版。女装 之下的美轮已成为真正的女人，现已年过七旬的她略微富态，金色长发的形象成为她的标志，如同黑蜥蜴般妖艳的眼神 永远散发出谜样的第三性独特魅力。

Brad Renfro（布莱德·伦弗洛） 他翘长的睫毛下长着深邃的棕色眼睛，忧郁颓废的视线无法驱散别人对他灵动的追求，他叫布莱德·伦弗洛，天生 唯美的半熟少年。手指纤长擅长吉他，却只出过一张专辑。父母离异的阴影使他童年就吸烟酗酒，频繁出入少教所。导 演乔尔·舒马赫便是在诺克斯维尔少教所发现他的，并邀请只有 12 岁的他出演电影《The Client》。凭借片中不羁的少 年形象的本色演出一举成名，随后连续出演《Tom and Huck》《The Cure》《Sleepers》《Apt Pupil》等著名影片，演绎 各色少年。2001 年的电影《Bully》完全释放了他敏感多变的少年情绪。当被问起“电影对你人生有何改变”时，他答道： “我依旧是布莱德·伦弗洛，出生于 1982 年 7 月 25 日。电影不会对我的人生有任何改变，我的生命也不会因此不同。”2008 年，他参演完电影《The Informers》的后两个月被发现猝死于家中，死因不明，享年 25 岁。 虽然如此，他第四性的形象却永远存入了那些半熟少年的电影中，成为人们回忆中的经典。 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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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偏执 极端偏执，可以是完美主义可以是理想主义。不达目标绝不放手，毅力惊人。 英特尔的总裁安迪·格鲁夫在办公室的玻璃板下压了一张字条 ： “惟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这不仅是他的座右铭，其 实也是大多数艺术家们所具有的精神气质。 所谓艺术的偏执，除了对某种信仰、审美的执着，很可能是表现为某种癫狂、让常人难以忍受的怪癖。为了信念甘 愿引咎的苏格拉底、坚持地球是圆的而遭受火焚的哥白尼以及苹果公司那位完美主义偏执狂乔布斯，都是极端偏执的典 型人物。

代表人物 ：乔布斯、安迪·沃霍尔、萨尔瓦多·达利等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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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布斯 ——完美主义者？偏执狂？ 众所周知，如果没有乔布斯，就不可能有苹果的今天。当人们在感叹苹果的设计如此超凡，将苹果产品视作潮流的 象征时，究竟该如何评价乔布斯这样一个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苹果公司的人物呢？你可以说乔布斯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当然也可以说他是个偏执狂。 CNN 在一篇文章中对乔布斯做了很精确的评价 ： “对于技术，或者股市，甚至是癌症，他都自作主张。这种性格既 让他成为了当今最伟大的 CEO，也使他的公司冒了很大风险。 ” 的确，苹果正是如此依赖乔布斯，苹果血液流淌的简直就是乔布斯的血液，大多关键性的决策都是乔布斯这个偏执 狂做的。所谓的市场调研，也被苹果的市场人员戏称为“乔布斯每天早上在镜子前照一下自己”。所幸乔布斯是一个天 才的市场专家，他很清楚热爱苹果的客户需要的是什么，并把自己的想法不断实践出来。乔布斯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 “我知道我的一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尝试所有的事情，我能做的就是把我所做的事情做到无懈可击。”这似乎也能解释乔 布斯完美主义极端偏执的原因。 一个有关乔布斯的故事，说的是他在大学时候觉得上学没有任何意义，既不知道自己这一生想干什么，也不确定大 学能帮自己弄明白什么。于是他决定退学。他自认为是人生至此最好的决定之一。这让他可以去选择一些他觉得有意思 的课程来学习，比如书法。十年后当他在设计第一台 MAC 计算机时，书法中的知识一下子涌现在脑海里，MAC 计算机 因此拥有多种印刷字体和间距安排合理的字号。 多年来乔布斯有个习惯 ：每天早晨都会对着镜子自问 ： “假如今天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我还会去做今天要做的 事吗？”意外的是，癌症让乔布斯确实有机会真正以这样的问题问自己。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一次经历，让他可以更加实 在地谈论死亡。他奉劝世人： “你们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所以不要按照别人的意愿去活，那是在浪费时间……最重要的是， 要有跟着自己感觉和直觉走的勇气。无论如何，感觉和直觉早就知道你到底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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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沃霍尔 有关于安迪·沃霍尔偏执最趣的故事，是他不断把生活用品封存入一个个大纸箱，并称之为“时间胶囊”。你压根 想不到这样的纸箱居然多达 600 多个，而且其中居然能见到 54 号工作室的邀请函、咖啡包、Caroline Kennedy 的生日 蛋糕、一只风干了的人脚等等意想不到的东西。作为一个偏执的购物狂，安迪·沃霍尔十分迷恋商业，他经常从百货商 店买回一大堆琳琅满目的怪异东西，而同样是一个收藏癖的他也不会轻易将这些东西丢弃，于是就干脆全部保留在一个 个纸箱里。这些箱子不但显现了艺术家最真实全面也最无章可循的档案，同时也是安迪·沃霍尔留下的最立体全面的私 人日记。

萨尔瓦多·达利 以下是达利的自述 ： “我刚发现了我的香水！我点着抗腐蚀版画用的炉子，用水煮开鱼胶。我知道住宅后面放着好几袋母山羊粪，它的 气味只能使我得到一半满足，我跑到房后，抓了一把粪，回来把它投到开水里。然后用一支画笔搅拌我的混合剂。一会 儿，鱼的气味占了上风，一会儿，又是母山羊的气味，可我知道，只要耐心点儿，这种混合剂将是完美的，特别是如果 我再把一瓶核蛇油倒几滴进去的话。啊，真是奇迹！这恰恰就是公山羊的气味。让它冷却后，我便获得一种青状物，我 把它擦在身上。我准备停当了。”这就是疯狂的达利专为自己配制的特种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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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审美 另类审美，喜欢的口味有别于大众，诚然别人觉得丑陋的事物却总能发现其中的美感，更多的是对这种特殊审美的 欲罢不能。 普遍的审美观只属于大众，而艺术的前进之路总是因颠覆、否定传统美学而迈向新的境地。无论是文艺复兴颠覆了 中世纪教会美学、或是立体派颠覆了古典主义美学更甚至是后来的超现实主义、后现代主义之于现实主义、现代主义等等， 无一不循着这么一条否定扬弃的道路。而在此时，被公众所认为的另类审美，或许到了彼时又变成了潮流的代表。而执 着于己，坚持于心的创作者们，则需要为了维系自己的另类审美遭受非议，甚至付出生命。

代表人物 ：迪安娜·阿布斯、谷崎润一郎、让·洛林等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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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安娜·阿布斯 ——咒骂时尚的怪异摄影师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迪安娜·阿布斯的摄影作品仿佛全部相似——照片里的每个人表情（在一定程度上）都相同， 不会是讨人喜爱的人物，也不会是做着有人情味的活儿的老百姓，只是陈列各式各样的怪物和边缘个案 ：大多数丑陋 ； 穿奇装异服 ；置身于阴沉或荒凉的环境，并且充满着坦荡又信心十足的凝视者。 即使她特殊的拍摄题材使公众对她产生诸多指责与误解，可她仍然乐此不疲，用她的相机拍摄出那些侏儒和巨人、 带着狗的雌雄同体者、满是纹身的男子、患白化病的吞剑者。她甚至宣称她只有兴趣拍摄“外表奇怪”的人，她也有本 领找到这些素材 ：比如在新泽西州和宾夕法尼亚州拍摄裸体主义者的营地 ；在迪斯尼乐园和一个好莱坞摄影场拍摄无人 的死寂风景或人造风景 ；在一家名字不详的精神病院拍摄她最后和最令人不安的一些照片。她以那撕裂心灵的题材和它 们所表现出的平静、干巴巴的专注形成强烈的对比，来创造她那些毫不忌讳的、沉思的肖像的道德剧场。 如果去追究迪安娜·阿布斯为何会有如此特殊的审美偏好，不得不联想到她出生于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以及从小养 尊处优的生活，甚至是她对于童年时的回忆 ： “我小时候感到痛苦的一件事，是我从来没有处于逆境的感觉。我被封闭 在一种不现实感之内……那种豁免感是痛苦的，尽管听起来荒唐可笑。”人们甚至为她编撰了一部电影——《皮毛》，并 请来了曾因演绎出弗吉妮娅·伍尔芙的神经质而获得奥斯卡影后奖的妮可·基德曼来重现迪安娜·阿布斯，以表达“每 个女艺术家都该具有神经质”的公论，并且为她虚构了一段与多毛症男人的爱情，以解答她为什么会拥有如此怪异的审 美癖好。然而本职是时装摄影师的阿布斯却一再声称自己“对拍摄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人或题材完全提不起劲，只有我几 乎从未听闻过的，才使我着迷”。她习惯于说“操他妈的《时尚》、操他妈的时装、操他妈的俏丽玩意儿”。说到底她之 所以拍摄那些匪夷所思的古怪人物，实际是以强烈的占有欲来捕捉生活的瞬息，而所谓的另类审美、甚至是审“丑”， 其实也是与被摄人、物一次赤诚相见的面对。而当 1971 年阿布斯在家中浴室自杀，所有的非议似乎也就此熄灭，面对 她留下的那些摄影杰作，谁又能拒绝其中的真诚而否定阿布斯的理想境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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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崎润一郎 作为日本昭和时代唯美主义作家的代表人物之一，谷崎的笔法细腻动人、明丽酣畅，却自称“恶魔主义”。他信奉 樱花般绚烂美好之物底下必埋着腐烂的死尸。他的小说中充满男女之间病态畸恋的情节，更被一般人视为变态。让人吃 惊的是，那些惊世骇俗的情节也是他私生活的真实写照——他将自己的夫人松子当作值得他膜拜的女神，自己则是她的 仆人。据说日常生活中，他与松子真的如主仆一般：每逢吃饭，他恭恭敬敬地给松子盛饭，自己肃立一旁，服侍她饭毕， 才退到厨房和女佣一起吃。这与他的名作《春琴抄》《痴人之爱》中的情节如出一辙。谷崎坚决反对文学作品必须具有 道德教育意义的说法，并把为读者提供感官上的愉悦视为艺术的使命。他以极端的方式挖掘人性中极其隐秘的一面，并 升华到美的境界。

让·洛林 金发碧眼，体态婀娜的女演员们身着薄丝雾纱隐约透着胴体的外套，在冰冷的岩石海滩、宗教仪式性的坟场墓地、 阴郁而雄伟的古堡中穿梭，这些迷离阴郁的场景，构成了属于让·洛林的吸血鬼世界。出于艺术家的矜持，极少有法国 导演拍摄恐怖题材电影，然而让·洛林不但贡献出了法国影史上第一部吸血鬼电影，并至死不渝地以吸血鬼作为主角一 部接一部地拍摄至今。与美国同类电影不同，他拍摄的影片不以跌宕起伏的情节吸引观众，而是以诗意的场景与简单的 对话或音乐构成缓慢流动的、梦境般的景象。融合超现实主义与神秘主义，使他的作品散发出荒诞离奇、诡异神秘的梦 幻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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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主要表现为狂躁不安、偏执、抑郁、焦虑、幻听幻觉、敏感多疑、强迫急躁、思维紊乱、胡言乱语、乱 摔东西、冲动伤人、不能控制自己等。 英国两位心理学者在英国《卫报》上公布了他们的研究结果，即艺术家与精神分裂症患者在基因上相似。一石激起 千层浪，如此研究结果虽然不免有些极端，但从某种意义来说也给予了人们无法理解那些奇怪性格、精神异常的艺术者 们的精神世界一个合理的解释。的确，当我们把爱德华·蒙克、梵·高等人都归入精神分裂的族群中，自然也就寻找到 了一个方式去窥探他们艺术作品所表达的深邃奥义 ；也让人明白，正因为分裂的精神与人格，才使得他们能够穿梭在另 一个世界，并通过画布画笔等媒介向彼世界的人们描绘另一世界的奇妙风景。

代表人物 ：爱德华·蒙克、德加·爱·伦坡、贝多芬等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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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蒙克 ——孤独与死亡的相伴者 如果不是与死亡、疾病相伴，如果不是以分裂的精神去窥探属于死亡的世界，又怎么描绘出充满着忧郁、孤独，宛 如炼狱般的作品呢？爱德华·蒙克带给世人的不单单是那一幅《嚎叫》，更是他饱受矛盾与痛苦的现实考验，徘徊在对 人生的怀疑和焦虑之中的精神体现。 他出生在挪威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因为家族有着肺结核的病史，即便父母均受过良好的艺术教育，可蒙克从小便 经历了死亡。5 岁时母亲因肺结核去世，13 岁那年，姐姐们也相继去世，对于体弱多病的蒙克来说，死亡就宛如家常便 饭，疾病与死亡伴随着他一路成长，造就了他忧郁、内省和孤独的性格。而他将这些统统借由画笔传达给了世人。“我 要描写的是那种触动我心灵之眼的线条和色彩，我不是画我所看见的东西，而是画我所经历的东西。”蒙克如是解释自 己创作的灵感来源。而在《病孩》中，这一切被完全呈现。那“透明的、苍白的皮肤、颤动的嘴唇、颤抖的双手”直接 表现了蒙克曾经历过的肺结核病人的死亡瞬间，他有理由宣称 ： “几乎没有一个画家能像我在《病孩》中那样体验它的 主题知道最后一声痛苦的喊叫，因为这不是坐在那里的孤单的我一个人，而是我全部的爱。” 而后期的《嚎叫》则是蒙克在长期的精神压抑以致精神分裂后创作出的。画面上一个面容如同骷髅的人形，双手捂 着耳朵，站在一条不知道来头去尾的路上呼喊，红色的蛇芯般的天空更强化了骚动不安的情绪。蒙克甚至在画面的血红 色天空中写下一行字： “只有一个疯子才能画出这样的画。”之所以创作了这幅杰作，源于蒙克与两个朋友散步时走失， “在 灰蓝色的峡湾和城市的上空，我看到了血红的火光。我在恐惧中战栗起来，似乎感觉到自然中一声巨大的呼号。” 可以肯定，正是精神的病症，使得蒙克能够发现自然的呼号，而那些忧郁、惊恐、彷徨状态下的丧魂失魄的游魂 ； 那些扭曲而向外界无限延伸的线条、皈依的色彩更像是由蒙克的精神世界中分裂出来的思想的具象。 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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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加·爱·伦坡 小说《黑猫》中爱·伦坡早已将自己精神上的病症透过文字展现给世人。小说中的作家对家中的黑猫产生幻觉，认 为它是罪恶的源泉并将它杀死，可之后黑猫的诅咒愈加引发了作家的罪恶，他不但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并将尸体藏在墙壁 中。如果爱·伦坡不是深刻领悟到精神上幻觉、分裂，又怎能如此形象地将其一一表现在作品中呢？难怪后世的导演， 会在电影《黑猫》中直接把主角的名字取成爱·伦坡。

贝·多芬 众所周知，贝·多芬一生都承受着精神上的极大的斗争。从他的一些信笺中，可以发现他对于自杀的讨论，而因为 其侄子的事件更使得贝多芬遭受打击，在躁郁中痛苦不已。其实在贝·多芬所创作的音乐中也能发现他的精神问题，既 能聆听《月光》中静谧、冰冷的哀思，也能感受第九交响曲中的激情与暴力。在《发条橙》的影片中，甚至直接将充满 暴力的贝·多芬音乐作为对于暴力以毒攻毒的治疗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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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di Slimane 颠覆美学

在 时 尚 界，Hedi Slimane 所 拥 有 的 神 话 光 环 丝 毫 不逊色于任何一线品牌的创始人，这并不是因为 Hedi Slimane 有如何传奇性的经历，只因为“颠覆”。他的颠覆， 在于他独辟蹊径，他不因循于主流设计观念而创造出另类 的美学；他的颠覆，在于他不愿沽名于服装设计师的头衔， 爱摇滚、爱摄影的他宁愿在时装与艺术属地之间游走穿 梭……黑白、偏执、迷恋、slimboy、孱弱、病态、怀旧…… 有着太多标签的 Hedi Slimane 本无需任何标签，凡是他 的设计和作品都能被清晰地辨认出来，“Hedi Slimane” 本身即是最好的标签。 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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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Dior Homme 开始

Hedi Slimane，Dior Homme 的前艺术总监，如今活 跃于多个艺术领域。

他的作品在时尚圈产生了一点影响。到了 1999 年，随着 YSL 被 Gucci 吞 并，Hedi 开 始 为 Gucci 当 时 的 设 计 总 监

初入设计界，Hedi 同样是从学徒做起，受益于德国

Tom Ford 工作。不断积累阅历和自信心后他开始想要创

著名设计师 Rams 的教导 ： “要创造出真挚的作品，要兼

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于是他获得了为 Dior Hommer

顾作品的实用价值，要以完美的方式诠释现代主义。”

设计的机会，并近一步接近了自己的目标。在 2001 年，

如今见惯了无数富翁和名人的 Hedi，一想到要见 Rams 就像一个忐忑的小孩。

Hedi 第一场 Dior 的时装发布会，甚至吸引到法国国宝级 影星凯瑟琳·德纳芙（Catherine Deneuve）和美国影星

认真严肃的态度、对于现代主义的执着追求，配合着

凯特·布兰切特（Cate Blanchett）的莅临，甚至是那位

专业的剪裁技术以及对叛逆青少年文化的准确把握，使他

连自己 YSL 的发布会也很少出席的伊夫·圣·洛朗先生

成为近十年来被提及最多的也是最受赞誉的设计师。

都出现在了该发布会上。

1968 年出生于巴黎，有着突尼斯和意大利双重血统，

多元化的剪裁方式，既遵循着巴黎式的设计传统，又

Hedi 在进入时尚圈之前在 Ecole du louvre（巴黎卢浮宫

大胆融合了摇滚元素（特别是乐队 Clash 和迷幻摇滚代表

学院）学习艺术史。当时，时尚对于他来说是一份充满创

人物 Davie Bowie 的影响尤其易见）。这使 Hedi 成为了某

意和猎奇的工作（而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对于完美的

种意义上的摇滚明星，而 Dior Homme 也成为当季的大热。

斜剪裁的探索的贡献，以及他所打造的与众不同的 T 台秀

Hedi 在 Dior 的工作备受称赞，由于他的努力使商品目录

都成为了时尚界的传奇）。

更为丰富；由于他的提议 Dior 的服装涉及到了建筑、艺术、 摄影和摇滚吉他各个领域。而他自己也随之进入到了这些

尽管 Hedi 并不是科班出身，他最终还是敲开了 Yves Saint Laurent 的大门，成为了这个品牌的设计师。1998 年， 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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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域中，设计了许多 Dior Homme Stors，就像 Ford 之于 Gucci，Hedi 的设计和 Dior 这个品牌也变得密不可分。

DIOR HOMME AD SUMMER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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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r Homme by Hedi slimane Autumn/Winter Spring/Summer Autumn/Winter Spring/Summer Autumn/Winter Spring/Summer Autumn/Winter Spring/Summer Autumn/Winter Spring/Summer Autumn/Winter Spring/Summer Autumn/Winter

2001 "Solitaire" 2002 "Boys Don't Cry"/"RED" 2002 "Reflection" 2003 "Follow Me" 2003 "Luster" 2004 "Strip" 2004 "Victim of the Crime" 2005 (Untitled) 2005 "In The Morning" 2006 "The World Was A Mess, But His Hair Was Perfect" 2006 "These Grey Days" 2007 "We Look Good Together" 2007 "Navigate"

纵 观 Hedi Slimane 的 10 年 T 台 作 品， 从 YSL 时期的大胆实验到 Dior Homme 的简 洁明晰，无一不引领着男性时装的潮流，他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颠覆着人们的审美。在 Dior Homme 的 7 年间，Hedi 创造了一次又 一次的经典，风格从军装到哥特，从严肃到 随性，但始终离不开“青少年”这一关键词。 黑白加细身的纤弱美学，令 Dior Homme 登 上男装界的顶峰。但 Dior Homme 的衣服实 在难穿，身材要求高不说，气质更是难以达 到标准，不过大多数人似乎也没有因为这些 对 Dior Homme 敬而远之，反而是很正面地 去努力以达到能穿出 Dior Homme 的程度， 足以见得它的时尚地位。 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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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红血迹

出 现 在 2002 年 春 夏“Boys Don't Cry/RED” 秀 场上，一众黑白纯色的服装，赫然出现一团耀 眼的红，呈血迹的形状，如香港著名评论家欧 阳应霁在《设计私生活》一书中写到 Hedi 时描 述的那样，“感受到 Hedi 本人干净利落的果断 性格，我行我素的诗意坚持。”

蜜蜂刺绣

出现于 2002 年秋冬“Reflection”时装秀，拿 破仑穿着大红色的宫廷服四处征战时 , 披风上 即有刺绣小蜜蜂标志，这意味着战无不胜！代 表拿破仑皇权的蜜蜂刺绣是 Dior Homme 军队 风的体现，它出现在衬衫、修身 T 恤、针织衫上， 是 Dior Homme 的 icon。

窄领带和 超长围巾

掀起服饰界的旋风，很多牌子都推出了模仿款！ 可笑的是那些牌子不分档次，不论男女，真替 Dior Hommer 感到尴尬。白衬衫加黑色窄领带， 长围巾配背心，几乎已经成为经典的男生装扮， 甚至是某些女生的扮相。

金靴

6.5cm 高跟靴子，有五款颜色可供选择，但因为 金色的闪耀让人过目不忘。高跟和高帮皮靴已 经定格了 Dior Homme 的 Hedi 时代。

法式袖口、马蹄袖、wax 工艺、特殊领口、低裆的紧 身裤……太多的经典数不过来了。 Hedi 在 Dior Homme7 年已足够，是时候离开去挑战 新的领域，做自己感兴趣的事，他在最鼎盛时期戛然而止 留下美好的回忆，是聪明人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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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无关 Dior Hedi Slimane 自述

2008 年 3 月，Hedi 正 式 告 别 了 Dior 以 及 Dior 所 属 的集团 LVMH，有关于“LVMH 对他的期望和他自身意愿 大相径庭”的传闻也持续了一整年。 Hedi Slimane 离开 Dior Homme 是对服装设计师身份 最鲜明的背叛，但这也是他从服装这一单一表现载体的制 约中解放出来，成为一个艺术家的预告。 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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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 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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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能够展现不同人的生活方式，我喜欢有能量的音 乐，短短的几首歌就能够总结出人生的精髓。 我曾经喜欢古典音乐，二十多岁的那段时间听了大量 的歌剧。从事设计工作以后，Steve Reich 的简约音乐常 常让我有很多联想：比如反复使用尽量少的、必要的元素； 用奇妙的材质获得特殊的音色——这些想必都得益于丰富 的实验。比如时装，在听音乐的时候，关于新一季服装设 计元素的灵感就会浮现出来，也会在脑海中自动演绎秀场 的情景。 在我看来很多事都是这样的。音乐让我的想象力得到 解放。我最喜欢摇滚音乐，它是我的童年时代，我的青年 时代，我的日常生活。 我最喜欢的歌手是 Peter Doherty，几年以来就一直 拍摄他。还喜欢很多有名无名的乐队，他们会让我有很多 共鸣。 所以在《V Magazine》中连载的专栏，是一个报道 不同世代音乐人的栏目。几年前开始就以［Rock Diary］ 为题做过许多关于摇滚演出的后记。这个项目也是和我的 好友兼音乐评论家 Alex Needham 一同完成的。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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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 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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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就对展现事物的魅力产生了兴趣，至今未变。 在 进 入 时 装 界 前， 我 是 卢 浮 宫 学 院（École du

对于摄影没有偏爱。除了大师，也会喜欢那些无名摄 影师的作品。Robert Mapplethorpe 的摄影对我影响很大，

Louvre）的美术生。这段经历让我收获很多，也赐予我

他的摄影就像“反制度”性质的学术研究实验。他年轻时

开阔的视野。我受很多人影响，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摄

的作品不拘泥于对摄影的思维局限。比起整体画面的冲击

影上，我没有特定的偶像，都是零零散散地喜欢各种作品。

力，小细节更引人注目。我对他作品的理解和常人不同，

曾经几次三番想成为摄影师，也都是很偶然的想法。

我觉得这些作品并不停留在视觉表面——既不是花也不是

被时装界俘虏以后，也一直在心底把自己当成一个摄 影师。看起来似乎不可能同时做好两件事，毕竟服装事业

性，是内涵的“肖像画”，超出被摄主体的本身。 他生前，没有人好好整理他的作品。所以 2005 年我

已经占据了我大部分的精力。但我认为这两件事本质相同，

举办了“Robert Mapplethorpe Curated By Hedi Slimane”

只是以不同的表现形式表达相同的主题。

的展览。顺便一提，也喜欢 Peter Hujar 和 Willl McBride 早期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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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岁开始，我自然而然地成为摄影的狂热爱好者， 用生日时得到的钱买了一台机械式尼康相机，很快它便成 为了我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仿佛帮我写日记一般。用它摄 影就像是在和他的身体对话，拍出来的照片似乎也全是自 己爱慕的对象。记得最早拍摄的照片是堆在仓库中的木材， 是抽象的写真。那时我差不多十二岁，这种风格至今都未 改变。 我独爱黑白摄影，它不会混淆多余的美丽，是最直接 的表现。比“描写”更重要的是“感情”，摄影就像家常便饭， 我无法抗拒和相机独处时的奇妙感觉——在心中就只有描 写和被写体。但我非常讨厌被拍，有时却也无所谓被拍成 什么样，就当一切是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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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摄影记录每天繁杂生活中的事物和体验。 使用的相机有好几种——Leica，PENTAX，Mamiya， HASSELBLAD，Contax，根据拍摄题材的不同挑选。 但摄影最重要的还是要能够捕捉精彩的瞬间，不抓紧 机会拍摄，就会永远失去想拍的东西。 我在作品中呈现“回忆”和“爱”，以及“生机”、 “脆弱” 和“安乐”。喜欢把作品出版成写真集的形态。现在觉得 这种网上的形式也不错，以日记的形态记录我的照片，也 算是一种仪式。

展览及出版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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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在里斯本举行的《Costa Da Caparica 1989》 展览，是由两部分构成的。一部分是 1989 年在 Costa da caparica（葡萄牙的海滩名）拍摄的年轻冲浪选手的肖像 作品。还有一部分是 Peter Doherty 和英国摇滚影像相结 合出版的《London Birth Of A Cult》中的选作。 《Costa Da Caparica 1989》展览的一大特色，是在展 厅中放置了闪光的十字架形艺术装置，能够发出声音。以 此衬托这些摄影作品，构成一个有机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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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姆斯特丹举办的《Young American》展出的是 以“游历美国”为主题的摄影和装置。离开 Dior 后的四 个月里，去了洛杉矶、波特兰、旧金山，以及其他很多地 方。Gus Van Sant 特别为这次企划制作了原声。其实这 个展最特别的所在，是要在开幕酒会前的三十分钟内完成 所有装置作品，很多都是即兴的，全部都是就地取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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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 7 月，受西班牙美术馆 MUSAC 的委托，参与 Benicassim Festival 国际音乐节，在那里度过一周，拍摄 了许多作品。 11 月末，在巴黎的 Galerie Almine Rech 画廊举行了 个展，以《Perfect Stranger》命名。所指的是“不可能的 邂逅”。表现 Fans 对偶像的膜拜。 我想设置一些有舞台感的场景，我拍摄了 Benicassim 的舞台，纷乱的观众群，甚至连续好几天跟拍一些 F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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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是个神奇的空间，经常会和神圣的印象所结合。 我想要捕捉和塑造的仪式化的空间，不得不说到“光”。 “光”类似于“Aura”。有可以让周围产生共鸣的力量。 对于《Perfect Stranger》而言， “光”是仪式性的要素之一。 我设计了一些能够体现“仪式化”的装置。组装它们 需要很强的技术性，非常吃力，设置与搭建花了很多时间， 单准备就花了两个月。展览的邀请函也精心设计，是影像 作品《Smoke Machine》——拍摄 Klaxons 的演唱现场舞 台烟雾的特写，作为邀请函的素材。 从某种意义上讲，《Perfect Stranger》也可以算作是 Benicassim 的摇滚档案，更是对那些乐队队员的限定版记 录。是我摇滚轨迹的一部分。 许多人喜欢 Dior 男装店的装修风格——反复使用横 或竖的线条，运用透视法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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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System 系列是我与 COMME des GARÇONS 的合作。 合作契机很偶然，我单纯为了个人创作，设计了“F System” 这 个 系 列 7 款 各 限 量 10 件 的 家 具， 在 伦 敦 的 Dover Street Market 店中陈列，没想到却成了稀缺的商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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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曾经一度对围绕摄影来举行展览产生厌恶。 冲印，形式，都可以依靠投入大量的钱，和使用先进的技 术来影响最终的效果。这会让展览学术化而缺乏创造力。 我一直倾向于从整体出发。比如，在时尚的工作中， 除了那些服装外，我同样会关心时装秀本身，我觉得对我 而言，秀与服装同样重要。也因此，我的那些展览会如此 自然。在我看来，摄影作品，其实与摄影展本身是相融相 合的，并不像通常人们所认为的，展只是为了衬托作品而 设置。 在纽约 P.S.1 艺术馆的《Berlin》影像环境艺术展，因 为使用的是柏林 Kunst-Werke 企划时的东西，运到纽约 后的组装都产生了小小的变更。但那个美术馆很棒，是次 很好的经历。其他几次展览也都配合了录影和环境装置， 还有用灯光表现文字之类的，是多种表现形式的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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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摄影作品的关键是激情。 写真集《Stage》和《London Birth Of A Cult》是在 演唱现场所拍摄的作品。我对于激情的表现一直很有自信。 即兴拍摄时要用自己的直觉去控制快门。 我喜欢与被摄主体保持一定距离。我想这就是“匿名 性”（偷拍）之美……我希望原原本本地展现那些不知不 觉的样子，没有人为痕迹地表现当时的场景，可以说是把 记忆封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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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的图像在最初被冲印出来的阶段，常被称为显现 瞬间。我特别喜欢黑白的表现力，这就是我拍摄的肖像作 品大抵都是黑漆漆的缘故。 我曾经在已经上了涂料的油画布上使用轮转印刷机印 刷大开的海报。这是一种大费周章的制作，通常需要反复 重叠印刷好几遍。在油画布的质地上用不同的技术，也是 我首次亲身实验的开始……几经尝试，在铝上的印刷是最 费功夫的。 除了印刷，声效也是装置艺术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从 2000 年开始把所有的摇滚录像资料整理起来，发 现从那时以来，就有录下身边声音的习惯。 总而言之，我想传达有关“美”的意识，从最初到现 在都没有改变。所以在我做的那些展览中，总会有熟悉的 人物登场、总会有熟悉的情感回归。 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我个人情感中，那些熟悉的记 忆、感受会更迭出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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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 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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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 巴黎是我出生以及成长的地方，在成长的过程中，我 没怎么离开过那儿。我想，这正是为什么我很难离开大城 市生活的原因，我真的会感到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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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 柏林对我来说是一块空地。当我在那儿的时候，觉得 不需要做任何努力。从巴黎搭夜车，在凌晨，当整个城市 只有一丁点清醒，寂静的时候抵达柏林。火车从西到东， 创造了一种城市间的亲密感。这是非常舒服缓慢的旅行。 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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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 我相信纽约会变得比现在更有趣，“ 9·11 ”之后， 人们之间的依存关系发生了变化，让我觉得它更像城市了。 毫无疑问，这将是一个充满创造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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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 我一直需要更多的时间，因为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 总怀疑是否真的已经人在东京，会发生什么全然无知，就 好像人还在飞机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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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Hedi 离开 Dior Homme 后，这位设计师用点线和

时代特征。这一次，Hedi 来到了地面……他走到了人群中，

图片向我们交代了他的行踪。我们在西班牙认出了他，在

混迹于世人共同的誓愿。这些黑白照片中的人物颂扬汗水

柏林想象他，在全球出版物上找到了他的照片……就像翻

与放任自流。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在紧急状态和集体歇

看一本影像日记。如今，他展示在我们面前。通过他的摄

斯底里中抓拍的照片流露出的却是一种奇特的温柔和凄切

影——他最爱的传媒工具之一。他在里面向我们呈现了音

的克制。这些拍摄于混乱中的照片是沉默的 ：它们取悦于

乐，他的另一种激情。在那我们找到了艺术家令人兴奋的

自己，只是呈现一种情感，呈现某一个私密的孤寂的极乐

三位一体 ：照片、音乐、年轻人。细心创造的侧影，精心

时刻。这些照片就像 Gus Van Sant 电影中的画面，一幅

剪裁的线条，带点脆弱的摇滚的羸弱的举止，不带一点陈

接着一幅。身为 David Bowie、Clash 乐队的乐迷，Hedi

腐，这正是 Hedi 用来支撑时装的全部。不要忘了在摇滚

流连于青春的项背，醉心于那些年轻脸庞上沁出的粒粒汗

回归的最初，那些涌现在伦敦舞台上的乐队同龄人和他们

珠，他们又长又密的头发盖住了双颊，向我们诉说着另一

的追随者一起同时为 Hedi 走秀。Hedi 我们解释道 ： “几

些故事……

年前我就开始了这项关于乐迷的工作，对我来说，这些乐

他照片里散发出的理想主义情怀也给他的服装披上了

迷是浪漫主义的化身。”而音乐，对他来说几乎是一次充

一种风格，今天追求穿衣的青少年和年轻人及那些想要穿

满启发的旅程，一种哲学。“对我来说，重要的是音乐在

出风格的人仍然是 Hedi 式打扮。对于这位设计师来说，

个人修行中产生的影响，是通过音乐对自我的确立：情感、

摄影从来不是安格尔的小提琴，“这只是一个轮换的、补

对社会问题的干预，当然也有一种风格的创造、态度等等。”

充的媒介，主题却没变。我用系列时装去描述一个人，然

Hedi 的照片并不是一次突袭，我们深知艺术家对图

后用另一套时装去描述同一个人，现在我只是换成了用

片的偏爱。他描述演唱会气氛、后台、化妆间的纯粹抽象

摄影去描述他。”看 Hedi 的照片，同时也是看他的时装。

的书籍，关于 Peter Doherty 的彻底无疑的展露，通过这

时装？对，没错， “它一直都是一个现实问题。”他是想说，

些阴郁的自由人和流浪者，他向我们展示了 21 世纪初的

很快，他又要奔赴另一场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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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玉慧 迁移的蓝色灵魂

陈玉慧——新闻记者、散文家、小说家。有新闻记 者的独特观察，也有散文家的敏锐情感，更有小说家的冷 眼及热血投注。眼光落在台北、纽约、柏林、巴黎……西 班牙和北非，走过世界后，意大利托斯卡纳及法国普罗旺 斯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 曾在巴黎读过演艺学院，去西班牙街头剧场客串演 员，在纽约外百老汇当过导演。目前担任《联合报》驻欧 特派员，不定期为德文媒体撰稿。 1992 年出版长篇小说《征婚启示》，后改编为电影和 舞台剧。2004 年出版代表作《海神家族》。2006 年荣获 首届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决审团奖及 2007 年台湾文学奖长 篇小说金典奖。曾在《Alice》五月号及六月号上刊登短 篇作品《在维林的房间》和《你一定会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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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时觉得自己是外星人，只是 碰巧来地球旅行。”

Ｍ－几年前，你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征婚启示，并根 据那段真实的经历——对话了 42 位征婚男人——写 成小说。后来被拍成了电影，刘若英也因此得了许多

Ｍ－你在《Alice》杂志上的两个短篇小说，一篇是

大奖。女主角杜家珍身上有多少你的影子？

在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写的，另一篇则是在大马士革写

C －我从未看过那部改编自我的小说的电影。

的。发现你总是在四处游走，出生台湾，定居德国。 你觉得自己属于哪个地方呢？

Ｍ－写《征婚启事》这部小说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C －我有时觉得自己是外星人，只是碰巧来地球旅行。

这二十年里，你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有时我又觉得自己是古人，这是前世的轮回结果。有

C －我离开台湾，进入巴黎戏剧学院学习，这个经验

时我感觉自己是北京人，但活在元朝，有时我觉得自

让我知道，我真的不适合当演员，更适合当导演，之

己是蒙古人，因为父亲的血统也有部分来自那块土地，

后我去了纽约，很多年我都在编剧与导演，但十多年

我老是迁移游牧，搞不好和基因也有关系。有时觉得

前，我在慕尼黑定居结婚，也把生活重心移向新闻工

自己一定是台湾人，因为我一些饮食习惯与台湾人很

作和写作，我的欧洲特派员的工作使我必须快速在欧

像，但很多时候真的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因为在欧洲

洲境内甚至非洲移动，使我的生活更与世界讯息联

的时间已长过在亚洲的时间。

结，使我有很多机会坐在世界元首或各行各业的精英 面前，使我得学会离开书桌，为别人而写。

Ｍ－选择如此“漂泊”的生活方式，是几岁时的决定？ C －二十出头吧。这应该不是我当时下的决定，而是

Ｍ－你在生活上完全给人一种浪漫主义周游世界的疯

渐次如此发展的吧。若要以宿命论来看，用西方星座

狂，但是你写小说或评论作品又很冷静，现实，这对

学的推算，我的木星落在第一宫，而月亮又在射手座，

你来说是否是一种矛盾？

这种命格会住在国外。但这只是一个看法，我不会只

C －对，我自己是一个矛盾的综合体，我的生活常处

有这个看法。你说流浪漂泊，我说是习于迁移游牧，

于矛盾的状态。我常说，正常，太正常了，就是一种

那可能真的跟个性有关。

疯狂，而疯狂，太疯狂了，是不是又完全正常了？

Ｍ－ MiMZii ; C －陈玉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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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为无家，所以才想以书写 重建家庭。”

C －海神家族是一个返家之旅，也是溯源之旅，在故 事中，不但家族成员重聚，而海神妈祖也与其保护神 会合。因为溯源，所以海岛上的民俗及文化便与故事

Ｍ－这些年你从未停止过写作，很多文学作品写了，

相关，而神 从来都是无言垂视着信众或非信众。祭

畅销了，又得了奖。畅销和得奖，你会选择哪一个？

拜神明需知是对神的礼赞，也可以说是主题暗示。台

C －作品畅销比得奖重要，畅销表示每个买书的读者

湾这个岛上拥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神明，而生活也与

都给你奖。当然二者都有的话，就更妙了，这件事只

神祗息息相关，海神妈祖就像很多阴性神，低眉目垂，

在《海神家族》这本书上发生过。

她们却看到一个又一个的人生，因为海神在那里，所 以，视角变宽，也或许自然就有了所谓悲悯之心。

Ｍ－《海神家族》是你的代表作，2006 年获得世界 华文长篇小说评审奖。写这本小说的缘由是什么？

Ｍ－在《海神家族》中，有一个情节非常感人 ： “我”

C －想对我的德国朋友和家人说一说我的故事和来

回到台湾，去疗养院见父亲，丈夫陪在身边，年迈、

历。也许私底下，也想透过一个家庭故事去写一种家

慈祥、衰弱、权威的父亲颤颤巍巍地道歉。而“我”

国情怀，或者一种对自己身份的认同。

突然看到“当年年轻的父亲站在基隆码头等待他的爱 人，他心痛如绞地离开基隆 ；也看到为生活瞎忙为外

Ｍ－你是通过写家族的历史来寻找自己的身份吗？

遇奔波的父亲 ；看到一个不合群而在军队饱受排挤的

C －也许吧，想知道自己究竟从哪里来的，可能我认

父亲 ；看到一个见到女人便流露心馋表情的父亲 ；看

为，惟有如此，我才会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到一个愤怒无言刚从监狱返家的父亲……”我想，我 不是为苍老的父亲而悲哀，而是为小说里的那些女儿

Ｍ－可是一个无家的人怎么写家族的历史？

而痛心。她们都是失去父亲的女儿，没有人爱的女儿，

C －就是因为无家，所以才想以书写重建家庭。我想

她们眼中的父亲，是曾经引以为耻，并再也不想见面

要重建、修复我的家庭，因为我写完《海神家族》才

的人。

发现一件很有用的事情，就是我可能大半生都在怪我

C －对，《海神家族》里面的男性全部都是缺席的，

父母，说他们为什么不能爱我？他们为什么不能像别

里面有七个女儿，但全部都没有父亲。因为在我的人

的父母爱自己的孩子那样爱我？他们为什么老是那

生过程中，我的父亲是缺席的，我的祖父外公全都去

样？但我写完以后，我才明白一个问题，就是“天哪！

世 ；我父亲也是常常不在家，所以在我家里男性是缺

有谁爱过他们呢？”我爸从北京到广州，然后到台湾

席的。而台湾给我的感觉也是这样，有 Motherland，

来，我的外婆是养女，从小就要照顾那么多弟弟妹妹，

但却没有 Fatherland。

谁爱过他们呢？所以他们没有爱过我，我现在认为， 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忙着维生，不但没有时间，他

Ｍ－感觉上你是一个很野性、很果断的人，你曾感到

们根本也不知道怎么爱我，因为从来没有人爱过他们。

孤独吗？ C －我是很乱无章法，或者说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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Ｍ－在《海神家族》中，你把它和历代船工、海员旅

不是野性，而是任性，而且我常作极端的决定，不能

客、商人渔民所共同信奉的妈祖神的传统、祭拜须知

说很果断，应该说很盲目 ，我常感到孤独，在结婚前，

穿插在一起，你如此安排的用意是？

我都觉得孤独是我一生的题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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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个穿牛仔裤仍然很酷的女性 身体。” Ｍ－看到那两篇刊登在《Alice》上的《在维林的房间》和《你 一定会到天堂》时，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青春感，是很多 国内作家几乎快要丧失的，这种青春感是和忧郁、伤感联 系在一起的。有人称你为“忧郁派始祖”？ C －是啊，我年轻时因为看了太多西方小说和电影，再加 上情绪上很敏感，所以经常处于忧郁的状态，那些伤感现 在回想起来，有 70% 是强说愁，而 30% 是真的足以令人 忧郁。你说的青春感，其实是某种对时间的无感，在创作 时我把时间忘了，内在的我，一直是一个小孩，也许是小 男孩。 被称为“忧郁派始祖”可能因为我有一阵写散文时喜欢抒 发某种诗意的忧伤，我童年渴望爱的内在呼喊，我在巴黎 柏林慕尼黑时写了许多，收进一本叫《我的灵魂感到巨大 的饿》的散文集里，那个书名真的是那时我的心境。但最 近几年，年纪也增长了许多，我仍感饥饿，但没那么昏饿了。 Ｍ－你觉得青春对你，意味着什么？ C －青春于我就是拥有可以挥霍的时间，可以做错事或决 定重新来过。青春于我是甜美的笑容，青春于我就是可以 同时做三件事，可以一天之内从巴黎搬家到纽约，可以从 一家夜店玩到另一家，可以爱上不该爱的人。青春是煽情， 是挑逗，是有一个穿牛仔裤仍然很酷的女性身体。 Ｍ－很多年轻人写作都从自己的故事开始写，而你开始写 自己的故事（《海神家族》）却在构思二十年后，为什么呢？ C －我在写作上起步很早，但却很晚熟。像张爱玲三十岁 前就把最重要的著作都写完了，而我写了那么久，才感觉 自己可以开始准备好好写了，之前那二十本书仿佛是写作 的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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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是字和字之间的蒙太奇。”

Ｍ－你是用中文写作吗？在另一个语言系统中，用中 文写作的感觉怎样？ C －我用中文写作，虽然会几门外语，但逐渐知道， 我只能以母语创作，而且我很荣幸自己可以用中文创 作。中文是非常曼妙的语言，你几乎爱怎么写就可以 怎么写，不像德文的解剖感很强，而法文却像分析， 中文是字和字之间的蒙太奇，对我而言，是一种非常 容易抒情的语言。 Ｍ－你觉得你和其他用中文写作的作家有什么不同？ C －我没想过，应该没有特别不同，如果有的话，我 猜是在题材和语调上，因为长久生活在他乡，我关心 的主题与他们不同，而经常使用外语说话，使我的中

Ｍ－你丈夫是德国评论家，他形容你的句子“经常像

文写作时的语调和他们也不同。

诗，读你的文章就像坐在美丽的河岸，然后逐渐进入 冥想”。你觉得你是怎样找到中国文字的节奏、旋律，

Ｍ－之前我想把这篇采访稿定名为《流浪的蓝色灵

甚至画面，并且赋予它们生命？

魂》，因为你总在漂泊，而且蓝色也是一种流动的、

C －我认为文字的美感除了画面或视觉性的联结，旋

富有内涵的颜色。现在我觉得应该改成《迁移的蓝色

律和节奏也特别重要，而这些是自然产生的，一方面

灵魂》，流浪很美，但也有点悲，而迁移更像是一种

很小就开始写日记，写作是跟自己的灵魂对谈，陪灵

需要遵循的自然法则。你觉得人必须正视迁移吗？迁

魂散步，那些句子是附灵说话，当你贴近你的灵魂，

移的意义在哪里？

那些句子会自然出现。中国古诗或者电影蒙太奇手法

C －英国作家布鲁斯查特文（Bruce Chatwin）曾说，

在经营文句的视觉性对我有较大影响，而喜欢音乐和

人类的起源便是游牧生活，所以人迟早还是会回到游

舞蹈又使我注意节奏和旋律的衔接。

牧去，而今天的世界距离愈来愈小，人类迁移的可能 性增加，愈来愈多的人过着精神游牧的生活，以前的

Ｍ－你的文章受到谁的影响最大？

人迁移是为了求生，现在是为了追求精神的满足。

C －《诗经》和中国古诗对我有影响，不同人生阶段，

而精神上的迁移与游牧是很必要的，那意味你对异文

影响我的人也不同，十七岁前黑塞的书对我有极大的

化的兴趣，以及一个对文化开放的立场，一个人如果

启发，之后是尼采和叔本华，大学时代读很多心理分

不对于异己或异乡文化感到兴趣，那么他会逐渐流于

析学如荣格和弗洛伊德的著作，也看了太多欧洲电影，

民族主义，而多半是狭隘的民族主义，我认为在全球

之后到法国，我读杜拉斯、贝克特，有一阵子我爱读

快速流通的二十一世纪，人类应从过去的经验里提升

美国小说，短篇小说家卡佛的极简风格对我很有启发。

出来，不宜再犯老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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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家族》 陈玉慧在此书中透过一个台湾女子的寻根溯源，以复瓣玫瑰的结构一层层揭露家族的幽暗与 秘密，同一旋律在不同章节变奏交响，独立又紧密衔接，一波波推展出冲突、分裂、对抗， 而至和解的终乐章。这是一部男性不断缺失的家庭史 ：一心想开飞机而抛家弃子的外公、为 政治献身离家背井的叔公，以及被肉欲放逐在不同女人间而不能负责的父亲，缺席的男人造 成爱的缺席，无爱的女人只能彼此折磨、伤害，却又不得不互相依赖。 陈玉慧所建构的阴性史观，再再与传统男性大叙事背道而驰，女子的小情小爱，成为叙事重 心，却最终撑起所有的重量，颠覆传统框架。她透过小我的描绘，影射整个台湾的命运，糅 杂三代人近百年的台湾历史，融贯民俗、宗教、历史与人物回顾，为台湾近年来长篇小说的 重要收获。 ——摘自诚品网络书店 《在维林的房间》 刊登于《Alice·十字》，以维林收拾房间作为故事的起始，讲述了维林在父母死后，将自己 在孤独中流放，却遇到了自己的所爱——美优，却始终静默于口，不将爱意诉说。而在这 个收拾房间的契机下，美优终于忍不住给维林一次选择，正如《Alice》当期的主题 ：十字， 所蕴藏的意义，在这样一个短小却又曲折紧凑的故事中，得到了诠释。 《你一定会到天堂》 刊登于《Alice·圣杯》，在这样一个散发着中东异域风情的短篇故事中，陈玉慧并没有一味 地流连于浪漫华光，相反却塑造了一个带有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 ； “圣杯”的三角也寓意着 不确定的命运，陈玉慧正是将这个旅行中偶然邂逅的故事书写成小说，没有刻意的开始与结 束，因为命运就如三角那样，任何一角都可以成为开始或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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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Feat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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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LA 成员，插画师、设计师， MiMZii 异想泛滥的水瓶座创意人。

满溢双手的语言

寺山修司 1935.12.10—1983.5.4 日本剧本作家、歌人、诗人、作家、电影导演、赛马评论家， 在各领域中皆有活跃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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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LA’s Personal Feature 1

全新个人特典，甄选寺山修司名言改编绘本

地球 地球は中身のつまった球体ではなく、その中心に灼熱した溶解金属からなる火が燃えている状態では ない。中空、すなわち空っぽなのだ。 ー地球空洞説ー 物質の内部は空洞である。そこには、確信にもとづく個我という幻想などありはしない。 ー臓器交換序説ー 私は「天動説」には反対だが「地動説」にもまた反対なのだ。もしも地球がすばらしい速度で宇宙を 暴走するフットボールであるならば「地球を止めてくれ。俺はおりたい」といいたくなる。 ーヨーロッパ零年ー ガリレオ＝ガリレイは、ピサの斜塔から、重い球と軽い球を同時に落として、それが同時に落ちるこ とを実験によって証明した。 私は、その場合に二つの球が「重さのちがい」のほかに、地面が「とっちを愛していたか」のデータ（つ まり、地面はこの二つの球を同じ力でしか引っぱらなかった）ということをも問題にしてみてもよい のではないか、と思った。なぜなら、地面はこの二つの球を同じ力でしか引っぱらなかったのではなく、 もしかして軽い球をよけいに愛していたので、少し強い力で引きよせ、結果的には地面にとどく時間 が同じになったのかも知れない、と思ったからである。 ー人間を考えた人間の歴史ー 「この世界では、まっすぐの道はすべて迷路なんだ。 なぜなら、まっすぐの道は、どこまでも歩いてゆけば、必ずもとの場所に戻ってくる。 何しろ、地球は球体をしているからね」 ーカタツムリの笛ー 子供の頃、地平線というのはだれが決めるのか、真剣に追求しようと思ったことがあった。川のある 下町で、地平線を望見する。それから自転車にのってそこまで行ってみる。だが、ようやくたどりつ いた目的の町は目測をたやすく裏切る。まだだれ一人として、地平線まで行った者はいなかったと言 うのと、世界中のだれもが地平線の上に立っていると言うのと、どっちがほんとうらしくきこえるだ ろう？ ー地平線のパロール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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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人は夢の中では覚醒時の数倍の長さの体験を持つことが出来る。 ー地獄篇ー 「ぼくは長いあいだ、夢ということを考えていたんです。たとえば、夜、寝て見る夢の中の自分にとっ ては現実だった。夢の中での労力は、夢の中の自分にとっては現実だった、とね。だから、ほんとに 夢を守ろうとしたら、できるだけ眠らないでいないといけない……」 ー映画「田園に死す」ー 夢を見すぎると、その夢に復讐される。かと言って夢も見ずに生きるのじゃ味気なさすぎる。 ー人間を考えた人間の歴史ー 「いくら虚勢をはっても、ひとは誰も目ざめずに、じぶんの夢の外へ出てゆくことはできないのです」 ー阿呆船ー 夢の中は治外法権である。 ー猫の航海日誌ー スクリーンは、並んで座った者同士が「同じ夢を見る」ための限られたスペースであり、映画は夢の 入口に誘う眠りのようなものである。 ー地平線のパロールー すべての夢が現実化し、存在と同格に扱われるようになったら、私には夜、寝てからのあのだらしな い愉しみがなくなってしまう。 ー人間を考えた人間の歴史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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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QIU 地球

地球并不是实心的球体，地心也并不存在熊熊燃烧的熔岩。 地球应该只是个巨大的空壳。 《地球空洞说》 —— 万物的内部都是空的，我确信我的幻想。 《脏器交换序说》 —— 我反对「天动学说」，也反对「地动学说」。 如果地球是在宇宙间暴走的足球的话， 我想说：「我要下去，请把地球停下。」 《欧罗巴零纪年》 —— 伽利略从比萨斜塔同时投下两个质量不同的铁球， 它们同时落地的实验证明了自由落体定律。 这是举世公认的。而我却私下思量，除了两个球「质量不同」， 难道大地就没有「对谁更爱一些」吗？ 就是说，大地对这两个球是否给予了同样的吸引力呢？ 说不定是对质量轻的铁球有更多的爱，发出了更强的吸引力， 结果造成两个球同时着地也说不定。 《思考人类的历史》 —— 「世界上，所有看似笔直的道路其实都是迷宫的一部分。 沿着笔直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最终总会走回到原来的起点。 不管怎样，地球就是这样的球体。」 《蜗牛之笛》 —— 小时候，常思考是谁规定地平线的，也非常认真地去寻求过答案。 在有河流的乡下，望见地平线，然后骑上自行车去那条线一探究竟。 然而，一条街道轻易地骗过了我，被当作重点。 世界上没有人真正去过地平线； 世界上的任何人都站在地平线上 —— 听起来都非常可信。 《地平线的帕洛尔（语言）》 ——

梦

MENG

人，在片刻睡梦中可获得比漫长觉醒时丰富数倍的体验。 《地狱篇》 ——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思考梦这样东西。 在梦中发生的一切，对梦中的自己来说都是现实。 真想保护梦境，就尽可能地安于睡眠 」 ...... 《死在田园》电影 —— 噩梦做多了，就会怀疑它将要发生。但即使这样，丧失梦境的生活一定无聊透 顶。 《思考人类的历史》 —— 「人都活在自己的梦中。无论有多么虚张声势，都不会被他人惊醒，无法跳脱 自己的梦。」 《阿呆船》 —— 在梦中无论怎样的所作所为，都可不予追究。 《猫的航海日志》 —— 银幕，是让并排坐着的朋友们为了「做相同的梦」而存在的， 电影是梦的入口，是引诱观者入睡的饵料。 《地平线的帕洛尔（语言）》 —— 如果梦境都化为现实，变成实际的存在，夜晚的愉悦就会彻底丧失。 《思考人类的历史》 ——

Written by Shuji Terayama, Translated by LALA&OLAN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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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剑，写字界人称“打字机”，但凡不触及灵魂的玩乐闲事样样精通。

「破」时尚

阴翳

“黑”作为一种语词，和肮脏、恐怖、无政府主义，以及不 祥的征兆有关。这承袭自古代人类对黑夜的恐惧。与此同时， 这个充满了负面隐喻的颜色，却在与服装结合的过程中，被永 恒地时髦化了。如果说，时尚残酷的轮变会汰尽一切时下的鲜 货，很幸运，黑色将成为得以逃出生天的惟一。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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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对黑色的科学认识，起源于牛顿。他不仅发现了万有

而黑色进入女装则和服丧的传统有关。19 世纪，随

引力，同时也通过三棱镜发现黑色并不存在于光谱中。它

着染黑的技术变得不那么奢侈后，黑色作为葬仪的规定用

就像一只怪兽，把所有映照其上的光线，统统吞噬。因此，

色被广泛地应用开来。鳏寡孤独者，也必定一身黑。

它成了可以隐藏一切色彩和情感的最佳载体。正如藏污纳 垢的黑夜一样，正义与罪恶共存于暗淡无光的夜晚。相较

从 Chanel 最富盛名的小黑裙（little black dress） 开始，

其他颜色而言，黑色在情感表达上的零度，也许才是惟一

黑色真正走进了现代时尚界。先前的巴黎被东方异域风格

值得信赖的客观呈现。

所占领，时装色彩夸张且刺激。Chanel 把黑色重新带进 了时髦，之后经由好莱坞明星 Marilyn Monroe、Audrey

当然，黑色走进时装系统的历史，远久于牛顿的科学。

Hepburn 的演绎，这种极端高雅的色彩，与简约紧凑的

当初，仅仅是因为黑色不存在于自然之中，所以极难为面

款式组合便成为了永世的经典。然而，仅仅作为一种色彩，

料染色，成为只有少数贵族才负担得起的颜色。因此，黑

黑色不可能统御时装界那么久。小黑裙，仅仅只是体现了

色的袍子对于社会而言，不仅仅是权力的象征，同时也代

一种绚烂过后，对平静与自我约束的渴求。而黑色也才刚

言了高尚的生活方式。资产阶级革命展开后，新兴资产阶

刚展露了其丰富的内涵而已。

级摒弃了一切繁冗娇气的贵族服装，却仅仅保留了黑色以 满足其着装轻便严肃的要求。一时间，黑色成为最大的男 性时尚，代表了严苛的剪裁、低调与财富。这一意象至今 仍在男装中发挥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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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电影《黑衣人》 （Man in Black）的主角如此解释“黑

3 这种隐秘的色彩伪装，时常被哥特分子所利用。上世

衣”的意义： “从服装上，你无从分辨出对任何族群的从属，

纪 80 年代，延续朋克运动而来“新哥特”潮流，其实和

甚至湮没于人群中。你整个形象被雕琢成与过去的人事隔

原本的哥特文化无本质的联系。只不过，这批年轻人断章

绝。你是个谣言，你从未出生。匿名就是你的名字，沉默

取义地把中世纪的恐怖主义与极端压抑的氛围带入了现

就是你的母语。你不再是系统的一部分，你高于它，凌驾

代，并将之演绎成阴郁、孤独，又不失优雅的调调。当然，

于它，超越了它。”在这里“黑衣”成为隐匿了身份，从

他们也沿用了中世纪贵族们最爱的黑色。黑色的哥特风格

而高于世俗系统的一种符码。而钟爱黑色的日本时装设计

是这部分年轻人，用以在人群中自我疏离，又获取关注的

师山本耀司（Yohji Yamamoto）也有过类似的阐述，只不

方法。其原理类似于“黑衣人”和“忍者”，只不过在哥

过他植根于自己的东方传统 ： “忍者的精神是黑色的。忍

特那里，演化为一种青少年反叛情绪的简单表达而已。

者一定要把自己打扮成无形，从颜色和形象上都必须是黑 色的。”黑色的夜行衣，把穿着者丢进无穷无尽的黑夜中， 使之近乎于消失，而忍者却掌管着许多人的生死。

时装界敏锐地抓取到了这股青少年亚文化的重要 性，时装化后的哥特，成为当代时装最重要的意象之一。 Givenchy 现任设计师 Ricardo Tisci，谣传即将入住 Dior

因此，黑色在这里，可以被解释成具有神性的颜色，

Homme 的 Gareth Pugh 便是哥特风格的忠实跟随者。他

将人抽离出庸常的七情六欲以及既定的社会系统，从而体

们尽量用黑色的面料，设计一个又一个散发着怪异中世纪

现出穿者隐秘的恐怖高级身份。

味道的夸张系列。其中，饱含了技术上的难度，以及绝不 折衷的锐利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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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黑色本身不仅具有强烈的表现力，同时又是安全色彩，

在向来喜欢不合体设计的山本耀司那里，大量使用黑

轻松适用于一切色彩搭配。而哥特分子则用黑色来反衬其

色的目的是要取消服装上的一切细节，把关注的焦点放在

几近苍白的皮肤，以获得戏剧般的对比效果。不得不说，

雕塑一般的廓形上，如同夕阳前的剪影人形。荷兰设计师

这种夸张的对比效果，也暗含了色情的意味。19 世纪末

组合 Viktor & Rolf 也曾设计过一整季的黑色时装，并把所

的《巴黎女人》杂志曾明确地告诉女人，当男人看到她们

有模特的脸涂黑，使得这个系列的夸张廓形成为 T 台上惟

的黑色内裤时“希望看到白色的皮肤从黑色的紧身衣中显

一受到崇拜的。因此，时装被高度抽象为罗兰·巴特所言

现出来。这个能让他们性致勃勃”。在 19 世纪，由于女性

的“符号、符码、神物，以及信息”。

普遍的黑色服丧传统，使得寡妇也成为极具诱惑力的情色 目标。而 Dolce & Gabbana 则用现代服装技术，再现了 西西里寡妇造型。 把一切色彩与细节取消，很容易让人聚焦在由黑色包 裹起来的物体本身上。当黑色的皮革、PVC，以及其他弹 性面料，紧紧地包裹住身体的时候，其产生的色情效果远 胜单纯的赤裸。黑色把人体转换成欲望的目标，性的特征 被极端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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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在时装制作技术，以及面料的不断丰富过程中，黑色 不再只是一种单一的颜色。黑色的时装也不再只是单调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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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的，它完全可以是丰富，甚至是吵闹的，只不过采用 了一种低调的方式而已。 法国高级订制服大师 Christian Lacroix 解释了黑色的 丰富性 ： “黑色各个不同 ：半透明的精致黑，哀悼的阴沉 的黑，深沉的皇室的天鹅绒黑，衰败的平纹绉纱黑，丝的 直率黑，流畅的缎子黑，正规的油画黑。羊毛黑令人联想 起煤炭，而黑色的棉织品又一种乡村的民俗感，所有的新 材料，当它是黑色的时候总是有种娱乐味道。” 比利时设计师 Ann Demeulemeester 则擅于用不同的 黑色，在层叠的装饰效果下，体现她独特的美学诉求。谷 崎润一郎早就高度揭示了黑色的独特审美性。他在《阴翳 礼赞》中写道 ： “美不存在于物体，而存在于物体与物体 所制作的阴翳的花样与明暗之中……离开阴翳的作用，美 就消失。”

Photo by NICK KNIGHT Creative Direction GARETH PUGH Styling KATIE SHILLINGFORD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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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SSOMED X 木西

BLOssOme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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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你把天空的蓝色吸干，尔后拂袖而去。

bloSsomEd X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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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sSoMed x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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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 Haunts My Dreams 岑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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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phnis and Chloe LALA ，文案 夏无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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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春日原野的牧神之舞是与他人的争斗是夜间的冥想黎明的歌颂 爱是疯狂是拥抱是欲望是嫉妒是脸庞与双唇的嬉戏 爱是海盗的流言是诸神的捉弄是牧羊人的呢喃是没有边界的岛屿

Daphnis et Chloe

爱是最纯洁的传奇也是最简单的神曲 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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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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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子不仁，弃你东渡黑暗大海。归墟已尽，恸哭亦追不回，白骨化灵台。

佛说，开天辟地之初鸿蒙未现爱。你低头却知，腹中已幸孕五百儿。

MZ ，文案 奥岚纪

Hariti 鬼子母神·乾坤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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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me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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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你若向火汤，火汤自枯竭。你若向地狱，地狱自消亡。

皎洁月光下，幼细琵琶骨是你耀眼创。亲手雕琢碑，埋于枫林下。风火连城烧，怒灼了唐王八千胭脂马。吞噬日与月，教天下陪子共葬。

佛却哀怜笑，教轻放下屠刀。 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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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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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lanet

终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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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战 熊小熊 ，文案 留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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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初始由来无处可寻 迷蒙出氤氲的气息赐予温吞的光 明亮的希望和遮隐的危险 欲念变成巨大的翅膀捕捉自由的风 脆弱和泪水是最好的欢飨 旋转 起舞

醒来的人走了 没有人等待下午三点一刻时光线倾斜的倒影

在你出生之前 在我死亡之后 这所有的流光飞舞依然周而复始地上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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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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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尽头

茫的大地之上，每当渗着海风味的秋风从西部刮来的时候，成片成片的莽草便

鸾胶

会像柔顺的毛发般趋向太阳升起的方向招展而去，就如同一种冥冥之中的风之

人们总是以为草原是很辽阔的所在，那里生长着一望无际的植被覆盖于苍

召唤，催促着我们赶快向蔚蓝远方启程，去完成一场季节的仪式。 我们这一族，永远都生活在漂泊寂寥之中，只有天上的日月星辰是终生惟 一的忠实伴侣，跟随着疲惫的旅步一起斗转星移，见证所有狂野肆虐发生的古 战场，直到我们用那被鲜血祭染的夜空，映缀自己眼眸底那点繁星闪烁的冷傲， 那一刻，连苍茫而浩淼的世界也不得不臣服于我们迁徙的脚底。 祖父死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是我们这族最后的希望。” 我却从未如此认为。 当你习惯了年复一年的草原，你就会知道草原并不如人们口中所说的如此 辽阔。那是一个没有入口也没有出口的迷宫，惟有风，才知道世界的尽头在哪 里——一个无论我们如何追赶，也永远都无法抵达的地方。 又到了新的一年迁徙季节，听说在西方有一片被阴暗笼罩的小镇，中世纪 留下的古堡正在时间的河流中被安静遗忘，谎言与忧伤一并在摇曳的酒色烛光 里歌唱，吉普赛姑娘舞裙下喧闹的城镇逐渐被森白的废墟所吞噬，留下来的活 人早已忘记了春日的耕种，死去的人们躺在干涸的河床里无人问津，只有成群 的乌鸦还惦记着骷髅也会有依稀残存的美味。 所有的一切都在走向毁灭的边缘，惟有我，还对其充满了理不应有的新奇 窥视着。 我决定去路过。 这座颓废的城镇，散发着死寂而腐坏的味道，而那却是我内心深处所希冀 和渴望的。 我悄然行走在夜晚的石板路上，所谓的道路，它不同于自由而柔软的草原， 巷深处自己脚步的回音，听起来就好像对面会走来另一个自己。这种奇妙的感 觉，令我在同一条路上难忘地反复徘徊，仿佛是等待另一个自己的到来。 “你在做什么？”某个威严的声音，在我的对面响起，打乱了我脚步的节奏。 这是一个面容苍白的青年人，而让人印象深刻的并非他的面容，却是他黑 色西装下白皙修长的手指，和那仿若影射冰冷月光的尖利指甲。 我笑了一声，应道 ： “散步。” “去喝一杯？” “好。” 于是我跟着他，穿出幽深的小巷，向着略微光明的地方走去。虽然我的记 忆里，刚才那条小巷是个死胡同原本无人，而他的突然造访，却并不足以吓到我。 “你是外地来的？”他熟稔地坐在吧台后，兴致盎然地端详着我。 “是。” 他优雅的嘴唇贴在酒杯上，微微吸吮起了一杯淳红色的酒说 ： “你可知道， 外地人在我们这里，是很危险的。” 酒馆里昏暗的灯光下，人影绰绰。仿佛全镇的人都来到这个地方，使得酒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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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外的世界，只是一片空城。话音落，那些人突然抬起头来看这我，陌生而空洞的目光里扩张出掠夺性的野蛮，与一种 歇斯底里的绝望。 而我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子，他浑身散发自若而优雅的冰冷，淡淡地笑着说 ： “你为何来到这里？” “只是路过。” “那么，你要去哪里？” “世界的尽头。” 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凄厉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酒馆里，令所有的喧闹瞬间化为一片恐惧的安宁。 等到他笑完，他才看着我说 ： “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 我认真地回复他说 ： “不，这里不是世界的尽头。” 他冷漠的灰瞳里，刹时闪过一丝光芒，苍白的面容显得有些皎亮 ： “那么，可爱的旅人，请你告诉我，世界的尽头 是什么样的？” 我闭上眼睛，默不出声。 曾经，祖父告诉我，当你到达一堵永远无法绕过也无法穿过的墙时，那便是世界的尽头。在世界尽头的墙角，你能 找到全世界所有品种的花朵，无论季节如何变幻，花瓣永不凋谢，从墙缝里渗下的甘泉永不枯竭，从世界的尽头向着世 间万物蔓延而去。 而实际是，我却已无法区分在那幅美丽的画面中，有多少是祖父生前的臆想，又有多少是我自己的幻觉。 年轻人清冷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凉凉的甜意 ： “我说，你要不要来我的城堡？” 我略有惊讶 ： “你的城堡？” 他抬起手臂，指着墙壁上钟的方向说 ： “往山上走，你会看到这附近惟一的城堡，站在城堡上能眺望到全世界最远 的地方。明晚来找我，我一定让你看到你所找的世界尽头。” 听起来十分具有诱惑力。 虽然我对所有充满诱惑的事物天生不知畏惧。 年轻人喝完手中的酒，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背后斜斜落下 ： “趁天还没亮前，我要出去找 点吃的。你叫什么名字？” “布加。” “布加，你真该庆幸拥有一双诚实的眼睛。” 说完，他便推开酒馆门，从肮脏的人群中走向了门外的无边夜色。 天亮后，我并没有履行对他的承诺，而是继续向西。在决定彻底离开这个腐败小镇的最后一刻，我站在远方的悬崖 上回头眺望——正如他所说，确实有一座孤零零的古堡屹立在小镇的最高处，它的尖顶孤独地插入云霄深处，犹如一个 刺伤苍穹的裂口，仿佛一个堕落的教徒向上帝宣布一场不羁的背叛，透着被遗弃的森森阴冷和莫名的伤感。——我不知 道，在我眺望这座城堡的此刻，那个面容苍白的青年是否也站在他所谓能看到世界尽头的窗口，用他那冷漠而无情的眼 睛回望着我身在的此处。 离开，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我不会选择停留。 之后，我去了很多地方。 有时，我藏匿在狂欢节游行的人流中听老人们诉说有关世界尽头的古老传说，有时，我会孤身涉入无人的墓地去打 扰那些清眠于地下的鬼魅与幽灵。我习惯了人们喜怒哀乐的面具，也早已看穿，所有的伪装皆是出自对生老病死的局促 恐惧与大自然面前这微不足道的自卑，可他们却还是为一些所谓的聪明而沾沾自喜，直到生命钟声响起最后一记，才用 失声的声音与颤抖的手指寻求主的宽慰。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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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也不需要同伴，因为我实在无法分辨，人与人究竟能存在多大的不同。 春日里成群的候鸟在草原上空展翅飞过，我用奔跑来与它们比赛速度。然 后我发现，这世界上所有的路都是没有尽头的。我独自沿着白垩纪的海岸边行 走了不知道多久，或许，连与岁月无关的海风都厌倦了我这样一个独行者，可 是它还是不肯告诉我，云之彼端的所在。 当候鸟回到秋叶缤纷的大树上再次开始欢快筑窝时，我抬头透着婆娑的枯 叶眺望远处的晴空，此时，我再次见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那个高耸入云的 古堡。 我打算动身去拜访，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 城镇依旧熟悉而陌生地散发着腐坏的气味，阴暗统治这一切，浓密的乌云 从不肯散去。 我拥有格外灵敏的听觉，所以能听到有哭泣声从地底深处隐隐冒出，带着 痛苦与忏悔寻求宽恕与解脱。我装作视若无睹，继续向着黑暗深处前进。 上山的路早已被枯树落叶给覆盖了，让我不得不费好大劲去撩开那些植被， 沿着裸露在冰冷之下的石梯拾阶而上。 沉重的城门看似十分陈旧，我将手轻轻搭在它上面，它却轻而易举地开了。 古老的管风琴乐回荡在城堡大大厅中，犹如通天的琴声震耳欲聋。 “我等你好久了，”管风琴后一个穿着锦缎衬衣的青年人露出了一个欢迎而 热烈的微笑，“欢迎光临，我的朋友。布加，你的到来对我来说无比重要。” 我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说 ： “弹得不错。” 他修长的手指飞快滑过键盘，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一种调侃： “难道你不认为， 用管风琴来欢迎客人，是作为一个吸血鬼，最有型的开场吗？” 他的笑话很得体，我只能微微一笑。 修长而迷人的手指随着衬衣宽松的袖口一起摆动着，从容而优雅。 “布加，你真是好福气，”他说， “你现在听到的这首，是我最擅长的一首曲子。 可惜，你本该早几年听到它的。” “因为我需要时间来验证你的话。” “那么，”他停下手，乐声戛然而止，目光定格在我身上， “告诉我，这几年里， 你找到了什么答案？” “没有。”我回答说。 他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从管风琴前站起身，向我走来，苍白的面容下带着 一丝吸血鬼优雅的微笑，灰色的瞳眸在我面前越发清晰 ： “布加，我羡慕你的 诚实。” 他尖利的指甲碰触在我的脸颊上，传来阵阵凉意 ：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 知道你不是人类，因为肮脏的人类不会有你如此清澈的眼睛，将所有的原始欲 望都诚实地写在你的眼睛里。” “没错，我不是人类。” “你的眼睛犹如你们过去所有的狼人一般，”他冷冷地一笑，“寻找所谓的 世界尽头，真是我听过最可笑的信仰。”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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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们，却是连信仰都没有的黑暗一族。”我反驳。 他灰色的瞳眸里犹如飞快擦过一朵阴云 ： “是的，我们是被诅咒的黑暗一族，我们的全部信仰就是从最美丽的人身 上流淌出的温暖我们喉咙的液体。” “那天晚上你没有吸我的血，是因为知道我是狼人？” 他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说 ： “布加，你知道吗？你的身上，有一种我所熟悉的孤独。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在墙 头上看了你好久，你就仿佛一头迷了路的小狼在巷子里反复徘徊，所以我才出现在你面前。” “我本来就是狼。”我嘟哝了一句。 他笑起来，这次露出了尖尖的牙齿，他将冰冷的手指放在我的胸口，说 ： “鲜活而跳跃的心脏，全是被自由充斥而 喷张的血管，每一次的用力挤压，每一次的用力收缩，汩汩的鲜血就会流遍你的全身，带着所有的热气、生命、勇敢， 与爱……” 他似乎陷入了自我的陶醉之中，灰色的瞳孔越来越朦胧而迷茫，也越来越靠近我，直到他的尖尖的下巴搁贴到了我 的肩膀上，在我耳边喃喃自语 ： “布加，救救我。” 就如中了蛊一般，我顿时浑身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心神俱散。 直到下一刻，他尖锐的牙齿戳入我的脖子，疼痛才一下子让我清醒过来。我一把将他推开，瞬间感觉到脖子后冒出 了热乎乎的液体，同时心中升出无名的愤怒。 狼人天生具备无穷的力量，这或许是被称之为永生生物的吸血鬼都望尘莫及的。我扑过去，将被我推倒在地上的他 一把从地上拎起，愤恨的说 ： “你这个怪物！” 他嘴角戏谑地一笑 ： “你不也是一样吗？我可爱的布加，这是对你当初食言的小小惩罚。” 下一秒，我的拳头已经不客气地砸向他那张清秀而俊美的脸，他却一个灵巧转身避开，瞬间腾跃到了空中，俯视着 我说 ： “布加，我要告诉你在这座城堡里发生过的故事。” “我不要听！”我依旧无法原谅他对我所犯下的过错。 他只是缓缓一笑，缓缓从空中降落到了我的面前。 “我是这座城堡主人的儿子，我的名字是雷蒙德·马丁，”他俨然已恢复了平静的目光，“这座城镇起初也不是你所 见到的样子，它原本是个和平而安详的小镇，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我的父亲十分注重小镇的管理，对我的教育更是不敢 怠慢，于是他为我从远方请来了一个家庭教师。而正是这个家庭教师，毁了这个小镇。” “那个家庭教师是吸血鬼？”我的好奇心渐渐被吊起。 他点点头说 ： “他把我也变成了吸血鬼，而整个城镇的镇民就成了他的饲养场的食物。” “我起初很害怕，不敢告诉我的父亲，可是我却告诉了我的母亲。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爱，我的母亲自愿成为了我的食物， 定期提供她的血给我。直到她的血已经不能满足我，她最后死于失血过多。” “那个把你变成吸血鬼的家庭教师呢？” “他离开了，”苍白的面容下涌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他厌倦这个小镇，去了更远的地方。” “你不恨他？” “犹大为了 30 枚银币出卖耶稣之后，恐惧不已，在日落时分上吊自杀。但是上帝不原谅他出卖自己的儿子，让他在 死后变成了永生但永远孤独的吸血鬼，以惩罚他背叛的罪过。”他说道，“我杀了我的母亲，同样已经触犯了上帝，已经 不再配拥有任何的情感，又有什么资格去恨。可是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亦没有离开过。”人类的生命在吸血生物的永 恒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哪怕是赐予自己生命的父母的面容，也已经逐渐消匿在了时间河流的深处。就像拥有一个起 点，却再没有终点的道路。可是我们究竟是为何而来到这条道路上，连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进而失去了感情的温度。 而实际上，这世界上只有永恒，却没有永生。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真聪明，”他恢复了几个世纪以来优雅的自信，修长的手指交叉的瞬间，巨大壁炉的火焰一触即燃，“因为我打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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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结束自己漫长的等待，所以我想请你为我找到他并告诉他，我已经将这座城 堡与永生一起交还给他了。他的名字是弗拉德·则别斯 ·塔古拉。” “你就那么自信我会找到他？” “因为你与别人不同，你是寻找世界尽头的狼人。”他走过来，露出一个温 柔的微笑， “布加，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羡慕你的这双眼睛，它掺杂着兽性与人性， 毫不隐藏对自由的欲望。” “谢谢你的赞美。” “布加，作为对你的感谢，”他指着城堡边的一道小门说，“城堡的塔顶高 耸入云，在塔顶的窗口，你可以眺望到任何地方，你去吧——或许，你就能眺 望到你所寻找的世界尽头。——我祝福你。” 我迅速离开他，转身推开小门，我的头顶出现了一片永无止境犹如漩涡般 的黑暗。可我知道，在那黑暗的尽头，必然有光明在等待。 “替我找到他！” 那一刻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宛若爆炸般的巨响，我猛然回头，马丁已经走入 了壁炉里，化身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是他所选择的结束，将自己变为灰烬。 我只能闭上眼，继而抬起头，向着黑暗中螺旋式的楼梯不停向上攀跑。 所有关于世界尽头的画面在我脑海中不停交织出现，繁花簇锦的墙面下， 祖父站在那里无比慈祥地望着我——然后，突然间，我却觉得我仿佛见到了几 世纪之前的马丁。 马丁站在钢琴边微笑地看着他的家庭教师，那是人类年幼时期的纯净笑容， 然后这种笑容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消失。琴房就设在城堡顶楼，子夜时分宁静 清凉，难得的月光从空气中穿过像半透明的雾，缭绕在他们的旁边。象牙白的 钢琴是百年的古物，音色圆纯，那真是一段苍老的光阴。 马丁虔诚地扬起了他年轻的脸 ： “请赐予我永生。” 那个被称之为塔古拉的家庭教师慈祥的目光扫过他 ： “你不后悔吗？” “即使后悔，我也要用永生的时间去后悔。” 十几岁的孩子眉头清秀得仿佛有水光隐隐晃动，他认真凝视的目光，却比 月光更清澄。 推开顶楼门的一刹那，月光瞬间如水一般淹没而来，皎亮到令我简直睁不 开眼睛。 还好今夜不是满月，我心里轻轻叹道。 小心翼翼地走到这一切光芒的源头，是那扇塔顶的窗，阵阵风声从它的外 面呼啸而过，仿佛争先恐后地要赶去一个地方，我渴望已久的地方。 探出头去，一切都豁然清明开朗，只是有些缭绕的烟雾漂浮在全世界的上 空，犹如湖面上浮起的晨雾，而人们所生存的世界只不过是被淹没在湖面下的 另一个镜像。 我天性中那一半野兽的血液在体内史无前例的激动沸腾，感觉自己来到一 个不为人知的禁地，仰头便对着皓月长空啸出一声划过天际的长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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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任凭月光多么的明亮，我始终看不见天际线那里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我决定开始等待太阳升起的那一刻，再来看个清楚。 夜晚从来未像今夜如此一般漫长而难磨，深秋的空气中透着乏人的寒冷，我坐在窗边看着自己投影在地面上十指交 叉的影子，一切都如谜题，只等天亮来揭晓。 “布加，”祖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快来看呀！” 我豁然转过头去——那是太阳，我的眼前，它从天地一线的尽头缓缓升起，仿佛一场庄严的仪式，等待万物来向它 的诞生而朝圣面颂。 就在那一刻，我却仿佛失去意识。 失望浇熄了我战栗的灵魂，在天际线的那里，我看不见世界的尽头！ 无论行多远都必然抵达平庸的归处，无论去哪里我永远都无法找到世界的尽头，我突然明白那是上帝对我们这一族 的诅咒，所有的信仰与希望，最后只是一场日月交替的诅咒。 我的父亲是如此，我的祖父是如此，我的祖先都是如此，永生都追逐着一个虚无的梦，沦为世代谎言的祭品。 看着远方……太阳的升起，却是如此美丽，它金色的光辉充满了整个房间，向全世界散播着它神圣的教义，可是它 对我却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绝望至极的我，沐浴在太阳重生的光辉里，倒在被阳光照亮的房间里，心情犹如退去的潮水。 突然，阳光下，有一行字映入了我的眼帘。 那行字被刻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那是一个月光无法企及，只有日光才能找到的角落。 我站起身，缓缓走向那行被刻在墙上的字，伸手擦去覆盖在上面的灰尘，字与字行终于显现出其清晰的轮廓——“马 丁，我的灰烬将与你同在。塔古拉。” 我顿时如被雷击，难道塔古拉就是在这里化作灰烬的，就在我此刻置身的塔顶，就如我一般等来日出时分？ 那么，为什么马丁以为塔古拉只是离开了，而要我去寻找…… 为失败所阻止的追求，是一种软弱的追求，它暴露了力量的有限。 为成功所阻止的追求，是一种浅薄的追求，它证明了目标的有限。 所谓的世界尽头——只是一个为了更接近无限而施展的借口，永无止境的追求，才是我们这一族延绵传承的意义。 或许祖父早就明白了，世界的尽头并不存在，或许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个谎言。 可是，我却终于了解到，他并没有欺骗我。 就如同塔古拉，将他临死的遗言，刻在了马丁永远看不到的地方。 那是黑暗结束的地方，也曾是黑暗开始的地方。 一个永远不会为对方所知的世界尽头。 除非有一天， 他也找到了世界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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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法师 曹小优

0 这是我希望自己成为、但无法存在的人，因为神不认识他。但被神所不认 识的存在，太过私人。我的假的、私人的自我，是那个渴望存在于神的意志和 爱之外的自我——那种东西只能存在于现实和生命之外。那样的自我无非是种 幻觉……对世上的大多数人来说，没有比这假的自我更主观的现实，而它却是 无法存在的。一生致力于对这幻影的崇拜，就是所谓的罪。 ——托马斯·莫顿 (Thomas Modun) 1 回忆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忆过多，人变得像影子一样薄。 随一个线头般细小的线索随回忆走来，想要修补遗憾的欲望是路旁的野草， 沿途都可以看得见。我亦曾停驻，不由自主地篡写起来，心里琢磨着要将这段 往事打磨光滑，用丝绸遍遍擦出心绪的质感，好让整个心房都夺目地亮。然而 即使如此，我还是盼望着，盼望有人点颗辰星共我秉烛夜游，告诉我他就是那 掌管记忆脉络的神明，能交付凭据于我，证明倾泻的回忆并非我徒劳一场的杜 撰品。 2 你同我也当有段回忆。终生难忘。 3 若要追忆认识的过程，大概我也理不清，熟悉起来是某堂自习课上，我趁 老师不在偷偷溜出教室吃晚餐。教室在教学楼顶层，为应考临时搭建的一间， 穿过走廊便是一块花圃围绕的空地，我绕到那里时，乔木刚好也在。 是傍晚。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是云韵绯红的天。春末夏初的空气浓郁得暧 昧，恰巧应了这景。那刻的气氛竟然让我有些心悸——会不会柔情得过于戏剧。 同一个班，从未说过话的两人；狭仄的空间，身旁是暗自称赞多次的男孩； 来不及擦嘴角的面包屑，狼吞虎咽的我。咀嚼的声音在安静中变得无限庞大， 我窘迫地想着要转头走还是打破沉默说点什么，却听他叫了我的名字。 他说 ： “颖恩，听说你也喜欢吉本的书。” 有些惊愕，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竟直接去姓叫了名。 我“嗯呐”一声，因为拼命咽着嘴里的食物而发出含混的声音，这令我尴 尬得不敢对视他的眼睛。而他却毫不在意地同我聊起吉本的作品。 说是聊，也不过是他一人在说，而我在一旁拼命点头。 云摇身陷入一片深沉的蓝。他的声音是深夜划水而过的船只，漾起的，是 我微微起伏的心绪。 那刻心里滋生出感激。平日他向来是寡言的人。 4 我常怀疑这世上尚存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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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得发 的夜里，拧开台灯写功课，总是不由自主地走神，然后听到自己心跳带来的巨大回声。奇怪的是，这声音 仿佛并非来自我体内。 某种物质在耳旁“喀——”地裂开般，神经为之微震，大脑拉开巨大的空白……再缓过神来的时候，以为只是失控 一瞬。而身前嘀嗒的钟表却记录了 3 个钟头的掠过。 心底的凉意渗到手心，全是汗滴。 记不清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是何时。 后来因为害怕无故错漏时间而带来的不安感，我写起了 BLOG。 记录些生活琐事，兴致来了，也写些仅供自己玩味的小故事。常有陌生人留言。给意见的，或者想要交换链接的。 留下印象的是一个叫 KS 的 ID，从我第一篇文章起，一篇不漏地做了留言。有时只是简短的一句话，有时则是上百字。 这般想来，与我当算心灵之交。 也曾在 BLOG 上提到与乔木静默相处的那个傍晚。而后忆起时却有些后怕，若不是再见面时他的嘴角上扬尺度更大 的微笑，我会认定那是不曾有过的事情罢。 KS 说翘首以待你们的后续，乔木却消失了。 5 临近升学考试的时候，乔木便不再来上课。 班里总有些这样的人，不必花太多心思念书，家人早就为他们铺好前路，或是天资太高，受不得大课室的吵闹。我 琢磨半天也没道出他是就着哪一种原因，才忽然发现同窗几年，对他竟知之甚少。 升学考试的忙碌让人无暇顾及旁人的存在，乔木消失了一个月或更久，我也忘了数。只是偶尔经过他的座位时，看 着那干净又空荡的桌椅，空寂一点点从心底爬过去。 有天中午去图书馆，却忽然看到他。 说不出是惊讶还是高兴，我竟没敢去叫他。就这样远远注视在邻桌一声不响看书的他，偷偷掏出手机拍下来。 大概是太激动，拍下的他模糊不清。要好的女生看到后半开玩笑说是我太挂念这人，认错了。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他还在那里。 手机里他的照片越来越多，前去说话的勇气却丝毫未增。 好不容易盘算出个交谈的借口，周围强大的寂静又逼出我体内等量的胆怯。 临近升学考试还有半个月的时候，图书馆终于关了门。他便再也没出现过。 想一想，过去似乎也有过无数次装成不经意扭头，偷看他看书或写功课的事，却从未多言其他。毕竟我也害怕着， 若真了解这人并非想象中般脱俗，这失落的苦楚，还得自己咽。 每每此刻，就恨不得被吞噬知觉的病症突袭，好不由自主伸手抓起懦弱溺死太平洋里。 我想起来，和他还有段记忆发生在某节写作课上。 老师抽出两节课给我们放电影。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往前挪自己的凳子，而我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抱作业本。回到教 室时，自己的位置上早挤满了人。 我就这样抱着一沓本子灰冷无望地看着贴满人头的前半个教室。没人注意到我。 这时候，乔木忽然转身看了我一会儿，招手示意我过去。 到他跟前，他忽然站起来说，你来坐吧。 我疑惑地望着他，他连忙说，这电影我以前看过了。 凳子上还残留着他的微微体温。我不觉又心悸。 赶紧用深呼吸压下去。 他刚走几步又倒回来，接过我手里的本子，塞进他抽屉里，笑着说，抱着会不会太累了。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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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去形容那种内心快拧出水来的感动。 大脑直冲进 A 波状无法思考这猛然滋生的情愫是弗洛伊德所说的自我本 我还是超我，掌管兴奋和美妙的那股心绪是加温的水银，嗖地冲到最高点。 他在人群里冲我摆起的手。弯下身塞作业本时凑到我耳旁的均匀呼吸。脖 颈后漂亮的发迹，隐约露着一小块皮肤，是温柔的白。 “啪”的一声。我几乎听到了水银柱破裂的声音。 回家后我迅速打开电脑。挎在肩上的书包还顾不上放下。“去写”是大脑 的指令，在指尖推起一股股激动的酸胀。我奋力地敲起键盘，直到丝毫不差地 记录下刚才还在身旁的绒绒触角，来自那快成我信仰的人。 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写完的那一秒就看到 KS 的留言。 我忐忑地等待着他人给我些鼓励，支撑我来场类似于告白的活动，在十七 岁的夏天来临之前。 6 然而那个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平凡无奇的毕业典礼和毕业旅行。 十七岁那年的夏天。 关于那篇文章的评论累积成长长的一排。我终于盼到了 KS 的留言，在最 后一页的角落里，他写道 ： “我想，如果可以不长大，又能永远跟你在一起， 该多好。” 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两个重叠的身影——这便是错愕的根源的所在。胸 口海啸般的情愫，忘情地翻涌。 毕业后，我再没能联系到乔木。问起班里的人，他们竟纷纷对这名字表示 陌生。我这才忆起他向来孤身，也从不惹人注意，与班上的每个人维持淡漠友 好的关系。没人对他太熟悉。 彼时我禁不住流泪。平日触手可及的人，平日朝夕可见的人，要再碰面， 竟可以这样难。 如果可以重来，我会选择让情感如以太般将名为回忆的他静谧笼罩，还是 独自带上风筝，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放飞它。彼时的我的确没有勇气，但更以为， 来日方长，定有好时辰，可慢慢去等。 那以后，KS 也从网络上消失了。 7 心里是寂寞—— 时间消逝的寂寞、分道扬镳的寂寞。 8 秋天。街边的树在准备冬眠。它们在拼命拆身上的叶子。仿佛不在冬天来 临前将叶子拆光的话，一定会失眠。 我在这个秋天被安排进入医院接受治疗。这吞噬我知觉的病症，被判为神 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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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科的一种。母亲在医生的劝说下，日日催促我住进惨白的病房里。 而我不肯。我在等。 等我过完十八岁的生日吧。我对母亲说。 9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乔木的来信。 寄出地是那个遍开樱花的岛国上，一座叫奈良的城市。而那个我挂念了整个青春的人，正在那里愉快地生活着。北 国之春如此美，他在笔下温柔地描绘。我仿佛低头便看到那只蜷在他脚边的小猫，眯起眼睛冲我撒娇。 要赶快好起来，然后去他生活的地方看一看。 我这样想着，妥协地搬进了医院里。 在医院的无聊日子里，我开始给乔木写信。讲昨夜的梦，也讲这座城市的天气。更多时候尝试记下被他唤起的回忆， 像告白一样羞涩地告诉他那些他无法得知的日夜里，我为他攒下的心绪。 那些无法回还的日夜已经被我的回忆重塑过太多次，要怎么忘记他一脸若有似无的青涩和眼里凝固的光芒，雀跃地 闪动在我的视网膜上。还有他站在墙角看黑板旁的课表，转头那刻无意与我偷偷注视的目光对上。 我赶忙埋下头去摁住扑腾的心跳，在随手的草稿纸上写道，他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一簇风景。 写完一段我就忍不住停下来抱脚流泪。此刻的我，多像那些愿望得以被神明聆听的祈者，心怀无限感激。 这难能可贵的再次相遇。 写下的信并没有寄。它们和他的来信一并被我收藏在床脚的一个大袋子里。 我是这样打算着，待到见面那一刻，亲自送到他手里。算是个惊喜，也算是兑现长久以来，心底那份已消灭掉胆怯 的勇气。 然而愿望总是在未到实现的途中夭折。 10 冬天的时候我开始做各种奇怪的梦。 惟一记得清晰的一个，是梦到我在去那个岛国的路上，被村上春树小说的男主角拦住。我很着急，因为迷了路。我 找不到朝思暮想的乔木。小说男主角说他会带我去找，但作为交换，他要我割下我的影子。他说他的影子被留在了《世 界尽头和冷酷仙境》那本小说里，没有影子的陪伴，孤独差点把他的灵魂拎去地狱。我很同情他。于是点头让他割走我 的影子。这时候，他忽然狡黠一笑，幻化成乔木，往前方的悬崖纵身一跃……我吓得摇头尖叫。 是噩梦。但整颗心被丝丝不安越扣越紧。 我决定回家一趟。 于是我挑了一个母亲外出的上午，偷偷换好衣服溜回家。 不出我所料，家门口的信箱里，平躺着一封厚厚的信。 顾不上看寄信人和地址，我确认是给我的，便迅速拆开，蹲在家门口读了起来。 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篇故事。讲男孩的初恋，和班上几乎没有说过话的一个女孩。 “教室旁的花坛旁和她独处的傍晚，她拼命咽面包的样子，她抱着一沓作业本在教室后面，灰冷无望的样子，她趴 在图书馆的书桌上，左手支着下巴。微闭的眼帘下，那对美丽而冰冷的褐色眼眸在微微颤动。那双眼睛，是他心底，黄 昏时分天空宝石般耀眼的辰星……” 读到这里，我激动得几乎无法呼吸。心脏剧烈的跳动声像是企图撑破胸膛的呼叫。 “只是那时他不知她也眷恋着他。他说他想要留住时间，要为这女孩，永远活在 17 岁，思忖过所有的方法，最后像 她所喜爱的电影《铁皮鼓》里的小侏儒那样，从高处一跃而下来结束自己的生长。可惜现实并不像电影那样奇迹绽放荡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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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回肠。后来女孩十八岁、十九岁，他却真的留在了十七岁那个夏天。” 寄信人那栏，那个熟悉却又几乎被我遗忘的名字，刹那间煞疼了我的眼睛。 K——S—— KS。 我愣在原地，惊愕得久久发不出声音。 乔木死了。 当我终于接受这个事实时，大脑开始频繁地进入空白。那吞噬我知觉的病 魔，得知了我的秘密，它掌握了我的弱点就是那叫乔木的男孩。而如今他死了。 记忆的波纹长久呈现平滑的曲线，我连这个事实是 KS 在信中告诉我还是从别 人口中得知，都拿不出精力去回忆。 11 这一年的冬天这样长。 像永远一样，像痛苦一样，像忘记你要耗费的时间一样，这样长。 12 窗台上有一盆植物。 好友来探望我，说是回了趟学校，知道我惦记教室外那花坛，特意摘了那 里的花草给我。那日她留了很久，说些彼时的趣事后，我转头看到这盆花草， 随即想到了乔木。 刹那间，失神半晌。 死亡并不令人悲伤，只是被伤感吞噬以至于无法呼吸，才让人痛苦。 好友见状，从带来陪我消磨时光的同学录里抽出毕业合影，挨个叫起同学 们的绰号。 我把头凑过去，在一个个熟悉的人相里寻找我心中挂念的那人。 可匆匆扫过一遍，竟找不到他。 我慌了。 再看一遍，仍是没有。 第三遍，第四遍…… “我说，乔木没来拍毕业照么，这照片上没他。”我问她。 “乔木？哪个乔木？”她满脸惊讶。 “毕业一年而已，你竟然忘了。”我有些丧气，却也想不出个合适的定语来 概括他。 “毕业一年？是毕业三年才对吧。再说，班里哪有乔木这人？”好友翻到 名册那页，逐个指给我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排“2005 级学生毕业留影”字样。 好友离去后，我只觉得喉腔干涩。 愣在那里，不知任时光摩挲而过多少。随后，我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 床脚那个装满信件的大口袋上。 对了，还有这个。 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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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而言，那无非是最后的凭据。 证明那人的确存在过。 我双手微抖地打开了它。 13 有时我会想，贯穿这场眷恋的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消失和发现，犹如阳光下才有的影子。我在毕业照上找不到乔木的 位置，也找不到记忆中的他的来信，更无法获知他是否是真的存在过的人，并和我有过交集。时间的能力这样强，刻骨 的疼痛，花绽般的喜悦，日升月落的忧伤，都可以遗忘。他大概只是我曾经说给自己听过的一个故事，填补十七岁那年 葱郁又无奈的生命，用无瑕又决绝的恋情。 我在那成堆的信件里，发现的全部便是我从未寄给他的信和一本本关于那岛国的介绍手册，语言教材。我念一遍那 些贯穿日夜思念的句子，就不禁闭眼流泪。这讳莫如深的依恋，直至这刻，也无人承接。内心的空寂，敲一敲，回响永鸣。 乔木已把那供我投递的邮箱封锁。 或是，我已明白留不住年少，惟有接受日落，阴雨，和光影的消散，将那通向幻想的大门封锁。 在某张信纸的背后，我看到自己稚拙的笔迹，写道， “那时我想，若能不长大，又能永远跟他在一起，该多好。 ——KS” 远方的夕阳在墙上拓下我的影子。 我注视那人影，脑间闪出一个暗语。 KS——KageboShi 这是那岛国的语言，写作汉字为“影法师”，意为“人影”。

14 若爱是将自由和回忆捆绑在一起的死结， 你是不曾存在过，还是不再因我而存在了？ 15 那是距离我生命末端非常近的时刻。 我在傍晚日落的花坛前，仿佛听到了乔木说话的声音。和他十七岁那年一样年轻。那声音清新又美好，夏花般开进 春末的空气里。 又一个夏要来。 我已丢失了那些足以证明记忆的碎片，惟独清晰可见的，仅是自己的孑身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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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病 曹寓

1 店里快打烊的时候，我已经耐不住性子把脖子往窗外伸，手里的盘子险些 滑落到地上，一起工作的年轻男孩又提议一起走路回去，我撇了撇嘴没说话， 怏怏地解工作服的纽扣。外面的雪好像又大了一些。 “今天辛苦了。”老板关了厨房的灯，我刚踏出店门，被门口立着的黑影吓 了一大跳。 男人猫着背站在门口，双手捧在嘴边呵气，看到我的时候，把手放下来点 了点头。借着远处的车灯好不容易看清楚了他的脸，之后，换成是我在原地了。 “我怕太晚了你回去可能不安全。”他张口说话的时候吐出一小团温柔的白 气，我把身子往他身旁凑了凑，他的肩头落了一朵雪。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鞋底与雪花摩擦出的咯吱声和我咚咚的心跳声， 我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小截手指在一个我险些滑倒的契机后被他握住。这是十二 月的某个夜晚，冷空气在我们周围和时间一样停滞不前，每一次迈步都被拉扯 得柔韧又绵长，而身旁这个叫川彦的人被笼罩在我家楼下的银白月光里，我从 窗口探出身子去刚好看到他半扬起的脸，因为吸进了一大朵雪花而打了个可笑 的喷嚏，嘴巴一张一合的费力口型似乎是在说晚安。 心脏像被撬开瓶盖的汽水瓶，汩汩不断往外涌动的情节，我至今，连一厘 米都没舍得忘记。 “晚安。”

2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老板站在我面前双眼发红地瞪着我 ： “2 号桌的咖 啡呢？” 我手忙脚乱地铲起一大堆咖啡豆，西奈在旁边怔怔地看了我半天，说， “你 最近总是走神呢，恋爱了？” “哪有的事，忙着打工和毕业论文。” “昨晚睡得很晚吧？” “唔，回家都快 11 点了。” “一个人回去不要紧？” 大脑里的某股神经咔的一声，我一紧张，端在手里的咖啡险些泼出来。 “嗯……不要紧……吧……” “那就好。”西奈替我接过咖啡，温柔地对我笑了笑。 “啊，不用啦，我自己送过去就好。”我急忙抓了调羹和餐盘去送咖啡，走 近了才发现，2 号桌的客人是川彦先生。 “川彦先生又来看你啦。”我拉开冰箱一边帮客人找千岛色拉一边问在开着 金枪鱼罐头的西奈。将冰箱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都找不到。 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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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来接我下班，说好了去他家一起做饭。” 怎么听，这话也自然得没有炫耀甜蜜的嫌疑。 愣了几秒赫然发现千岛色拉就放在冰箱的第一层。像是跟自己发脾气，我使劲地甩上冰箱的门。 “真好呀。”听出我口气里的羡慕，西奈也只是笑笑。 我在这家店打工的第一天就遇到了川彦先生。 他坐在傍晚时分的 2 号座位上，点的混合咖啡被我错记成了意大利咖啡。当他有点惊讶地告诉我上错了时，我窘迫 地伫在那里焦躁又紧张地面对打工首日的重大错误，像支将要被处罚的战败队伍。然而川彦先生只是宽容地笑笑示意让 我放下，他说，“意大利咖啡我也喝的，再让你做一次太麻烦了。”我松了口气，冲他拼命鞠躬说谢谢，一旁的老板偏头 过来问发生什么了，川彦先生竖起一根食指到嘴边，眨眨眼睛表示他会保密。 我躲在喷着蒸汽的咖啡机后偷看川彦先生，他每喝一口咖啡就抿抿嘴，手指若无其事地轻轻敲着桌面，普通的上班 族制服被他穿得很整齐，最上的一颗扣子却没系上，能看到里面白色的衬衣和一小截冷漠的锁骨。肩线被勾勒出一个恰 如其分的轮廓。天色暗了下来，他头顶的灯亮了一盏，发梢在微弱灯光的勾勒下，像个易碎的梦境。

3 因为白天有课，打工的时段多排在夜晚。老板取消掉二十四小时营业制后，我就不得不赶最后一班地铁。好在租的 房子并不远，搭不上地铁的时候走路倒也方便。 晚上在店里打工的还有个叫小武的男孩，和我同一所大学不同学科，好几次邀请我一起回家被拒绝后，便开始赌气 为难我，跟学校里那些男生一个模子的焦躁和轻浮。那天终于忍不住和他大吵了一架。独自闷闷不乐的归途上，我拨大 IPOD 音量，路过一家西式点心店门口时，aiko 刚唱到“我把额头贴在稍微比我高的你耳边 被你甜蜜味道吸引的我是一 只独角仙”，一对情侣便从里边走出来。 湿漉漉黏糊糊的甜蜜味道将我透在玻璃橱窗上的侧影衬托得更加寂寥。 失神的半晌，被迎面的车灯晃花了眼睛。 车主嘀嘀地按了按喇叭，车窗摇下来后，竟然是川彦先生。 “上车吧，送你一程。” 屏住呼吸一言不发的我，在川彦先生眼里，大概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女生吧？我偷偷瞅向他的时候，似乎被他发 现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来，随手扭开了车里的音响。是 Earth,Wind and Fire 的歌曲。 “川彦先生也喜欢他们的歌？” “你也喜欢？” “嗯，小时候常在父亲车上听到。” “其实我也喜欢 Perfume。” “骗人！” “认真的。”温柔愉悦的声音分明有和他年龄毫不相符的沉稳。我趁说话的瞬息拼命打量他，头发、眼梢、鼻尖、嘴 角、下巴，再一次，头发、眼梢、鼻尖嘴角、下巴…… “我说……”川彦先生还是不露声色地目视前方。 “嗯？” “我脸上写字了？”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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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了。被发现了。 内心哀嚎的瞬间悄悄从后视镜看他的表情。 一个不愠不火的笑，带几分还没褪却干净的少年生涩，和我在后视镜里四 目相对的那刻，才发现那双眼睛是盛满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的美好。血液澎湃地 流经脆弱的心脏，深夜的空气里怎么有朝霞的味道。 这座城市的夜景真好。星群跟随视线的坐标像在十字路口相聚又散开的恋 人。Earth,Wind and Fire 唱出了夜深人静时分该有的调子，我摆怎样的笑容都 露不出心里的喜悦，只是不想说“再见”。 是要再见一次，不是再也不见。

4 说起到这家咖啡店工作，全是因为西奈的介绍。 初来这座城市时我没有朋友。西奈是本地人，却比本地人待人热情，一次 校内联谊认识后便把我介绍到这里打工，说是老板特别照顾学生，时薪高，还 可以随便带走当日卖剩的点心。我想想当作勤工俭学也不错，再说咖啡店这工 作环境也称心。 起初西奈并没告诉我她有男友。川彦先生倒是常来店里。他在对面的办公 楼里工作，因此每次来店里都穿着同样的制服，偶尔会带一本书，像普通客人 一样点杯咖啡，喝完就离开。可每次他一进店里，西奈就会指使我去招待。 后来才从小武口中得知他们是一对恋人。从初中开始，十年之久。不过据 说西奈曾在她二十岁那年出轨爱上个大她十岁的已婚男子，遭对方玩弄一气之 后，伤心欲绝地回到川彦先生身边。只是川彦先生，丝毫都未背弃过。 听西奈亲口提到川彦先生，是一通电话里。她拜托我和她换班。 “求你啦，晚上他有演出。” “川彦先生吗？” “对呀，已经答应他无论如何都会去看的，他的最后一场演出啦。拜托啦 小渚，帮忙这一次好吗？” “川彦先生竟然玩乐队！”隔天我问起西奈的时候，她尴尬地笑了笑，“大 学时候几个朋友闹着玩的，也算在当地小有名气。不过工作稳定下来后就没时 间了……” “在乐队里负责什么部分呢？” “主唱和贝司！看不出来吧？” “那倒也不会。”川彦先生长得一副时下流行的清瘦模样，抱着贝司的样子 想必也能算引人入胜。 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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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家的路上我往耳朵里塞些小摇滚，想象川彦先生抱着贝司站在舞台上的样子。聚光灯应该刚好打在他拿话筒 的手指上，他随着鼓点帅气地摇头晃脑，敞开的领口露出洁白的脖子和锁骨，连用力抿嘴的样子都让人心动不已，他和 吉他手配合了一段 SOLO，飙乐器的环节让台下的女孩们都激动得快晕过去。 我小心翼翼地从西奈那里打听到了他的星座和血型，甚至开始模仿西奈的穿着和发型。西奈是当地人典型的娇小身 形，说话的声音糯甜，很能喝酒，撒娇当然也不在话下。每当她用当地方言讲电话时，我总忍不住猜测她是不是打给川 彦先生。为此，我偷偷学起了本地方言，厚着脸皮请教学校的本地同学，妄图排除和川彦先生的任何交流障碍。 我捂住胸口躺在床上翻一本过期杂志，但是一段字也读不进脑里，只是不断地想起川彦先生，川彦先生，川彦先生 好像活成了一个长在我视网膜上的人，像部为我独立制作的电影，我看到的每个画面里都有他的影子。

5 到六月，我来这座城市刚好四年。 热带雨林气候像场成日上演应接不暇的马戏团表演，说刮风就下雨。春季的阴湿勾得我体内每个细胞都痛。每到夜 晚就愈演愈烈。 租房合约就快到期，房东打来电话催促我早些搬家。周围便宜的公寓都被四月入学的新生租了光，在没找到正式工 作前，自己的时薪并不足以支付其他的高级公寓。然而之前忙着打工和毕业论文，找房子的事情竟被我一时疏忽耽搁了 下来。 直到夜里回家看见被房东拖出门口的大包小包行李，才知道这下糟糕了。 腿被蚊子叮出了无数个包。无奈之下，我只好拖着行李穿过几条街道，找了一家 7-11 便利店，在服务员鄙夷的目 光里挑了个角落坐下，准备在此打发整夜。 忽然手机响起来。 “一切都还顺利吗？”电波那头传来母亲温和的声音。 “嗯，很顺利。”怕被母亲听出我身处何处，另一只手急忙捂住话筒。 “那就好，都四年啦，习惯那里了吧？” “唔，下次接你们来玩。”对面的玻璃折射着我难看的强颜欢笑，幸好母亲看不见。 “女孩子家，一个人在外面别硬撑，有什么困难要告诉妈妈。” “不怕，我工作找好了，很顺利，大家都对我很好，朋友都很关照我……”说到这里，我赶紧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 生怕再说下去，鼻梁的酸胀要漫到泪腺了。 挂完电话，我用双手捂住眼睛，全身浸泡在一股委屈的厌倦里。店里播放着靡靡之音，闲暇的服务员全神贯注地用 指甲刀磨着指甲，刚下班的上班族买了香烟和避孕套，巡逻的刑警路过的时候懒洋洋地往里边望了一望，走过一对吵架 的情侣，男人去拉女人的袖子，被她奋力甩开……这个冷血的城市还在一刻不停地继续运转。 而我，面对别处的美好像面对个巨大的梦境，后退一步，只是沾到谁梦境的边。 就在这时候，就在这个万念俱灰的深夜里，像支漂泊在挥霍着厌恶情绪的海洋中的小船一样的我，忽然被人从身后 拍了拍头。 转过身。终于，在这个身影到来的光亮里，安全着陆了。 “川彦先生……”我哭成了个泪人。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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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看不清楚前方的路。 又好像太熟悉了。 不管是鼻子痒痒的春天还是天空湛蓝的夏天，袖子里抚过微风的秋天还是 擦肩而过的严冬，夜晚那道独自回家的路都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甜蜜又短暂。 那该是个缓慢的长镜头。 一切好像都停在电影最后一句台词前，静止了。 一个暗色的身影包抄过来，将周围的月光全部挤开，凌晨空旷的街道上， 被圈进他温热的体温里。 世界静止了。梗桔花瓣落在他肩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有着陌生香气的川彦先生，下巴若有似无地触到我的头顶，纤长的手臂绕 着我的头和肩。 所有的视线都被前方茫白的雨雾所收复，我好像不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 眼前这个拥抱，不再是这座城市发出的一声声叹息，不是季节停滞不前，抖落 的一句句牢骚。也许这是惟一可欣慰的——我开始感觉，这个拥抱像场大病后 在身上留下的味道，浓郁又生晦，去不掉。

7 那天之后，我一直没遇到川彦先生。 2 号桌开始被一个欧洲男人霸占，我每次走到他跟前都露不出笑脸，放咖 啡杯时故意敲得桌子哐当响。 直到有一天，听小武说西奈要结婚了。老板收到了请帖，酒席设在临街的 酒店。 “和川彦先生？”声音颤抖得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能有谁。”小武在切一个西红柿，我站在他旁边，汁水不小心溅到眼里。 我冲进洗手间开着哗哗的水龙头开始洗眼睛，洗到一半就跌坐在地上哭起 来。 可是我在哭什么呢，川彦先生要结婚了吗？傻了吧，他可是从来都不属于 我呀！ 台风到来的时候我感到了这个夏天的结束。 收拾好了行李，我准备回老家一趟。 就在最后去店里上班那一天，我终于又见到了川彦先生。他和西奈站在店 门口与老板聊天。西奈的手轻轻挽住川彦先生插进衣袋的手臂，远远望去，是 对幸福又满足的新婚夫妇。 我想压低头悄悄从他们身边经过。却被西奈叫住了。 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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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尴尬地抬起头冲西奈笑笑，匆匆看了一眼川彦先生。 “这是之前一起打工的小渚，有印象吧？”西奈扯扯川彦先生的袖子。 “唔……”川彦先生尽力地摆出了初次见面的友好微笑。 “你们先聊。”我还没等话音落下就奔去厨房，开始用蒸汽机噼噼啪啪地打奶泡。 一边做三文治的小武转过头来看着我，吃惊地吼，“脸这么白！你怎么啦？”他凑过来，用满是吞拿鱼罐头味道的 手指摸了摸我的额头，“吓，你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8 “意大利咖啡我也喝的，再让你做一次太麻烦了。” 在一座四年也融不进去的城市里，记住一个只说过一句话的陌生人大概成了几率为零的奇迹。但奇迹从来不属于我。 我在惨白的阳光里看向 2 号桌，想起关于川彦先生的情节，似乎只有这一个是真的。 所以我连一厘米都没舍得忘记过。 嗯，或许我真的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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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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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羽

世间事一切皆有伏笔，就像我和游女。 现在回想起来，为何对游女初见便印象深刻，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她并不 起眼，总是低着头，转学来时，剪着短发，牛仔裤已经洗得发白，脚上的运动 鞋也不甚了了，一看便是削价处理品，这不是有好品味的象征。我当然不会以 貌取人，但也觉得她的样貌不差，可能只是家世不好。她总是低着头，不多言 语，平白让我想起古时举案齐眉的女子。 我便是这样遇见了游女，我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只是也有些她的传闻隐 隐传进耳朵，她的父亲曾经显赫一时，后来被举报贪污，调查了一年有余，水 落石出之际，跳楼自杀。这也是她从重点高中转学来我们这所末流学校的原因， 或是本想从旧时尴尬的局面脱身，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谁知也好不 了多少，就像人越躲着坏运气，坏运气越要黏着。我不知传闻真假，却心底里 冷笑，真是天真，可曾想过，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不出所料，这样足以 吊人胃口又耸人听闻的消息成为同学们的课余话题。 她用功勤勉，只是不见成效，班主任将她安排到我的座位后，有些扶贫的 意思，意思是我可以在课余帮帮她做些补习，我自然是要皱眉。正是关键时刻， 这种好人好事最后很可能拖累自己，可作为班长又不好说不做，得罪了班主任 日子更是不好过。只好将就着，想着若她要问，敷衍一下就好。她倒是终日很 少言语，真是奇怪，或说是识趣。这倒引起我的好奇，愈发要仔细端倪——她 的样貌，果然是不差的，总是低着头，眼睛亦忽闪忽闪。她这样终日沉默，我 很想和她说两句话，可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身体不好，一次甚至请了一周病假，老师倒无所谓，本就是转来的学 生，成绩不佳也无损本校升学率，她却很是着急，病愈归来，便问我借了学习 笔记去抄。我告诉她，可以慢慢抄的。我知她不愿欠别人太多人情，在第二天 就还给了我，她是熬夜抄的，熬得眼睛通红，本子上却是一手漂亮的好字，端 庄秀丽，工整流畅，将我潦草狂放的狗爬体映衬得无地自容。 其实她不是内向的女子，也绝非口拙，熟悉了，自然也会和我说些听来的 笑话，在纸上和我下五子棋，问我哪本课外书好看。“我来到这个班级时你们 正是课间，我站在门边等上课，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她将亮铮铮的英雄牌钢 笔在手中转了两圈，看着我说： “你走路单手插兜，看上去高不可攀。”她笑， “你 千万不要抵赖说是别人。”不知为何，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竟激起我的不好意思， 只能把话题扯开 ： “看来第一眼印象是不准的。”游女笑着，嘴角是媚人的小酒 窝，又拍了两下桌子 ： “哎呀，还否认，你的鼻子都变长了！” 从此，我洗心革面，甚至主动给她讲那些对她来说已经落下很多的课程， 她的底子不差，学习也有了起色，这让我很有成就感，她当然知恩图报，还会 上课时在后面踢两下我的椅子，然后偷偷在桌子底下塞给我几块巧克力。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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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好暑假的时候一起去看电影，有什么就看什么。还说好了要考同一所大学，还是一前一后地坐着。不，也可以并排坐 啊！我说。 我说的每句话她都相信，有时我故意逗她，故作惊人之语，她都忽闪忽闪地看我，问我，“真的？”最终还是真的 信我。但有一次，我本子被她借走，最后一页写的全是些烦恼。她马上又还回给我，正色道 ： “人生既不华丽更不庄严， 而像蠕动的鳗鱼一样，只不过是在慢慢地削弱它的激情而已。” 老实说，我总是觉得游女对事物有她自然独到的看法，也聪颖。但我也不是很了解她，有时候我自己都拿不准主意， 我们算是怎样的关系，她会对我撒娇央我给她讲题，会放学后等我一起骑车回家，会拿起我咬过一口的苹果毫不犹豫地 再咬一口。可是我们算是怎样的关系？ 高考的前一周，她的状况不是很好，好像是吃坏了东西，折腾了几天，身体非常虚弱。我后悔没有再把重点一一给 她画出，这一直让我非常忧心，也希望她不至于在最后时刻发挥不好。甚至坐在板凳上的时候我依然在想，游女大病初愈， 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发挥？游女的身体不好，要是晕倒在考场怎么办？为什么游女只拿了一支钢笔，她千万别忘了削铅笔。 2 考完就有不好的预感，游女说她考得也不好，我心里反而有点小小的快乐，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想，我们还是 可以一起复读的，还是一起在窗下读书，还是一前一后，还是我给她讲题，她慢慢听。这样，暑假晃晃悠悠地开始了， 我们一起去动物园看猴子打架，去电影院看半价电影，她想看言情，我则要看武侠，最后，还是我向她投降了。有时我 们一前一后走在路上，我看着她手臂垂着，几乎想马上上前牵住她的手，可我想这样未免仓促，也太唐突。我记得和她 在商场逛荡的时候，她看上了一件正在做促销的黑色带着小圆点的复古裙，她兴奋地穿上，在我的眼前晃。只是她家境 不好，我的零用钱也有限，到底还是买不起，这样作罢，难免失望，只好降格以求，我给她买了一只毛绒绒的小熊玩具， 她高兴得跳了起来说要送我一只风铃，是她亲手做的，可以带来好运。 得知录取分数那天，是她先兴冲冲打来电话，我没有接。我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天色黑了下来，好像有一块重重的 大石头压在了胸口。我没有开灯，没有流泪，虽然早已对结果有所预料，到来时还是不愿相信。我只是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这样不争气。我一直好强，之前从未有这样轻生的念头，此刻却想从窗户里一跃而出，跌得粉身碎骨才好。窗外 细细的微风吹动了挂在床边的风铃，那是游女送我的。说是能带来好运。游女游女，游女游女，想到她的名字，眼泪竟 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醒来已经是隔天下午，昏昏沉沉，吃了点东西，摄取的卡路里让我再次有了悲伤的力量，此起彼伏的心绪在此间化 为飞烟，只有一种叫做光的东西，豁然刺入空寂许久的黑暗，让我内心的痛楚再次隐隐发作，我才知道我还活着。 游女的电话再次打来，我靠在窗前，我听见电话响就知是她，她惦念着我，非亲非故，在这样的时候，我竟有几分 感激，我的心也跟着乱跳。不知该怎样和她说才好，但我想还是要尽力把语气放平缓，我把我的决定告诉她，我还可以 复读一年的，没什么担心，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读同一所大学，同排同坐——在电话里，我发现我竟然还故作姿态地笑 了笑，可话出口了才觉得惭愧，我有什么资格让她等我呢，她已经考上了大学。现在我们的身份已然不同，更何况我们 更没什么关系，我连喜欢她都未说出口过，我真怀疑自己是有用还是无用…… 说好了的，游女开学一周之后，我去看她，在她的寝室楼外等她很久，她匆匆赶来，破天荒地化了浓妆，原来临时 被老师拉去组织活动，我不知她是会跳舞的。就这样，我们去寻饭馆吃饭，路上遇到一个留着短发，长得很壮实，穿着 黑色夹克衫的男生，她打了声招呼，转回头神秘兮兮告诉我，这是她们的班长，“好像对我有点意思。”她说着，嘴角又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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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那媚人的小酒窝，我只是笑笑，推她一把说 ： “那你就从了吧。”她站定 了，瞪大眼睛 ： “不可能！我可不喜欢那种类型！”看得出来，一路上她很高 兴，对未来充满憧憬，也有期待，不知为什么我却莫名觉得不安，原来我们各 自都有着细密的心事，只是我对游女，似暗器在手，飘飘闪闪如鬼魅之火，游 女对一切，像双手握刀，熟视无睹。我不知我曾经的野心都跑到什么鬼地方去 了，只觉得迎面走来太多陌生面孔，这条路不属于我们。 我们点了菜，她还为我要了一瓶啤酒。游女喜欢吃宫保鸡丁，喜欢听我讲 话，我们聊了很多，慢慢我又感觉和她前所未有地亲近了，很久都没有聊得 这样高兴。走出餐馆外面行人已经不多，没有月亮，校园里那排路灯也坏得 七七八八，因为格外地黑，她开始紧紧贴着我走，后来挽着我的手臂，我故意 逗她，问 ： “你就不怕我图谋不轨啊！”她没头没脑地说 ： “呵呵，当然不会， 你最可信赖了！”她挽我的时候动作很自然，不知为何，我的心底却忽地闪动 一个念头，为何她的动作如此娴熟？这样的想法只是一闪而现，随即将它踩灭。 只感觉腿越来越飘，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真希望这路走也走不完。 她执意送我，我不允，要她指给了我看她住哪间屋子，又看着她回去，她 走出几步，我轻轻唤， “游女。”我唤她，轻轻地，却再什么都没做，她没有听到， 径自去了。我又站了一会儿，走了几步回头望去，她在做什么？此刻进了屋子 没有？会不会看一眼我？以后谁会陪你去图书馆温书？去食堂打饭？路黑的时 候送你回来的时候，谁会把手臂让你挽？我知你样貌不差，只是家境不好，不 能好好打扮，但你是不愁没人追的。 我想我只是突然害怕游女就这样在我生活中消失。回去的路上，我不能平 静，“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游女游女，你知道吗，我 日记里全是你名字。 3 我仍在苦读。偶尔周末会去找她，她日渐美丽动人，最可贵的是，她不是 花枝招展，依然那样单纯天真，喜欢低着头。高考之前，我听和游女同一所学 校的同学说，她和某老师有恋情。我问她，她表现坦率，告诉我没有什么，只 不过是老师对她很照顾而已。“怎么会和老师有关系？”她瞪大眼睛忽闪忽闪 看我，逼得我悔恨自己居然信这样龌龊的传言。又有人说，她和她的班长关系 密切，据说那个男孩很有能力，只是家境不好，可成绩优异，又勤工俭学，还 可以把游女办到学生会。我想那个班长我是见过的，游女告诉过我，那不是她 喜欢的类型。可别人怎能说得这样真呢？我也知道游女是很想进学生会的。那 段时间总有游女的消息让我感到阵阵眩晕，但我又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和游女 算什么关系？我最大的奢望也只是能和她一起去食堂打饭，一起去图书馆温书， 一起在体育场看人家打排球……我再别无奢求。想到这里，我索性谁都不理， 埋头继续做着功课，可着了魔似的，下笔写的全是，游女游女，游女游女。 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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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落榜对我打击很大。那一夜，我仍是去看游女，她吃宫保鸡丁，我喝着啤酒，她安慰我可以再次复读的，我仍 不言语。她又接了两个电话，尽管她不说，但我猜她是有男朋友了，我的胃越来越不舒服，于是一起出来走，仍是我送 她回宿舍，再话别，我知以后再来找她都是多余的了。 事已至此，我的家人已知我无心向学，为我谋了一份广告公司的工作，一切从头做起，学历不够就好像低人一等， 我这也才知，现实中学问远比学校复杂，我走路的样子也不再单手插兜，高不可攀，泯然众人又如何？我循规蹈矩，一 心只想赚钱，或许接下来便是买房，结婚，生子，人总得有个目标。有人为我介绍女朋友，可是不知为何，望着她们， 每次都让我想起游女的脸。 游女快毕业的时候给我打来电话，我问她可有找到工作，她说她家境不好，学的专业不好，学校的牌子也不硬，因 此不打算考研，可工作很难找，本打算毕业前可以进入学生会让简历变得更有说服力些，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办成”， 她短短叹息，又说同学可能有些门路帮着找到工作，“……总会见些希望吧”。我没有多问她，只是问她愿不愿意来我在 的公司实习，正好缺人，我可以和老板说说。 我这样做，没有什么私心。若说有，也是怕游女在外面受骗，在学校时就是这样，我说的每句话她都相信，我故作 惊人之语，每次她都忽闪忽闪地看我，傻傻地问我“真的？”在我脑海里，她始终就是这个样子的。 大学四年，她并无多少变化，起码在我眼里是这样，她刚开始入行，很多东西不懂，她慢慢地学，我一手一手地教， 好像又回到了最初认识她的时候。她工作非常勤力，老板对她从将信将疑到开始放心。 如此半年有余，风平浪静。竟然又有传言，同事说她与老板之间暧昧不清，并亲眼目睹一起吃饭。我说根本不可能， 我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去车站，我目送她坐上班车远去。同事冷笑，她是在下一站就下了车，老板的车子早就 在那个路口等。全公司都知道了的，怎么只有你不知？我一时语塞，可是我不信，我怎么能信？抓起电话就想给游女打 过去，又想，我们是什么关系？她有她的自由，我是明事理的人，我知道我是无权干涉她的。我找了千万条理由为她开 脱，心里想的仍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还会拿老板取笑，她说他是四十岁的老吝啬鬼呢。 如此过了半个月，一天中午谈完业务回来，在大厦门口遇到同事，见到我，说财务有事情找我，说我的工作业绩不 好，我知我是被解雇了。 两个月前突然被调到业务部门，我一开始就觉得不大对头。 我和游女说了，她当然万分吃惊。只是我故作镇定，安慰她说 ： “解雇在这样的公司是很正常的，你这都难受，有 你难受的。要知道，和学校不一样，公司就是这个样子的，这不算什么冷酷无情，不算什么世态炎凉。”匆匆离去之后， 我忘了带走游女送我的生日卡，她买那张卡，是因为知道我喜欢大自然，画面中是一个孤独的旅人向苍天展开双臂 ；眼 前碧浪涛涛，气势宏伟，那真是海阔天空…… 游女和老板的婚礼。后来我只是见了照片，她的笑容甜蜜温柔，嘴角是媚人的小酒窝，头高高昂起，还涂着艳红的 蔻丹。我却没有再多看一眼，我只是想，游女有她的选择，我是明事理的人……我是知道她家境不好的……口上说尽量 不再去想，只是还会独独想起来一些事，想起她当初的模样，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她的短发，她俊秀工整的笔迹，她 忽闪忽闪眨着眼睛看我的神情，她说我走路时单手插兜，高不可攀。她怕黑的时候勾住了我的胳膊对我说的“你最可信 赖了！”恍恍惚惚这些年就这样过去。我想起，那天我看着她回去，她走出几步，我轻轻唤，“游女。”我恨我唤她，轻 轻地，却什么都没做。我想起我那时还希望能和她在一起，一起去食堂打饭，一起去图书馆温书，一起在体育场看人家 打排球呢……其实我对她真是再无奢求的。你知道，就算再过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都是如此……这是认真的哀怨。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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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还 黑熙

［迷路］ 少年漫无目的，拖着机械的步伐在空无一人的陌生街道上缓缓行走。他不 知道自己怎么来到这小岛，记不起任何事情。失去记忆，应该觉得痛苦吗…… 他心里只是一片空茫。他走累了，困倦如潮水，于是坐下来，靠在路旁的白色 栅栏上，合起眼睛。未及沉入梦境，耳边响起稚嫩的童音 ： “你睡着了吗？” 他没有回应。 “醒来，孩子，醒来。”不多时，有人轻拍他的脸，“你不能睡在这里。” 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少年艰难地睁开眼，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 映入眼帘。 “孩子，你从哪来？为什么会睡在这里？”她声音温暖，神情满是关怀。 少年怔怔地看着她，忽然鼻内一酸，几乎流下泪来。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对着一位不认识的女性，却仿佛漂泊的船只找到港湾，疲惫的旅人回到故乡。 “起来吧，来。”她朝他伸出手，“先洗个澡，换下这身脏衣服。” 少年顺从地握住了她的手。屋内，有小男孩从另一个房间的门后探出头来， 用好奇又略带羞涩的眼神看着他。 强撑着困意洗过澡，吃了点东西，精神恢复了些。孩子与母亲坐在桌前， 少年想应该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头绪。 “迷路了，是吧？”母亲仿佛明白他的困扰。“可是我得告诉你，迷路到这 里，并不是一件好事。” “为什么？”问话的是孩子，他望着母亲，眼神迷惑。 “因为这里是个海岛，外头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没有出去的路。” “为什么要出去？我们在这里不是好好的吗？”孩子并未对母亲的回答感 到满意。 “我们是镇里的人，但哥哥不是。” “哥哥留下来，不就是镇里的人了？” “我们不能替他作决定。” 孩子不再发问，只是用清亮的目光凝视着身边的外来人。 “我……什么都不记得。”少年脸上一片茫然，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要出去。” 孩子的母亲面色平淡 ： “明天天一亮，你就到镇里走走吧。好好看看，也 许你看清楚了，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迷惘］ 镇里的早晨属于上学的孩子们。少年刚走出院门，就在小男孩身后停住了 脚步。 他遇见许多个小男孩。 他们从相似的白房子里走出来，有着相似的面孔。年龄越接近，相貌就越 一致。他们微笑着互道早安，像彼此的镜子。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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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你好。”有声音从背后传来，少年回头，看见男孩们中的一个——略为年长，大约十四五岁，已经脱离了孩童稚气。 “你是外来人吗？”男孩仔细打量少年，语气有些许不确定。 “是的。” “为什么来这里？” “我迷路了。” “是吗？”男孩沉默一会，然后露出淡淡的笑容，“也许你应该留在这里。” 少年愣了一下，有话想问，但男孩已经走开了。想追上去，却发现无法从年龄相近的人群中，把刚才跟自己说话的 那一个辨认出来。 混在人流中，不断有男孩向他投以好奇的目光，却没有人再靠近。少年盲目地前进，然后，在学校门口遇见许多个 小男孩的母亲。 相比孩子，她们的年龄差异较小，打扮略有不同，风格却是极接近的。看过去，像数不清的多胞胎。 这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年呆立不动，这诡异的情景，让他产生一丝莫名的恐惧。 “孩子，你是谁？”有人朝他走过来，是母亲当中的一个。少年拔腿狂奔，像是被怪物追赶着。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只是跑，跑得视线模糊，嗓子冒烟。 这时不知何处伸出来的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少年的手臂。“孩子，你是谁？”男声问。 又是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少年大口地喘着气，发白的视野里是长着杂草的地面，和很多双男人的脚。“我什么都不记得！” “原来是个失忆的外来人……”男声轻微地笑了，“孩子，你听着，你必须尽快作个决定，要么找到你的身份，回到 原来的地方，要么抛弃过去，留在镇里。” “为什么我非要作个决定！？”他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地待着，不打扰任何人，也不被任何人打扰，这都不行吗？少 年抬起头来，瞪着眼前的人群。 又是数不清的多胞胎“父亲们”。接下来还有谁？爷爷？奶奶？或是女儿？ 说话的男人面色沉下来。“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没有多余的东西能施舍给流浪汉。懂吗？” “我没有要求任何人的施舍！” 父亲们愣了一下，大笑起来 ： “那就滚回你的地方去！” 少年愤怒地甩开那只一直抓着他的手，朝小镇所在的盆地边缘走去。那上头有一大片树林，树林外是海滩，他在那 里醒来。 他走着走着又开始狂奔，穿越树林，冲上沙滩，一头扎进海里。 幽深冰冷的海水淹没他，吞噬他，灌进口鼻，涌入身体。然后有一双手托起他，冲破海面，回到岸边。 猛烈的呛咳持续了很长时间，海水苦涩的味道仿佛侵入了每一个毛孔。少年看着眼前的面孔，是镇里的某一个母亲， 她正用颤抖的手指把鬓边的湿发往后拢。 “孩子……你为什么要跳海？”她的嘴唇也在颤抖，有些口齿不清。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 “不记得不要紧……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不想作决定，不想作任何决定！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缓慢地，把他揽入怀中。 “你不想作决定，那我来替你作决定。”母亲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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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梦］ 梦境是长时间持续的宇宙般广阔的黑暗，少年在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中信步。 有稀微的光，如同薄雾。不知来处的歌声轻轻飘荡，语句含糊，旋律旖旎动人。 他觉得舒适，不想离开这梦境，于是停下脚步，坐下来，抱住膝盖。 只有在梦境里才能够真正什么也不想。毋须知道自己是谁，没有过去，没 有未来，没有人理会，一切都无所谓。 时间的刻度被抹去，歌声歇止，光雾消失，留下空旷的阒寂。意识风沙般 飞散，优美流畅。就这样持续着，世界被划上句点，然后连句点也化为虚无。 巨大的震荡骤然而生，梦境的世界剧烈地摇晃，一块块地陷落。嘈杂的声 音从陷落处闯进来，慌乱的哭号和刺耳的吼叫不断叠加、剥离。这些声音之下， 有一句“你去了哪里？几时回来？”清晰而温柔地回放。 逐渐恢复了意识，隐约觉得这声音很熟悉。是谁呢？是谁…… 然而梦境陷落得太快，大片的刺眼光芒取代了黑暗，少年不得不醒过来。 他看见一双流着惊慌的泪水的眼睛。刹那间这双眼睛里绽放出喜悦的神采，然 后被更多的泪水占满。 他不明白她为何会为一个从海里救上来的孩子哭得这样伤心，然后又这样 高兴。她看起来如此脆弱，好像碰一碰就会碎掉。 “……我怎么了吗？”少年伸出手，轻轻拥抱这个陌生的母亲。 “没什么……没什么……你回来就好……”压低的声音，抑止不住地颤抖着。 少年隐约察觉，事情或许跟自己的梦境有关。可梦境太长，他记不得全部， 脑海中剩下的，只有最后那些嘈杂的声音，和那一句“你去了哪里，几时回来”。 他抚摸怀抱中瘦削的脊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我回来了， 我在这里，没事了……”然而哭泣的女性离开少年的双臂，用衣袖擦去面上泪痕， 平顺了呼吸和表情。“孩子，我说过……我来替你作决定。”她的声音轻却坚定。 “我决定，你成为我的儿子。本来要在今天晚上的镇民大会上宣布，可是现在…… 我必须告诉你一个故事，请你听完之后，再考虑要不要做我的儿子。” 少年沉默了一会，轻轻地点头。 “我的孩子，他在十三岁的时候跳海自杀了。” 她叙述着死去的儿子对她的恨，母子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语气毫无犹豫 和迟疑。少年听得难受，想要阻止这残忍的精神自戕，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母亲起身，从满是课本和参考资料的书架底层摸出一个小盒子，从盒子里 拿出一封信，递给少年。 信上的字迹，让少年瞬间恍惚。仿佛有过相似的经历，却又像是记忆幻觉。 妈妈 ： 我尝试过很多次想要做您理想中的儿子，然而您心里并没有我将来的模样。 我也尝试过很多次，希望您好好地看看我，然而您眼里并没有真正的我。 我不愿意再做您的傀儡和工具。我要抛弃您。 本来这封信是不存在的。我打算用彻底的沉默来报复。 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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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毕竟我还是个孩子。我想要您的整个余生都用来悔恨。 您的儿子 少年脑中一片混乱。这冷酷而激烈的恨，他竟觉得无比熟悉，仿佛死者的亡魂从另一个世界归来，密密地嵌入自己 的身体，融入每一个细胞。 “……为什么……要给我看这封信？” “因为……我害怕再犯同样的错误……我怕把你当成……对他进行弥补和偿还的工具……我怕再失去一个儿子……”

［迷阵］ 夜色沉暗，天空中没有光。 少年昏昏沉沉，一路踉跄前行，胸口充塞着无以名状的苦涩。他离开她的家，什么也没有说。她的目光那么忧伤， 他什么也没有做。 “喂！喂！”有声音叫住少年，“那个新来的，你不知道晚上不能出镇的吗？” 少年回身看着黑暗中一点火光之后的面孔，是镇里的男孩。 “你心情不好？”男孩问，少年却并不想同他交谈。 “听说你马上就要被收养了。留在镇里不好吗？不知道你在烦恼什么。” “跟你无关。” “……不识好人心。”男孩手中的火苗熄灭。“不过……留在这镇里，也不见得就真的好。” “如果你知道怎么离开这个岛，我马上就走。” “可惜我不知道。”男孩手中的火苗又亮起来，忽明忽暗，“不过，这镇里有一些人人皆知的‘秘密’，我一直觉得这 ‘秘密’之下，还有更多的‘秘密’。我想，如果所有的‘秘密’都挖出来，也许就能找到出去的路了。你要听吗？” 未等少年答复，男孩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 “‘没有过去’，是这个镇人人皆知的‘秘密’。” 最初是什么人来到这孤岛，怎样建立起小镇，花费多长时间，经历多少磨难，这些都很遥远，可以不去追溯。镇上 人的相貌，只有“父亲”、 “母亲”、 “儿子”三个模板，没有老人，没有女儿，这些虽然奇怪，也可以先搁到一边。但是—— “我用各种方法问过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清楚地说出自己童年的事情。而她们记得的那些，就像是从同一本书里 背下来的，一个细节都不差。”男孩转过头看着少年，黑暗中，双眼灼亮。“他们说我们的爷爷奶奶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却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整个岛上，除了那个自杀的家伙，一个坟墓也没有。” 少年沉默，不知道这些所谓的秘密，跟出去的路有什么关系。 “后来你来了，镇里人说你失去记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打火机第三次点亮，火苗移到少年面前，照亮 两人的脸。“知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早上我说，你应该留在这里？” “仔细看看，你不觉得眼熟吗？” “——仔细看看，这么相似的脸！如果说镇里所有的孩子是数不清的多胞胎，那么，你就一定是我们的哥哥。” “你真的是外来人？” “你跟我们，跟这个镇，真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少年觉得头很疼。脑中有一个闸口，拼命阻挡记忆的洪水。“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强忍 着不发火。 “我不知道。”火苗熄灭，回到黑暗，“我一直觉得不真实，却找不到证据。”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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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不了你。”少年不想再谈下去。 走出十几米，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你是不是应该帮我，我也不确定。”

［迷津］ 不可遏止地，再度沉入梦境。广阔黑暗中，光雾变幻，歌声缭绕。 少年万分疲惫，只想抛开一切。失去的记忆、莫名的局面、秘密、决定， 统统都不想应对。并不愿意伤害谁，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不被打扰。 他在梦境中不停地向前奔跑，凭着感觉，往黑暗的深处奋力奔跑。他想去 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把自己缩成不起眼的小点，做一粒尘埃，被所有人遗忘。 光雾随着他的奔跑迅速暗淡起来，歌声消散，他心里生出期待，也许这样 跑下去，那个终点马上会出现。他这样想着，梦境毫无征兆地就摇晃起来了。 是比上一次更加剧烈的震荡。黑暗大面积塌陷，无数画面和声音呼啸着，铺天 盖地席卷而来。 少年痛得犹如被千刀万剐，意识四分五裂。 “求求你醒过来！醒过来！” 他听到那声音在哭泣，如此绝望，却依然不肯放弃任何一线生机。 他想说你不要哭，你哭，我会觉得悲伤。可是粉身碎骨的疼痛，夺走了他 说话的力气。 少年艰难地对抗疼痛，每一秒都像亿万年那么长。他想放弃，想同那声音 说，不要哭了，我累了，很厌倦了，让我走吧。可是那声音总在意识变得极模 糊的时候把他拉回来。 他像一叶飘零在海上的孤舟，不断承受着风暴的洗礼，被狂怒的波涛掀翻， 被闪电击成碎片。然而在疼痛的最后一刻，他获得了真正的宁静。不再渴望， 不再抗拒，不再挣扎，不再逃避。漫长的时光流过，少年麻木的意识一点一滴 聚拢，弥合，逐渐恢复。梦境仍是安宁的黑暗，仿佛不曾发生任何变故。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站着镇里的人。母亲们和 孩子们，衣衫脏乱，目光惊惧，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父亲们拥抱着妻儿，面 色凝重。 他想坐起来，一动，那位母亲就发现了。她过来紧紧抱着他，却不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 “……地震了。”她半晌才回答。 “……你又救了我吗……” 母亲不说话，只是不断摇头。 少年感觉到背上迅速冷却的灼热，一滴一滴地不断扩大。他不明白她为何 而哭，只是茫然地任她抱着，像个木偶。 当父亲们确定可以返回镇里的时候，天空已经暗成血痂般的颜色。 少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男孩，然后轻易地认出他来。 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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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能不能帮你，但我需要你的帮助。”少年走上前去，伸手拉住男孩，“晚上大家都睡了以后，我希望能在 大石头那里见到你。”

［迷悟］ 少年找到两把铲子，带着它们，避开夜间修缮损毁房屋的人群，朝镇外走去。 男孩已经坐在石头上，打火机的火苗蹿起又熄灭。“我应不应该帮你呢？”像是对少年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少年将手中的铲子拿出一把，靠在石头上，凝视着随火苗亮起而变得清晰又随火苗熄灭沉入黑暗的那双眼睛。“请 你至少告诉我，那个自杀的孩子，他的坟墓在哪里。” “怎么？想跟死人说话？” “也许。” 男孩笑了，“真想挖掘这镇里的秘密？”他收好打火机，拿起铲子，“走吧，我带你去。” 十多分钟的路程，火苗再次燃起，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段路，少年听到男孩把铁铲插进地面的声音。 “到了。要先征求他的意见吗？”语气有些讥谑。 少年没有答话，只是辨明了位置，开始挖掘。男孩也不再多说，卷起衣袖上前帮忙。两人因都没做过这样的体力活， 很快就疲惫不堪。 “你不怕？”棺木露出一角的时候，男孩歇了手。 “不。”少年简短地回答，继续把泥土抛到一旁。 “好吧。我怕。”男孩把铲子扔到一边，发出响声。 “你不是要找证据？也许就在这里面。”少年喘着气，声音却极平淡。“掀开盖，就能获得答案。” 男孩沉默了许久。“如果我的感觉是对的……这个镇会怎样？” “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来掘墓？” 少年拄着铲子，用手背擦额头的汗。“来证明你是对的。”然后用力把铲尖插进棺盖下的缝隙。“来吧。掀开它。” 男孩不再犹豫。 两人合力撬开沉重的盖板，把它推到一边。男孩手中再次闪动火苗。 死者最后的居所，空无一物。 没有残余的衣物，没有骨骸的痕迹，甚至连尸体躺在布面上所留下来的皱褶也没有。窄长的空间，像新的一样。 “我不明白……这算什么证据？”男孩手足无措，在坑边走来走去，脚步凌乱，语无伦次。“难道没死？不可能，我 亲眼见到他下葬……转移到别的地方？……不对……没有理由……” 少年听着同伴的喃喃自语，静静坐在一旁，仿佛融入火苗熄灭之后的黑暗，成为不可察觉的存在。 “给我一个解释。”男孩逐渐冷静下来，他点燃打火机，照亮少年所在的一角。 “你是对的。”少年起身，朝远处发出微弱光芒的小镇走去。“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迷情］ 少年来到梦境中，虚无一般的黑暗平静如昔。光雾不规则地变换着颜色，吟咏诗篇的声音取代了歌。那是未曾听过 的句子。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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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躺卧在一个神奇的国度 在沉睡中 夏日消逝 在梦幻中 流年似水 生命沿着无尽的河 无止地漂流 在金色的光辉中 流连踯躅 人生究竟还会是什么—— 如果不是一场幻梦 少年在梦中微笑起来，然后眼泪滑过嘴角，流至下颌。 他试图向那声音说话，它已经开始阅读另一个故事，然而他无法发出哪怕 一个最简单的音。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请你等我，想说太多。 却只能无声地哭泣。 他在梦境中恸哭，哭到连灵魂都在颤抖。他哭着醒来，看到一张担忧的面 孔，她不知守在床边多久。她抚摸他的脸，替他擦去泪水，却什么也不问，什 么也不说。 “……妈妈……对不起。”少年向床前的女性道歉，声音沙哑。 “我这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她看他的眼神，充满慈爱。“你从小…… 就不哭，再打再骂，咬破嘴巴也不哭……” 少年坐起来，拥抱自己的母亲。“我做了一个梦，非常悲伤。我觉得很难过， 就在梦里哭出来了。” “是什么梦？”她像怀抱着幼儿，轻声细语。 “……现在想不起来了。” 母亲笑了，像是在笑她的儿子，始终是什么也记不住。 “妈妈，今晚开镇民大会吗？” “嗯……开的。” “妈妈，明天我应该去上学了吧。” “你想去，今天就可以。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少年吃过早饭，换好校服，向母亲道别之后出门，融入街中上学的人流。 他遇到前夜一起寻找证据的同伴，男孩看到他，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早上好。”少年与他打招呼。 “你为什么来？”对方问。 “我想试试对学校没有任何抵触的学习。”他答。 “那么，祝你如愿。”男孩快步越过他，走到其他人中间去，不再理会少年。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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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微笑着，不以为意。他跟随人流到达学校，在门口遇到了执勤老师。她一眼就看见了新来的学生，用赞许的目 光迎接他，鼓励他加油取得好成绩。 吃早饭的时候他问了母亲一个问题——为何而读书。母亲说她曾经想要儿子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胜过所有人，但 现在，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学习。 少年在课堂上一直面带微笑。同样容貌的老师们都注意到这个奇异的新学生。她们不约而同地叫他回答问题，他无 一答错。 课间和午休时他与班上同学说说笑笑就像亲兄弟，放学时与他们道别仿佛是彼此的镜子。他回到家，说一声“我回 来了”，然后换好衣鞋到厨房帮母亲做饭。他与母亲说学校发生的趣事，告诉她课程不难，他跟得上。他工整地完成每 一科作业，准备好隔天要用的课本，收拾洗漱，向母亲道晚安。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很长时间。少年得到大家的喜爱，母亲们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父亲们也不例外。他看到母亲 时常露出满足的笑，于是也露出满足的笑。 “妈妈，我多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去。”

［迷岸］ 一如往日的早晨，少年端坐在餐桌前，一动不动地凝视着母亲。 “怎么了？”母亲露出不解的表情。 “妈妈，我要向您道别。” 母亲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我必须回到我来的地方。” 少年认真地看着母亲，不漏过任何细微的动作。她眨了一下眼睛，她的睫毛微微颤抖，她用两根手指轻轻理了一下 鬓发，她把双手平放在桌面上。 “你已经找到回去的路了。”她看着这个已经长大的少年，神情宁静。 “是的。” “那么去吧。” 少年拥抱母亲，脸埋进她尚未束起的头发里。 “妈妈……我永远是您的儿子。” 少年放开双手，最后一次深深地、深深地凝视她的容颜，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朝镇外走去。 海浪亲吻沙滩，一波一波地向少年靠近。少年极目远眺，天空通透，云朵悠然，海面湛蓝。他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海水漫过脚面，到达小腿，攀至膝盖，然后淹没大腿、腰和胸。水的压力让他不适应，他作个缓慢而深长的呼吸，纵身 一扑，彻底沉入海里。 初时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是一味抵抗浮力，拼命往深海潜下去。不久后他能看到美丽的鱼群，那都是他所喜爱的类 型。之后氧气耗尽，他开始感到窒息，然而浮力还在把他往上托举。他觉得肺快要炸了，呛了好几口海水，又咸又苦的 味道猛烈地刺激着鼻腔。他在海水中挣扎，意识混乱，却仍然想要继续往下。 几十秒后，他冲破海面，大口呼吸，爬上岸来用手指抠自己的喉咙，使劲干呕，直到吐尽胃中的液体。 休息了一会，他又向海中走去。 这样反复了几次，少年累得精疲力竭，连动动手指的力气也使不上来。 他在沙滩上躺了很久，突然爬起来，跑进树林。他找到一块大石头，把衣服和裤子系到一起，绑在石头上，艰难地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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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它拖到海边。 做完这些，他不得不再次精疲力竭地躺下。 天色变得昏暗。 少年重新站起，拖着石头，朝海里走去。海水淹没他的头顶，逐渐归于平静。 他抱着石头迅速下沉，在窒息感濒近临界点时，一切都消失了。 包围他的，是纯然的黑暗。 漆黑一片。比梦境更深、更虚无。包含万物，同时空空如也。 他看不见、听不到、尝不出、闻不了、摸不着，甚至不能判断自己是不是 还有身体。他感到四周潜伏着无数只巨兽，它们散发出蠢蠢欲动的气息，时刻 撩拨他恐惧的神经。意识忽然笑起来，即使明知不是在物质世界，依然会如此 害怕自己的消失。 他在黑暗中前进，却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前进。时间和方向失去踪影， 无前无后，无上无下，没有任何判断标准能够倚仗。 他只能坚守自己惟一的信念。他要回去。 那个光点是怎么出现的，他完全不知道。它凭空亮着，像一只从来没有闭 上过的眼睛。 他奔过去，光芒瞬间覆盖了一切。

［破迷］ 光芒的那边，是一个陌生的房间。短发女孩守在病床边，握着他枯瘦的手， 轻轻吟咏诗篇。 她曾经拉着他奔跑，给他拍照，让他尝到自由的味道。她曾经问他去了哪 里，曾经呼唤他，哀求他，哭得那么伤心。他一直思念她，想对她说谢谢，说 对不起，说抱歉回来得太迟 ；想回答她，他去了自己心里，做了一个梦，拥有 了所有不曾拥有的，感受到所有不曾感受到的，满足了所有的渴望和幻想。 他想着，一直想，循着记忆慢慢回溯，那些虚幻和真实的，逐渐遥远的故事。 他想着那一刻，海水那么凉，母亲最后的微笑，静止在海里，静止在，他手里。 他想着，眼里涌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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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Features

Serial by O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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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天塔 奥岚纪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金刚经》 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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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曾听人说，出生数月间的婴儿，眼中所见的世界是 上下颠倒的。 这一点恐怕没有人能够亲身验证，因为当知道理论时， 日日所见的早已不是颠倒的世界。

面对死亡通报，相对于父母的无力绝望，我倒并不觉 得难过。如果疾病没有给肉体带来负担和痛苦的话，我甚 至很喜欢这样冷酷宁静的宣判。14 岁起，在父母老师眼 力所不能及的范围以外，我一直在脖子上佩带一条由刮胡

14 岁那年的某个翘课的春日下午，我独自跑到学校

刀片做装饰的项链，利刃封喉。也许从那时候起，我就觉

附近一幢尚在建设中的高楼天台顶，背着风点燃一支黄鹤

得随时随地都可以去赴死。正因为有这样冷漠的决心，人

楼，低垂眼帘俯瞰视野之下的城市丛林。心血来潮，咬住

生才一点儿都不可怕，一点儿都不寂寞。现在，甚至可以

嘴角烟蒂，翻身坐上天台围栏边缘，不要命地朝后仰身倒

连它的漫长都不必要去忍受了。

挂下去。 钢铁吊车臂、傲慢的玻璃幕墙、破旧低矮的老式宅院、

保持年轻美好的面貌，在 20 岁之前死去，在被世俗 污染弄脏以前死去，是我体内疾病细胞亢奋努力的目标，

沸腾喧嚣的集凝城……全部奇迹般凌驾于头顶之上，超脱

也刚好符合我心底真实的意愿。不请自来，不辞而别，本

它自身一贯所有的自制与凡俗，显示出光怪陆离的奇幻性

就是命运常态。很多人或许认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一

来，好像动画剧中描绘的太空城堡。城堡之下，是漂浮着

时悲痛之后尽可以干些随心所欲的事情，尽情地享受无须

巨大云团的浅灰色天空，白色云朵层层叠叠，形若岛屿、

负责的人生了吧？例如花光所有的钱去周游世界、狠狠报

鲸鱼、獒犬……

复自己讨厌的人、滥情地同女孩子交往、抽烟、喝酒、打

奇迹发生了，灰雾状弥漫了整个苍穹的云絮在此刻裂

架、颓废、糜烂，甚至于杀人放火、作奸犯科……又或者

开一个洞隙，太阳犹如巨人的独眼贴近窥看凡尘，眩目光

拼命做慈善、立下遗嘱要求肢解尸体捐献器官等等。其实

芒从云洞中倾泻下来，瀑布一般飞流直下，虽仅有短短片

无所谓善恶、期许和评价，所有平常不被人理解的怪异行

刻，我却清晰望见云层间一栋高耸的柱状建筑物沐浴着金

为都能轻易地被人所理解了。人们会在谴责的同时也寄予

光神迹般显现。好像是一座塔！

深刻同情 ： “可怜的孩子，病痛和绝望让他发疯……”

我吃了一惊差点失手，翻身坐起来定睛凝望天际时， 云洞已经关闭，金光笼罩的高塔隐没不见了。

而我从来都不绝望，甚至极其平和。我只想抵达内心 某个极点，给没有经得同意就擅自让我降生的世界一个耀

转过身发现易云艇出现在天台楼梯口，正满面怒容地

眼刺骨的羞辱。哪怕短短瞬间。当然世界会迅速复原，文

扑过来 ： “易书馗你个兔崽子！逃课、抽烟，还狗胆包天

明会继续流传，简直是拥有不死身的怪兽。而我只是个濒

玩杂技，摔下去要死的啊你知不知道！”

临坏死的无用的微渺的细胞……

作为语文老师，易云艇骂人逻辑混乱。作为父亲，他 光荣加冕畜生行列。作为男人，应以撵不上儿子为耻。我

结果我什么疯狂的事情也没干，仍然面不改色地继续 着十五岁半的生活。

拔腿飞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绕过排气管道，抢先奔进楼 道，连跑带跳地奔下 22 层楼降落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跑得这样快过，也再没有看见过那 座颠倒在云层中金光耀眼的塔。 因为一年后，医生告诉父母我被确诊患上系统性红斑 狼疮，骨髓型，一种不可治愈的免疫系统绝症。 “易书馗，很有可能活不过 20 岁。”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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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成长的集凝城，曾是辉煌的六国古都所在，佛

经以上描述，人们大抵要以为我是个热爱文学、善于

教发展千年直至鼎盛的核心地带。四周连绵起伏的青翠群

颂扬罪恶美德、鄙视软弱正义的少年。事实上我语文成绩

山里，遍布着大大小小数以百计的寺庙，如今也香火旺盛

向来糟糕，作文抓不住命题，也总是表达不出老师希望看

地供奉着诸神。同时，它所在的也正是国家煤矿资源最丰

到的正统思想，那些行云流水般规范的遣词造句让我大汗

富的省区，集凝城的一夜暴富就建立在不停挖掘的黑色洞

淋漓，尤其厌恶朗读、背诵之类的教学方法。不知是潜意

窟之上。随着钻头向地核无休止地深入压榨，几千几百万

识里对父亲的轻慢和抵抗，还是原本就无法和人交谈的症

年前死去的植物动物所化身的黑色结晶，被摘采出来运往

结所造成的。

全国、甚至通过铁路和轮船输送到海外，换来源源不断的 金钱和劳力作为土壤，奢靡都市就此枝叶繁茂地生长。

我的世界是一个封闭的异次元空间，连桑原的次元刀 在它面前也要宣告折刃。当别人面对面和我正经说话时，

建立在过去死亡堡垒之上的全新世界，花朵一样绚烂

我总是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哪里才算得体。那些语言，关

盛放……黑夜在这里消失了。死亡只来自道听途说，我从

于学业、流言、社会，我一个字也听不进脑去，因为鼓舞

来看不到死亡，倒是经常看见大街小巷亮着红色灯光的小

起来的全部能量，都要用来压制我的不安和局促。他人，

屋里晃动的女人腿。肉欲、温暖、洋溢着邪恶的光明。

就是我终身的敌。

集凝城，令人陶醉的集凝城。我美丽荣耀的巴比伦……

和他人的对峙终究也持续不了很久。2010 年初起， 随着病情恶化，我开始持续发烧，渐渐习惯于体温保持在 38 摄氏度，医院成了必须经常光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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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寒料峭。阴霾天空下，我沿着蜿蜒斜坡一路

天色就此黯淡下去，灿若星辰的灯火波浪般传递着亮

向上费力走进德平医院大门。挂号、候诊、机械式的问答、

起来，一大片接连一大片。城市好像嘈杂的海洋。几十年

付费配药等等事项终于完毕，为抄近道回家，我选择走西

房龄的老式筒子楼，堆满了杂物的楼道里弥漫着各种炒菜

区的边门。穿越住院部的时候，围墙铁栅栏前站着的一个

香味，楼上两家主妇嬉笑着用充满生殖器官称谓的语言展

女孩引起了我的注意。

开连珠炮般的对话，音浪盖过了电视里正播放的日趋紧张

瘦弱女孩身穿白底带浅绿细条纹的病号服，冻得瑟瑟

的国际金融形势报道。父亲还没回来，妈妈在摆放碗筷，

发抖，手里却捧着裹成一团的红色羽绒衣。和她嶙峋身躯

我站在寒风刺骨的阳台上偷偷抽烟，一边把烟灰弹落在楼

极不相称的一头浓密黑发披散在肩上，被风吹起四散舞动

下邻居未收的衣物上。

着。我放慢脚步凝视着她。女孩手握栏杆缓慢蹲下身，打

晚饭后邻居串门聊天，分外刺耳的是她们再三自夸儿

开羽绒衣抽出一个饭盒，把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倒在栅栏外

子如何通宵熬夜打魔兽，第二天参加长跑还夺魁之类的言

的路边花坛里。憔悴的迎春藤后，一只黑色夹杂着粉红色

语，随后听到有人故作亲热地问我妈 ： “小馗最近上楼时

斑块的小动物拱现了，埋头在地贪婪迅速地吞食起来。

总在喘啊，去医院看看吧？”……她们在怀疑些什么？耀

我怀着好奇心走近前去，那竟然是一头猪。

武扬威些什么？那些男孩正常的体力此刻竟然成了对我的

女孩和黑猪同时扬起脸望着我，猪看起来很脏，女

非难……还是我过于敏感？

孩似乎比我年长，三个生物一时间无言以对。3 秒钟后，

这世界上有三种人 ：健康的、有病的，以及死人。这

僵局被远处传来的喊声打破 ： “小美——！小美——！”

三者互不理解，活在各自的世界里面。健康母亲们哗啦啦

女孩直起身，迅捷地把饭盒塞在我手里，说了一个数字

的笑声不断，像是投放进我疾病世界的原子弹，而这些战

“5019” ，披上羽绒衣返身朝正焦急寻找她的护士走去： “我

争机器自己却浑然不觉，或者说她们认为健康的原子弹摧

在这儿……” 偷跑出来的病人，怕被发现玩宠物所以把饭盒交给

毁疾病的精神堡垒是一场正义合理的战争，不会遭到任何 制裁。

我？ 5019，楼层和床号？ 3 秒钟里，她从我空白的脸上

那些貌似关爱却无比锥心的侮辱、充满活力的嘲讽笑

看出些什么值得信赖的东西？竟然相信一个陌生男孩一定

声啊，萦绕在耳边，永远不会消失……我平静地埋头写作

会去送还？

业，大颗眼泪掉落在纸面上，一切寂静无声。

随手把饭盒丢弃在栅栏边，表情漠然脚步轻快地朝西 门走去。心里奇异地感到一阵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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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例行复查，我又去德平医院，在同样的地点遇 到了那个女孩。她还在喂猪，手里拿的是另一个饭盒。我

两句话间连一丝停顿也没有。骨癌就是小美，她坦然 亮出自己的标签，甚至面带微笑。

目不斜视擦身走过去，她清脆地喊住了我 ： “喂，站住。 就是你吧？我的饭盒呢？” “丢了。” 看见她苍白的面孔上浮现起玫瑰色的羞耻和愤怒，我 感到向弱者挥舞皮鞭的快慰。 “为什么丢掉？为什么不拿来还给我？我已经告诉了 你我的床号。”她的话声没有丝毫颤抖，但右下眼睑却不 能自控地抽搐了两次。 我拒绝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捏紧了手里装药的塑料 袋朝西门方向走。不料女孩踉跄着脚步追上来，可能是想 拽我的胳膊，我下意识地侧身一让，她失去平衡朝前冲出 去跌倒在地，一头乌黑的秀发飞出去甩落在尘土里，露出 一个精光溜圆的头颅来。我微微吃了一惊，原来那是假发， 难道是放疗的关系？那么……她得的，大概是癌症？ 原来她是个比我离死亡更近的病人。然而她有她的国， 我有我的封闭异次元，纵然同属同一个疾病世界，近在咫

我不自觉地更用力搀扶起她的臂膀，心头涌起知遇般 的甜美之情，同时也有点厌恶和沮丧。我一直以为将死的 只有我一人，而原来面对死亡如此淡定酷烈的却不只我一 人，原来就算我倾尽全部生命的力量，也无法打击到世界。 世界不会关心我的生死，就像我亦不会关心小美的生死一 样。 我们全都只是个零。 “再过三周，我可能就下不了楼了，能拜托你帮我喂 金刚吗？” “金刚？” “就是那只小黑猪。不知从哪里逃出来的宠物香猪， 几乎每天都跑来栅栏那边，它已经认得我了。” 三周后天天跑来医院喂一头名叫金刚的猪？这样的托 付实在叫我难以承诺。她难道忘记我曾经丢掉她的饭盒并 且毫无愧色吗？我岔开话头 ： “三周后，你为什么下不了 楼？”

尺却也相隔无限。我没有任何救助她的意思，只是呆立原

“医生大概要把我的腿锯掉吧。”

地不动。她咬紧嘴唇努力了很久都爬不起来，终于抬起头

“……左腿？还是右腿？”

无奈地对我命令道 ： “过来扶我一下！”我这才默然遵从。

“两条腿。膝盖以下，全部锯掉。”

“你今年几岁？”在扶她回病房的路上，她细声问我， 是想和解沟通吗？ “16 了。” “哦，那也不小啦……” “你呢？”我问。 她却违反陌生人的对话规则，跳过回答又接着问我 ： “你也常来医院，你得了什么病？” “SEL，很有可能活不过 20 岁吧。”我说时并无悲切 之情，只是讨厌那个疾病的名字。 “SEL ？……至少还能活 4 年是吧？我可只有 4 个月 了。他们都以为我不知道，真是好笑。”她无比轻快地说着， 我凝望了一下她的侧脸，恍惚间发觉她嘴角的弧度竟然很 美： “我被查出患有骨癌。我叫小美。” 1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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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至少可以保命吧。隔绝了癌细胞的话——” “我可不这么认为。你太天真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天真。过去人们常说我有同龄 少年不具备的老成。可能是我的沉默寡言给他们留下的顽

“金刚是我的儿子。”她说。我们寥寥可数的对话中， 很大一部分围绕小猪展开。

固印象。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老成还是天真，就像不知道自

“你怎么知道它是公猪？”

己究竟是善良还是残酷一样。

“因为我想有个儿子，所以它就是我的儿子。”

后来一段时期，我的身体出乎意料地平稳好转起来，

我收回在天际漫游的目光，扭头看了她一眼，她是个

但还是经常跑医院。小美腿不痛时我就偷偷帮助她溜出楼

普通女孩，没有什么让人惊叹的美貌，表情也总是淡然，

去栅栏那里喂金刚，如果她腿痛，我就为之代劳，然后上

只有眼睛还算炯然有神采。这是一张轻易就会被遗忘的面

楼在她病房的窗口边站一会。细想起来，与其说我是去探

孔。她父母交错而来，偶尔有亲戚来看看她，距离床远远

望她，倒不如说是去探望她即将失去的那两条腿。

地束手站立，好像担心癌细胞也会传染……除我以外就没

她的腿美得惊人。是疾病患者所特有的那种孱弱垂危、 却又激烈挣扎的美。也许腿也知道自己不久就将被锯下割

有其他男孩来。 她想有个儿子？狂热的臆想罢了。她似乎连恋爱都还

离开躯体。面对死亡，它开始不懈地焕发出勃勃生命力。

没有谈过。哦不，她曾经提及过有个男孩对她有好感的，

最后的纵情绽放，像所有即将开败枯萎的花，凝聚力量在

但在她住院之后就渐渐失去联系。有天，她凝望着父亲急

临终前爆发回光返照的虚像。大量药剂和化疗带来的毒副

奔下楼去给母亲送雨伞的背影，细不可闻低声道 ： “……

作用让小美深受折磨，然而腿却无所察觉地继续美雅着。

我们甚至连手都没有拉过。只看过一场电影……”

这一部分似乎早就脱离了她……与她无关了。 日暮时分过分清朗的天空，自顾自美得催人泪下，而 天空自身却总是不为所动。亿万年都是如此。

“你们是男女朋友吗？”一次，对床的病人阿姨终于 忍不住八卦地问我们。她没有回答，却同阿姨一样，把询 问的目光投射到我脸上。我眼睛眨也不眨地坦然道： “不是。 只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她投射在我脸上的目光在瞬间就陨落下去了，不能不 说有些凄凉。之后她假装疲倦睡着，再没有和我说一句话。 我默默地走了。也许阳光明媚情绪高涨的某天，我会鼓起 勇气告诉她 ：我从没认同过谁是我的朋友。小美，你是第 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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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下楼变得越来越艰难了，她手术的日期越来越近。

她赤裸的身体，在脑海里临摹出小美的形象，和疾病共存、

金刚也越来越健硕了。同学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开

同生共死，雕塑一般残缺却又无比完美的形象。她要一个

始有人传言我喜欢上德平医院里的一个美少女护士，我觉

人看到，并且记得，见证她也曾经是完整优美的。我要做

得他们根本就是日本色情动画看多了。

的就是把她的美镶嵌进记忆，确保永远都不被消抹。生命

那天去医院，喂完猪之后上楼进房向小美报告金刚动

全是虚妄，小美即将死亡，但美，这顽固强悍、根植于一

况。不一会儿护士进来替她换干净病号服，手脚麻利地拉

切形体之上的美却不会死。它无处不在、无情无义、灵动

起布帘，看见我呆立在窗边，招呼我先行退场。小美突然

跳跃。

对护士说 ： “让他留下来，别赶他走。” 小美的父母去吃饭了。布帘外，对床阿姨和她丈夫在 聊天，看不见这里情状。护士愣了愣，我也怔住了。 小美没有看我，用异常诚恳迫切的口吻对护士央求 ：

然而她想没想过，短短数年之后，作为记忆者的我也 将像尘土一样溃散于无形。 在这之前，我该把你的美和我的热泪交付与谁？！我 憎恶她如此自私自负，憎恶这温情刻骨的羞辱。

“我要他在旁边看，就这一次。” 年轻护士侧对着我，我只看见她的长睫毛微颤了一下， 随后便默不作声地开始替小美逐一解开纽扣。先是右手衣 袖，再是左手衣袖，白底绿条纹的病号服从身上抽离出来， 再是薄毛衣和贴身棉绒衫，堆在床侧。长裤也卷起来一点 点褪下去，最后蜕皮般被提走。只穿着白色内裤的身体瘦 弱轻盈，好像一根飞不起来的羽毛、或是童话故事里玲珑 小巧的豌豆公主，我感觉可以把她托在掌心上轻吹一口气， 让她飘出窗去在夜色下乘风飞行，同天地间所有晃动的阴 影、光芒融为一体…… 此时太阳刚刚西沉，病房里的灯尚未开启，小美就在 半明半暗迟滞不动的空气中侧头凝望着我。 小美遍布疾病的躯体可谓丑陋而蒙羞，她觉察到这一 点了吗？脸却红得好像火烧，眼睛犹如两颗点燃的炭粒， 越发衬托出面容之下躯壳苍白脆弱、期待被摧毁的饥渴形 态。任何人都可以用两根手指轻易捏碎那透明的骨骼。她 纤细的手腕、孩子一样发育不全的胸、因拘谨而僵硬的双 腿、脚趾……我垂下了眼帘。 “看我……”她说。 对床阿姨和丈夫的聊天静止了。年轻护士轻轻展开洁 净的病号服，要为小美穿上。 “看我。”时间不多了，她怆然地命令道。 我饱含热泪抬起眼睛，从上至下反反复复用视线抚摸 1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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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COLUMN & PRO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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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探，出版界的情报员 谭光磊 目前从事文学经纪工作，至今已引进超过五百种欧美图书的中文版权。 1979 年生，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曾以“灰鹰” （Grayhawk）为笔名。译有《冰与火之歌》等书。 http://blog.roodo.com/grayhawk

进入版权代理这行的头几年，常

简单来说，书探是外国出版社的

书探通常不是单兵作战，而是有

接到国外客户来信，兴高采烈讲起某

“眼线”，负责注意当地的市场动向，

一个完整的团队，如此方能应付每天

本新书在纽约造成轰动，还不忘加上

提供最新的书稿。他们就像出版界的

不断涌入的书稿。老板当然在业界打

一句 ： “书探们也都很喜欢。”那口气

情报员，到处“刺探军情”。他们常

滚最久、人脉也最广，下头的子弟兵

理所当然，仿佛自古以来书探就是出

和编辑或经纪人吃饭，以便在酒酣耳

则多半是有志投身出版界的文艺青

版生态的一环，不必解释我就该心领

热之际问出最机密的稿件，每个月的

年，每天埋头苦读大纲、样稿，周末

神会。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起先我

高额交际费用，全数由外国客户埋单。

赶进度拼完整本稿子，然后撰写报告

一头雾水，网络上也难寻蛛丝马迹， 只能透过偶尔的业界报导和口耳相 传，逐渐拼凑出他们的形象。

他们为各国的出版社客户效命，

供客户参考。

而且因为“忠诚度”的关系，每个国

书探也是一种孤独的工作，因为

家通常只能有一个客户。毕竟书探的

所有业务都在台面下进行，想尽办法

书探（literary scouts）可能源于

功能就在于让自己抢先得到最新情

替客户弄到手稿，还得叮嘱他们不能

上个世纪中叶，交游广阔的英美出版

报，客户间当然不能有利益冲突。当

张扬。又因为书探通常没有购买的决

人因为地利之便，会向熟识的欧洲编

然，要是消息不够灵通，让客户痛失

策能力，有时见到不可多得的好书，

辑推荐本地出版品。久而久之，书探

大书，就等着挨骂吧。

偏偏客户兴趣缺缺，好说歹说仍然没

成了一门专业的学问，他们接受外国 出版社的委托，寻找适合翻译的书籍， 讲究的是人脉和交情，务使客户买版 权捷足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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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出手，只得眼睁睁看着竞争对手的 客户得标。

谭光磊专栏 灰鹰巢城

我曾经非常羡慕欧洲出版社买版

版权交易最早是西方人的玩意

随着中国崛起，现在有越来越多

权的速度飞快，总以为编辑个个阅读

儿，这套游戏规则当然是他们最熟。

西方人担任起欧美出版社的书探，反

速度惊人。后来才恍然大悟 ：他们读

相对来说，亚洲是购买版权的“跟随

过来把中文出版品推荐到外国去。例

稿固然快，更重要的是有书探相助，

者 市 场 ”（follower markets） ，一来

如资深英国经纪人托比·伊狄（Toby

常在掌握了基本信息后便迅速出价。

文化隔阂，二来出版规模较小，出版

Eady）娶中国作家欣然为妻，长年

遇上国际书展，欧洲出版社往往大批

社往往要等到新书在国外上市，而且

关注华文市场，早已把张戎的《鸿》

出动，编辑群先和书探碰面，判读热

销售成绩出色，才敢下手。话虽如此，

引荐到西方，今年伦敦书展又把于丹

门书单，接着各自锁定目标，分配预

日本、韩国的大出版社和版权代理公

的《论语心得》以十万英镑高价卖到

算抢版权去。

司多半也雇了书探。就算外国书能够

英国，创下业界新高。

移植到本地市场的比例不高，显然他

除了外国出版社，好莱坞片商

们也不愿漏掉任何一点讯息。

也倚重书探寻找剧本题材。美国当 代 著 名 书 探 玛 丽 亚· 坎 伯（Maria

在华文出版社竞逐外国作品版权 的同时，也可以善用书探管道，让我 们的作家反攻海外市场哪！

Campbell）便曾替电影公司相中《侏 罗纪公园》和《麦迪逊之桥》而声名 大噪，她目前是华纳影业的独家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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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书展，里里外外

蔺瑶专栏 小编养成记

蔺瑶 图书策划人，曾策划出版《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风之影》《大长今》《伯恩的身份》 《爱与其他不可能的追求》等百余本图书。 曾获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翻译作品有《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回放画面

地布局（譬如餐厅、共享电话、休息

展馆，当那张自己绘制的拜访地图

区、洗手间的位置）、展台分布（少

“哗”地在我眼前铺展开来的瞬间，

儿区和成人区），还有各家出版机构

还是骄傲地激动不已——我完全可以

的性质（是文艺社科类还是生活财经

根据自己规划的路线和耗时一一拜访

了，她摁下汽车操作盘上的一个按钮，

类）。汉城书展的氛围跟国内书展很

了！出差前，老板说我的任务就是来

对着方向盘就和对方讲起电话来。我

是不同，主要以展示为主，各个展台

洽谈版权，如果看中好书，就和对方

揉揉眼睛强打精神，这已经是短短一

风格迥异，没有打折销售的场面，也

协商买下版权。而这一切正要洋洋洒

路上第三次被手机铃声唤醒了。从朴

没有习以为常的化学装修味，陈列摆

洒地开始进行了！如果老板知道我的

小姐在仁川的家到汉城国际书展展场

放也都各出花样。贴满海报、大幅招

第一次海外出差如此从容、稳健，他

大约有一个小时多的路程，白天她把

贴画、能占到三四个展位的，往往都

会用怎样嘉许的眼神肯定我呢？我甚

我和一同借住在她家的忆韶捎到展

是大型综合性出版社 ；图书封面的设

至都开始想象回到上海后，该用什么

场，晚上等她结束所有的约会后，再

计感也能体现出版社的分野和层级 ；

样的谦辞回应他的表扬了。

跟我们讲好地点把我们接回去。我望

有些展台旁，站着亲切的极富书卷气

我一脚踏进一家以蓝白双色为设

了望窗外，宽阔的汉江、斜拉的大桥，

质的出版社职员，还有架着眼镜的儒

计主基调的展台——那是实力强劲的

还有奔驰着各种韩国自产现代车的高

雅老者，一眼望去，就能猜到是令人

熊津出版集团——全韩国发行量最

速路……又是需要百倍努力的一天！

敬仰的社长或者总编了……

大、规模最大的出版集团。一位微笑

“唷扑塞唷！”朴小姐的手机响

昨天是汉城国际书展开幕日，我

收获的还有几乎每一家出版社的

着的女编辑朝我 say hi，她微胖，一

花了一个上午，就像格林童话里的汉

目录图册，昨天晚上也就是因为和朴

米六左右的个头，一套藏青色的职业

赛尔和格蕾特尔一样，一路撒下面包

小姐一起研究到半夜两点，早上起来

裙装，童花头。连浅蓝色的眼影都和

屑，在心里标记着各种信息，譬如场

才昏昏欲睡的。不过今天当再次走进

展台的主色调无比协调！

172

Alice Magazine 6 ETHER

我们交换过名片，她叫金燕，用

屑，还有回家后接受表扬时应景的谦

遇到了一个救命恩人，她从岸上特意

英文简单地寒暄之后便切入正题。但

辞……连大脑里嗡嗡的蜂鸣声也没有

为我送来了氧气瓶 ；好像门外的营业

不到半分钟，我的脑袋就开始嗡嗡作

了。除了那一抹扑朔迷离、泛着蓝光

员轻轻叩开更衣室的门，向我递来那

响，并且愈演愈烈，我甚至都听不到

的眼影，而它正像罐头里的毛茸茸的

件忘记带进去的新衣。金燕，这位当

对方在说什么了——因为老板没有跟

霉菌一样，在我迅速失重的身体里无

我来年第二次拜访汉城书展时，依旧

我说怎么去谈版权！我在版权经纪人

限蔓延——于是冷场了足足有十秒

站在展台前，抹着蓝色眼影的朝鲜族

朴小姐家里住了两天了，也从来没有

钟，我不敢看她，只是捧着一本随手

大姐，用“口音奇怪的中文”跟我闲

想到要问她！我已经告诉金燕我对哪

从书架上取下来的韩文书，来回翻。

聊时，怎么会知道当年我“啪”地一

一类书比较感兴趣了，但之后我该怎

画符般的韩文像一只只小昆虫，

么说？仿佛一个人在众人的羡慕中潇

令人晕眩，我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洒纵身一跃入海，却发现忘记带氧气

不需要下个十秒钟，就可以在这里变

那些通常我们所看到的翻译小

瓶 ；仿佛一个人钻进了一家大百货公

成僵尸被人搬运回国了，我甚至闻到

说，也被称为版权书，都要经一个版

司的更衣室，准备换上新装出来容光

了一股腐烂的味道。但有谁听到我对

权授权的过程，而这看似复杂多变的

焕发，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带进去，

面的那个人，对我说了什么吗？我不

交叉道，其实也无非有几大谈判要素

只是站在一间小屋子里脱光了衣服狼

记得了，我只依稀听到了口音奇怪的

构成，也就是版税（Royalty Rates） 、

狈不堪。而这个人就是我。

中文……

首印量（First Print Run）、图书定价

声巨响，把书合上时那种获救般“阿 弥陀佛上帝保佑”的感动？

在那个瞬间，周围假想的一切都

我对那句话的理解是 ：她是中国

（Retail Price）、 合 约 期 限（License

像被魔法诅咒了一般消失瓦解了 ：入

人，朝鲜族，来韩国工作很多年了。

Duration），只不过购买海外版权时

境时的自信坚定、刚熟悉起来的场 景、汉赛尔格蕾特尔一路撒下的面包

“真的吗？”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不仅是在异国遇到了同胞，更好像是

需要先支付一笔预付金（Advance）， 而 这 一 切 综 合 起 来 就 叫 —— 报 价 Alice Magazine 6 ETHER

173

（Offer）。有时一本未被人发掘的好

人群、灯光已经不再新鲜，而那些云

书可以用很低的价格引进过来 ；相反

集了各路出版精英豪杰的晚餐聚会，

一本充满了泡沫的烂书也可能被炒到

却变得让人无限沉迷，仿佛一张张在

“来远房亲戚家住几天”的亲切，而

一个无法想象的高价——就全凭购买

太阳下反射出不同紫外光的蜘蛛网，

不是单调的“酒店”和“公务”。虽

者——就是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要学

深邃又精密。

然也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但不用跑去

习——的直觉和经验了。

在景福宫附近的土俗村享用人参

身于出版事业的憧憬和向往。 来韩国的这些天，越来越有一种

药店买感冒药，而是直接打开冰箱，

接着金燕又不遗巨细地向我解释

鸡时，朴小姐介绍着传统韩国妇女侧

拧开蜂蜜柚子罐头来泡一杯热水 ；也

预付金是怎样计算出来的，在什么情

身用手遮住脸喝酒的样子，而在座的

有遇到挫折的时候，但无需悄悄流泪，

况下浮动哪些合理要素，甚至国际汇

就有台湾老牌人文社科出版社——联

而是在帮朴小姐打理完家务、下楼倒

率都能影响到编辑出手判断的方式等

经出版的总编辑 ；当烤肉店的木门被

垃圾的时候，在门楼的台阶上多坐一

等……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在一

“哗”地移开，大家盘坐在地上暂停

会，多看一会被林立高楼遮挡住的红

个明亮开阔的异国书展现场里一个操

交谈，欢迎新到的客人时，他却褪下

色晚霞。入夜的仁川，习习晚风，我

持着不同却又亲切的母语的陌生人，

义肢，借助手臂匍匐着爬到大家身边，

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咽不下这里的泡

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将我的职业第

而身后的助理则收起轮椅，一道加入

菜，有一点想家的寂寞，还有每天像

一堂入门课讲完了，这充满了戏剧性，

大家刚才谈论的话题。我震惊地悄悄

蚂蚁一样背着搜集来的样书，在展场

但又简明扼要地令我受用终生。

问他是谁，才知道原来是全台湾出版

里来来回回跑久了肩上留下的血印。

每天晚上不等回到家，我就会坐

界赫赫有名的大块文化的董事长……

但目送着晚霞中被风吹散的云朵，惟

在朴小姐的车里就开始向她讲述一天

我默默收藏起每一张名片，还有前辈

有在信仰与感伤并存的时候，才能享

的所见所闻。入夜的汉城街巷跟上海

口中交换的各种资讯（八卦）——那

受到这种弥足珍贵的平静。

没有什么区别，那些路牌、公交车、

上面寄托着我全身心的敬佩，以及投

174

Alice Magazine 6 ETHER

给金燕和朴小姐的信

事业，我对你的感激总会有人接收

去的书太多了，于是你陪我又去买了

到。也许我引进的其他书，曾被你还

一个行李箱。那时书展已经结束了，

在中国的家人读过呢？你的侄子或者

你也终于空闲下来。你开车把我送到

Dear 金燕 ：

侄女……我有时是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机场，入关前，你把一直帮我提着的

我参加过两次汉城书展，很少见

的。

行李箱交还给我，并在玻璃门后朝我

到从大陆来的人。你也知道在那几年，

书是一样太有趣的东西，我想这

挥挥手，叫我一路小心。我已经熟悉

大多数出国参加书展的总是出版社的

世界上也再找不到一份工作，能让原

了你带有港台腔的中文发音，也习惯

高层领导，而他们往往第一天简单逛

本陌生的人，带着爱与信任接近彼此

了你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一刻，

完展馆后，就结伴出去旅游采风了。

的心灵。商业谈判上往往也有狡诈欺

我真想跑过去拥抱你，用韩文对你说

所以当我听到你对我说中文时，实在

骗和谎言，但每当遇到真诚而美好的

“康撒米达”（因为一直是你对我讲中

是很惊讶。谢谢那一天你教了我那么

朋友，或者回想起那些往事，在这条

文）。可是我就像一棵香蕉树，身上

多实战法则，不知道你是不是从我眼

道路上迈下的每一步脚印，都无存悔

挂着五六个装满书的袋子，托运了一

里读出当时的恐惧，才像薪火接力般

意了。

个行李箱，但手里还剩一个行李箱，

将技艺无偿传授给我呢？ 抱歉的是，这么多年来，我还从

便只站在原地，用眼神跟你告别。但 Dear 朴小姐 ：

当年收获的东西还在受用，当年启程

来没有跟你买过一本书，你教给我的

我对你的感情和对其他任何一个

的路也还在继续。如今对你说一句

那些都成就了别人家的生意。而我现

版权代理人的感情都不同，我就是被

在也很少做韩文书了，曾经想要了却

你领进这扇大门的，所以永远不会忘

这个遗憾，现在看来也难了。只能说

记你曾经紧紧握住我手的温度。

感谢你，因为我们做的是和书有关的

“

”，谢谢！

快要回国的时候，因为我要带回 Alice Magazine 6 ETHER

175

看不懂的时尚杂志 11 杂志人。自由人。 抽烟有时，喝酒有时，摄影有时，写字有时。 快活有时。

都说如今是读图时代，人们买回

期紧紧的炙热模特，正因为他们的面

还义务地为我授业起来，他应该是个

花花绿绿的时尚杂志爱看的不过是那

孔不一样，所以他们叉腰挤眉的样子

比我上进的时装杂志青年，还比我专

些花花绿绿的时装大片，可是一翻而

也不一样。格外瞩目。忽然想起早前

业很多，也一定比我乐观。他说幸而

过不可怕，以一概全才是最最可怕

街头广告铺天盖地的某本时尚杂志宣

我们生在一个最好的时代，还能看到

的。可事实却真是如此。且不说杂志

言，以月刊的速度追赶潮流太慢。是

许多老牌杂志的新生，如《时尚芭莎》

封面那些 icon item 始终咬着那几个

的，我们要以周刊的速度奋起直追易

的 BAZAAR 慈善璀璨，国内《时装》

关键词不放，就是难得遇见的撞封面

逝的潮流，如同我们要以尖锐的眼神

与法国《L’OFFICIEL》内地版合刊，

人物及封面造型，也在名字翻新花

审视哪本和哪本又“撞衫”了一样。

并在二十来年后推出男刊，世界级的

样不断的时尚杂志上屡见不鲜。每

大刊抢滩中国市场等等等等的标志性

一季的流行趋势和潮流重点都在不

时尚杂志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有

同的杂志里流水线般地运转，被称

的？作为一个非典型的时尚杂志从业

为 fashion editor 的从业人员更应该

人员，我只能依靠百度知道来查询这

被冠以 fashion copier。当然，先后

样一个“不知道”，幸而活雷锋真不少，

次序大家要遵守，而遵循之道则是你

有人回我说，第一本女性时尚杂志

有了某种形式的时装杂志，服装大

所从事的流水线规模是否够大，圈子

《HAPPER’S BAZAAR》诞生于 1867

片，只是它们并没能完好保存而已。

是否过硬。刚看到这个模特在某本大

年的美国，而欧洲的第一本女性时尚

或许 16 世纪就风行欧洲的时装版画

刊叉腰挤眉，同样的姿势和表情紧接

杂志《L’OFFICIEL》诞生于 1921 年。

fashion plate 就是时尚杂志的祖先，

着就出现在了另一本杂志，不过是换

中国内地的第一本时尚杂志名则为

那些制作版画的工匠则是最早的时尚

了个面孔罢了。但是，对于我们的时

《 时 装 》（ 英 文 名 FASHION）， 诞 生

从业人员，而身着时髦服装的贵妇人

尚而言，面孔太重要，排名前几、档 176

Alice Magazine 6 ETHER

于 1980 年。他甚至除了担纲解惑者，

里程碑跨越近 30 年的时尚事件，在 他的细数中变得格外生动，不再赘述。 但我相信 1867 年以前，一定就

则是最初的模特儿。那个时候的时装

11［Eleven］专栏 思想家

版画多半是用来对流行服装进行视觉

人觉得意欲不轨似的。李安曾笑侃 ：

传达，而一度的服装潮流也在版画

“如果你拍一部喜剧却没让观众发笑，

的篆刻下变得长久。“长久”这个词

那是你的失败，但如果你拍的是一部

似乎可以解释一下时装大片的初始意

剧情片的话，大可以声称是观众没看

义，它让一种着装潮流变得长久。不

懂。”这虽然是句调侃的话，可同样

过有点可笑，如今的时装大片似乎让

适用于我们“潮流易逝，风格永存”

我们的着装潮流变得越快越好，今天

的时尚杂志。这里面的猫腻或许是，

还在未来主义，明儿个就开始古典主

如果你拍的是浅显易懂又不被人接受

义了。可明明摆着两种姿态的杂志，

的时装大片，那肯定会被人诟病，甚

用着同样的模特，同样的姿势，甚至

至会被人投诉侵权或抄袭，但如果你

同样的服装，它们却阐释着不同的流

将那些高级时尚奢侈品味拍得有些邪

行主义。

乎，有些难懂，但无人应和，你大可 抬起高傲的头说，那是人们没有超凡

读图刊物的好处，就是让人在不 费力气的情形下，也能看懂讲的是什

脱俗与前瞻性的审美情趣。或许这就 是看不懂的时尚杂志。

么，说得通俗些就是哪怕是文盲，他 也能看懂图片想要说的是什么。不过 这样的情形并不适用于现在的时尚杂 志，我们的时尚系杂志越来越邪乎， 不仅让人看不懂它在说什么，甚至让 Alice Magazine 6 ETHER

177

日本推理·影像盛宴 点点 白天蜗居在写字楼的员工，晚上摇身成为资深撰稿人、影评人；号称任意类型的稿子皆能写， 特别钟情于电影、文艺类评论；死认定无电影理论作为基础的影评只是空中楼阁而沦为观感； 而所有的解读与阐释是对文本的二次创作。MiMZii 新成员。

毋庸置疑，小说永远是电影最好 的素材来源，正如戈达尔偏爱通俗小

市川昆与横沟正史

与黑泽明、木下惠介、小林正树 并称四骑士的电影大师市川昆，向来

说，他甚至认为好电影就该源于“烂

以作品类型多异、风格难以界定而游

小说”。当然这样的说法有些极端，

离于其他三人，但显现的是，市川昆

至少严肃文学改拍电影后，焦点便会

对于文学作品的偏爱，使其电影带有

集中在电影是否还原了小说的原貌，

浓重的文学色彩。除了改编拍摄了谷

抑或是导演对于原著文本的理解以及

崎润一郎的名著《细雪》与《键》外，

再造，自然不如通俗小说灵活于创作。

横沟正史的推理小说也是市川昆乐于

同样嗜好的还有库布里克、安哲普洛

改拍的重要文本，除了两版《犬神家

斯等等，当然也包括日本的众导演们。

族》外，还有《恶魔的彩球歌》《女

从四大推理奇书的诞生，到江户 川乱步、横沟正史等人的闻名，再到 当代的京极夏彦、东野圭吾、乙一、

王蜂》 《八墓村》《医院坡吊颈之家》 《狱门岛》等等。 不可否认的是，横沟正史推理小

绫 行人等人，甚至是以漫画形式出

说所具有的现实主义气息，由古典主

现的《金田一少年事件簿》《名侦探

义的市川昆执导来确实相得益彰，即

柯南》均有不同形式的改拍作品，足

如《犬神家族》，虽然市川昆在 1976

见日本人对于推理的狂热。当然，相

年 初 次 拍 摄 30 年 后 的 2007 年 又 拍

较之其他类型的通俗小说，或者是严

摄了一版，但无论是影像风格还是表

肃文学、纯文学，因情节曲折、悬念

现手法，并没有多大的不同。故事讲

叠生的特点也更适合影视改编。

述的是犬神制药创始人犬神佐兵卫生

178

Alice Magazine 6 ETHER

点点专栏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前将家产以遗书的方式留给了养女珠

草笛光子也在新版中继续以另一角色

户川乱步笔下的明治小五郎并驾齐驱

世，但要求她必须同犬神家三个孙子

参演。更有趣的是，市川昆在 2007

的传奇侦探。只可惜由于“社会派”

中的一个结婚才可继承。而长孙佐清

版中除了剧本上一些小改动外，在场

的松本清张的崛起，横沟正史的影视

早年与珠世互相倾慕，却在二战中容

景、机位、镜头剪辑、场面调度等等

化风潮也渐渐黯淡下来。

貌被毁，终日戴着面具示人，因而其

均与旧版无异，反而旧版所突出的立

真实身份倍遭猜疑。而另外两个孙子

体定格镜头、绘画式的高饱和镜头等

佐武与佐智均为了遗产向珠世发动感

手法，在 2007 版中均舍弃不用，因

情攻势，却遭到无情的残杀 ：佐武的

此新版的《犬神家族》在某种意义上

头颅赫然出现在惟妙惟肖的菊花人偶

更像是市川昆晚年的自 HIGH。

中 ；佐智则惨遭古琴琴弦勒毙，两人

其实自 1976 年的旧版《犬神家

的死法与犬神传家宝“斧、琴、菊”

族》获得成功后，市川昆接连着改拍

相吻合。但无论多复杂的推理谜团到

了横沟正史的大部分杰作，而在晚年

了金田一耕助手里总能迎刃而解， 《犬

时除了翻拍旧作《犬神家族》外，还

神家族》也不例外。

翻拍了野村芳太郎的经典名作《八墓

在 2007 年再拍《犬神家族》时，

村》，或许是少了石坂浩二来扮演金

市川昆启用了三十年前大部分原班人

田一，影片总觉得不够精彩。作为“变

马，比如扮演金田一耕助的石坂浩二，

革派”推理小说的代表人物，横沟正

喜欢突然拍手说“我知道了”的警察

史擅长描绘恐怖的情节以营造惊悚的

署长加藤武以及大山神官大泷秀治 ；

氛围，更以刻画人物畸形心理见长 ；

旧版中扮演竹子与梅子的三条美纪和

而笔下的金田一耕助更是成为了与江 Alice Magazine 6 ETHER

179

江户川乱步与 异色推理电影风潮

毫无疑问的是江户川乱步在日本

狱》，演员包括浅野忠信、成宫宽贵

推理界的泰斗地位，其“本格派”的

等，讲述了青桐庵举行的茶席中，出

写实风格使之被封为“侦探推理小说

席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奇死去，案发

之父”。然而乱步本人却认为 ： “对英

现场都有一面镜子，明智小五郎经过

美一般读者而言，真正的侦探小说比

调查得知镜子是古玩店老板齐透正制

怪谈更受欢迎 ；然而在日本却相反，

造的，而英俊的他和几个死者都发生

真正的侦探小说只限于少数读者，怪

过性关系……另一部佐藤寿保的《芋

谈却拥有压倒性的多数读者。”于是，

虫》则由松田龙平主演，讲述了在战

乱步也创作了一系列散发着浓重怪异

争中失去四肢的须永只能像一只“芋

色彩的推理小说，而这些作品更成为

虫”一样生活的故事。失去所有技能

电影翻拍的重要素材来源。

的他与妻子以及施暴的平井太郎几个

江户川乱步的怪谈推理小说影视 化风潮已在《Alice·尘埃》中撰文 详谈，故此篇不再赘述。值得一提的

180

Alice Magazine 6 ETHER

人物之间爱恨交织在一起，延续了佐 藤寿保一贯的血腥暴力美学。 另一部最近改拍自江户川乱步小

是一部名叫《乱步地狱》的影片，由

说的电影是法国导演巴贝特·施罗德

实相寺昭雄、佐藤寿保等导演一人拍

（Barbet Schroeder）的《阴兽》，影

摄一部江户川乱步的小说 ： 《火星的

片讲述了一个深爱日本文化的法国教

运河》《镜地狱》《芋虫》和《虫》合

授跑去日本调查一个神秘的恐怖小说

称“乱步地狱”。其中比较出彩的是“奥

作者时爱上了一个日本艺妓，而掉入

特曼之父”实相寺昭雄拍摄的《镜地

了一个陷阱最终深陷囹圄时才恍然大

悟，原来身边所睡的女人才是最可怕 的人。影片以江户川特色的古旧影像 作为开头，形成戏中戏的格局，而男

当代推理名家 影视改编

推理小说到了当代，并没有湮灭， 反而愈加繁花似锦，涌现出东野圭吾、 乙一、京极夏彦、伊坂幸太郎等一系

主角则是出演过《钢琴教师》《王者

列风格独特的推理小说家，而改编自

之舞》的伯努瓦·马吉梅（Benoît

他们作品的影视也成为了当代日本电

Magimel），看来西方世界对于江户

影的一大风景。

川乱步绮丽诡异的世界同样心驰神 往。

京极堂主人是一个有着“阴阳师” 身份的古书店主人，其阴阳师身份也 决定了“京极堂”系列始终会与日本 神怪纠缠在一起，而形成特有的鬼魅 风格，如《姑获鸟之夏》中的抢食婴 儿的“姑获鸟”、孕妇三年未分娩 ； 或是《魍魉之匣》中的魍魉 ； 《狂骨 之梦》中的千年白骨头之谜等等，均 有着超现实的不可思议。然推理小说 毕竟要因袭科学唯物的世界观，如果 以鬼神之说来终结故事，势必难以让 读者信服。而京极夏彦的高明之处， 即是自圆其说了一套有关精神与心理 的论断，将鬼神之说解释为精神层面 Alice Magazine 6 ETHER

181

幻想而致，亦真亦幻居然也能将故事

东野圭吾擅于在推理小说中刻画

姐妹的“小饰与洋子”；讲述姐弟两

说圆，也成为他别于他人之处。电影

人物心理及感情纠葛，也因此，其作

人与其他几人被关在 7 个房间内等待

版的《姑获鸟之夏》同样由实相寺昭

品在悬疑特色类似推理小说外，更像

死亡的“SEVEN ROOM”；父母均以

雄执导，导演着力以影像来描绘小说

是一本描绘情爱的通俗小说。其作品

为对方死了，而只有“我”被牵连在

中鬼魅的气质，而在故事铺陈及展开

如《白夜行》《神探伽利略》《流星之

三个人的世界中的“SO-far”以及因

上有所忽略。在京极堂主人做法解惑

绊》《变身》《信》等等均被改拍成电

为担心死后无人埋葬自己于是造出一

时，反而不如书中所描绘的那样壮观，

影或电视剧集，大热于日本，可能也

个机器人并引导她认知死亡的“向阳

甚至还有些让观众不明所以。其实根

是东野圭吾小说中带有了情感纠葛元

之诗”。五位导演以不同的方式和媒

本原因还是京极夏彦在小说开头以几

素，比较适合电视剧集需要的关系

介表达了继续活下去的不同理由。

十页的文字去叙述有关心理分析的论

吧。乙一的推理小说则笼罩着恐怖的

述，为之后的推理及论断埋下基础，

气息，因此，其影像改拍作品均强化

除了上述推理名作改拍的影视作

而影片若是以对白论述来长篇累牍，

这一股特有的“恐怖”，影视作品有

品外，蜷川幸雄改拍贵志佑介的《青

实在会令观众瞌睡联翩，但如此取舍

《在黑暗中等待》《只有你听到》《继

之炎》、森田芳光改拍贵志佑介的《黑

势必也造成了之后情节展开及谜团揭 晓时的无力。

续活下去的五个故事》《濒死之绿》 《断掌事件》等等，其中具有代表性

《脑髓地狱》、野村芳太郎改拍松本清

的是由五位导演合作完成的《继续活

张的《砂之器》等均是值得一看的佳

下去的五个故事》。这五个故事除了

品。

讲述废弃动物园里男子误杀了恋人后 每天去动物园拍摄恋人尸体的照片的 “ZOO”之外，还有妈妈谥杀双胞胎 182

Alice Magazine 6 ETHER

暗之家》、松本俊夫改拍梦野久作的

灵魂牌

空空专栏 透视灵魂的魔镜

空空 原名马睿婕，资深塔罗占卜师与塔罗牌导师，中国塔罗牌俱乐部 Tarot Club 创办人。 曾多次受邀为时尚活动的驻场塔罗师。拥有月亮落在双鱼座的超强感知力。 在做谘商之余，也在潜心研习身心灵领域的奥秘。http://www.TarotClub.cn

象征你灵魂的塔罗牌是哪一张？ 在很多社交场合上，星座已成为

代表灵魂象征的塔罗牌，显示内

推算方式

心深处的你，你内在的渴望、精力的

把 你 的 出 生 年、 月、 日（ 如

来源、精神的感受、追求和向往的理

2009 年 8 月 29 日 ） 三 个 数 字 相

了一个最热门的讨论话题，星座无疑

想人生，它代表不为人知的真正的你。

加（2009+8+29） ，得到一个总数

是我们能最快速了解对方基本性格的

当你降生于人间，你的生命就和这个

（2046）；再把总数的各个数字相加

个性字典，研究星座也仿佛成为了许

世界开始了接触，你的灵魂也伴随生

（2+0+4+6=12） ，会得到一个个位数或

多现代年轻人的必修课程，随着媒体

命而来。因此，找出属于自己生命的

二位数，直接相加后得到的个位数便

资讯的发展，人们可以越来越多地通

塔罗牌，可以让你更深入地了解自己

是代表你灵魂象征的塔罗牌，如生

过不同的占卜文化去获知命运的奥

是谁，别人又如何看待你。 发现你

日相加的结果为二位数，将二位数

秘，了解深层内在的自我 ；虽然塔罗

生命中隐藏的个性和力量，可以帮助

的两个数字相加后得到一个个位数

牌的象征不像占星命盘中的太阳星座

你认识自己，发挥潜能和特长，开拓

（1+2=3） ，这个程序称为“化简”，那

那样与月份直接对应，但可以通过计

美好的前途。

算，在塔罗牌里为自己找到一个专属

么最后得到的这个个位数的数字对应 的便是代表你灵魂象征的塔罗牌。

的象征。

Alice Magazine 6 ETHER

183

1、魔术师 The Magician

4、皇帝 The Emperor

7、战车 The Chariot

在久远的时代里，魔术师神通广

皇帝是天生的王者，拥有至高无

战车象征着胜利地凯旋而归，灵

大，无所不能 ；灵魂牌为魔术师的你

上的权力。你比较理性务实，热衷于

魂牌为战车的你是个很有理想抱负的

有过人的创造力，聪明有主见，口才

对权力和名利的追求，也有相当大的

人，但容易冲动，好胜心强，在竞争

不错，喜欢独当一面，自信并自我，

野心，擅长管理也喜欢当老大的感觉，

的时候会为了达成目的而不择手段，

求知欲强烈，对新的事物总是感到好

责任感强，意志力强大。所以你的理

易与他人发生正面冲突，喜欢挑战，

奇，而且学习能力极强，所以常常会

想不是梦想，因为你总有能力让它实

每一次成功都让你更自信，第一确实

成为出类拔萃的人 ；

现，不过适当调整一下自己的控制欲

荣耀，但没有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累哦；

会让你更有魅力 ； 2、女祭司 The High Priestess

5、教皇 The Hierophant

8、力量 Justice

女祭司有非凡的智慧，你也许受

你注重对精神的追求，通常你有

力量是能量的象征，灵魂牌为力

过良好的教育或拥有丰富的知识，哲

非常虔诚的宗教信仰或者是某种心灵

量的你总是有足够的能力去克服遇到

学性的思维让你比一般人都理性很

的皈依，为人善良慈悲，乐于助人，

的困难，只要你愿意付出行动，那些

多，做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包容心和道德观念很强，个性保守传

阻碍你的难关都将会变成一个考验，

个性独立，但可能会有些孤僻，不太

统，有时候可能会比较固执，在社会

通过考验后的你会更强大，你可能胆

爱说话，喜欢独处，对事物有独到的

上或者朋友的心里有一定的地位和重

量不小，所以敢于冒险，个性外柔内

见解，并倾于对灵性和内在的追求 ；

量，却不是一个喜欢使用权利的人 ；

刚，为人豁达，但脸皮比较薄 ；喜欢 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帮助他人 ；

3、女皇 The Empress

6、恋人 The Lovers

9、隐士 The Hermit

女皇虽然身份尊贵高人一等，但

恋人代表纯真的爱，爱也是神性

隐士是一位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

总有着平易近人的亲和力，灵魂牌为

的礼物，能带来至高的愉悦，灵魂牌

老人，灵魂牌为隐士的你可能是个行

女皇的你重视生活的享受，是个非常

为恋人的你为人单纯善良，很有爱心，

事作风十分谨慎小心的人，个性内向，

有品位的人，有时候可能也比较物质，

也是个浪漫主义者，也因此容易多愁

喜欢孤独，常常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社交能力强，是群体中最受欢迎的那

善感，喜欢大自然，灵魂牌为恋人的

向往深居简出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对

个人，喜爱美的事物，非常注重自己

你也很常常会受到幸运之神的青睐 ；

团体的活动不感兴趣，在社会上扮演

的外型，也很有艺术的天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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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世无争的角色，对人生有很多领悟。

问题征集 人生往往有许多十字路口，人也 往往会在十字路口驻足彷徨，不知道 该如何选择。 在你的生活中，当你走到十字路 口，无法选择时，不妨将你的困惑发 送 MAIL 至 TAROT@mimzii.com， 让 空空用塔罗牌给予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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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tch Uni of Alice 选题征集 《花与爱丽丝》策划平台向你敞开 为什么是“花”与爱丽丝？

新栏目 Hatch Uni of Alice 诞生！

“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Alice》一直秉承着这样的信条

《Alice》将特别辟出 6-8 页，作为新生创作团队发表“独 立策划特辑”的空间——栏目策划、素材收集、甚至版式

冲破现有文艺杂志旧貌， 倡导新锐创作文化！ 引领新生代进入瑰丽创作世界！

的设计，全部放手交给你们自由发挥！ 如果你们不擅长排版，但是内容和素材方面完全没有问 题，工作室会特别为你们量身定做一辑——你策划内容， hansey 亲手设计！

相信《Alice》的读者们都有一颗爱创作、爱艺术的心，

如果你很想参与进来，但毫无头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话，

我们也想为那些具有潜力的新生团队搭建一个展示的平

翻阅杂志，看看我们的「特辑」、 「人物」、 「专访」是如

台，绽放出新鲜的创作之花——这就是“花”的含义。

何呈现的吧，但绝不要被这些形式局限了你的思维！

我们将对未来 12 期「HUA」栏目进行评选，优胜者将获得 3000 元奖金， 更有机会参与 Alice 未来的策划和创作，加入 MiMZii 团队！ 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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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或你们 ＊是新兴的电子杂志编辑团队、文学社团、摄影团队或者别的任何形式 ； ＊有创作热情 ； ＊有富有创意的策划或想法——有关人物、文化现象等等，不拘一格 ； ＊希望拥有在杂志上发表的机会。 就请赶快带上你们的独特视角和完美构思，展示出与众不同实力。 补充注意事项 1. 来稿须包含策划团队（或个人）的介绍，以及对策划内容的构思阐述。 2. 策划内容必须从未发表于任何平台，包括但不限于纸质媒体、网站、博客或电子杂志。 3. 文字内容须原创（除特殊情况），忌空泛。素材图片要贴合策划本身，莫突兀，请保证不侵犯图稿版权。 图片须达到可印刷质量（较长边不小于 1500px） 。 4. 作为完整的策划栏目，一定要有整体感，要求策划主题观点明确，避免出现拼凑、泛泛而谈的情况。 5. 如果自行排版，附上杂志开本给你 ：单页净尺寸 168mm×235mm ；跨页净尺寸 336mm×235mm ；3mm 出血。 6. 我们提供 6-8 页的空间，请不要超出这个范围。 7. 来稿时，若素材文件太大，可以先提供版面截图（须能看清文字内容），若采用，再提供源文件（或素材）。 8. 需要 MiMZii 工作室协助排版的请在来稿时说明。栏目策划的内容优秀，但排版方面缺乏表现力的话，工作室将在于 创作人沟通后进行设计。

Alice 乐意为所有有潜力的、新鲜的创作团队提供展示的机会。千万不要吝啬和羞赧，快将你们的团队介绍和选题内容 发送到 hua@mimzii.com Alice Magazine 6 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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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爱丽丝

十字 读者 ：bear.07 天宫雁的《川王》给人很深的感触，看着主人公有些任性倔强的脾气就联想到了自己。善变的生活中，我们总是像主人 公一样无可避免地作出一些不能控制的选择，总是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溺，把持着一个自己坚持的观点，把他人的思想隔 绝于脑海之外，带着些自大的味道。这样的“我”让人心疼，却又无法责怪。 六修的《飞行器》，是让人感到伤感的一篇文章，段紫的结局注定是悲剧的，因为他的身体是残缺的，可是他在最后见 到了自己的父亲，见到了不一样的丛龙，见到了姐姐苏六修，尽管多年来寂寞、孤独，以及面对死亡的恐惧缠身，可是 最终他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制作出了属于自己的飞行器。在一个无边的世界中遨游，虽然飞行器上只站着自己。亲人、 朋友都注视着他，对他微笑。死亡的来临是让人心痛的，但是段紫所作出的选择并没有对错。想到这里不禁对他母亲带 着一丝怨恨，虽然她也是一位寂寞的女人，可她不应该把痛苦施加到自己的孩子身上，如果没有她，段紫的艺术天赋或 许不会被扼杀。这绝对是段紫离世前惟一的遗憾——无法像父亲一样手拿画笔描绘出自己心中的世界。 李佳颖的《斗阵》是最为惊艳的一篇。文章的线索是从主人公离家出走展开，“第二人格”的出现使得整篇文章带着精 神分析的色彩。随着主人公性向的揭露，文章逐渐有了一个清晰的面目。主人公处在人生重大的转折之中，对于未来的 另一半他可以固执自己的性趣，也可以选择退缩 ；躲起来，一辈子可能都获得不了真正的幸福。这样的一个人生十字路 口上男孩迷惘了，因此他流连在外，逃避之于也为自己的人生做一个选择。没有人帮他，所以他才会在陈家宏面前无意 识地说出自己的秘密，以为能受到帮助，但防备的眼神毕竟还是让他离开了。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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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世界 读者 ：Zane 打开包装袋，习惯性地闻了闻书中的油墨味，那伴随了我大半个高三的味道。不得不说《Alice·独角兽》这是一本精 致的杂志，总习惯性地在书中找寻编者的巧妙心思，有种说不出的欢喜感。封面的 UV 效果总让我游离。 全书黑色的效果让人心生一种庄严的敬意，而蕾丝花边以及掺杂其中的一些纯白色背景页面又不得不让我有种温馨的感 觉。也许这就是独角兽的两面吧，庄严的圣洁，灵性的温馨。 很高兴在此书中看到了之前提到的建议被采纳。增加的作者创意阐述部分让阅读者能看到更多的内里。也在阅读中增加 了一层乐趣，即阅读完后去回味作者的写作目的、创作意图，再与作者自己的表述经行一番的核对。虽然我一直觉得揣 度他人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关于文学艺术的揣度，对我们，对青少年的写作、思想塑造还是有帮助的吧。 很仔细地观察 LALA 的图，发现这次并没有像以往有那么多富有多从意境的画。翻页后才发现原来这次的惊喜来自于将 两幅画合并。但基于对书本的爱护，太过小心翼翼的对折没让我很清楚地看清第五幅画。 在晚自习的一个半小时里，看完了主题的部分，此刻阅读完全书。有些遗憾，关于主题的部分个人觉得似乎应该加重些 页数，让更多的人来诠释这么一个主题。另一个是关于书中的书籍推荐，如果可以，将其集中化推荐不是更好吗？这样 的分散式，让人感觉到了更多的广告味儿，虽然看完这本书对《月》顿时兴趣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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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市白云区覃玉婷来信 ： 在五层楼的书店里，我在第三层楼看见了这本《Alice》。首先就是它的封面吸 引了我，有一种说不出的 feeling，然后就是这书名《Alice》吸引了我，我觉 得很适合我们，就仅仅这两样就吸引了我。 当我稍看了些内容后就更加爱不释手。风格我也很喜欢。当我决定要买时，价 格却吓了我一跳。25 元说多也不多，但也不算少，足够我买一本精装的文学 小说了。在这矛盾之中，我当时十分懊恼，不知如何是好。曾经我把它放回了 原位，但在最后逛完这一层时，我决定将它拿回。 因为这样，所以才有机会写信给你们。 MiMZii ：生命中会有许多错失的美好，与你有缘未必第一时间就能准确地与你 邂逅，但冥冥之中有所羁绊，当你与它对面的时候，也注定了它是属于你的。

江西省赣州市的杨玉雯来信 ： 对于《Alice》这本刊物，我有一些自己看法和建议。 《Alice》的文字背景颜色几乎都是米色的，我翻了前三本，觉得在这方面应有 所改动。《草木芳华》 《镜之国》 《知更鸟》和《千阳》的文字背景都变换得很好， 不该所有的文字背景都只有一种颜色，只是米色。 《Alice》的作者队伍还不够大，感觉上就只有六修和天宫雁在撑着，Alice 应 该注意作者的开发。摄影都不是很满意，应该会有更好的图片出现在《Alice》上。 我认为《Alice》是多元化的，不仅仅有摄影、文字和时尚。 很期待看到 10 月号的 Alice，主题为“彩虹”。这是包含了许多层意义的主题， 颜色绚丽多彩就是彩虹本身。我希望《Alice》能被策划得更好。 MiMZii ：其实《Alice》的作者还有许多，主题作者中，除了你提到的六修与 天宫雁外，还有榛生、奥岚纪。台湾的著名女作家陈玉慧、李佳颖，在《十字》《圣 杯》《空气》中，皆能看到她们的作品。只要你留意《Alice》，你会发现， 《Alice》 一直在趋向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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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恩施市的曹钤来信 ： 记得在“生活周刊”里看见晴天写的“‘听’见的心情”很喜欢，把我想说的 话都说出来了， “有一天喜欢上一个人的话，就把另一只耳机塞给他吧。”所以， 很想看到《HANA 3 时间胶囊》！ 《Alice·十字》很特别，因为附送了明信片， 《Alice·圣杯》就更令人耳目一新了， 因为有了调查表，当然是要填的啦～（还有，调查表还可以复印，真是太民主 了，你们太棒了！不过我应该算是很 lucky ！因为我这里有两份调查表，是谁 那么粗心啊！） 其实还有话要说，不过等下次吧！还有四天就要高考了，我就再努力一下吧！ 争取考好一些，说不定就考去上海了，见到你们哈！ MiMZii ：非常期待能在上海见到你，《Alice》始终在思考如何回馈读者，于是 就有了你所说的“明信片”、“耳目一新”，甚至是《空气》中的文库本……文 字可贵在于能将读者心中埋藏的某些感动抽象成语句，以获得更多人的共鸣， 即如晴天曾经的感动变成了文字使你有所共鸣，你也完全可以将这份感动传递 给更多的人。最后祝你高考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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