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 Magazine 7

October,2009

Alice

magazine

7 IRIS

REFLECTION hans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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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Features

MiMZii Presents

001*

014*

REFLECTION hansey White Whisper

特辑 CULTURE 自由

060*

满溢双手的语言 LALA 「美」「希望」

030*

人物 MASTER Patrick wolf

160

「破」时尚 林剑 第四世界

050*

专访 INTERVIEW 奥岚纪 像海一样的蓝色

152*

长篇连载 奥岚纪 追天塔「二」 Alice Magazine 7 IRIS

005

THEME- ETHER

image

article

COLU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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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

MZ 无尽的梦的足音

天宫雁 无色堇

留夕 萤光

曹小优 拂晓前的情书

078*

MICHAL CHELBIN STRANGELY FAMILIAR

榛生 波依斯不懂 兔子的尖叫

谭光磊专栏 灰鹰巢城 饥饿的幽魂

蔺瑶专栏 小编养成记 百转千回的《大长今》

点点专栏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让·莫罗，美人迟暮

11［Eleven］专栏 思想家 杂志搜城记

182

空空专栏 透视灵魂的魔镜 心情的颜色

PROJEC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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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tch Uni of Alice 选题征集

086

124*

088

135

SHIRO Les sept couleurs du vent

LALA Rainbow Animal

090

陈家颉 After rain

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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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修 麒麟日志

寂静森林 惊蛰

141 右一 虹

188

致爱丽丝 读者书评及来信回复

BUNKOBON

随书附赠文库本 hansey摄影＋2010年行事历

introductory remark

CAST 主管 上海世纪出版集团

编辑 Kiya 刘宇婷 蔺瑶

主办 上海人民出版社

网站维护 安静

出品 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有限责任公司

特约编辑 一蕾－伦敦

主编 施宏俊

美术助理 竹刀鱼

执行主编 hansey

实习编辑 tree 石维青

运营监督 蔡欣

地址 上海市福建中路193号2411室（200001）

美术监督 LALA

网址 http://www.MiMZii.com

专题策划 点点

Email MASTER@MiMZii.com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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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行 北京丽禾时代文化传媒有限公司 地址 北京市朝阳区幸福一村甲55号 保利源大厦四层

Nagisa－东京

邮编 100027 电话 010-64132098-802 印刷 北京华联印刷有限公司

国内统一刊号 CN 31-2030/C 定价 2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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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troduction

「MiMZii Presents」MiMZii 呈现 薄伽丘说 ：人生的最大悲痛莫过于辜负青春。这样说来 Patrick Wolf 一定非常幸福，他的青春实在太过绚丽了。虽然在 不到 20 岁的年纪就能以专辑形式发表音乐创作并不算很稀罕的事情，但 Patrick Wolf 以梦为马，无拘无束地在舞台上 挥洒青春，在音乐中驰骋无疆、独树一帜，这是许多比他年长数倍、混迹艺术领域多年的大师级人物都无法做到的。如 果你见过在舞台上的 Patrick Wolf，或是听过他的音乐，甚至仅仅是不经意中，看到了的这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的照片， 你都会轻易地被他吸引——或许最打动人心的是标新立异的造型之外，更一意孤行的音乐态度和独立精神。他身上散发 出的独特气质与永不倦怠的活力，会告诉你，青春须尽情挥洒。或许这就是自由，如彩虹般迷幻斑斓。不到园中，又怎 知春色如许。未曾自由地挥霍青春，又怎能领略姹紫嫣红开遍。 自由是什么？这个命题古而有之，顺着历史的长河逆流而上，我们发现先哲们曾给予自由许多不同的释义。我们遵循着 先哲们的足迹，从现实生活中寻找自由的迹象，于是我们发现了法国新浪潮电影、捷克的文学巨擎等等散发着自由灵光 的人或事。罗素说 ：须知参差不齐乃是幸福的本源——在本期以“自由”为题的特辑中，《Alice》的读者们也纷纷描述 自己心目中红色或蓝色的自由。 「THEME」主题－彩虹 创作是精神无尚的自由——无论是 LALA 用绘画来阐释寺山修司的诗句，林剑漫谈异国时尚文化，还是文字作者们讲述 的不同故事……甚至你在随刊附赠的 2010 年的行事历上勾勒对未来的预想，都是描绘属于自己的颜色，是与枯燥世界 的抗衡。

※ 特别更正 ： 2009 年 8 月号 P 094 《平行于〈哈利·波特〉的小说〈坟场之书〉》作者应为“槟子”；P 096《谁说这只为儿童而作〈卡萝兰〉》作者应为“小者”。 2009 年 9 月号 P 035“德加·爱·伦坡”应为“埃德加·爱伦·坡”； “贝·多芬”应为“贝多芬”；P 188《十字》作者应为“福州读者 小六” 。 谨此向读者及作者道歉。

Alice Magazine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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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Zii Presents

CULTURE, MASTER, INTERVIEW

自由

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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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巴黎人民高喊着“自由领导人民”攻克巴士底狱时，裴多菲写下了“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的句子。《圣经》 中说，神晓谕诺亚以彩虹立约 ： “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坏地了。”或许自由最本质的意义在于 “安全的前提”，惟有在生命安全的底线上，才可能追求肉体与精神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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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无论在多狭隘多沮丧多寂寞多困难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的心情没有边疆。 辽宁 sonic

自由是个永远无法兑现的词语。 没有限制的自由是句空话，永远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里实现，因为认知有限，我们就无法进入到无限的自由里。这个 世界有着复杂的结构，变幻莫测的人心情感，交错冗杂的人际关系，纷繁凌乱的物质组成，彼此牵绊联系，谁都无法独 立出世界之外，永远得不到“自由”。但因此才有不断追寻自由，崇尚自由的存在，这样才有自由的意义。 宁波 小六

当内心冷静，当目光淡定。 我们坚定自己的声音，我们坚定自己的观点。 我们不依偎时代，我们也不飞奔找永恒。 这就是自由。 柳州 小羔皇

一个真正内心广袤的人并不在乎外界的种种限制，因为自由是追逐自己的内心。 济南 CD

有一天你怀揣理想，即使深陷囹圄也能坚定并且微笑着一路前行。 合肥 日月年

自由是走到哪里都会很惬意都能有新的发现。 自由是不受羁绊随心所至。 汕头 趴趴熊

自由，不是别人能够给你的，也不是别人能够轻易剥夺的。它只是属于你自己内心的。只要信念够强大，你就是自由的。 江苏 路小堇

自由就是你永远憧憬的感觉。 没有人可以拥有绝对的自由，然而每一个人却都拥有不一样的自由。所以，很多人在孜孜不倦地追求着他们向往的 那份自由的感觉。然而或许在不知不觉间，你早已拥有了那份感觉。 向往自由的人们，常常忽视了身边属于自己的那份自由。 北京 猫着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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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就是突然某一天想要到远方，于是收拾起东西，背上双肩包就开始行走，去看自己喜欢的风景，耳机里是轻快 的音乐，路边会有平凡的野花招摇，会有熏风带着土地与草的味道。然后可以不顾别人的眼光伸出双臂感受风，也可以 不打伞站在雨里，或者站在高楼上大喊。 南京 雨夏

自由是个圈套，甘心跳入，画地为牢。 武汉 六修

自由是亮光，仅对昆虫来说，就有墓地和幸福两种可能。 江苏 miracle

自由是心的补完。 乐山 禧晤

自由是脱离时光的禁锢，是凌驾于宇宙洪荒，是精神的形而上。道可道，非常道。自由是一个难以言说的悖论。只 有深刻触及到自由的边缘那圈牢不可破的铁网，才能了解自己飞翔的天空有多大。自由需要方向，并不是为所欲为，而 是做自己想做且能做的所有美好的事情。 冥王星 JaySin

自由是为所欲为的权利与自律的结合，相互转化和制约才是真正的自由。 浙江 si 绿

自由，代表一种博大丰盛的灵魂。 无论沉默还是嬉笑，都可以随时对自身及周边的环境进行思省。 拥有荡漾满溢的心绪。 对任何事物，投入其中又保持置身事外的心态。 从而完成自我控制，以达到更繁盛的灵魂。自控，是自由的本质。 北京 纪

自由是知道无法摆脱束缚过后，升华成为的独立。 武汉 kunn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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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用整个生命在牵挂着一个人的时候，即便走遍世界的任何地方，也无法获得真正的自由。 自由便是能在你身边，与你一起。 广州 小伦

自由高于爱情和生命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为了活下去，更为了你，我甘赴牢笼。 上海 ARITA

自由是要有存在感，可以被束缚，但不能没有希望。 找一个信仰相爱，相信你是能获得自由这东西的。 让宇宙给予你，让全世界和你一起重获新生。 浙江温岭 Star.Z

是没有情，后来才发现，我已经依存，我爱的人。 是有情，我们一直未在一起，却不忘说，你好吗？我很好。 自由啊，是一个好东西。我喜欢的东西。 湖南 张陈希

当我寂寞的时候能打开窗，面对灰色的楼宇。 呼唤身边的事物与我共鸣，自由，就是这样。 湖南 陈剑钢

自由，是一种热切渴望的，由始至终都在寻找的，但也许一生都无法抵达的个人需求。需要我们更多的艰辛付出， 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支撑。需要坚贞与虔诚。需要奉献与承受。需要爱。更重要的是，它需要一个独立而自成系统的孤独 内核，以及由此内核衍生出来的一个主动选择和被动牵引的循环过程。 上海 成尚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独立宣言》 自由是追求幸福的散漫却有目标的过程，是不停止的奔走找寻。 自由是听到一曲幽深的歌的欢欣，是捧着相机记录的纯净心境。 自由亦是触及心灵的途径，你在自由行走中找到了自我。 杭州 遥。 年

自由是心灵的放逐。自由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代表美好的词语。 就像有的人在庸碌中选择放弃，在世俗中选择逃避。身体的自由代表迷失，可心灵的自由所代表的，才是我们追求 的，由内而外的轻松与自然。 重庆 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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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感受到海的无垠、天的宽广，又是道不清的相恋。 福建小城 狮小 L

自由就是无论给你多少次你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东西。 杭州 thus

自由是浪漫主义者对现实的反抗。 福州 j.s.Robin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自由就是当心有了栖息的地方，可以在想要出发的时候出发。 长沙 黎落

你可以给你自己一片广阔的天空，问题是，没有回家的线拉着你，你敢不敢飞。 韶关 小堇

自由是可以爱，可以被爱。 自由是可以想象，可以包容，可以偏见，可以肤浅。 自由是可以整夜不睡，拥抱着彼此，静静地望着，自由也可以释放我们对自己的信心。 郑州 A

所谓自由，是奢侈之物。因为求之不得，若想求之，也并没有想象的艰难。当有一天心中不再有任何牵挂了，便自由了。 上海 郁城

自由是生存的隐形动力，因为我们穷极一生在追求的就是它，却如此难以得到。 上海 Aki 秋

自由就是摆脱痛苦、挣扎、罪恶、欺骗、谎言、嫉妒、嘲笑、嫁祸。让自己重生，变成一个婴儿，浴火重生，到了 一个没有黑暗的社会。人们有的，都是希望。 希望就是我想要的自由。 南通 点点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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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新浪潮，自由的影像革命 20 世纪 50 年代末，在法国爆发了一场影像的革命 ： “新浪潮”电影运动，并如其名般将波澜推及到世界各个角落， 进而产生了“捷克新浪潮”、“日本新浪潮”、“香港新浪潮”等余波，甚至影响了中国第五代导演张艺谋、陈凯歌等人。 时值“新浪潮”诞辰 50 周年，回眸往昔，且不论昔日的战将们是否老朽作古，单这一场影像革命所承载的“自由”的精神， 就足已使每个热爱电影的人为之仰视。 1959 年的戛纳电影节上，放映了一个年轻导演的电影，影片围绕着一个名叫安托万的 13 岁男孩的生活展开，处于 叛逆期的他面对僵化的学校教育制度、四分五裂的家庭环境苦恼而找不到出路。他以撒谎、逃夜、偷窃等方式向现实宣 告着自己的不满……当影片放映结束时，震惊全场。那些习惯于好莱坞经典影片的人们压根没有想到，原来电影可以如 此的“自由”：既不需要遵从好莱坞电影的叙事模式，也不需要电影传统的剪辑、拍摄手法，更没有制片制度，只需提 着摄影机走上大街就能拍电影。这个年轻的导演正是大名鼎鼎的弗朗索瓦·特吕弗，而这部获得了当年戛纳最佳导演奖 的影片《四百下》，凝聚着日后法国新浪潮电影的大部分特点 ：故事没有明显的开头与结尾，以完全生活化的情节呈现 着导演风格化的影像书写方式，广泛地使用能够表达人主观感受和精神状态的长镜头、移动镜头、画外音、内心独白、 自然音响等等，堪称自由的影像革命。作为《四百下》的编剧、特吕弗的战友——戈达尔，表现得更为激进，甚至连电 影史学家萨杜尔看完他导演的影片《精疲力竭》后也作出了如下评论 ： “电影从此分为戈达尔之前与戈达尔之后。” 其实，撇开“新浪潮”运动在电影史上革命性的意义，而以一腔激情去感受“新浪潮”背后的精神，则会感受到“自 由”带来的无穷力量。那些热爱电影、热爱艺术的青年们，会聚在《电影手册》下，以笔交流有关电影的见解，推动着 电影的变革 ；他们扛着摄像机，走上街头，以自由的方式拍摄属于自己的影片。所有的传统的窠臼、所有的教条统统被 抛弃，那打破传统美学，那追求自由意识的创造力，才是这场影像革命的真正价值。

赫拉巴尔，严酷体制下的自由灵光 捷克，这个仿佛存在于童话世界的国度，即使在前苏联为首的华约组织政治体制下，依然散发着轻盈的自由灵光。 此种“轻盈”，并不仅仅指米兰·昆德拉笔下羽毛般的文字感觉，更是捷克整个民族、整个文学艺术领域，面对严酷现 实却呈现出乐观、积极的精神，以及对自由的无限追求。 捷克文豪赫拉巴尔，或许是捷克文坛最璀璨的灵光。他一生创作无数，身后结集成 19 卷合集，单捷克文版前后就 发行了近 300 多万册，作品更被译成了 27 种语言版本，并于 1994 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最知名的有《严密监视的列车》 《我曾侍候过英国国王》《过于烦嚣的孤独》等。在赫拉巴尔的作品中，往往以一个捷克小人物的故事作为依托，并赋予 小人物离奇的经历。介于现实与非现实的文字风格，将故事背后沉重的历史命题以似真似幻的方式陈列在读者面前。于 是小人物之于历史背景、政治体制，本该如惊涛骇浪上的一叶浮萍，可在赫拉巴尔的小说中，却像是一个进入奇异世界 冒险闯荡的童话故事主角。也因此，原本严酷的现实顿时轻盈起来，主人公所具有的坚韧、乐观的精神也愈加突现。 卡尔维诺在一篇名为《轻》的讲稿中说过： “生命存在的沉重必须以轻盈的方式来承担。”反观赫拉巴尔的文学作品， 或者就整个捷克民族所体现出的气质，皆是如此“轻盈”。相较于体制下的严酷现实，对于艺术、文化、精神的禁锢， 却被捷克人民以此种“轻盈”的方式一一化解，究其背后的原因，恐怕还是源自于人们对于“自由”的信仰。也惟有“自 由”的灵光才能使人们在黑暗中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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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赖耶识，精神自由的最高境界 车田正美确实有这样的智慧，在《圣斗士》中将世界上各古老民族的神话交织在一个架空的故事里，并且，对于笔 下圣斗士的特殊能力——小宇宙，将“阿赖耶识”作为需要参悟的最高境界。 其实，所谓的“阿赖耶识”原本是佛教唯识宗内在心识的第八识，是人类最根本的识，而其他眼、耳、鼻、舌、身、意、 末那识皆出自阿赖耶识。佛教中更明确，如果参悟了阿赖耶识，即参悟了世界和众生“自我”的本源，同时也能脱离一 切虚妄，而获得不生不灭、无净无垢，精神自由的最高境界。或许弗洛伊德也曾从古老东方的神学中汲取过养分，怎么 看，弗氏关于潜意识的系统理论，都像是唯识宗内在心识的翻版，而阿赖耶识也有了西方的名字 ：力比多。 为了达到阿赖耶识的自由境界，太多的人为之耗费心血甚至付出了生命，其中最著名的即是那位远赴西天取经的玄 奘法师。其实，“阿赖耶识”所意味的由精神自由而实现身体自由，甚至在时间轮回中保持不生不死的境界，在中国古 老哲学中，也有其他的命名方式。比如，儒家代表人物孔子所说的“随心所欲而不逾矩”；又或者是道家庄子所说的“天 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只是不同思想体系中，对于自由的描述、理解各有不同，在孔子的话语中，自由是在一 定限度范围内能随心所欲而不触犯规则，这就非常像西方天赋人权中的自由理念 ；而逍遥的庄子则更接近自然主义，强 调的自由是与天地万物和谐共生。相较于此二者，佛教的“阿赖耶识”则超越了生死，趋向于永恒。 在此处，并非是要详述有关佛教中有关“阿赖耶识”的种种教义，只是源于“自由”题目下，在精神范畴中按图索 骥的寻找相关的阐释而对于“自由”一词的理解确实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不妨沿袭着唯识的方式，如雪泥鸿爪般勿 留痕迹。

如果能追随理想而生活，本着正直自由的精神、 勇往直前的毅力、诚实不自欺的思想而行，则定能 臻于至美至善的境地。 居里夫人 Photo by Sebastiao Salgado , From「AN UNCERTAIN GRA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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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Wolf

生于爱尔兰 County Cork、一脸美少年模样的他，所予人的天才横溢形象不单是整张专辑差不多由他一人灌录出来， 其 Electro-Acoustic 歌曲在电音制作外，从小学习音乐并有正统音乐底子的他还精通小提琴、中提琴、手风琴、各种钢琴、 尤克莱利琴（四弦小吉他）等多种原音乐器的演奏，绝对是一名 Multi- Instrumentalist；他在 11 岁已懂得自制特雷门 ( 一 种电子乐器 )，12 岁便用四轨录音机录歌，Patrick Wolf 善于把 Folk、Neo-Classical 与 Electronica 丝丝入扣地共冶一炉， 而他也被视为继 Bjork 之后最能糅合电音与传统音乐的唱作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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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canthropy Unclassifiable 2003

Lycanthropy 童年幻想 在第一张专辑问世前，Patrick Wolf 还只是个沉溺于 音乐世界的顽童，他从家里逃出来住在 Richmond 附近一 条河旁的废弃屋子里。玩弄着他发现的一架大键琴来消遣 时日。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引起了 Fat Cat 唱片公司的注意， 并且得到了设备，开始“真正”录制歌曲。 这 张 Lycanthropy 是 他 从 小 男 孩 向 成 人 转 变 的 表 现——充满矛盾、懵懂和叛逆。Patrick Wolf 在此时真正 将名字改成“Wolf”，这张听来还是多少有些稚嫩、粗糙 的处女作，饱含他 11 岁到 18 岁的所有情感经历 ：海岸、 城堡、灯塔，冰冷与甜蜜，灰蒙与虚幻，徘徊在流浪中的 孤独、彷徨、幻想以及感伤。 正如专辑的名字“Lycanthropy”所代表的意思—— 可以人化为狼的巫术，变狼狂。于是听者可以在专辑中聆 听到从头贯穿至尾的狼嚎声。由此可以看出 Patrick Wolf 对于“狼”的着迷。从第一首 Prelude 的音乐响起，狼嚎 声就随之而起，在电子弦乐混音中勾勒出一片阴郁景象。 带着自传性色彩的歌词表现了 Patrick Wolf 脑海中对于幼 年时的记忆、对于世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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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Wolf says

说来奇怪，我 15 岁的时候一直非常想发行一张专辑，

在这张专辑中，有一首名叫 Pigeon Song 的歌曲，我

虽然是直到 19 岁时才实现的，我可以说是等了很久。每

曾非常喜欢它，而如今却对它有些厌烦。创作这首歌曲的

天晚上写歌连轴儿转，到专辑发行了的时候的确有种如释

时候，我住在 Cambrils，应该是 17 岁吧，那段时间我天

重负的感觉。但我首先想说的是我那时候对音乐工业完全

天在巡演中用中提琴表演，而现在我却发现用钢琴来编曲

没有概念，我想的就是“哦，今天发行了一张专辑，明天

或许会让我重新喜欢上这首歌。可能我对自己创作的歌曲，

生活就变得美好无比”。

会有一个“沉迷到厌恶”的过程，特别是当我在巡演期间， 每天晚上都必须表演同样的歌曲，会很容易对一首原本喜

我那时候签约一个非常小的独立厂牌，他们录音方面 做得很好，但是除了仅仅一份拷贝以外他们可能就做不了

欢的歌心生厌恶。于是我试着在快要厌倦的时候，用新的 编曲来“拯救”它们，以此让我不厌烦。

更多了。我那时有个非常好的新闻官，大家都很喜欢他， 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和他分开了。我那时候甚至 连经纪人都没有。我充满干劲地收拾好衣服，准备了一些 小样，就傻傻地坐在那里看着窗外等手机响——当然它没 有。然后我就决定做一件每当我觉得快发疯时会做的事 情，就是写歌。我当时决定再写一张专辑，也就是 Wind in the Wires，但真正发行是一年半以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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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nd in the Wires Rock 2005

Wind in the Wires 蜕变 你可以将这张专辑冠上“浪漫的神秘主义色彩”的形 容词，也可以说它“诗意”，无论如何，Patrick Wolf 依旧 在他音乐历程中的第二张专辑里，玩他感兴趣的游戏。 Wind in the Wires 延续着上一张专辑的风格，将黑暗、 奇幻、浪漫的超现实风格做到了极致。他裸露着消瘦得连 脊椎都显现得一清二楚的身体，妖艳地舞动着。“我不确 定会和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或是一匹马度过一生”，他 以如此话语挑逗着听者的每一根神经。他依旧是如此难以 定性，他是一朵有毒而艳丽的曼陀罗，一个纯真如璞玉般 的孩子，或是正在翘首邀宠的狐狸，让你爱恨交织的恶魔。 英国音乐周报 NME 拿出两大版，对这张专辑给予了高度 评价。在创作这张专辑的时候，Patrick Wolf 决定逃离伦敦， 远赴 Corwall 一间位于悬崖峭壁上的木屋里进行创作，与 世隔绝。 而 专 辑 同 名 歌 曲 Wind in the Wires 正 是 记 载 着 他 聆听海风的情景 ：Wind in the wires, It's the sigh of wild electricity. I'm on the edge of a cliff. Surpassing. Comfort and secur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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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Wolf says

2005 年，当我完成了 Wind in the Wires 之后，它被

直到开始写歌我才意识到我不想用吉他，因为当时学

一家德国厂牌相中了，我因此有了经纪人，专辑宣传也一

校里大家都在听 Nirvana，Green Day。我觉得到目前为止，

并进行，一切就突然如此顺利，似乎什么事情都有所好转。

我在合成器上所作的东西都是基于钢琴的基础上的。我在

而在这张专辑的制作发行过程中，我学会了拒绝，我认为

我的卧室里为世界上所有需要音乐的人创作，但不是像做

学会拒绝能让你更有力量。

转基因食物那样——你拿到的是批量生产的鸡蛋——我希

音乐一直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以前一直想成为一名 小提琴家，但当我制作第一张专辑时，我又觉得自己向往

望的是那种由放养鸡孵出来的鸡蛋。那就是我希望的，给 人们真诚的创作。

成为另一种人，或者有了另一个面具，做这些专辑让我体 会到了一个又一个不同的想法和观念，一直在不断演进。

第一张专辑发行后，媒体很自然地就把我定义成时髦

我的每一张专辑都是围绕着一个主题而创作的。但我

的伦敦小孩。但我并不时髦，我没钱。我只能去跳蚤市场

不会把音乐创作当成人生事件的流水账——我没有写日记

找一些东西，把它们钉在一起来做一件不错的舞台服装。

的习惯。我这里有好几百本书，它们就像是我的涂鸦记事， 它们都是我的灵感来源。 我执着于听到新的声音。如果让我背着一把吉他到处 走，我会觉得有负罪感，因为那是别人已经做过的事情。 其实在制作专辑里运用过的乐器，我一样也不会，我只是 用它们发出声音然后来研究。我会小提琴和中提琴，我自 学了钢琴和唱歌，我也用电子设备。我一直去二手商店买 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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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Magic Position Indie pop 2007

The Magic Position 魔力呈现 到 The Magic Position，Patrick Wolf 索性染了个红色 头发，坐在五颜六色的旋转木马里，拍摄了唱片封面。当 音乐的序曲响起，Patrick Wolf 就用跳跃的节拍对你说 ： “After all these years, you all at last opening……”当然， 这话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The Magic Position 的转变 之一在于前两张专辑中标志性的低吟浅唱突然变成了更多 元化的尝试。时而像一个含着棒棒糖的调皮男孩，时而像 换上了七彩霓裳演绎摩登 POP 秀的顶级男模，时而像一 个操控全局可以变化出匪夷所思戏法的魔术师……整张专 辑依旧由 Patrick Wolf 独自包办，从歌曲写作、乐器演奏 再到混音，音乐创作及表现上的成熟完全体现在这张作品 上。或许在已辞职的 Dior Homme 创意总监 Hedi Slimane 的影响下，Patrick Wolf 不但从黑白两色男孩变成了欧洲 时髦新宠，连他的音乐也因汲取了各种前卫艺术的元素而 更显得更加丰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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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Wolf says

我第一次学乐器时，选择的是小提琴，当时我在电台

The Magic Position 这张新专辑是在维也纳录制的，

上听到小提琴演奏，然后就觉得那简直是世界上最神奇的

它有一种非常独特的维也纳的声音，去维也纳之前我也不

声音。那时我坐在爸妈的车后座上，听到了就觉得这就是

知道会这样。但那些在英国录制的就会有十分英国的声音。

我向往的。后来我就问我爸爸能不能学，因为当时附近另

这不仅仅是录音棚的关系，和你在那地方的整个心情有关。

一个男孩有了一把小提琴，他碰也不让我碰。

那时每天在录音棚待 12 个小时然后回家睡觉再回来。所

可能引起我好奇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想知道琴弓

以我并没有看到很多东西。我只在午夜的时候在雪地里散

和琴弦是怎么发出声音的，当时的我觉得那太神奇了。所

步过，写了点东西但没用在专辑里。的确，地点很重要。

以我就想去学，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以前就有许多关于村庄和地点的歌曲。

我的爸爸曾经是个爵士音乐家，我妈妈也是。不过她

一个人制作、写东西、编曲，还是在异国他乡，我一

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她 20 岁时放弃了艺术不过后来又投

直觉得有足够的自信，但的确是个非常孤独的事情，这是

奔其怀抱。我和我妹妹应该算是不断发现自己的艺术能力，

最大的挑战。但为了能创作出作品，这些都能接受。

并不是生来就表现出非凡的艺术天分。现在我爸爸在写儿 童书，我妈妈每天画画，我妹妹就要发单曲了，这都是最 近三四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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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一张每个人都愿意听的流行专辑，甚至是你

我 一 直 想 做 一 个 纪 录 片， 特 别 是 关 于 烟 花 日 那 几

50 岁的奶奶。你看现在的排行榜，能挤进前十的都是一

天——大家都在庆祝，但那其实是一年中最黑暗的时光。

些情歌，一些性感的舞曲。但我想做的是一张受众更广的

其实这在专辑上也有所表现，我用 Bluebells 来表达它，

流行专辑。我真的很感谢玛芮安妮·菲丝弗（Marianne

展示了冬日沮丧情绪的开始。它是关于一个男孩坐在公园

Faithfull）的协助，我在巡演的时候写了 Magpie，当时的

里，看烟花、家庭，各种各样的东西，类似于一个观察者。

版本很短，还没有现在的一半长。然后我读了玛芮安妮·菲

然后叙述了两个人分手，其中一个人像是酒鬼。她从他的

丝弗的自传，同时写了另一个版本。我当下觉得不应该只

马车上跌落下来，然后掉入其他人的怀抱。这是一首关于

是一个男孩对着一只喜鹊唱歌然后喜鹊回应他，我觉得这

两个人在冬日里需要彼此的时候反而失去彼此的歌。

是玛芮安妮才能做的事情。 后来真的很幸运地与她合作这首歌，我们一起度过了 两天。第一天我们出去玩，然后第二天……我本来想去她 宾馆排练，但她完全不想，还把曲谱扔了。这真的很棒， 因为我也想这样，没有排练。我就和她说了歌曲以及整个 想表达的情绪，去录音棚调整了器械。第二天我们直接去 录的，很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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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cident & Emergency 则是一首关于一条蛇和一个 男孩的浪漫邂逅的歌曲……有时候我就躺在那听音乐，脑 子里就一直在想写一篇关于返回野外的蝰蛇的文章。很神 奇，我休息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有灵感，就像是一次发现之 旅。这是一首孤单的歌，也透露着某种快乐的意味……你 知道有些歌我能说出所以然但是有些就很难表达……就是 一种情感。 对于 Magic Position 这首歌，我希望去表达一个瞬间， 那时候你甚至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人类。你们就遇见彼此了， 你们简直就是为彼此而生的。我希望把这个画面放到一首 歌里面去，我当时在听 Moroder，我也提到了，那些以前 的 Disco 编曲。我希望能用弦乐将其表达出来，那是个很 不错的挑战，能做成我非常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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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Bachelor Folk/Punk 2009

The Bachelor 颠覆 作为第四张个人专辑，也是他目前最新的一张专辑， The Battle 被 分 为 两 部 分， 其 中 The Bachelor 于 今 年 发 行， 而 另 一 部 分 The Conqueror 将 在 2010 年 问 世。The Bachelor 依旧延续着各种声音的融合性实验，他的风格可 被形容成“more-is-more”。他先前的每张专辑中都在培 养这种风格，到了这张则更显极致。借着电子乐、流行 乐、凯尔特音乐、摇滚、古典、福音音乐以及可能还有其 他我们不知道的音乐种类的影响，使用了多种多样的乐 器。这创造了令人激动的效果——为未来的音乐创作提供 了比这些乐器声音本身更多的可能性。专辑的两首主打歌 Vulture 和 Hard Times，是因为它们更靠近流行风格、机 械鼓声又充满活力而被选中的，但并不是这张专辑中最好 的歌。专辑中出色的歌曲都是他克制自己，创造一种更私 密的、情感上更能被理解的声音，因为在复杂的作曲过程 中，疯狂的节奏为会让歌曲给人过度加工的感觉，听起来 很费力。当 Wolf 卸下他音乐的壁垒，他的声音和富有内 涵的歌词就会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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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Wolf says

Battle 本来是我准备的双碟专辑的名字。我突然间意

在 The Bachelor 中，确实有涉及到婚姻的一些想法，

识到我自己也正在经历一场战争，无论是情感方面还是专

我觉得同性婚姻，有点像是……事实上，我不能合法地与

业方面。当我在录音的时候，有两组截然不同的音乐 ：一

我梦想中的男人结婚。我可以接受民事关系但我不能结婚。

组是非常正面的，关于爱情的歌；另外一组则是非常惟我、

我认为婚姻的概念是一个在上帝之名下的两人之间的宗教

阴暗、负面的单身者的歌。我觉得如果把它们混在一起是

性的联盟，而令我十分着迷的是这个仪式，与其说是和两

很粗鲁的，会把一张专辑弄得乱七八糟。所以，把它们分

个人互相约定不离不弃有关，不如说是和上帝有关。我不

成两组是很重要的。The Bachelor 和 The Conqueror。

是天主教徒，不是印度教徒，也不是无神论者，更多可说 是异教徒并且相信爱情，相信感情和浪漫，性和性欲。我

或许有人会认为 ：同时录制两种性格迥异的歌曲，一 定精神分裂了。

觉得就婚姻这个问题上，我更希望有人对我跪下并且说我 永远是他们的。

我的现实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从恋爱中的人一下 子成了单身汉 ；为经济状况忧虑，对这辈子会不会结婚的 问题感到绝望 ；还遇见了 William，我现在的男朋友。所 有事情在一夜之间都颠倒了，像是一出没有幕间休息的戏 剧，但我很享受其中，因为混乱，我觉得这种混乱是写歌 的一个非常好的契机，你知道，个人的混乱。我相信适当 的磨难和自我毁灭对写一首好歌是很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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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The Magic Position 的狂热、夸张之后，我还能怎 么办呢？我希望能这样——我希望能够在过分炫目夺人后 再次变得真诚。我一直有这种冲动，想把一切都推翻，完

我只是个创作歌手，我只是碰巧和别人看起来不一样， 这并非是我所能控制的。 我不喜欢造型师，而且我很早就确信我不会参加应对

全凭感觉。我把自己灌醉，开始研究俄罗斯民歌和神话。

媒体的培训，不会成为一个保守的家伙，凭借更多人会听

我需要一些未加工过的东西，不是大城市和闪耀的摩登大

到我的音乐来玩这个游戏。无论是从社会还是政治的角度

楼，那些我看上去都觉得是假象，我需要一些原生态的元

来说我都意识到，我想以某种方式颠覆现状。我希望改变

素，我在自己的私人生活中也感受过很多这类东西。但我

我身边的事物，同时作为一个创作人和制作人而被人尊敬。

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想这也是我和环球唱片公司解

但如果说到我把自己看作是什么的话，我觉得我希望我能

约的原因之一。鉴于 The Magic Position 的表现和它所显

够成为类似 Bob Dylan，Leonard Cohen，Joni Mitchell 那

示出的潜力，他们希望我能作出更商业化，更主流的东西，

样的人。但我猜我所做的事情的很大一部分——特别当它

但我并没有那么愚蠢会去和他们妥协。

面对公众——是我的音乐是伴随着很强的视觉感受的，而 人们则需要花费一点时间来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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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们明白了之后，他们就真的理解了；如果不明白， 那就是搞不明白。我也不清楚……我只希望人们能够闭上 他们的眼睛聆听音乐，感受他们在其他创作人的作品中所 寻找的东西。我自认为是个创作歌手，但我一年 90% 的 时间都是在巡演，接受采访，制作录影带，做一切流行歌 手做的事情。或许到我 80 岁的时候我会得到我应有的认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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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trick Wolf says

For me , an album is a weapon against the world - It's 45 minutes to lose yourself 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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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岚纪 像海一样的蓝色

Ｍ－ MiMZii O －奥岚纪 Photograph － Tarkii

在澳洲留学的奥岚纪，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在异乡枯燥、 寂寞和乏味的生活中，他通过思考、读书和写作来“等待 变成陈酒”。他将生活中所闻所见写进小说，《耶路撒冷》 受读者喜欢的程度连奥岚纪自己都未预料到。在新连载的 《追天塔》里，可以看到奥岚纪趋向于成熟的转变，尽管 他一再自称“忐忑不安”。喜爱天空、喜爱大海的奥岚纪 就像是一抹蓝色，用深浅不一的色泽诉说着他别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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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入红尘和佛堂间的 先锋派僧侣

M －人生中有没有对你影响重大的人？

M －谈谈你对留学生活最深刻的感受吧。

O －爸爸，他给我自己选择人生道路的机会。9 岁踏

O －总体来说，异乡的生活是枯燥、寂寞和乏味的，

出家门进入私立学校是我人生的第一步，在私立学校

活像烂在桶里发酵的大米，等待变成陈酒。后来渐渐

学会了独立，为以后出国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地就开始喜欢上孤独的状态，可以有很多时间来思考、 读书和写作。当然，一旦有派对就会玩得很疯。可以 说我的留学生活具有两极性，类似于出入红尘和佛堂

M －为什么选择去澳洲留学，而不是日本、英国或者

间的先锋派僧侣吧。哥哥似乎比我更适应澳洲的生活，

美国？

思维逻辑都更西化，而我的内心某些基调却是倾向于

O －有想过，但我祖父在青年时参加抗日战争，在炮

东方的，至少在文学创作上。

火中失去了 3 根手指，肺部、脾脏被子弹击穿，手臂 和腿都受过程度不一的创伤，不知道是不是考虑到祖

M －在你看来，澳洲与国内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父的原因，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去日本留学。

O －拿上海和悉尼比较，上海好像是伦敦或纽约那样

兼具“睡狮和独角兽”精神的英国古老而迷人，但感

的现代化都市，太多高楼，太多建筑，天空比较沉郁，

觉又挺严谨的，同我的性格做派不太符合。美国“9·11”

在街上的行人大都脚步匆匆，很少有由衷微笑的。悉

事件之后留学签证比较困难。和哥哥很迅速地商量后，

尼更接近自然，我甚至怀疑自己就是冲着悉尼的天空

就选择了澳大利亚，2004 年出境后一起在 Waterloo

而去澳洲的，蔚蓝、无垠……同繁华的夜上海完全是

的一所私立学校念高中。

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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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海水包围 是种莫名特异的体验

M －听说你是同卵双胞胎，有一个面貌完全相同的兄 弟，他也在澳洲留学，有双胞兄弟的成长经历和普通 独生子女有很大不同吧？ O －也没有说完全相同吧，熟悉我的人还是会觉得兄 弟俩长得不一样。不过在澳洲有女生把我们兄弟俩认

M －最喜欢去哪些地方寻找灵感？

错了，以致发生好笑的误会。家里境况不算差，从小

O －海上或海边，在船上的酒吧里工作也是为了寻找

到大我们从不会为了争什么而吵架，两个男孩子在一

一种亲近海洋的感觉。

起小打小闹是有的，但兄弟俩感情还不错，而且做任 何事情都有伴儿，不会寂寞。9 岁能去上私立寄宿学

M －你会去海边寻找灵感，是否因为你喜欢大海？

校、17 岁留学海外，也因为是兄弟俩一起互相有个

O －是喜欢，但也会害怕。喜欢是因为觉得被海水包

照应，父母不会太担心。

围是种莫名特异的体验，当海浪冲上脚面、小腿、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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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腰胯的感觉，就好像是爱人轻柔的抚摸和拥抱一

M －有没有有趣、难忘或者感动的事情发生在你和双

样，可以让自己很冷静，沉思。大海和人一样有温和

胞胎哥哥之间？

也有发怒的时候，我有试过在暴雨天出海，因为船比

O －因为护照过期，今年我和哥哥一起去换护照，哥

较小，在惊涛骇浪上斜着开，真的很恐怖啦，酒柜里

哥就负责去帮我领护照，拿回来后，他竟然在我的护

的啤酒都撞破柜门滚落在地上，人也站不直，我想着

照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害我重新又办了一本护照。真

要不要也同酒瓶一起在地上滚，甚至有“今天是不是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其实现在这个年龄，我们两个不

会葬身海底”的感觉。不过即使这样，还是喜欢海。

会很像啦，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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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岁时不偏激 就不算拥有青春 M －很多读者看了《耶路撒冷》之后都觉得，其中的

M －如你提到《耶路撒冷》，许多情节都是你根据所

情节太真实了，《耶路撒冷》是根据真实的事情改编

闻的真实事情加以描绘，耳闻不如目见，你是用什么

的吗？

样的方式，使这些听来的事情，在文本上达到如此画

O －不完全是，至少不是发生在我身边的真实事件。

面感的效果呢？

其中的情节 95% 都出自于虚构，剩下 5%，或许是从

O －不知道。没想过要用什么特殊的手法，只是想到

哥哥、表姐、国内的朋友编辑那里听到过的一些传闻，

什么就写什么，而且绝对不能想太多，得凭直觉，想

我就把它写入小说了。有趣的是，看起来最不真实的

越多思路越受阻碍。

部分，例如滕微澜的死，却是根据某桩真实事件改编 的，那是我的朋友，也是 MiMZii 的编辑告诉我听的。

M －在《耶路撒冷》中，你再现了许多社会现象，由

当时我也不太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在街上被捅了一刀，

此也能看出你对社会的责任感，作为一个 20 岁，尚

居然会无所察觉，直到回家后才因体内脏器失血过多

是学生的大男生，你是如何去建立你的社会观、价值

而死亡呢？也许正是这传闻的特异性才吸引我把它作

观的？

为滕微澜生命的终结吧。除此之外，如果大家觉得故

O －我的价值观是比较偏激的，总对一些旧习陋习看

事中的情节真实，可能是因为我表述了一些社会现象。

不惯，但还没有猛到去抨击社会丑恶面吧，只是仗着

例如师生恋、堕胎、离婚家庭对孩子的心灵伤害、两

年轻想说就说罢了。人说 20 岁时不偏激就不算拥有

情相许的朦胧早恋、青春期带有性意味的群体暴力、

青春。

混迹江湖的不良少女……虽然都是杜撰的，我不在国 内念书也有好几年，但我相信社会上存在这些现象。

M －国外的新闻媒体总是比较激进、自由，是否影响

事实上，在澳洲倒是耳闻目睹了一些挺让人震撼的事

到了你的意识，让你在小说中以现实批判的色彩去创

件，有关青春、暴力甚至恐怖。但事关我的朋友，反

作？

而没法正确理清思路来写。或许过几年，当我能够看

O －多少有受影响。因为在国外可以看到、听到不少

清和理解了这些事件，也不会伤害到朋友的时候再考

国内闻所未闻的信息。

虑介入创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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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耶路撒冷》反响很好，会写续篇吗？

O －我所学专业是酒店管理业，观察之下，国内很多

O －应该不会。对我来说，那个故事结束了。听说《耶

酒店的硬件比澳洲好很多，但管理相对比较差。如果

路撒冷》受欢迎我有些意外，很感谢大家的喜爱，但

没有任何阻碍的话，我的理想是在 25 岁开始从事酒

写续集的话也许会破坏那部作品原本要表达的意图。

店管理业，35 岁前成为国内星级酒店总经理，45 岁

M －简单介绍一下新的连载《追天塔》吧！

前成为连锁酒店的总经理，树立起国内星级酒店管理

O － 有压力。因为没想过《耶路撒冷》会受欢迎，

新标杆，然后 55 岁荣耀退休……但这世界不可能没

所以难免担心读者会说“啊，为什么同《耶路撒冷》

有限制，对吧？

不一样啊？”、 “我好像还是更喜欢《耶路撒冷》啊”…… 之类的烦恼吧。但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不试试看是不

M －用一句话形容一下自己，你觉得自己是个怎么样

知道结果的，所以我也姑且抱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同

的人？

你们一起等待《追天塔》的到来吧。

O －我感觉体内有一个太阳，也有一个黑洞，我倾向 于完美却又总在破坏自身，时而邪恶时而善良，最终

M －从《耶路撒冷》到《追天塔》，会否有些转变，

只是汪洋大海中一条悲哀微笑的小丑鱼。

如果有的话，那又会在哪一方面呢？是故事情节、立 意？还是你个人的成长与成熟？

M －有无你喜欢的作家？最近在读的一本书是什么？

O －嗯，的确有些不同，哪些方面也不太容易说，总

O －有读过张小娴，从前比较喜欢安妮宝贝。最近在

之请大家看小说吧，不过还是不要抱太高期望，我自

读《妙法莲华经》，不过到现在只看了 2 页而已。现

己也不知道新作品究竟好不好，评价的话，作者自己

在南半球最大的卧龙岗南天寺做义工，听晚课前都要

是最没有发言权的。

和大家一起念经修禅，有点迷那些深奥的经文，就从 庙里请了一本回来。因为有时候要去庙里当班，所以

M －如何看待未来，如果没有限制，你最理想的未来

提醒自己前一晚泡酒吧时不可以喝太多烈酒。酒吧回

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来后洗过澡会有 10 分钟顿然清醒，就倒在床头读几 行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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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Features

LALA

LALA 成员，插画师、设计师， MiMZii 异想泛滥的水瓶座创意人。

寺山修司 1935.12.10—1983.5.4 日本剧本作家、歌人、诗人、作家、电影导演、赛马评论家，

满溢双手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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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LA’s Personal Feature 2

在各领域中皆有活跃的表现。

美 泥の中から出て来ながら、蓮は美しい花を咲かせる。 だが、その蓮の花の鮮やかな赤色を、叛逆者の血のしぶきと見るか、生身の喩えと見るか、エロチシ ズムの煩悩と見るかは、私たちの自由と言うものでなければならない。 —人間を考えた人間の歴史 — 美というものは、本来、何か欠いたものです。完全な合理主義からは、美はおろかドラマも生まれて はきません。 —家出のすすめ — 美というものはしばしば社会生活の上で障害になる。美はあくまで個人的なものであり、人は美だけ では生きなれないからである。 —青春の名言 — 「美を何かに役立てやうなどとさもしい了見を持つのは、美のほんたうの理解者ではない」 —絵本・千一夜物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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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 「希望は美しい、絶望も美しい。だが、両者をわけるものは、もっと美しい」 —奴婢訓 — 私はときどき、 一 “点豪華主義 と ”いうことを考えるのです。 一点豪華、花火の人生。たとえば、ゴキブリのはいまわる暗いじめじめした三畳の安アパートに住み ながら、車だけはポルシェやマセラッティを乗ります男。九日間をパンと水ですごして、最後の一日 を高級レストランで蛙料理や上等肉のステーキに舌つづみを打つ男。賭博でころがりこむ、思いかけ あす何が起こるか？ ” わかってしまってあすま ずころがりこむ一年分の給料より多い札束！私には “ で生きる人よりも、 “ あす何が起こるかわからないからあすまで生きてみる ” 人の方が、人間らしい と思うことがあるのです。 —人間を考えた人間の歴史 — 「人が最後にかかるのは、希望という病気である」 といったサン・テグジュぺリは愛用の飛行機ごとゆくえ不明になって死んでいった。大空に消えたこ の飛行家には友人もいたし、愛すべき家庭も思想もあった。だが、私たちはこうした時代を通りすぎ て、さらに長く生きながらえた、希望という病気にさえも、もうかかることがないのである。淡々と して、平和で無事に生きてきわめて健康で、しかし友人も自己認識もなく（不安も恍惚感もなく）生 きている。 —人生なればこそ — 人はだれでもさよならをいうときには希望をいだく。たとえそれが人類最後の病気だとしても、「こ んにちは」には無いはかないのぞみについて、ぼくはときどき考えないわけにはゆかないのである。 —ふしあわせという名の猫 — 言葉には朝と夜とがある。 朝の言葉は目覚めの言葉、それは「希望」と書きかえると、忽ち思想に早がわりしそうな、美しいひ びきをもっている。 —青春の名言 — 明日何が起こるかわからなくなってしまったら、明日まで生きるたのしみがなくなってしまうことだ ろう。 —あ 、~荒野 — 「期待する」ということに期待しすぎると幻滅するものです。 —家出のすす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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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I 美

伴随在泥土中的生长，莲会绽放出美丽的花朵。 但是，莲的这种新鲜耀眼的红，将被视作叛逆者飞溅的血，好像看见了肉身 般，看见了情色的烦恼般，这不得不被称之为我们自由的东西。 《思考人类的人类历史》 —— 美本来就应该是有所缺失的。从完全的合理主义角度看，不用谈美了，就连戏 剧都无法生成。 《离家出走的建议》 —— 被称为美的东西常常会成为这社会生活上的障碍。说到底美应该只是个人的 事，但人不能只因为依靠美而生存。 《青春的名言》 —— 「有人卑贱地认为美总能带来许多帮助，这并不是真正美的理解者。」 《绘本 一.千零一夜》 ——

希望

XI WANG

「希望是美丽，绝望也美丽。但是，判断两者的是，更加的美丽。」 《奴婢训》 —— 我常常思考被称为「一点豪华主义」的东西。 一点豪华，烟花人生。比方说，蟑螂就是蜗居在潮湿黑暗的狭小廉价公寓中生 活，只有车是开保时捷和玛莎拉蒂兜风的男人。九日间只依靠面包和水生活， 最后一日在高级餐厅享用奢侈蛙料理，上等牛排开胃的的男人。赌博后的狼 狈，不假思索地狼狈交出比年薪还多的钞票！对我而言，比起知道了「明天会 发生什么？」只活到明天的人，那种「因为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要活到明 天」的人，更加有人性。 《思考人类的人类历史》 —— 「人类最后所患的是被称为希望的疾病。」 这样如是说的圣埃克苏佩里爱用的飞机行踪不明地死去了。在广阔天空中消失 的飞行家也有朋友，也拥有必须爱的家庭思想。只是，我们已经经过了那样做 的时代，变成长命的贱民，就算是面对称为希望的疾病，也不会再患上了。淡 淡地，平安无事地活着非常健康的，然而朋友却没有自我认识（没有不安与恍 惚感）地活着。 《人生如此》 —— 人人都会在说再见的时候心中怀抱希望。若是把它比作人类最后的疾病，那么 「你好」，就是遥遥无期的梦想，我时常不得不去考虑这问题。 《名叫不幸的猫》 —— 语言是有昼夜之分的。 昼之语言就是唤醒沉睡的语言，那可以写成「希望」，瞬时思想早早换上，发 出美妙的声响。 《青春的名言》 —— 若是变得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活到明天为止的快乐也会随之消失吧！ 《啊！荒野》 —— 面对「期待」这件事，期待过头就将迎来幻灭。 《离家出走的建议》 ——

Written by Shuji Terayama, Translated by LALA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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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梦的足音

MZ

弥来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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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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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祭 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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秽土 0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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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ANGELY FAMILIAR

MICHAL CHELB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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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tya rus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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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ack EYE Ukr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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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sha russ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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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sha in practicE Ukr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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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wo athletes ukr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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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ri Ukr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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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asha Ukra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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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 sept couleurs du vent

SHI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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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bow Animal

LA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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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rain

陈家颉

僕らが不自由なのは、記憶があるから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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僕らは、記憶を捏造する（嘘の記憶を作る）事で自由になろうとし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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が、僕は記憶が実に曖昧なので、とても自由に生きてるような気がし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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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所以不自由，是因为有记忆存在。 我们捏造记忆（创造虚假的记忆），是为了能够自由。 可，我的记忆一直都是那么暧昧不明，所以一直觉得自己活得那么自由。 ——森崎偏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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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色堇 天宫雁

“还是卖热狗。”冠群说。 “嗯。也不错。”我回答。 十月五日，天气晴，零上十七度，风向偏北。这是考进医学部十三个月后，我与他并肩坐在荒无人烟 的公路旁看似报废的公车站座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拦不到车载我们回城。并在认真考虑经营街边摊 为生。 会出现这一幕，全是因为茶叶。 我小时候，住在净通山脚下靠近赤岗的小镇。交通不便，设施简陋。镇中只有一台环形巴士，一家诊 所同时受理人和动物，两个澡堂，两家餐馆，一家小银行，一家理发馆，一家电影院两个月换一部片，没 有邮局只有信筒。 父母亲就分别在那两家澡堂的男浴和女浴工作。比起一年只放映六部电影的影院，最受欢迎的娱乐场 所还是澡堂，因此，家中境况虽不算宽裕但也说得过去。 父亲还有个相差一些年纪的妹妹，深受长辈溺爱。我进入小学时她几近中年，还未找到工作，得宠成性， 跟亲戚撒娇借钱借住，虽然无业却比谁都轻松。我那时放学后轮班到父母处帮忙，隔些日子能碰见她来玩。 每次拿些糖果给我，笑眯眯地听我说话。见父亲来了，就立刻站直： “哥，你怎么留尹空看店？还好有我在。 反正这段时间我很闲，不如我来帮忙吧！”不等父亲回答，她便卷起衣袖打水擦洗。 父亲不便拒绝，她也留下来工作。不过，通常只几天，她就不见人影，只有月末结算的时候才出现。 父亲当然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年轻的时候多少做过些不想母亲知道的荒唐事，被妹妹咬住把柄，一有不 从便要挟告密。面对一边揉肩膀一边抱怨“这个月的客人真多好忙啊”的妹妹，只有默默给出薪水。 有一年水源紧缺，店内几乎停业，她却偏偏这时晃来声称帮手。两个月下来，无钱可领，她请来祖母， 躲在一旁看父亲被责骂不懂得照顾家人。就这样，每次姑妈出现宣布帮忙的时候，家中反而因为要多养一 口人而些许拮据。 尚且年幼的我，耳濡目染了些错误的家庭观，总以为“拥有家人”是对自己的惩罚。 因此偷偷和母亲说 ： “请不要生妹妹给我。我会很乖。” 我信守承诺，认真读书，努力工作，在有回音的流水与谈话声隔壁柜台后面循规蹈矩地长大。功课读 得快，毕业也早，考进国中的时候全家去餐馆庆祝。父亲高兴地说 ： “以后别呆在浴场啦，要做更有出息 的工作才行！” 话虽这么说，镇上最有出息的职业不过是诊所的护士。 于是，课余，我开始在人兽通治的小诊所做整理资料泡茶打扫的小妹。自然没有在浴场辛苦，而且可 以在不起眼的狭窄候诊室里结识不同的人，听新鲜的故事，实在是有趣的经验。就在开始喜欢上这份工作时， 有天发现身上起了疹子，痛痒难忍。就近诊断，是被病人感染了炎症。母亲从朋友处听来偏方，买些稀有 的三色堇茶磨成粉末撒进浴缸，我整整泡了一个礼拜才消肿。以为这只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插曲的我，低 估了生活的力量。自那之后，两个澡堂放出了茶浴的招牌，改变了经营重点。那几年，正值城市扩建，赤 岗的环境与设施品质提升，边陲小镇的游客也明显增加。未经开发的原始社区成了卖点，慕名前来体验“治 愈身心的古老药浴”的游客挤满浴场，不得不施行人数制约和提前预订。 我提议回来浴场帮忙。父亲回答 ： “这不过是潮流，会随着新鲜感减退。现在正是好机会，我看你诊 所也不要去了！好好用功考上大学。有没有想念的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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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想过升学的我，一直以为自己会一直留在制造者与消费者永远是同一群人的，闭塞迟缓悠然的 小镇。突然出现多项选择，一时迷茫不已。 就在打算暂缓父亲的提议时，姑妈来访，这次带着行李。 上次见面已经是一两年前的事。当时祖母过世不久，她与男友搬进祖宅，闲置的田产与房间不是变卖 就是出租，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 再见面时，面色暗黄，神色茫然，虽然笑着但少了骨气。 原来，与男友感情好时，将财产纷纷记在对方名下，后来由于她无法生育，感情渐渐淡化，两人还希 望粉饰太平，勉强去申请了领养，但果然还没等到小孩就结束了。不出一个月，对方清空账户卖掉房产消 失无踪。不但失去了不动产，联合户头的钱也一干二净。 她于是搬进我的房间。夜里，我躺在地板上，想至少笨拙地安慰几句。 她先说 ： “现在客人真多啊。” “嗯，就是说啊。” “尹空你怎么不回来帮忙？爸妈很辛苦吧？” “其实是爸爸说……” “还好我回来了。”她打断我，“还好有我在。” “……” 我点头，明白了姑妈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她就这样住了下来，偶尔在店中露面，常窝在家里看电视，到附近游玩，也带朋友回来住，我只好搬 去客厅。父母亲不想我学坏，从未当面抱怨过谁，我的容忍力也因此比别人好些。但是，就在以为一切只 需时间和理解调和时，一天，家中出现了新成员——姑妈申请的领养手续终于通过。 年满五周岁的小男生被社工送到门口，过分乖巧至机械地叫了“妈妈”。 姑妈先是僵硬地放下手中的零食，走到小男孩面前俯下身 ： “什么？” “妈妈。” “嗯……”她露出熟悉的笑容，拉起他的手，“快进来吧。快来。看这里是不是很大？这是我们家。” 我站在院子里，看着大小身影消失在门口。就像以前的许多次一样，目睹荒谬的行径上演，神经麻木， 没有阻止，有助纣为虐的错觉。 傍晚，父母亲回家，几个大人在房间里商谈许久。小男生尴尬地坐在客厅角落，眼神暗淡，沉默半晌， 轻轻地问 ： “姐姐……你在做功课？” 我被那称呼刺了一下，想起与母亲说过的话，下意识升起警惕心，不觉抬高音调： “对。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头想了一会儿 ： “姐姐想叫我什么？” “……” 我即刻对自己刚刚蛮横的想法感到厌恶，说不出话来。 长辈们最终不得不赞成新成员的加入——事到如今再将小孩退货未免太不人道，况且浴场的生意渐旺， 实在不好意思跟慈善机构讨价还价。 虽然如此，家中房屋还未扩建，住五个人太过拥挤。我于是搬到浴场的管理室去住，上学以外的时间 都听着流水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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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夜里，我半梦半醒中听见隔壁浴池中有喊叫声，起身认真听。原来有客人在里面玩闹起来，唱歌 跳舞开起了演唱会，众人也十分配合地叫嚷拍手，不亦乐乎。好一会儿，歌声的主人甩着毛巾和湿漉漉的 头发哼着歌从男浴走出来。看见我，愣了一下，大笑 ： “啊，原来还有女性听众！好害羞哦！” “水温还好吧？”我问。 他穿着绣有临仓的天本大学校徽的运动服，多半是从城市来度假： “ ？！你是管理员？！好年轻……” “不不，我只是打工的学生。” “高中生？考生吗？” “嗯。”我指他的衣服，“这是天本大学的校服吗？我在电视上看过。” “啊哈哈，别这么说，好像见到歌迷一样！你报考了哪一所？” “还没有报……” “这样啊，要不要来我们学校？有好多学科可以选，去年还增加了风水命理！旁听的人多到挤破教室！ 虽然没有奈京的毕业生戒指，不过我们的校服漂亮多了！嗯，福利也比其他学校好。” “和广告上说的一样……” “啊哈哈哈……” 那天晚上，我听着流水声，梦见光彩四射的教室，巨大的喷泉广场和长着翅膀的大学同学。大学里也 有……浴场科吗？梦中的我这么想着。 第二天，我在申请表里写上了天本。父亲说 ： “有志气填这样有名的大学，可要有一鼓作气考上的后 劲才行哦。如果重考的话，家里就吃不消了。”我意气满满地答应。有了目标，旅途中的一切障碍都变得 渺小。姑妈靠在门边笑着说 ： “尹空要考大学啦？真不错。说到这个，我们小恒也差不多到入学的年龄了。 我听说啊，现在要从小学就计划好，不然考大学才吃力呢。赤岗那边不是有家私立学校吗，学费是贵了点， 但也很值得……” 表弟就倚在姑妈身旁，眼神涣散地望着角落的暗处。没人问过他以前的名字，他也很认命地接受了新 身份。 “私立学校，就是贵族学校吧？”父亲说，“小孩子送去那么奢侈的地方会学坏的。” “话不是这么说。私立学校毕业的名人才多呢。” 小男生茫然地听着，身体僵直，眼神飘到我身上时，像碰到压力似的立刻弹开。我浮起莫名的自责， 突然插话说 ： “私立也有私立的好处。不如先试试看，如果不喜欢再回来公立学校就好啦。” 小恒终于努力地与我对视几秒，一转身跑回屋去。 那年秋天，我与小恒都进入了新学校。 天本与赤岗相隔三个城市，四百公里。我带上少许家当，来到陌生的校区。虽然没有七彩玻璃和会飞 的同学，但豪华的程度比起乡下来说已像神话一样。广阔的运动场中央围着一群随音乐起舞的人，扩音器 里贝司吉他鼓点声震得地皮发抖。 “那位同学！”歌声中断，音乐中窜出一把熟悉的嗓音。 “那位同学！就是在说你！看这边！” 我四处张望，找到站在高处舞台中心的人。他的头发被汗水浸透，仍旧湿漉漉的，代替运动衫的是样 式古怪颜色鲜艳的衣服 ： “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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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好像在漫长的旅途中看见路标。 冠群后来说，看见我的时候，有整个操场都变成浴盆的感觉。其实，那之前他来赤岗度假的夏天，一 直反对他唱歌的母亲急病不幸过世。他自责又悔恨，跑到山里打算干脆找座寺庙自闭。没想到却在山路中 发现深藏不露的小镇。澡堂里无意中听见他哼歌的大叔说 ： “小哥，我是不是在电视上看过你啊？”他笑 ： “是我们学校的宣传广告啦。”大叔回答： “啧啧，上过电视是明星啊！我儿子也像你这么大，就会粘土模型！ 也不用功读书！讲都不听！”旁人一听都围过来，要求明星高唱一曲。 他想，也许是没有正确答案的。不如就这样下去，唱到必须回头时再说好了。 “我是主修美术的。”他说，“和唱歌一样都前途渺茫，也难怪会惹人担心。” “美术科？” “干吗这么惊讶？” “因为看起来很好动的样子……能安静地画画吗……” “啊哈哈哈，家父也这么说过。” 几个星期后，我在新生入学典礼上见到了他口中的父亲，是泰然端坐在师长席一角的校长。 怪不得他连学科和爱好都被约束，家中开浴场和开大学的人的人生，果然是不同的——那是矜持地放 弃和激烈地争取之间的差别。 我为了考入医学部，没日没夜地请曾经打工的诊所的医生大伯帮我恶补了好几个月，考试的时候还为 了他教我的知识是否人兽通用担心了半天。幸好低空掠过录取线。姑妈特地打来电话 ： “尹空，外面生活 辛不辛苦啊？要是太辛苦就回来吧。大学也没什么了不起，我跟你说哦，女孩子最重要还是嫁得好！看我 现在多糟糕？上学这种力气活还是教给小恒去做，你千万不要难为自己。” 我当然不可能不懂姑妈的意思，赶紧说 ： “别担心，功课还算轻松。朋友介绍我去咖啡馆工作了，告 诉爸爸可以不用再寄生活费来了。” “尹空真厉害啊。还是趁年轻多学些东西好！像我去过的地方就太少！” “……” 从小活在伴着细碎交谈的流水声边，顺耳听过许多人们穿上衣服后不会再说的话，听得久了，少了对 不公平没道理的事的尖锐抵抗。明白了隐晦，扭曲，又阴暗，生活常常是这样。我不认为只要经历得多就 能原谅邪恶，最好的方法不过是心照不宣。 反而是冠群，听我说些家里的事，烦得直抓头发 ： “为什么这么迂回？！总是这样心理会变态啦！你 有事一定要讲出来！” “我是学理科的嘛。不像艺术家那么会表达。” “喔……对了。你来当随行医生好了。如果我以后开巡回演唱会的话！” “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毕业呢。功课比想象中难多了。” “那有什么关系？你就来当雕刻的助手，递锥子啦钻头啦，反正工作都差不多。” 我答应。 书上说正与邪之间是存在平衡的。也许就是因为有那些不堪入目，才有温暖与坦然。 我开始在课余去大学城食品街的咖啡馆打工，每周二十个钟头。一起打工的同事美冬也是同学，主修 人类营养学，目标是开咖啡连锁店。她的父母亲都不在世，成年前全靠姑姑抚养，现在身兼多职，带着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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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十几岁的弟弟一起生活。 “啊，我们家也差不多！”我忍不住感叹。 “真的吗？” “嗯……”家庭结构上来说是的。 “你也是和姑姑一起生活吗？”她误会了我的意思，“姑姑真够辛苦的。养小孩最贵了！再加上学费真 要命。打几份工都不够用似的。喔喔，你还想兼其他的职吗？我还有几份可以介绍你去喔。一起去吧！” 我欣然接受。几个月来，父亲虽然常常打来电话，告诉我需要钱就开口，但我晓得家中的开销即使盈 利也还有限度。浴场的运营，人事，修缮，管理维护，四个人的生活费，小孩的学费，加起来也是惊人的 数字。 就这样，我周末结束咖啡馆的兼职之后，再搭川王线去辛谷川对面的津岛给考生做家教。城市比乡下 道路繁杂宽广得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我捧着红红绿绿的地图晕头转向，担心迟到，只好叫了计程车。 我的人生到此为止，都是彩色的。 计程车在一个十字路口撞上突然冲出来的路人。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安全带”这样东西的我，从窗 口飞了出去，跌出二十米。头部着地，身体被一只消防栓挡住才没滑出更远。 在医院醒来，第一眼看见冠群。他呼出一口气： “你是妖怪嘛？！车子都烧起来了，你竟然只擦破头！” 我愣了一会儿，伸手摸他的脸 ： “……你变蓝了。” “什么？！” “你是蓝色的。” “……哈？！” “你蓝了。大家都蓝了。” 他大惊失色。医生温和地解释，无法取出的脑内淤血持续压迫视觉神经，现在残存的颜色会继续消失， 到冬天为止我将成为全色盲。 我没有告诉父亲，不认为对事态有所帮助。 三个月后出院，来接我的只有美冬。她还在因为介绍我去做家教而自责。我说 ： “你是个很好的人。 好人不可以对自己太过苛责，这样会占用坏人的份额，他们会没机会良心发现。”事发当时当然沉痛惋惜 悲不自胜，但是能从车毁人亡的意外中几乎毫发无伤地活下来，实在不该再哀天怨地。 只是，动脉与静脉都分不清楚，医学部没法再念。 仔细分析后，发现能念的科目少之又少，作为理科生几乎没有选择。化学，生物，电子，编程，更别 提文科的美术，设计，建筑，新闻传播，环境科学……世界是深浅不一的蓝色，过分疲劳时还会变紫，与 犬类一样。 好在咖啡馆的打工还能继续，欠下冠群的医疗费用总得慢慢还清。 他虽然常来探班，说得话却变少了。怕说错惹我伤心，再者我渐渐不再去学校，再难找共同话题。音 乐家不会交音痴的朋友，艺术家对色盲的话题也无法不敏感。感情基础本身就架构在能够共享的部分上， 失去了共同的基石，冷淡也是早晚的事。至少还有朋友能做。 又过了一个月，之前手术被剃掉的头发长回不少，我决定回家去看看。 冠群担心我被姑妈欺负，借口说想再去浴场，陪我一起回去。下了电车，又坐公车，盘山路上两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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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里，满眼灰蓝色的树木草丛。我努力回想过去十几年里快乐的事，让旅途的终点不至于毫无价值。 家中，房屋已经扩建完毕。 父亲看见我，惊讶地说 ： “头发剪这么短？” “现在学校在流行嘛。”我回答。 “呀，男朋友？”姑妈拉起冠群，“真面熟啊，你上过电视吗？” 小恒倚在门边不肯过来，手指扭着校服一角，眼神飘过每个人的脸，停在我身上，要笑不笑地说： “妈 妈说你不回来了。” 声音不大不小，气氛僵冷。 “学校功课怎么样？”姑妈问，“大学难不难上？” “我最近……” “小恒拿了好多第一名，还一直说等姐姐回来给你看呢。” “我是最近才……” “他还一直说，想去姐姐的大学。我说没问题啊，等你像姐姐那么聪明就能去啦。” 冠群听不惯暗藏玄机的对话，躲到一旁去。我无奈被迫听完整套演讲，后悔没有挑姑妈出门的时候回来。 晚饭之后，我拉着母亲小声说： “生意最近还忙吗？我这个学期很轻松，回来帮手吧？”母亲诧异，严肃地问： “怎么了？是不是在外面被人欺负？”不知道真相的人果然过得最坦然。我只好回答 ： “只是想回来帮忙而 已，不正是夏天吗，工作应该开始忙起来才对……”“尹空要回来？”不知偷听了多久的姑妈插话。“呃…… 没有啦。”我说。 “这就对了嘛！”她笑，“尹空这么聪明，怎么会来乡下继承小澡堂？” “也不是……” “小恒这孩子笨得要死，每天只知道用功读书，也不出去玩。总嚷着要帮大舅的忙。” “……” “整天赖着大舅不肯走。我还说，你再这样大舅就也要送你去津岛读书了！” “……” “对了，你看，小恒长得越来越像大舅了。” “……” 冠群忍无可忍，冷冷地插话 ： “哪里像？我看看。你就是那个捡来的小恒吧？” 小男生不甘示弱，跟在姑妈身边疏于家教，瞪眼说 ： “谁是捡来的？你才和我们不相干。” 姑妈大笑 ： “小恒反应真快啊。这才像一家之主嘛。总是低声下气地压不住姐姐姐夫怎么行？” 冠群看向我，眼神在质疑我竟然仍旧保持沉默，实在看不过眼，又没有立场替我争吵，烦躁的走出门去。 我胸口窒闷，血液上升，眼中的灰蓝变成深紫，再听不到声音，只看见张合的嘴唇。姑妈笑着看我，表情扭曲。 没有众多色彩干扰，全紫色的她原来这么狰狞。再看父亲与母亲，也全是紫色的。我转头看父亲，他脸上 却写着无奈与困惑。 从什么时候开始，选择对错变成这么困难的事？还是说，世界并不扭曲，只是我们的视线太过杂乱， 并说服自己好坏只是相对概念，包容力越大才越好？ 我听见自己说 ： “姑姑。把小恒交给我来抚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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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室内弥漫的死气突然凝结，由紫变回灰蓝。 “什么？” “他还这么小，被教得只看得到输赢，不就和瞎子一样吗？”我回答。 姑姑尴尬地说 ： “这是什么话……” “小恒，要不要跟姐姐走？”我问。 “尹空！”父亲出声阻止。 “爸爸。” “……” “让我带走小恒，或者我回来继承浴场。姑姑，哪一种？” “尹空，别这样没有礼貌……”母亲劝阻。 “赢不了，有那么痛苦吗？”我说。 姑姑突然扬手打了我一巴掌，之后啼笑皆非地看看我又看父亲 ： “这孩子是不是在外面太久学坏了？” 没人回答。我并不打算争论出结果，转身走出门去。冠群在门口站着，眉头皱成一团，见我出来： “怎么样？” “混战一团。真糟糕。” “啧……” 我叹息，拉着他离开，不想回头看那幢面目全非的房子。 “别哭啊。”他说。 我揉揉脸 ： “不能洗澡太可惜了。” “……” 因为太晚没有回程的公车，我们决定在昼夜开放的电影院住一晚。重复滚动播出的同一部电影，并不 无趣。全变成单色的人物看起来比较年轻，好像回到过去。我想起小时候，因为太喜欢洗澡赖在女浴不肯 出来的事，笑出眼泪。 冠群拍拍我的头顶 ： “如果觉得那么重要，我们再回去争取。” 我摇头。以往能够轻易地放弃计较对错，不过因为知道自己有别的选择。放弃是体现优越性的方式之 一，现在太过计较，只是缺乏安全感。这是矜持地放弃与激烈地争取的差别。 我说 ： “我啊，现在就算杀了人，看到的血也是灰色的。” “……” “分不清冷热水的标志，账单，水表，电闸，没一个看得明白。 男女浴的蓝红帘幕如果不写上字还会 走错。” “……” “这下怎么办？要做什么工作才好？” “这个啊……” 只有两个顾客的电影院，低迷的交谈声持续到天亮。 回程的火车上，我们两人沉沉睡去，错过了车站，一直跟车子开向终点。列车员叫醒我们的时候，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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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进入了最北边的山谷地带。两个连行李都没有的人就这样顺着长满矮灌木的公路边一直向南走回来。走 得累了，就坐在路边的公车牌下等车。 视线被大片暗黄与淡蓝浸染，我用力揉眼，再抬头，只见天空中一道不明显的亮色。 “啊！那个！”我叫。 冠群抬头，也找到那道层次模糊的半圆弧形 ： “啊，没下雨竟然也有？！” “唔，也许那边的天空下雨了。” “也对喔……” “太好了。”我笑，“竟然能看见。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了。” “我想到了！” “哈？” “还是卖热狗。” “嗯，也不错。” “面包，香肠，番茄酱，芥末，酸黄瓜，青椒，花椰菜。刚刚好！” “真的啊……弧度也刚刚好！你真聪明啊。” 再抬头看那道层次不一发亮的热狗，充满了喜感。 “可是酱料分不清不就很糟糕吗？有些客人只要芥末不要番茄酱……” “也对喔……”他沉思片刻，“包装上贴好名字不就行了嘛。” “对喔，写大一点。” “对嘛，写字就行啦。” “写字就行啦。” 我歪头看天。圆弧渐渐消失了。 我说 ： “不如去当写手吧。” “嗯，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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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光 留夕

[一] 姚曳几乎是朝着手机吼叫道不就是在百货大楼门口吗你在哪里啊我没看到你。电话那头悠悠地传来一 阵女声说你别吼了我看到你了穿着一身红色是吧我这就过去了，然后姚曳的肩膀被人一拍，转脸看到乔琪 一身黑色还戴着一顶黑帽子外加两串黑眼圈的形象树立在眼前。内心小小地讶异了一下说怪不得我看不到 你呢敢情我老逮着红红绿绿的波西米亚风格的姑娘看，没想到你革命根据地几日游一趟就变得这么朴素了。 乔琪翻了翻白眼拉挽住姚曳的胳膊边走边说，你知道么姚曳我现在看到你穿着这样一身鲜艳真是喜庆， 看到你还能这样委婉地笑着真是由衷地为你祝福。真的，我现在看所有人都像温暖又美好的校园青春小说， 说话之前都要加个“呐”这样的启承字，而我就是那一路残酷到底的严肃文学，女主角的名字都是“良生” 之类的。 姚曳慌忙攥紧乔琪的手说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跟着袁远回一趟老家你三观就发生了如此的巨变，莫非 真的是被老一辈革命家给感化了？ 是的，我彻底醒悟了，我发现曾经的我实在太浮于理论层面了，我就是那社会上抨击的理想派的不切 实际的女大学生，眼高手低。乔琪眉眼一低摇头叹气着。 姚曳有些不耐烦地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乔琪说，你知道么三年前袁远给我说他老家住在遥远的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的源头，当时我内心迸发 的火花全是和革命有关的一腔热血，我由衷地骄傲我的男朋友是在一片红色的土壤上长大，并且原谅了他 读不懂兰波的诗看不上塞尚的画，因为我相信他骨子里肯定根深着比这些字画更深厚的情操。 姚曳拉着乔琪转出一个专柜，侧目比自己高出一截的模特幽深而死寂的黑眼眶说，对，那一阵子你真 是特情绪激昂，还在宿舍墙上挂了一幅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导人民》，后来被室友弄脏了你不就换了一 幅《伏尔加河上的纤夫》吗。 乔琪一跺脚懊恼地说那个时候的我怎么就那么二八铲子呢！路过的专柜售货员投来惊异的注目礼，姚 曳安抚地看了她一眼。乔琪没有在意继续说，这一切的幻想在我和袁远坐在去他家的拖拉机上开始崩塌， 到了他家我真是一点想法都没有了。那里就像三农政策没有普及到位的地区，说好听点是独门独院的二层 小楼，屋里四面通风惟三的家用电器是彩电冰箱洗衣机，连个独立卫生间都没有，门口贴的一对春联是袁 远上一年写的，你埋怨我为什么走的这些天都不给你个电话，那是因为移动公司根本都没有在那里建信号 塔啊。如果我是随着希望小学义工一起来到这个地方我肯定会为他们的贫苦生活心生悲悯，可是我是跟着 我的男朋友回家和他爸妈商量婚事。临来的前一天我早早地起床望向苍凉的陕北大地，真的是欲哭无泪。 姚曳的手指滑过一件质地上好的衣服，随手翻出价码牌看了一眼，毫不犹豫转身背对着衣服说，你的 意思是，他家太穷，你嫌弃了？ 乔琪抿了抿嘴说其实你可以不用把我说得这么不堪，确切地说，好吧，是的，我有点嫌弃他家太穷。 只是这些和我的蓝图太背道而驰，我早就知道袁远不是什么二世子但请不要这么随意地给我扔来一个背景 这么单薄的男青年吧。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好袁远，你看他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春天总是穿花色的衬衫，浑身上下 拼凑出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气。还记得大学开学第一天吗，他居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来上第一堂课，也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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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把这些看成另类的文艺复兴精神。他确实复古了，可是只复到了不尴不尬的七十年代，三四十年代的红 色浪漫他连边儿都不沾。姚曳眉毛一挑，如是说。 乔琪撇着嘴说，多少年了，你的尖锐终于找到了合理的契机，我知道你对袁远的成见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是请你客观点帮我分析下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我真不想就此放弃我本命年之前车房票的梦想心甘情愿 地去当苦情剧女主角。 姚曳说你来问我意见么？那好吧，既然你和袁远已经三四年了家长也见过了人家爹妈指不定正在家写 喜帖，你就把这个暂时当成人生的第四套方案，有种说法叫骑驴找马只要找到比袁远家世好的就把他一脚 踹开，然后奔向你车房票的康庄大道，当然了这年头好几亿人民都挣扎在贫困线以下如果你实在太背大婚 日之前连第三套方案都没有谱，你就只好委曲求全插队陕北，至少也不算太亏。毕竟，你努力过了。 乔琪眼一瞪说，喂，这样做会不会太卑鄙了点。人袁远不过就是当年江流的事情上没帮到你，你不至 于这么害他吧。 姚曳眼神一沉，半晌不语。乔琪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低头一起沉默着在迷宫般的每个专柜前各有 心事地转圈。 过了一会儿姚曳说，这事你掂量着吧，反正你肯定不会是最苦情的那个，再不济也是倒数第二，倒数 第二你懂吗。走，陪我去唱 KTV。

[二] 在乔琪他们这个圈子里，世界的倒数第一永远都是姚曳。 灰暗的 KTV 包间和刚才明亮的百货商店大厅形成鲜明的对比，姚曳红色的大衣在光鲜亮丽的日光灯 下如此耀眼，在昏黄幽暗的包房里则会隐踞着一股执着，和颜色无关的气息。乔琪把这种气场称为苍凉。 原本是乔琪出来诉苦的约会，变成姚曳买唱的日子。只因为之前乔琪不小心提到了一个不能说的名字。 这个人在姚曳的世界里相当于伏地魔之于魔法界的影响力，不能提。 姚曳一曲唱罢，慵懒地挤在乔琪身旁说，你知道么你走的这些天高中同学聚会，有人告诉我江流会去 然后我去了，后来他在来的路上给一个同学打了电话询问饭店的具体地址，那同学一个漏嘴说我也在，他 就立马把电话挂了。那顿饭吃了三个小时他连个脸都没有露。 乔琪心中一个起伏，但是很快平静下来说，他可能是觉得相见不如怀念。 怀念？他怀念个头啊！姚曳把话筒一摔发出轰的一声巨响。顿了顿，起身把话筒捡起来说，不过我已 经习惯了，这七年来他哪次不这样，这就是江流，我喜欢的就是他这样！ 姚曳不是没有她倒数第一的资本。任何领域里只要够执念够坚持就能得到大家的赞同。有人用两扇翅 膀扑腾后来他们成了莱特兄弟，有人在一串 0101 中打拼后来他成了比尔·盖茨，有人在单相思中驻守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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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来她成了众人敬仰的姚曳。乔琪亲眼验证着姚曳一步一个血印地走来，是她失败和伟大的第一见证人。 七年前的一个很不适合电光火石的初春午后，阳光一点也不明媚，鸟语一点也不花香，高一的学生不 是在教室做题就是在图书馆读诗，姚曳和乔琪则选择了去篮球场看球赛。有一刹那乔琪突然觉得身旁的姚 曳的呼吸停止了心脏不跳动了眼神不再流转了，她抓紧乔琪的手指渐渐冰凉起来，颤抖着指向站在场外的 一个穿军绿色衬衫的高个板寸头男孩，说了三个字——那个人。 乔琪分不清那是疑问句还是感叹句或是陈述句，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就在参与着历史。在乔琪的一 生中不过是普通的三个字，但是却整个改变了姚曳的命运。 那天下午姚曳就动用了她全年级的人脉调查到了绿衬衫男孩的资料，然后在放学前完成了给他的第一 封情书，信中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他冷峻的气质给姚曳带来多大的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甚至称之为冰山周 围缭绕的云掩盖不住它映射出太阳刺眼的震慑，大地深处陡然升起的一阵轰鸣。 第二天几乎全校都知道了姚曳喜欢上了江流。 姚曳在年级里也是小有名气，江流则是埋没在人潮中的点缀，她便极力向所有人宣传她的爱人。她说 你们看他小小的眼睛闪着炯炯的光走路双肩抖擞着青春的张力打篮球散发着年轻的荷尔蒙，你们看他做广 播体操的姿势是多么潇洒迟到时狼狈的样子是多么可爱从发间掉下来的头皮屑是多么特别。 然而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江流只是毫无特色的长脸细眼，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缺点也很难发现优点的那 种，人确实低调了点闷不吭声了点，可他也是在好好地扮演着一个普通人的角色，希望进入全班前十名年 级前五十名然后考上好大学。到现在为止乔琪对江流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面对姚曳时一副生怕打草惊蛇的 惊悚表情，丝毫没有姚曳口中描述的深邃的瞳孔暗藏着一道翠蓝色伤疤等待有人去填补他生命那块缺失的 寂寞。但是姚曳就能从他的背影看出来他隐忍闷骚的一面，笃定他背负着不可告知他人的心路历程，这一 切又在几天后遭遇江流的第一次拒绝变本加厉地演化成一场更炫目的舞台剧。 在能被期末考试轻易笼上恐惧气氛的年代，那个算不上骚动的相遇只不过是七年的一个最简朴的序幕。 姚曳终于唱完了所有的悲情歌曲累得倒在沙发上，转过脸眼泪几欲夺眶声音嘶哑地说，这么多年了我 对他还放不下是因为我只想要个说法，我为他付出了七年我算什么！我过成这样我到底算什么？我就想他 亲口给我个说法。 乔琪看着姚曳不甘又委屈的泪眼，想起了一部电影叫做《秋菊打官司》。

[三] 乔琪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袁远突然把一个关于海南经济游的宣传单在乔琪眼前晃了一晃说，看起来海 南还挺好玩的，要不我们蜜月去那里吧。乔琪打了一个冷战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声 说，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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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远说你不是喜欢有海的地方么，海南还挺好的，又便宜。 乔琪被袁远说的最后三个字刺激到了，她一再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愤懑。她说，难道，度蜜月不该去个 更远的地方？ 袁远冥想了一会儿说，海南已经是中国的最南方了啊。 乔琪彻底失望地抱紧靠枕，她绝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的是不可能给她想要的东西，比如一场希腊蜜 月游。其实每个女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包法利夫人，她们选择安分守己地平淡生活只是没有步入奢靡社会的 机会。乔琪从来都不否认自己是个虚荣的女孩，学生时代她的男朋友成绩够好脾气够温和除了花色衬衫会 减点分整个人的条子还算正，可这一切走出了校园隐秘在社会这个大背景下她在迟疑自己是该选择真爱还 是幸福。当结婚不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乔琪的天平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偏向了与道德相悖 的方向。 袁远是她的第几套方案。她的其他方案在哪里。 姚曳的一个电话打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单位来了一个新同事是她们一个高中的学妹，乔琪迫 不及待地答应了。临出门换鞋子的时候回头唤了袁远一声，最近有江流什么消息吗，我和姚曳一起吃饭， 免不了要交差的。 袁远说，如果巴以和谈朝核会谈能拿出姚曳一半的决心搞和平，世界早就大同了，真的。我是说，真 的没江流什么消息。 三个女人吃饭的气氛相当融洽。姚曳和乔琪微微拿着学姐的架子，笑得爽朗又不失体面，口气随和又 不失威严，大家一起谈论着高中的陈老师张老师王老师，整顿饭吃得欢声笑语。学妹说我还知道你们那一 届的李某袁某刘某。再深入地探讨居然也和乔琪她们认识的，乔琪笑嘻嘻地说看起来大家还真是有缘对了 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学妹说嗯我大一时候的男友江某和他们是好朋友。乔琪的筷子在空中一定格，同 时和姚曳抬头互相递了眼色，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哪个江某？ 学妹把一块鸡肉放进嘴里轻轻咬下一口含糊地说，哦，他叫江流，不知道你们晓得吗。 姚曳拖着高跟鞋在天桥的边缘亦步亦趋地前行，像极了她一路走来跌宕斑驳的行迹，铁质的桥面跟着 桥下开过的汽车产生共鸣轰隆轰隆地作响，被姚曳的高跟鞋划过发出一阵铁锈咯吱咯吱的不协调音调。历 史总是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螺旋状地向上发展，乔琪再次看到了失魂落魄的姚曳，每次的情形都那么相似， 不同的是当年穿着校服清汤挂面的女学生，现在是穿着套装眼线浓重的女青年。 这种场景随便搭配哪一首都市悲歌都很合适。只要零落的路灯来回穿梭的车辆以及路人不咸不淡的斜 视和一个挫败的背影，又一部能在 KTV 唱哭失意人群的 MV 诞生了。托尔斯泰肯定没有失恋过，或者他没 有这样狠狠地痛过，流行歌曲的流行证明了不幸的人也有一部分的不幸是相似的。 姚曳垂着头说你看那小姑娘长得低眉顺眼说话低声下气，眼睛大而无神鼻梁高而不挺，天庭凸出但不 宽厚嘴唇单薄又地包天，多么鲜明的一副克夫相，放古时候都是嫁不出去的等级。 乔琪说对对对，你浓眉大眼天庭饱满，看上去就精明能干还是生儿子的福相，放古时候等着给你说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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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从你家门口绕三圈排到集市。 可是那有什么用！又有什么用！人家喜欢的又不是我！姚曳一个挺身站在乔琪面前，眼睛中的水分烧 得灼人。乔琪想起江流第一次拒绝姚曳的表白，是闻风丧胆般留下一句“我们不合适”转脸就逃窜得无影 无踪。那天下午乔琪陪姚曳一起逃课，她们无声地走过了整个城市的所有斑马线，姚曳像一只疲惫的袋鼠 搭着乔琪的手臂，而她周遭充斥的并不只是难过和伤心，还有种滴血的悲愤。就是有一种人在失落时不是 让人家担心她会自杀，而是害怕有人会被她杀。乔琪觉得如果那个时候给姚曳一把 AK47 她能把全校同学 都给扫射了。 其实乔琪挺无法理解姚曳的人生轨迹。她们从小学三年级相识成为好朋友姚曳一直把自己的生活安排 得井然有序一马平川，她初中时候的初恋现在在英国的艺术界打拼，她遇见江流之前爱过的所有容颜都随 着岁月的流逝越加娇艳，但她毫无悔意洒脱地就像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衣袖。惟独在江流这里，她跌跌撞撞 气势汹汹壮志未酬，时刻挂着一张在烈火中永生的脸。 姚曳说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江流，就那第一眼，我就觉得这辈子跟定这男人了，管他以后是飞黄腾 达还是碌碌无为，哪怕在学校门口卖馄饨我也觉得高兴，只要是跟着他，我就高兴。 乔琪说你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江流而是一面三棱镜吧，要不然这么炫目的未来怎么这么像一道彩虹。姚 曳说人家都说七年之痒，可为什么七年了我一点都不烦呢？我还是这么津津乐道每天重复一遍和他的相遇 相识，我总觉得时间没有走远。 乔琪说这倒是个养颜护肤的好方法。 姚曳说我就是想要江流给我一个交代。乔琪说胶带？好，街边就有个超市我们去买。 姚曳一跺脚，指着乔琪的眉心说，要不是当年袁远跟江流说我跟他报了同一所大学，他也不会去改志 愿，在我的监督下他至少不会跟一个这样的女人谈恋爱然后分手！ 乔琪无话可说。如果说有什么是除了姚曳这个自身障碍阻碍了她和江流的进一步发展，那么因为袁远 的告密而导致后来的大学四年他俩天各一方算是惟一一个人为的阻力。 姚曳通常把这个理解成为“所有人都不希望我们幸福”。 最后乔琪说我们回去吧，我打车送你回家。

[四] 乔琪坐在车里伸出头跟姚曳确认，你没事吧，不会拐个弯去泼那姑娘硫酸吧。 姚曳哼哼一笑说我要是想泼的话当时餐桌上那一盆酸菜鱼早就牺牲了。 乔琪说你真的没事了？姚曳说真的。乔琪说你确定？姚曳低下头伏在车窗上瞪大眼睛说我们在谈恋爱 吗？乔琪立刻摇上车窗跟司机师傅说去人民东路。 不管是哪个城市的夜景几乎都是一样的。分不清淮海路还是解放路，坐在车厢里一排排灯光扫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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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光亮阴影永恒地交错着。心思会沉淀成不同的坐标接受不同的电波，司机师傅忽然关小了收音机说刚 才看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一直在流泪，她没事吧。 乔琪暗笑现在的出租车司机都比较善于搭讪，她说那个女孩的未婚夫死了，她们在一起七年马上就要 结婚了，所以她当然很伤心了。 司机说，唉，人生啊，就是这样无常。不过年轻人就要放宽心一点，爱情这种东西，天长地久不一定 是好事，转瞬即逝也不一定是坏事。 乔琪饶有兴趣地问，这话怎么理解。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乔琪一眼说，有了柴米油盐的陪衬你会发觉原来跟你谈恋爱的那个帅小伙忽然就 变成了穿着破烂棉毛裤不爱洗澡的老男人，当初你对他心存的幻想会被现实的沙子一粒一粒地磨平。到时 候情绪也不像以前那么饱满了灯光也不像曾经那么明亮了，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才发现哦原来大家都是泥 做的人儿。 乔琪若有所思地说，那，照你这么说及时分开还是件好事咯。 司机接着说，话也不是这样讲。最重要的还是要把现实和理想分开。人活着总是要有个念想，可是 千万别上纲上线，动不动就把愿望镀上一层暖色系神圣地闪耀着玛利亚的光环，要求所有人达到理论和实 践的统一。现在的年轻姑娘这么轻易地就培养出了愤青情节，对任何不能给她们提供爱情和钻石的人或物 提出抱怨，就像一只浪漫主义的狮子。这才是真正的不切实际。 乔琪有些不平地说，可就像你说的人总得有个念想，谁不想往好的人找呢？如果李泽楷跟我求婚我就 绝对不去考虑高中的班长，如果强尼·戴普为了我和他老婆离婚了我连我现在的老板都不瞥一眼。 司机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这姑娘怎么就不能配合我的思路往下走呢。乔琪说师傅你是不是教导主任半夜 兼职出租司机的啊。司机说不，我开出租之前是做营销的，平时喜欢读庞德的诗。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袁远睡在沙发上呼噜打得着实酣畅。乔琪想姚曳今天肯定又是一个坐在阳台上独 自沉思到天亮的不眠夜，江流也差不多会因为有人不断念叨而噩梦不断。算来算去，活到现在过得最坦然 的还是袁远。 如果没有姚曳和江流的纠葛，乔琪和袁远也不会有什么发展的可能性。当初袁远作为江流的高中同桌， 成为姚曳的首选线人，她对乔琪说我调查过了那家伙喜欢甜甜嫩嫩长得没有一点侵略性的女孩，五官不要 太凌厉发质不要太喧嚣，眉毛整体趋于平滑在 1/4 处先翘后弯，我觉得他简直是照着你来描绘未来恋人的 样子，所以你去色诱他给我套点江流的消息。但千万别牺牲太大，一定要止步于牵手。 于是乔琪和袁远一来二去真的打探到了不少江流的小道，面对屡战屡败的攻势，姚曳只有对着乔琪带 来的关于江流琐碎的点滴才会刚毅而满足地露出微笑，好像就要逝去的百岁老人，给人一种充满压力的安 详。直到高考结束校门口挂起高校录取榜单同一所学校只出现了姚曳乔琪和袁远三个人的名字，她尖叫着 气愤地撕掉了所有人的喜悦。知道江流要报哪所学校是乔琪从袁远那里得来的消息，知道姚曳要和江流报 同一所学校是乔琪和袁远才知道的消息。在高中时候最后一个暑假里她都仿佛一棵枯萎的稻草，于是大学 开学之后袁远跑到乔琪的宿舍楼下对她说，为了给姚曳冲冲喜提提精神我们就在一起吧。 看到十指紧扣的乔琪和袁远意气奋发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姚曳才恍然大悟，她不但被反色诱，还把最好 的朋友给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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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另一个无法入睡的人在考虑是不是要和最好的朋友一起彻底和这同桌俩划清界限保全自己发光发 亮的梦想。乔琪衣服都没换，躺在床上第一次感到如此疲倦。

[五] 姚曳坐在椅子上和袁远直视了好几分钟，最终袁远败下阵转脸对着乔琪小声埋怨说我给你说了不要和 她说你怎么还是说了。 姚曳抢先说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大家好歹都是同学一场，三个人也是聚四个人也是聚，又何妨。 袁远哼了一声说，如果真的只是一场同学那还真是皆大欢喜了。 姚曳一拍桌子说，既然知道不只是一场同学你不跟我说岂不是更不给我面子。 袁远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早猜到乔琪会给你说的，今天这顿饭江流不会来的，你别等了。 本来就左右为难的乔琪更加坐不住了对袁远说，喂，你连我都骗。转脸对姚曳说，有话好好说，别跟 训小孩似的。 于是三个人开始相对沉默。 袁远忽然开了一瓶啤酒倒入杯中一口饮尽嘴唇上还沾着白沫说，姚曳你觉得你有意思么？这么多年了 你有意思吗？ 姚曳说，有，我觉得我特有意思。我整个人生价值都这样体现了，这就是我一生的追求，我乐在其中 乐此不疲，可有意思了。 袁远说你是不是觉得世界上最委屈的就是你最苦情的就是你，最能为爱付出是的就是你。但你有没有 想过江流要不要接受你的感情，能不能承受你的爱，你高中三年都不消停就算了，怎么还越来越来劲了， 你看你们俩，一个爱得肝肠寸断一个被爱得胆战心惊，哪有一点文明古国的大家风范。接着袁远又灌了几杯， 脸明显变红可精神越来越好口齿越来越清晰，他抬起头看着姚曳说，对，没错，你是爱江流，可是随便换 一种重来的方式你都不可能再喜欢上他，你们两个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姚曳是什么样的人，说风就 是雨，看见星星了那就是宇宙，听见炮声那就是世界大战。江流喜欢玩《传奇》你不出一个月就玩出了一 个 40 级的账号给他，江流玩起了《魔兽》你立马就写出一本攻略还题字赠江流，他还没承诺你什么呢你 眼一眨就付出了个七年。我告诉你，江流不是闷骚不是故作低调不是玩腔调搞沉默寡言，他就是内向，他 就是一不甩种的路人，他没有那么大本事跟你玩早恋陪你折腾青春和你奔向光芒万丈的前方。你知道你喜 欢上他的那一天为什么他是站在场边而不是上场打球赛的么？那是因为他得了痔疮，没法上。说白了，你 爱上他就是 2008 年的中国，十年不遇的冰冻三十年不遇的艳照门五十年不遇的地震百年不遇的奥运会都 挤到一块去才成就的艰难的一年，而且还越挫越勇了。你们之间偶然的相遇酿成了你必然的悲剧，因为你 完全沉迷在虚构里，整个人活在自己的爱情幻觉里。那里面只有你自己，你给自己搭了一个苍凉荒芜的背 景设计了悲天悯人的台词导演了一场自娱自乐的爱情。 袁远几乎是吼出声来道，别以为自己是太阳照哪里都有彩虹，其实你撑死就是一灯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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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饭并没有吃得不欢而散，反而成了这三个人有史以来最有声有色的一顿饭，姚曳在最后甚至微醺 地拍着袁远的肩膀说，呐，我的好姐妹，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事后姚曳很抱歉地说喝高了就自己做主地帮你敲定了第四套方案，不知道这边反悔来还得及吗。 乔琪说，那天回去之后袁远借着酒意跟我说他察觉了我从他老家回来之后种种不自然的表现，于是回 忆起我们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真的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了。曾经我和袁远这么穷，贫穷得一个星期不吃 早饭只为看一场电影，为了给我买一件裙子他在学校门口的饭店打工三个月，而现在他为了能给我一场美 满的蜜月旅行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或许我希望我的道路能更平坦地走向顶峰，但我发现那并不能算是我的 理想，只是随意闲聊起来的一个笑话或者入睡之前的一个念想。我知道那样的道路肯定有，第三第二最佳 方案满大街都是，但合约签订是要两个人，有人愿意给我有人不愿意给我。袁远会把他能给我的都给我， 即使很微小，但这就是胜利，是阶段性的胜利。先人不是说了么，革命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个长期而艰 苦的过程。 姚曳说是的，你说的没错。袁远的理论和逻辑也是正确的，七年来我完全生活在浮空的乌托邦里，以 为很用力了可是战来战去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要的一个交代不过是为自己的荒废的青春找个合理的遁迹， 我放不下的是那段时光中的我自己。你的征程虽然不是那么明朗但至少一直有一线光，哪怕那仅仅是萤光。 而江流连盏萤光都不给我只有一屋子毫无根源可寻的惨白，那些森森的光亮来得太快又太措手不及所以才 乱了人生的规划。有首流行歌曲怎么唱的来着，期待着彩虹所以开了窗窗外只有灼热闪光，所谓的彩虹不 过就是光只要心还透明就能折射希望。 乔琪手指绕着电话线衷心地说，我觉得就凭你对江流那股心力劲儿再去开辟一片新天地肯定能很幸福 的。姚曳在电话那头哈哈笑着说别跟我说这么具有总结性的致辞，我还是希望我的人生能有更多的可能性， 哪怕会有不幸福的弯路。 乔琪说，拉萨现在天气怎样我这边真是干死了脸上又起了很多痘痘。 姚曳说起痘痘是好事，证明还年轻还有青春给你撑腰有心碎的资本。拉萨今天天气晴，阳光很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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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前的情书 曹小优

好喜欢你。 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这么久了，只要回想起第一次你出现在我视线内的场景，还是会鼻梁微酸，一股温热的血液潮汐般唰 地冲往心脏。是因为空气中苦杏仁一样的味道吗，忽然有点想哭泣。我还记得那个十一月的早晨，我的视 线扒开人群落在你淡漠的背影。 你很瘦。你的肩线很美。你的嘴角像小猫一样。 是很少见的瘦，不会让人觉得孱弱，双肩顺着衬衣的侧缝延伸两道笔直的海岸线，九点五十五分的阳 光在上面蔓延出了有点忧伤的味道，好像太美的事物留不住，会很快被时间抵消。嘴角，嘴角不说话的时 候也微微往上翘起来，是谁说过，有这种弧度的嘴角的男孩子通常善良有礼貌。 我愣得连一句连贯的话也说不出来，不小心撞上你迎面的目光，淡得快被空气隔离掉。 后来他们问起我，我也说，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像被剪掉左右两边胡须的猫咪，测量不了逃出你的世界时心脏需要收缩成怎 样的形状。 你的名字叫什么并不重要，可是里面有个我很喜欢“树”字，它就开始变得像为你量身定做的记号。 我以前总爱把喜欢的男孩子形容成年轻的树，可是你跟他们不一样。你眼睛亮亮地跟我说你家乡的海，冬 天的时候浪很小，像天地间挂出的一排排冰凌。你那么爱海，难怪我总能在你身上闻到浪的味道，还有眼 神里的捉摸不定，就像是冬天的夜晚的海的温度，沁骨又迷人。 我们认识是在秋天的时候，你是从日本来的交换留学生。带你回家的时候我竟然有一点小紧张，你喜 欢吃我妈妈做的麻婆豆腐，上楼梯的时候安静得几乎听不到脚步声。家里叫乔可的小猫很喜欢你，奶奶也 喜欢你，总是不忘记买你喜欢的多春鱼。父亲最初是不高兴的，嘟囔说干吗带个男孩子住家里。后来父亲 吃饭前总是东张西望问，佑树呢？那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那些日子我在复习考试，失眠不是偶尔的事。 在浓重的夜里睁开眼睛，起床，冲凉，看黑夜一点一点陷进地面。 你察觉了我的压力，在一个我醒来的夜晚等在客厅里，一起去慢跑。 在桥头的时候折返，头上曙光微微。 用三明治，生菜和番茄凑合一顿早餐。 踩单车载我去上课。 接我放学的路上散步回去，我一言不发，你开始说你的成长。 是家里的次子，上有兄，下有妹，父母的朋友来家里送了新衣服玩具，被忽略的总是你。 小时候沉默和自闭，却又为交不到朋友苦恼。高二的时候组了乐队，在家附近的酒吧演出后很受欢迎。 第一年高考失利复读了一次，考上了现在的大学，大学后开朗了不少，人缘变得很好。 非得有个癖，那就是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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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去一个地方，便在那里献一次血。 你因为说去过的地方都太美，但自己只是个旅人，什么也留不住。 哀伤的灯光在你轮廓上涂出深浅不一的阴影。睫毛天真。嘴角稚气。我闻到流浪汉身上的醉意。 把身体靠向你，好像沾到了一点你梦境的边。 十二月冬天的深夜爬上晒台敲醒睡梦中的我。 那夜你心情很好，坐在晒台上听你说朋友的糗事和故乡的海，还有仙女座的流星雨。 200 万光年前的星星，肉眼可见的最远天体，传说中 Andromeda 的宿命是牺牲，我三番四次盯着你 的眼睛想在你眼睛中找到落寞和哀伤那种东西。可是在你肩膀以下的听众竟然在雨帘中看到星星。说谎吧， 不然就是你的眼睛太亮。 跪在地上和你接了一个吻。我像在吻一个天使。把手伸向你的肩胛骨，却并没有碰到一对翅膀。但是 我想，你一定是某种类型的天使，在一段时间里，停留在我身边让翅膀休息。但太美的东西总是留不住， 就像那个下午你用水管帮我喷出的彩虹一样，水停了，彩虹消失了，刚才还在兴奋地哇哇大叫的我忽然像 丢了玩具的小孩失魂落魄起来，你急忙告诉我说有一天会带我去看白马市的水平虹，是非常罕见的笔直的 虹，是天空中 5000 米以上云层中的冰晶结成的虹，看到的人会非常幸运。可是我问你究竟是哪一天，你 却忽然闭口不答，你说你不太喜欢限定未来的感觉，所以不喜欢给承诺。 十六岁那年你喜欢过一个叫加奈的东京女孩，一年单恋后告白被接受，在一起一共四年。第一年接吻 的时候你因为好奇睁开了眼睛，吓得女孩猛地推开你。你承诺了她一场冲绳旅行，一枚名牌戒指，一首自 弹自唱的歌，一顿你煮的咖喱 ；她承诺了你一个拥抱，一个不离不弃，一个生日惊喜，一生一世。第二年 女孩去了法国，分手的时候把你写的所有情信都还给你，说如果忘记她会过得好点，那请你尽快忘记。你 目送她最后一次出现在你身边的完结，伸出的手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回应，你背过身把日夜不休打工了两个 月攒钱买来的戒指丢进了神奈川的海里。骂了一句承诺永远不会是好东西。 你带她看过新泻的海吗？ 你陪她点过夏祭的花火吗？ 你为她画过神奈川的日落吗？ 你去过她出生的城市和街道吗？ 两年后女孩回了国，一个轻描淡写的道歉就得到了你的原谅。你还想捡回当初的承诺做个好男人，但 却撞到她在公寓门口目睹了她和别的男孩牵手回家的情景。 你陪她看过新泻的海。 你陪她点过夏祭的花火。 你为她画过神奈川的日落。 你去过她出生的城市和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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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女孩子还是说了再见。不是要再见面。是再也不见。 那年冬天神奈川的浪声格外刺耳，像张大口的姑娘在急促呼吸。你抱腿在家里的楼梯上坐了整个下午， 想起和她在这里接过一个融化全身的吻，木质地板被脚底蹭出的咯吱声里都吐出她的气息，你终于把头埋 进腿里放声哭泣。 那刻起你开始明白，比天高的欲望，比海深的情感，或许只是瞬间即逝的事情。 之后你爱上旅行，四处走，但不长留。承诺和誓约什么的，从来都不做。你说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自由就会被限定。你掏出地图为我圈你停留过的坐标，最后一个圈落在中国。 不久后你就会离开。这样的预感让我伤心得眼泪掉个不停。你也要成为我生命中的瞬间即逝么？我是 那么不安。但我从来不对你说这些，我总是说，今天的咖喱做得太棒了，以后每天都给你做吧。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你的交换生期限快到了。每当想起这个，我就像泄光气的皮球一样，连吃饭的力 气都没有。父亲看不下去，在餐桌上大骂了我一顿。为什么要在你面前骂我呢，你都快走了，在你走之前 还要在你心里留个任性的印象吗？我赌气丢掉碗筷噔噔噔地跑上二楼，过了一会儿，你也上来了。我趴在 床上，你像抚摸小猫一样抚摸我的背，温柔地说出去走走，换个心情。 “走”真是个伤心的字眼。我用近乎失控的声音问你是不是要走了。第一次见我这样说话，你有些畏缩， 但你还是用平常的、温柔的语气对我说，我总是要走的，最初也许会感到难过吧，但很快就会习惯的，因 为几个月前，这个家里也没有我这样一个人。 要说你最讨厌的一点，就是太冷静了。 你是在哪个节骨眼褪却掉了同龄男生的焦灼和热情，直接进入了这样一个理性的状态中呢？我多希望 自己在你蜕变的那刻得知你了秘密，收藏了你信物，多年后到你面前，告诉你我就是那个曾经看到并且念 念不忘的人。 这个关于你的理想，这么久以来一直清晰地长在我头顶，最终长成了一颗晨星—— 耀眼而又无法企及的，随着我的一路奔跑，不知被遗落在了哪一站。 又或许它已经长进了我的眼睛里，永远在视网膜里提醒我，我们只是彼此人生中出现过的一个片段章 节，最终要回到两个不同的世界——就算我为你破坏掉自己那条平行线，你还是会为了你的自由挣脱我。 想到这些可真是难过。 可是这些难道你有察觉过吗？ 你拨开我的刘海吻了我哭着的眼睛。我求你别回去，留在中国。这个家的人都喜欢你，乔可跟你比跟 我都亲，如果你一定要走，那就带上我吧。 你一边拍着我，嘴里一边说好了好了。等我收起眼泪，才注意到你的表情也那么难过。你像只想要返 回大森林却被我强行留下喂养的野生动物。你跟我道歉，说你喜欢这个家，也喜欢我，但是你就是一个不 能长期呆在同一个地方的人，你喜欢到处飞，到一个地方爱一个地方然后离开一个地方。对你去过的城市 而言，你都是名副其实的负心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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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不住你。女孩们都留不住你。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快乐可言呢，我想问你。可是答案就摆在那里， 四处漂泊的你最不能放弃的就是自由。 你像水管里喷出的彩虹，我那么喜欢，可是留不住。 可是我还有好多话没有问你。 你小学爱捉弄女生吗，你初中的班主任教什么科目，你高中的制服是什么样子，你毕业时将第二颗纽 扣给了谁，你考试作过弊吗，你骑单车还是走路上学，你第一次和女生牵手是什么时候，你有没有在课桌 里偷养动物，上课时跑出来把前面的女孩子吓了一跳。 你在走廊那头元气十足地大喊我的名字，你自告奋勇地送我回家，伞下空间局促，然而除了手指微凉， 再感受不到雨水的声势，阳台上还挂着你滴水的毛巾，书架上贴着考试那晚你给我写的纸条，“不可能な んて頑張れば可能になるんです！”是“只要努力不可能也会变成可能”的意思，“能”字写得不太好看 于是被你打上了Ｘ。去你去过的篮球室，汗水流过你喉结、肌肉、关节的声音还清晰可辨。 好喜欢你。 要说最不甘心，便是自己就算掌握了全世界的语言也描述不出对你的心情。 还有你的背影。我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见你如何注视前方，如何低头微微弓背跨进了新干线，你坐 在怎样的座位上，你又以怎样的表情凝望窗外。那些残留在胸口的甜美又汹涌的情感不肯隐去，静静地淌。 新干线一路超越着在暗淡光色中铺展开去的陌生的景致，车窗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就像梦境一样。 大概我们都是会执着的人，没有人提醒我们底线在哪里，我们就会不安，我会因为不安而一直持续去 看个究竟，你会因为不安而迅速放弃。你害怕自己被情感勒索而变得不自由了，因为情感对你而言，只是 电光火石般的东西。 但又有什么是可靠的呢。我从你离开的那天起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清晨一醒来，第一件事是确认关于你的记忆还在不在。 记忆它可靠吗，还是记忆根本是赝品。 你回国后失去联系的第十六个月，认定是被你忘记。 我把生活的指针拨到你出现前的刻度上，觉得这样就能保持平顺的呼吸。 第二年的十一月一个人在晒台上看了仙女座流星雨，最后靠着啤酒罐和墙壁入睡。 某天忽然有点想不起你的样子，晒了跟你的合照贴在墙上看了很久又撕掉。 有什么用。 照片还在眼前，你早已孑然而去。 我设想过无数种和你离别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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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日本的老家结了婚，我在你的婚礼上躲去角落抹眼泪，冲阳光下的你说了 sayounara，从此只在 回忆里和你相遇 ；你去了地图上经纬度和中国差了快两根手指的距离的国家，并且再也不回来，我在机场 踮起脚尖想吻你的额头却碰落了自己的心跳 ；我跟你去了日本却被你甩掉，我不甘心地让你请我吃饭，从 北海道吃到冲绳，吃完后陪我蹲在街边放声大哭，最后背过身没有说一句再见，因为太怕再也不会相见。 可是都是生离，没有死别。 昨晚又做了一次梦。还是梦到你离开时的场景。 梦中醒来刚好是拂晓，睁开眼，世界被眼皮撑出了一个温柔的形状。擦肩而去，你将遥远，比新泻绵 长的海岸线更加遥不可及。我冲你的背影笑着挥挥手，哼着你的歌，眼泪一滴都没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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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依斯不懂兔子的尖叫 榛生

人一生里可能办砸的大事一共会有多少件？

[ 琥珀和李明 ] 我和史桃在盛夏横穿马路，去对面的朝鲜餐馆吃带冰渣的冷面。学校门口的这一段马路在烈日下饧化， 史桃生平第一双高跟鞋的左边一只就那么卡在了软软的沥青里。车辆即将驶来，我拉着她跳离那里，接着 又是一辆车，再一辆车。之后，史桃的蓝色小羊皮高跟鞋完整地被嵌进柏油路里去，成了一块琥珀。 因而我们吃完冷面，不得不僵持了两分钟。因为我拒绝背她回学校，她就坚持她必须有双新鞋。折中 的办法是去附近菜场走走。那儿比商场近得多，而鞋子也有——某种橡皮底的人字拖，或者浅口外婆鞋， 十元到八元一双价格不等。 盛夏的夜晚，史桃穿着一双其实跟她的蓝色小羊皮高跟鞋差不了多少的蓝色橡皮人字拖，和我走回学 校。路过那块嵌了她鞋子的马路时，看到一个环卫工人正一丝不苟地在撬她那只鞋。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 式，基本上把那鞋碎尸了。史桃有点生气，女人总是这样。她问我是否该把手中剩下的那只鞋扔了，我说 你早应该这么决定。然后当她把手中那只鞋恶作剧地丢向那个环卫工人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因为扔 得不准以及风向的作用，鞋不幸拍在一辆路过的摩托车上，巧的是，正好拍中车主的脸。 十天以后，史桃宣布她恋爱了。她的恋人是她在茫茫人海中一鞋拍来的，是的，和那家伙见面时，我 还看到他脸上尚未消散的於青和红肿。史桃说他姓李，叫明。李明，初中到大学英语里一贯的男主角，擅 长说的一句话是 ： “What time is it? Let us go to bed.” 一个只知道上床睡觉的混蛋，史桃你赢了，你是愚昧界的女王。

[ 李明和我 ] 我倒是爱和李明一起打台球。自从他和史桃好上以后，我也假惺惺地和他成了莫逆。他后来到我们学 校找史桃，会先喊上我。我们开始称兄道弟。某一天，我们在台球桌前讲一个笑话。这个笑话是我新听说 的。有一个精神病，他有一天去院长那告状，说他同屋室友半夜不睡觉，总蹲在他的床头柜上以为自己是 台灯。院长就说，好吧好吧，明天我就让人把他搬走。结果这个精神病不干了。 “你把他弄走我晚上点什么？” 这个笑话就把史桃笑得五脏俱焚就地打滚。笑过之后她忽然又无聊地问我：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你是台灯， 还李明是台灯？哈哈哈。” 那天半夜我真的睡不着了，不是因为我没台灯，而是我忽然发现我不应该失去史桃。我们从小学四年 级开始同班，到大三还是同班。人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和她的关系，起码前世修了 五十年不止吧。我之所以这么想，或许是史桃那句带有挑衅意味的话，或许是她穿的那件吊带背心或者热 裤，使她显得很好看的缘故。总之我开始闹心了。我心里有一个小鬼在说 ：你也太窝囊了吧，现成的窝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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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草你不吃，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啊？ 我不承认我智商有问题。我情商不高倒是可能。 回忆从前的种种。小学时候史桃一到卫生扫除时就跑来和我一组还特能干，初中时候我中午被老师罚 站她主动带便当给我吃，高中更不用提了，每个晚自习下课，她都举着她的手电替我找路，因为我从不带 手电。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而直到本人 23 岁这一年，才发现这些小事的意义不仅是代表友情。 我和李明，必须有一个人被搬走。 剩下的一个和史桃共度生命中的良宵。 李明走过来了，拍拍我的肩膀，“笑什么呢你？”他递给我和史桃各一瓶冰镇的燕京，仨人举着瓶子 一饮而尽。如果什么都不想说，或者有太多难言的情绪无法表明时，建议你手边有一瓶冰镇的啤酒，特别 是燕京。 那滋味不赖。

[ 我和兔子 ] 我们上实验课，穿白大褂。这会儿我犯贱地发现，史桃穿白大褂也特好看，比丁昱丽、崔娴娴甚至赵 媛都好看。我主动走过去和史桃一组，这次我们解剖兔子，查看兔子的消化系统。她已经把兔子麻好了， 我则拿起手术刀。 就在我的刀在兔子胸口划出 Y 字的第一撇的时候，那兔子不知道为什么醒了。然后整个安静的课堂 上传来尖叫声。兔子在尖叫！天啊，兔子在尖叫！血从兔子的颈侧流下来，马上被我用棉球吸走，兔子， 它一共尖叫了三次。挂了。 当我们把那只白色的大兔解剖完毕以后，不知为何，我们都十分沮丧。一只对人类几乎不可能有什么 反抗的、被关在笼子中养大的、从生到死的惟一意义就是被当作实验用品的食草动物，它发出了尖叫。那 是它最后的勇气，那是最后的微小搏击。史桃说，兔子真可怜。她换下白大褂，拿起手机打电话给李明， “兔 子真的很可怜！”她哭了起来。 那天晚上为了安慰史桃，我们又一起酗酒。不是每一个读大学的人都会去酗酒，但酗酒是青春的一部分， 是生命的一部分不是吗？我们从酒开始长大，学会了放肆，学会了难过，学会了哭也学会了坦率。史桃趴 在李明的怀里抽泣，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伤心。“兔子又不是你爷爷！”我喝多了，开始说一些有的没有的， 史桃摔碎了酒瓶， “兔子是你爷爷好吧？”然后她又笑了。她尖尖的下巴真的很美，像根小冰锥刺着我的心。 “这样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也看出来了，我最大的特长是讲故事。从小学我就是故事大王，到大 学我是相声团的成员。现在我要讲的故事是这样，“从前，有一个织布匠，有一天他喝醉了，就向人夸耀 她的女儿，说她的女儿手艺比他好，能把普通的兔毛织成金兔毛。这些醉话被皇宫的一个差役听到了，就 把这女儿抓进了宫中。皇帝说，我给你一晚的时间，如果你能把普通的兔毛织成金兔毛，我就娶你为妻， 否则，我就杀了你。女孩当然不会织，于是就哭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她的哭声引来了一个妖怪。那 妖怪对她说 ：小妞，我可以帮你，但是以后我会向你索要一件东西作为回报。说完这话，天就亮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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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兔毛都变成了金兔毛。皇帝实现诺言娶了她，过了三年，生下小皇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没劲，就这样完啦？”史桃揉揉哭红的鼻子，和李明一起看着我。 “后来，那妖怪果然又出现了，对皇后说，他索要的回报就是小皇子。皇后声泪俱下地求那妖怪不要 带走小皇子。于是妖怪说，好吧，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答对了，我就不带走你儿子。” “是什么问题。” 沉默良久，我说 ： “请告诉我史桃喜欢过兔子吗？” 我的外号叫兔子。 我承认，我确实喝多了，那天。

[ 兔子的波依斯 ] 人一生里可能办砸的大事一共会有多少件？数一数其实不算多。高考考不上大学，毕业拿不到学位， 找工作时候和面试官吵架，要么结婚时发现新娘逃跑了……反正，像我那晚喝多了以后对史桃所说的话， 算是一件，可以书写进我生命的办砸史。之后我逃之夭夭，即使是最亲爱的解剖课我也逃课。然后半年过 去，我们开始去实习，基本不会遇见。然后又半年，我们毕业。 我是如此懦弱，我甚至没有在毕业散伙饭上主动和史桃碰杯酒，虽然我去吃了，而且吃了很多。 那天倒是史桃走了过来，她对我举杯相照。别以为她是优雅地劝我干一杯，她是把那杯酒整个地慢慢 地从我头顶倒下来，就像明星庆功宴上倒香槟塔那样。酒从我头顶的旋涡顺时针往下流去。多年的友情使 史桃确信，在这种情况下我往往会一动不动。 是因为我那个搅屎棍的笑话，她和李明吹了。 史桃的失恋发生在毕业当年倒也有利于她的成长。她进了一间制药公司，据说很快就和主管好上了。 这件事是我通过丁昱丽和崔娴娴那两个八婆知道的，她们带来的其余信息是，那主管是个有妇之夫。 那天我遇见她们的时候，正陪一个姑娘去看展览。波依斯的生平回顾展，不知道为什么开在了北京。 约瑟夫·波依斯，生于 1921 年的德国，高中毕业以前逃学加入一个到处流浪表演的马戏团，在团里从事 打扫和饲养动物的工作。这些童年记忆贯穿于他日后的创作之中。 波依斯是一位行为艺术家，他的代表作是“如何向死兔子解释图画”。他坐在画廊入口，手中抱着一 只死兔子，头上洒满蜂蜜并黏着金箔，口中喃喃有词，随后他穿梭在画廊中，向死兔子一一解说墙上的画 作。据说这个很有名的行为艺术寓意深刻，但是对于学生物的我来说，最关心的却是那只兔子是否经过人 道的麻醉而死。而一想到麻醉、兔子，再听到两个旧同学在耳边八卦我曾经喜欢过的女人，一阵忧郁就从 小腹升起，渐行向上，直抵膀胱，我觉得尿急。 于是很有幸地，我在艺术馆卫生间的门口也表演了一回行为艺术。我摔倒了，很巧，我的头倒栽进了 一个洗拖把的桶里，由于它的水很脏，我的脸拔出来时是灰色的。 整个艺术馆里的人没有一个发笑。行为艺术，在如今是一件多么令人见怪不怪的事啊。 波依斯想要终生隐居西藏，但最后他死在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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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史桃 ] 出糗过后，那个和我看展览实际是相亲的女孩也就再没出现。我问过她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她只 是不想和怪人交往。好，这个理由坦荡荡，我喜欢。 听很多人回忆自己的人生时，都会说在大学毕业的第一年过得最窘迫，我也是。进公司是个小喽罗， 搞对象又屡遭失败，并且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好朋友，还在艺术馆那样了一回。真的很衰。但这些都不应该 是消沉下去的理由。我对自己说 ：振作振作，我心里还有爱，兔子都会尖叫呢，一个大活人，怎么可以被 尿憋死！ 我尝试给史桃打电话。 她接电话，但是她从来都不说话。 “史桃，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史桃，我不应该说那种话，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史桃，人生何处遇知己，要珍惜啊。” “史桃，我们还是朋友吗？” 她冷冷地沉默着，像耶稣。真的，她一语不发地听我忏悔，是我的主。就这样，在我热乎乎的道歉和 她冷冰冰的沉默之中，就连大学毕业最窘迫的第一年也过去了。开始有前辈提拔我，我开始交往到一些视 我为青年才俊和未来结婚对象的小女子。然后，我遇见了李明。酒肉穿肠过，我们起码在名义上摒弃前嫌， 重拾友情。他现在已经结婚，老婆据说是住在北大燕园五十几号某位大学者的外孙女。反正，他的表情和 语气告诉我，他很走运。 那晚，和李明分道扬镳后，我独自走在北京夏天的大马路上。我想起现在的文艺小青年写点小文章， 都特爱甩什么“夏日盛大”“光年盛大”“南风盛大”之类的酸词儿，也不知道盛大公司给了他们多少钱他 们这么卖力。不过，在这个晚上，我真的感觉到了某种盛大，那就是悲伤的盛大。 走着走着，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天越来越黑了。我往我的小胡同走。那是北京某个皮鞋厂的宿舍， 它在林立的高楼之中像只老鼠。当我走进完全没有光的所在，我的住所也就到了。在这一刻，我感觉到生 命的渺小、生活的沉重无边、寂寞的浩瀚，我想念史桃。 其实，男人和女人可能有真正的友情吗？十年，我和史桃证明给这个世界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但第 十一年，我变卦了，因为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怎能不喜欢史桃呢？她那么可爱、泼辣、敏感、暴躁，甚 至她的自私和奸诈我都爱，甚至她的冷漠我也爱。我还记得她那双人字拖，浅蓝色，橡皮的，如果我那天 不是 zhuangbility 地不肯放下自尊，而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背着她回到学校，也许我们就可以展开一段美好 的爱情，至少，就不会有李明什么事，而她的脚也不会被磨破。 是我不好。 我在漆黑的楼道里打电话给史桃。 这次我说 ： “史桃，我爱你，是我不好。” 她咳嗽了一声，忽然说话了 ： “你认真说的吗？” 我说我是认真的。 她停了停，说， “那你等等，我和那人解释一下。”然后手机里传来她和他交往的那个孙子的一些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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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总之这世界上又有一颗心肯定地被弄碎了。 然后史桃回来，对我说： “你终于不嘴硬了？我跟你说，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破坏我和李明的关系，但是， 我一直等的就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啊，你这笨蛋！” “哪句呀？”我问。 “我爱你。”她回答。 真好听，史桃说这句话真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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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日志 六修

傍晚仍是这个城市最美的一刻。 很多年之后我心绪平静，周身褪去狂躁任性，清晰了眉眼，柔和了性情，回身细看打量，虽然这个城 市依旧很脏。在偶尔仓猝步行间会猛然抬头，片刻，流云逝去，大片苍郁蓝色沉醉裸露，划破我眼角，似 割开深刻伤口，从心里的那个地方就疼了起来，不是难受，不是抑郁，那是真切实在的疼，太多硬物充斥 其间缠裹蹂躏的痛觉，就好像我生命中真切实在存在过的依恋和未能实现的那些依恋，都值得一再沉沦。 运气好的话，会看见彩虹。如同幻觉，拱架在大地上，于它之前，矗立新生建筑，旧的、腐朽不堪的 房子和工厂被一扫而光，于是世界将建筑在生气勃勃的真理结构之上，与笼罩大地的苍穹正好协调，此消 彼长。关于彩虹，那谁曾经有一段很恶毒的说话，他说，彩虹是被抓破的天空渗出的血痕。当时这个说法 很是战栗了我一阵，我这人就这赖毛病，凡是听到极对路子的矫情话或者好音乐都会不由自主浑身战栗得 跟筛糠一样，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场面尤为恶俗。当时这话具体是谁说的我忘了，不是颜仲夏就是 佟义满，也极有可能是席榛，是谁反正已经不重要，他们这三个人太奇妙，间架结构太为奇妙的集团军， 以至纷繁复杂纠葛多年，却也大小情节错落有致，空明心智丝丝入辨。 很多时候我极想成为一个好的讲述者，可我的思绪它有时像个顽皮的姑娘，会跟我开一些我难以辨别 真伪的玩笑，我时常被她弄得狼狈不堪可我仍相信她是善意的。就像我即将开始记录的这篇历时较长的日 志，关于我、我的父亲和我的麒麟乐队的故事，时至今日，我仍力图将这个故事这些人从我的思维中清晰 地剥落出来，可烦恼的，我总是一再迷失在我的大脑丛林中。 我住了很多年的这个院子总会发出各种器乐声响，从我小时候起，就没怎么消停过，作为一个民族乐 团宿舍，这些声响足够把我熏陶成为一位艺术少年。所以，不管我后来在学校怎么闹腾，至少还有一点可 取之处，那就是我能给学校和班级拿很多器乐比赛的奖项，能在六一国庆校庆联欢会上表演节目，我想这 也是我们班主任一直留我半条小命没有杀之而后快的惟一理由。二胡是我的启蒙器乐，等我稍微能坐得住 的时候父亲塞给了我一把二胡，这是我音乐人生的第一样武器，别人用它杀鸡，我则用它杀人，因为后来 我也想通了，与其让别人谋杀我的耳朵，不如我先动手杀之，谁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荒谬！所以每天当 院东头小林叔的笛子一响，父亲一声中气十足的“秦宝，练琴！”我就抱着我的二胡出去杀人了，然后轮 番着换武器，笛子、琵琶、古筝……一一用到。后来每到周一升旗，我都会在国歌声中激动地流下泪水， 真的很动听，在你每天像演武侠片一样的背景音乐里，这便是天籁。可有一天，当我扔下这一切，转而去 抱吉他并且组建乐队的时候，我想父亲大人是极想一根一根掰断我的手指，虽然这一切，更像一位我应该 称之为母亲的女性去做的。可没办法，这个家庭，失衡。 我有必要介绍一下我的家庭成员 ：秦淮生，我的父亲 ；秦宝，我父亲的儿子，也就是我。 秦宝，每个人看见我名字都是一乐，不知道的会说，秦宝你是你爸的宝啊，可知情的都知道，我爸是 秦叔宝的铁杆饭，昆曲的《秦琼逃关》（即《麒麟阁》）他那唱的叫一个熟路轻车，于是盲目崇拜害死人， 他顺带把这位古董级偶像的名字搁自己儿子身上了，只省了那一个“叔”字，估计是怕错辈儿，除此之外 他还到处张贴偶像海报，只差没把院子大门上唐太宗御封的另一位门卫叔叔尉迟恭也换成秦叔宝，我说他 搁后来就活脱脱一狂热“秦粉”，晚期。对此，受害人我，鄙视至极。可当时的我是很乖很乖的，别人叫 我小宝我会立马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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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妈，我最后见她那次她亲自下厨给我做了好大一锅土豆炖牛腩，我记得那时候我正读小学，我 爸他们的民族乐团排了一场规模挺大的演出，在本地演了之后反响良好就应邀去了外地。平时热闹的院子 变得安静，下午放学和小伙伴在路口分开后我乖乖地回了家，我妈她坐我跟前，看着我吃得像只小动物， 眼神里有点慈爱又有点涣散，她说，慢点吃。我当时是真的饿了，吃得很快也很香，满头大汗，她一直盯 着我看，我注意到那天她穿的是件红外套，在灯光下看挺漂亮也挺温柔，她一直叫我慢点吃锅里还有，我 想她今天心情不错，我能不能跟她开口晚上少一个小时练琴呢？可她好像把这事儿给忘了，她让我记得吃 完饭要刷牙，写完作业就去睡觉。后来门响了那么一响，院子门也响了一响，她出去了，那身在灯光下揉 晕开了的红色就在我眼前消失了。 晚上我依旧磨磨蹭蹭地做完了作业，看了会小人书，睡觉之前刷了牙，然后就关灯睡觉。院子里很安 静，我一个人睡。快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隔壁雷家贝贝姐姐读书的声音，她说话一激动就会咬自己舌头。 第二天早上我自己起的床，没人管我我也没练琴，还想着爸爸回来的时候我会不会把那几个拉琴的节 奏全给忘了，锅里还有昨天剩的土豆炖牛腩，冷的，我吃了就去了学校。中午和胖球躲在学校外面玩了一 中午，下午被老师罚抄了好几遍课文，小柳条鞭子抽得手心一点也不疼。晚饭时我饿了，我狼吞虎咽地吃 着冷土豆，牛腩没几块了，得省着吃，饿肚子的滋味很难受。贝贝姐姐问我妈怎么不在我就说她出差去了， 雷奶奶要我上她们家吃饭，我说我爸给我留饭钱了，其实我是讨厌她们家常年一股中药味，还没吃就先吐了。 可后来土豆还是吃完了，我打开我爸抽屉找钱买东西吃，第一次翻出了那块翡翠麒麟，我也不认识那 是什么，只觉得绿莹莹的好看得不得了，遂找了截绳子把它挂脖子上，塞到衣服里，美滋滋地上学去了。 短期内我成了我们那片儿最富裕的小朋友，暴发户的日子过了没两天，那天下午放学我就被人打了，准确 地说是被打劫，偏角巷子的死角，我拽着我的裤子口袋死不撒手，他们仗着人多围着我踢，我摔倒在地， 到最后我没法子抱住了脑袋，因为实在是很疼，一个小子笑了一声伸手把我裤子往下一扒，另一个拿走了 我的钱，我急了，立马蹦起来要夺回我的小金库，这时候一个声音尖锐地叫道 ：老司（师）来了！雷贝贝 在巷子口做撕心裂肺状，那伙人一阵骚动，哗地就地解散，向巷子的四面八方跑去，我反应过来，穿上裤 子，在一堆跑得恍惚的影子里找刚抢我钱的那个，可全是一样的校服白球鞋……雷贝贝你个大傻妞！你等 我先把钱抢回来再喊啊……我第一次崩溃。她不是时机的咬舌瞎喊害我损失了人生的第一笔非法财富，那 以后我不再乖乖叫她贝贝姐姐，姐姐这个词也在我脑海里烟消云散。 好日子一天过完了，剩下的就全是倒霉天儿了。先是我爸回了。看着满身是泥的我还有空荡荡的家， 乐器上落满灰尘，他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是一通胖揍，都没来得及等我解释那身伤和空空的家。那天晚上 我睡觉时浑身都疼，不知道哪儿是那帮人踢的哪儿是我爸揍的。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两天我爸都没问我妈去 哪儿了，其实他问我我也不知道，他不说什么，我也没什么说的，早晚的琵琶还是要练，练吧，这都没什 么，因为这不是最糟的。 那帮抢我钱的家伙找上我了。他们真以为我是哪家不开眼的大少，堵着我要钱，这次我没捂我的口袋， 因为我爸回了，我没钱。可事情并没有因为我没钱就结束，他们泄愤地揍了我一顿之后要我第二天一早拿 钱给他们。我爸看我又是一副跟人打架的样子回来也没好脸，他踹了我两脚就去团里了。第二天我带着我 以前存的一些零花钱去上学，他们拍拍我的脸，说我很乖，明天继续等我。他们真把我当成小款爷了。 事情就是这样开始了恶性循环，没钱，就挨打，有钱，就能少挨两拳。天空，它仍在每一个我起床的 早晨绽放美好色彩。可我看着它就是一阵心焦。那天我很早就跑了，甚至早过了小林叔的笛子声。下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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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的时候我绕了很远的路回家，回得很晚，我到家的时候隔壁的雷贝贝都写完功课开始读书了。我爸不在 家，家里没吃的，桌子上放着二十块钱，我盯着那钱发呆。我不知道。是该把它们交给买饭的阿姨，还是 交给要钱的家伙们，或者我带着这二十块钱离家出走？我陷入了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抉择。第二天我揣着 这钱去了学校，书包很沉，可我的背挺得笔直，我拿出了钱，然后我说这是最后一笔钱，我再没钱了，我 爸妈离婚了。他们上下打量我几眼，围着我哈哈大笑，我看清领头的人长着虎牙，虎牙说，离婚了不是更 好，可以两边要啊，所以，下一次带的钱得翻倍，说着他拎紧我的领口，凑近的眼神透出怨毒，不是只有 你的爸妈离婚了！ 我没钱，我妈不知道在哪，我爸也不在家。况且他在我也不会跟他要。晚上我拿着钱饱饱吃了一顿土 豆炖牛腩，剩的钱我放回桌上。然后我想起我妈走的那天叮嘱我的，吃完饭要刷牙，写完作业就去睡觉。 做完这些后我打算睡觉，可我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开始压迫我，它疼，还晕，我想找个地方把它塞进去， 拧下来，我难受，我想哭，在一片黑暗里。隔壁的雷贝贝还在那里读她的不知道什么破烂诗……我们是新 一代的好少年，我们在阳光雨露中迎接新的一天，祖国是我们亲爱的妈妈，我们永远爱她。可我的妈妈走 了，祖国妈妈抵挡不了那帮人的拳头。我头疼得不行，听她念诗我更难受。我又爬起来开灯，看见桌子上 窝成一团的红领巾，它是祖国妈妈的旗帜的一角，它是用革命烈士的鲜血染成的。我头很疼，我想找个地 方把它塞进去，我用头往墙上敲，它们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又翻出书包里的一条旧旧的红领巾，我 把它们俩细的一头系上一个结，嗯，很好，很有韧性，很结实，电视里面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来着，打成一 个套，把脖子放进去，再从高处跳下来就好了。一切都好，现世安好。我蹬开小板凳的时候真是这么想的， 一切都好，我真的悬空了，头更晕沉了，想吐，可我吃的是我最喜欢的土豆炖牛腩，挂红领巾的衣架突然 歪到了一边，我给生生地摔下来，头触地的一瞬间，我“哇”地一声响亮地哭出来。后来我看电视，医生 拍新生儿的屁股，他们的那声哭跟我那天晚上哭的感觉一样，都是对这个世界的一种恐惧。 小宝，你怎么了？大傻妞推开了我的房门，你们家门没锁。我没理她，先顾着自己哭了个痛快，她呆 了一会觉得没劲走了，可没多久又回来了，她凑到我边上给我了一块巧克力，小宝，给你。我没跟她客气， 这算是我死而复生后吃的第一餐。然后她又像个姐姐一样摸我的脑袋，让我慢点吃，我猜她是想有弟弟想 疯了。 没死成，还让大傻妞看到了我哭得像个大傻瓜，天亮了还要对付那帮讨债鬼，这日子实在是没有更倒 霉的了。睡到半夜醒了，周围的世界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不知道要不要喜欢这样安静的气氛，我爬到窗户 边，外面很黑，隐约看得见院子里黑乎乎的阴影，那是屋顶的形状，我无聊地用被子把自己裹紧，闭起眼 睛幻想自己是被人紧紧抱着，他有着宽而温暖的胸膛，他在耳边轻轻说，小宝不哭，小宝不害怕，小宝乖 乖睡觉……我缩在这黑暗里，感觉自己渐渐被它吞噬殆尽，竟是融化般，得到解脱。 日光降临，幻化出我的身形。我背着比平时重一倍的书包去上学，里面的课本都被我换成了板砖。虎 牙带着那帮家伙如幽灵一般出现在我周围，我笑了，他们也笑了，向我伸出手。我从书包里掏出板砖，我 看到他们集体愣了神，然后脸变了色。我又笑了。我向前走一步，他们就往后退一步，我冲进他们中间， 边喊边砸，我说了我没钱，你们还要！还要！！我给你们，我全给你们！他们抱头鼠窜，一顿乱叫，疯了 疯了他疯了！！爷爷被你们逼疯了！我是彻底豁出去了，就等着这样一场杀红了眼的爆发，也不知道砸了 几个人砸得怎么样，有人抱住了我，力气很大，我往死了挣脱，手被困住了我就用腿乱蹬，手得空了就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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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我也不知道我爆发起来有多大力，可这力量没有落点令我很焦躁，所有的戾气化为我万分憋屈的一声 喊 ：啊！！！！！！！！！！！！！！！！！！！！！！！ 手臂上的力道松了，没力量捆着我了，我却软了下来，转身看到我爸，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我，小宝…… 放下，我这时极希望他向我走过来，可他愣是站在原地不动，爸，我举起手里的砖块，他说放下，人往前 移了一小步就不动了，我觉得我的脸上好像是湿了，爸……我喊得万分委屈，却用尽力气举着砖砸了下来。 他瞪大的眼里满是错愕。您干吗就不抱抱我。倒下去的时候我这么想着。 父亲这个人，我不知道如何去评价他。我的神经过度脆弱，他的神情过度阴霾。我不知道我们是谁影 响谁更多一些。我总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越长大越不能。总有一些感情它深入骨髓，它影响你，似暗夜使 者，飘忽在你左右。 自那次以后，没有人找我要钱了，也没人跟我玩了。他们觉得我有病。是啊，能拿板砖砸自己的疯子 有几个没病的，跟这样的人做朋友了哪天人要拿你脑袋试着开瓢您是给还是不给？我爸等我好了之后又把 我胖揍了一顿，他终于发现家里少了钱，还有那个翡翠麒麟。他很宝贝那个绿石头，看得出来，有次他和 别人喝酒喝多了，一个劲儿盯着我看，说小宝啊，你喜欢……那个麒麟是……不是，果然啊，啊……果然， 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啊……说了他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他们离婚时我都没看见 他那么难过过，可看见他哭我心里挺难过，一直很强的一个人，就那么赤裸裸地哭着。所以关于我妈去了 哪里为什么去了哪里他只用一声宣告似的离婚了来打发我，我也没有深究。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他那段时 间的消沉，做小孩的都是很敏感，我早就感觉到了，他们到头了，只是原因我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这件事就是我人生的一个分水岭，自那以后我都觉得我脑子是不是有点儿被砸坏了，我开 始无事生非，十分招人讨厌。父亲开始让我学练更多的乐器，我有天赋，可抵触情绪越来越重 。所有的 人疏远我，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跟我同院子的大傻妞，只有她还有事没事拉我一块，有好吃的给我送过 来，有好看的影碟拉我一起看，完全不顺应主流，所以我说她是个大傻妞。 初三之后我基本是在混日子，雷贝贝已经进了高中。我爸他们的民族乐团在经济大潮的冲击下七零八 落，乐团宿舍里的人家有的开始搬走，演出越来越少，爸也越来越沉默。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办了 内退，跟我说一声。我没吭声，我多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雷贝贝家也搬走了，老早她妈她爸都给她带好 吃的外国巧克力，现在他们带着更多的钱买了新房子，大傻妞和她奶奶搬走了。她们搬家的那天大傻妞抹 着眼泪儿万分不舍的样子，我说你都要住新房子了你哭什么啊，她说她挺舍不得这儿的，我说这房子又旧 又潮有什么舍不得的啊我们家能搬我早跑了再也不回来了，她说不一样你不懂，说以后会来找我玩儿，我 说玩什么玩啊，都多大了，她就瞪了我一眼不理我了。是的，我的嘴变得越来越讨厌，也不全对，是我的 人，越来越令人讨厌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讨厌。 不知道在哪部小说还是电影里，我看过这么一句矫情话，一男的特别倒霉，特别特别倒霉的那种，他 的人生似乎就是为了来印证世界上真有倒霉这个词儿，后来他遇见了一姑娘，他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简直是倒霉到极点了！那女孩子一笑，特智慧而又无知地说 ：倒霉到极点了？那之后就全是好日子啦～！ 当时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浑身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可是我的极点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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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吃的还是土豆炖牛腩，我还是会在我爸的强压之下练琴，可是已经找不到乐趣，院子里可以 被我的琵琶声谋杀的人越来越少，因为他们搬走了，我的琴技也不可否认地进步了，可是，已经没有乐趣。 头有时会疼，疼得不想睡觉我就起来拉琴，我能听见他在他屋里的动静，反正都别想睡了吧，又没其他人， 咱俩一块，别睡了。所以，某个半夜时分，民乐团宿舍会飘出哀怨或激愤的琵琶、二胡、笛子、古筝、埙声， 激愤起来是铁马万骑踏征程，冰河一别挥黄沙，哀怨起来，也是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的别样 情怀，别意外，那都是我倒腾出来的。我在等待我人生倒霉的这个极点过去，过去了，就全是好日子了。 前人说，人生就是无数个偶然相遇的必然结果。这句话太有深意太准确了。我遇见佟义满他们，千真 万确就是无数个偶然的相加。 这事儿的起头是大傻妞，她有天突然跑回来我学校找我，我因为夜晚的“夜练”睡眠不足正在补觉， 睡得迷迷瞪瞪，梦见她叽里呱啦在我耳边一阵叫唤，然后停下来等我答应，我嘿嘿一笑，说，大傻妞，你 怎么突然长好看了。然后张开眼睛就看见她站我跟前，我不知道这跟刚才的梦有什么必然联系没有，我就 盯着她看了三秒，你怎么跑来了。她一笑，有事儿求你帮忙。大傻妞是真的长好看了，五官也没怎么变， 反正就是长好看了。她说她们学校要排一场五四主题的演出，唱的部分练得差不多了就是没有器乐伴奏， 眼看着事儿就到跟前儿了，她就想到我了，见我半天不说话，她说，秦宝这忙你帮是不帮，唉，你脸红什 么呀？谁脸红谁脸红了我那是热的！她又笑了，帮帮忙？ …… 就这样，我在叛逆期里第一次上了舞台，还是别人学校的舞台，给一帮姑娘琵琶伴奏，我在台上坐着 的时候底下一片哗然，可能他们很少看到弹琵琶的男生吧，我也没有办法，古筝太大我不想搬，二胡太哀 怨，埙我能直接把他们吹哭了。琵琶一响，台下安静了，我的征服欲第一次那么满足。后来路上我被人拦 住，他要我当他的吉他手，我乐了，我说我一弹琵琶的能玩乐队么，他嘿嘿一乐，只要你想，你就是一弹 棉花的也能组乐队。这弹棉花的就是佟义满，比大傻妞高一年级，后来我又认识了颜仲夏、席榛，他们就 等着我呢，乐队的主音吉他。 佟义满借了把吉他给我练手，音乐这东西挺有意思，器乐也是，触类旁通，不管你是民族乐器还是西 洋乐器，只要你肯钻肯练，没有拿不下来的。我又找到了可以干的，喜欢干的事情。对吉他的热爱，可能 是源自它的随意、自由、发泄，以及年轻，和队友的认同。以前我是一个人，我弹琵琶拉二胡吹笛子我会 任何一样乐器我还是一个人，现在我却有了朋友，我们一起排练一起写歌一起唱歌，我很快乐。 可是我爸不行了，当这浸淫了二十年琵琶二胡声响的院子开始冒出了现代狂躁的朋克乐时，他暴走了。 他怒吼我的不务正业，他骂我弹的那些是垃圾音乐，听的是音乐垃圾，写的更是垃圾中的垃圾，每当这个 时候，我就把音响开到更大，sex pistols 恨不得从那里面挤出来，躁动地唱道 ：God save the queen ,the fascist regime ,they made you a moron ,a potential H-bomb !...God save the queen,we mean it man, there is no future in England's dreaming, No future no future…. 没有未来没有未来你没有未来我没有未来。 这一年的时间里我混到了高中，我是这个乐队年纪最小的，我们还是正式排练，地方是佟义满找的， 一个偏僻的废旧厂房，我的吉他进步得很快，他们说有器乐底子就是上手快，我们的乐队开始有默契，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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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一直没有。雷贝贝有时会跟着他们一起来，我还是叫她大傻妞，她叫我秦傻宝，然后他们就在一边狂 笑，我就扑到为首的佟义满身上作势一顿乱咬。 秦傻宝！你属狗的啊，见谁咬谁！ 我后腿一蹬再次扑上，我就属狗的！我咬死你不犯法！ 仲夏救我！贝贝你家宠物咬人！！佟义满这人在女生面前永远比我不要脸。 所以多干几场架后场面都变成这样，雷贝贝拽着我后衣服领子，我奋力往佟义满的方向空踹，他则 躲在颜仲夏身后冲我扭着他肥硕的屁股，我嘴里骂骂咧咧，他向前跨一步继续气我 ：腿短够不着 ~ 腿短够 不着 ~~，我真的暴怒了，生平最恨人说我短，秦爷爷我灭你了！一边继续用狗刨式砍断空气，一边大喊 ： 雷贝贝你个大傻妞你放开我！身后一记手刀，我软了，一直站边上的席榛走过来，拍拍仲夏，我们走，佟 义满摇摇晃晃也要一起，席榛转身看着他，特别冷酷无情，那谁，对，你，别跟过来，我们不收流浪狗。 我在佟义满身后摇尾巴爆笑，他呲牙咧嘴转身一扑，又一场恶战。谁都相信我们属狗。 打到最后我们俩都没力气了，连用嘴互掐的力气也没了，他们都走了，我俩躺在地上，记忆里似乎永 远是夏天，地面还散发热气，我们满头是汗，在渐渐平息的喘气声里，我听见很多嘈杂的动静，傍晚时候， 人群最急躁，他们赶着回家，回家的赶着洗衣做饭带孩子辅导功课与爱人说话拌嘴逗趣儿……佟义满碰了 碰我肩膀，宝，看天上。 每到这个时候，我的记忆又开始使性子，那时的天上不知道是飞过一架飞机，还是架起了一道彩虹， 也许是我真没看清他要我看的，我说，什么？ 他不理我了，然后又说，宝，你家那童养媳真挺不错的。 嗯，许给你了。我知道他是说大傻妞。 嘿，你别跟我装仗义，我还真去追了我！ 成，明儿我就去接仲夏放学。 …… 佟义满又不理我了，我郁了，这嘴拌的太没劲，喂，我说着玩儿呢，仲夏那样的，我不行，底儿太深 了，我读不透。 嗯，他的声音迷迷糊糊，那片刻我几乎以为他快要睡过去，可他说，我也快读不透她了。 你觉不觉得……后半段话我想了想犹豫了，没说完自己又给吞下去。 什么？ 没有，我困了。我翻了个身。 你是想说席榛吧。 没有，不知道，我真困了。 很多事情我不想细究，就像当年我爸妈离婚，雷贝贝断断续续的跟随，和佟义满说的颜仲夏和席榛。 我困，我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犯困，也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清醒，因为头疼起来的时候是不分白天夜晚的， 起先我还可以弹琴，可后来这个频率越来越频繁，我睁着眼睛觉得痛苦，我开始吃一些镇静和便于睡觉的 药。越到后来剂量越大。我内心恐慌。 有一次我写的谱子丢家了，佟义满跟我一块回去拿，走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动静。佟义满立我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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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那儿了，宝，你爸拍武侠呢…… 你爸才拍武侠呢。反唇相讥是本能，其实我也愣了，看着他一人在院子里慢台步，跑台步、蹉步、云 步，慢慢地又来了一个朝天蹬，一溜儿动作打的那叫一个顺。我似乎好久好久都没有看他练这些了。 我这不是夸他么，你急什么呀……佟义满对我很是不满，但随即又说，你说我去拜你爸当师傅好不好？ 行，先去练个三年功再拜师傅，不然我爸把你当垃圾扫出去。 你爸那么狠啊…… 我说这算什么，他早就把我当垃圾了，还有咱乐队鼓捣的那堆破烂。 他对我抱以理解的目光，咱爸们都一样。 可晚上的时候我和他又吵起来了，说起来也挺幼稚，就为了乐队的名字，我们打算报名参加一个乐队 比赛，就必须得给乐队起名字，我说叫麒麟，佟义满不同意，问他有什么意见他又说不出来。仲夏和席榛 对于这种争执很没有参与意识，随便我们俩，最后告诉他们结果就可以了。然后就剩我跟佟义满的无聊争 吵了 ： 秦宝你这人是不是一天不犯贱你身上生虱子啊！ 有一个虱子谁还怕身上多一群虱子。你身上就不生虱子啊！ 我身上还真不生虱子了。 身上不生谁知道你心里生不生，那点破事儿当谁不知道啊！ 佟义满听了这话一愣，我也愣了，其实我就随口一说，不知触到他哪个爆点儿上了，就见这厮一拳冲 我门脸儿来了，只听众人一声惊呼，我鼻子一酸，热乎乎的鼻血喷的那叫一个飞流直下，眼泪都呛出来了， 瞅着对面的雷贝贝小脸儿煞白，我一乐，嘿嘿，小样儿，我吓死你，倒下去的时候我颇有点悲壮的感觉。 大傻妞的腿很软很舒服，意识有那么点儿回来的时候我再一次睡了过去。 就为这一拳，佟义满算是勉强同意了乐队的名字。于是，全体通过。怎么看我都有点胜之不武，可不 知为什么，小学那件事之后，我对这个词特别敏感，或者说我还惦记着，那块翡翠麒麟。 是的，我惦记着，我想要一把好吉他，这种欲望已经散布我全身每个毛孔。佟义满是可以借给我吉他， 他家条件很好，是我想不出来的那种好，不然他不会轻易弄来乐队的乐器，可能我们都是陪着他玩，实现 他有自己乐队的梦想而已，他们俩怎么想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需要一把自己的吉他。 我让佟义满跟我一块去，干吗？偷麒麟。我要让他看看，看看什么叫见过一眼忘不掉的好货。 宝，你爸化秦琼了……佟义满从墙根边缩回脑袋，黑漆漆的眼眸在月光下烁烁发光。 我爸要是秦琼，你爸就是尉迟恭，跟那破厂子房门口守着，咱谁也好不了。我顺着墙边儿边瞅边幽幽 地来了这么一句。 秦宝你说话不膈应人你嘴上生疮是吧。 你好好说话满嘴道义我也没看见掉出金子来。 ……我怎么就这么后悔我跟你出来做这事儿了呢！ 在斗嘴这个脑力活儿上，佟义满从来没有赢过我。这让我很欣慰。 我爸最近不知怎的，老在院子呆着，上次看见他跟院子里练功，很有些要操起家当开始唱昆曲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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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拎着把二胡，冲着门口的方向站了会，就坐下来开始拉着琴唱戏了。我以为他依旧唱他的《秦琼逃关》， 琴拉的是一个悠长戚戚，二胡这东西就是这样，怎么听都抹不去一股哀怨悲伤的味道，要不怎么小泽征尔 要矫情地流着泪说《二泉映月》应该跪下来听呢，断肠之感这句话太合适了。 于是我爸跟院子里拉琴，我跟院外边细细听，月色那么好，琴声那么怨，然后我发现调子不对，这是 一首没听过的……歌，可曲调似乎又有着点黄梅戏的韵脚唱腔，唱的好像是《女驸马》又好像不是 ：为救 李郎离家园，谁料黄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啊好新鲜……这人间苦什么，马不能越千里， 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写歌的人假正经啊，听歌的人最无情……牡丹亭外雨纷纷，谁 是归人说不准，黄粱一梦二十年，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写歌的人断了魂啊，听歌的人最无情，可我最 爱是天然。 宝，你爸这唱的什么歌啊，唱得我都快哭了，宝……宝， ，你怎么脸都湿了…… 一首歌他来来去去地唱着，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听得我绞得一阵心疼，我没法回答佟义满我爸唱的是 什么，我也没解释我湿了的脸，只能埋头入膝，哭了个稀里哗啦。 哭得差不多了佟义满推我，宝，你爸叫你呢，别哭了，你爸，你爸……我爸他怎么了，我抬起了头…… 他来了……说完他喊了声叔叔好！看我爸那眼神比天上的星星还闪。小样儿，那是我爸！ 后面的事情才是我意料之外的矫情，我们站在院子里，他进屋去拿了个箱子出来，一看那形状……吉 他……我我我就崩溃了，总之，那个狗血之夜，他老人家成功地撩拨了我发达的泪腺。佟义满走了以后， 他把那个翡翠麒麟给拿出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打开，本来就是你的，小宝，这东西本来就是你的，你那天 哭着，带着它来……这翡翠麒麟是个老坑玻璃种，东西珍贵，我不敢给你带在身上，一直给你放着，现在 你大了该还给你了。 我爸说的这话我不太懂，又好像懂了，但真的不想懂。他把那麒麟挂我脖子上，我忍不住看它，冷幽 幽的光泽，我想起了当年我妈的离家出走，想起了我那不成功的自杀，和我爸刚唱的那句黄粱一梦二十年， 依旧是不懂爱也不懂情，果真是应了那句写歌的人断了魂，听歌的人最无情。 我知道你这孩子脑子拧，什么事儿不是自己想明白了谁也拉不回来你，这些年发生的事儿也挺多，我 想过了，你喜欢组你那乐队，你就组吧，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的人生，你想好了，走过去了，就没有再 走一遍的机会。 爸，我…… 他没管我，继续说，我一直以为，这个家，最后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但最终还是你疯了，可与 其我看着你疯了而我正常着难受，还不如……一起，反正我总会死在你前头。谁叫……你是我儿子呢。 爸，我想叫他，却又如鲠在喉，和佟义满掐架门儿清的我在他面前永远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先说什么后说什么。 你们那个乐队叫什么？ 麒……麒麟。 我爸看了我一眼，瞥了瞥我胸前挂着的那玩意儿，你起的？ 嗯，我点点头，为这个还跟佟义满干了一架。 我爸突然笑了一声，狗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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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那个，佟义满说他想拜您为师。 不收。他伸手往桌上扣了茶壶，腿一个利索地翘起，架在另一条腿上，身子往后一仰，拿捏板式，举 手投足之间，那叫一个有范儿！ 您都还没问他要学什么呢。我真的挺坏的。 他要学什么？二胡？三弦？难道是琵琶？ 他说他要跟您学 RAP。 噗——！真心疼了我爸那壶好茶，一口全给喷出来了，我心里乐得眉开眼笑，佟义满，你没戏 ~ ！这 可是我爸 ~ ！ 第二天我碰见佟义满，除了给他看我那个翡翠麒麟外，还转告了他一句话，我爸说，以后回自个儿家 不要像做贼，想带朋友回来就堂堂正正走门口，别总要他一把年纪了还得补东院墙的瓦。这话是你爸跟我 说的吗，是说的你吧，佟义满满脸疑惑，还不那么傻，我嘿嘿一笑，是，后边儿我爸还说了，拜师傅那事 儿，让佟义满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 ！ 为了比赛，我们加紧时间排练，除了自选曲目以外，我们还打算做一首自己的原创。以前写的都不行， 没什么特色，我们四个犯了愁，我看着他们仨，都没辙了。 我又开始睡不着，整夜整夜醒着，各种音乐在我脑子里冲来撞去，我用药的剂量已经吃得有点过了， 连我自己都有些害怕，可是越害怕越睡不着，越睡不着我越想吃药。 我开始有了幻觉，我不确定那是不是梦境，我觉得总是在奔跑，我觉得瞳孔扩张到了收不回来的地步， 可以的话抛弃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路边有人向我张望，我冲他们比了中指，这是我应该做的，正常手法； 我奔跑，车流不息，我瘦瘦的肩胛骨像蝴蝶扇动，飞舞其间，汽车尾气，扬起灰尘，白色裙边儿，穿流的 人群，湮没我，湮没我至骨髓。 我似乎是犯病了，这一次比哪一次头疼都来的猛烈。我拿手砸我的脑袋，使劲儿砸，不行就往墙上撞， 疼得受不了我就到处找药，可是没有了，我爸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他给我把药全藏起来，只给我需要用 量的那一点儿，并监督我吃下去，那段时间他不让我出去，不管是佟义满、雷贝贝谁来电话他都不让我出 去，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我开始焦躁，时常会有暴力举动，砸东西、打他打自己，我控制不住地哭， 直到嘶哑的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努力瞪大眼睛似乎想要吐出我的液体，于是泪腺断了，全世界荒 芜，我爸的一个巴掌甩得山响 ：你就是有病。 我就是有病，有时发作，有时不。这一次，他终于发现得不是那么晚，在错过了我小时候有惊无险的 红领巾自杀事件和板砖式自拍之后，他没有再让我用药吃死自己。一个巴掌扇平了我，他张开双臂抱着我， 像那个夜晚我用被子裹紧自己幻想的一样，他紧紧地抱住我，紧紧抱着，宽而温暖的胸膛，他在耳边轻轻 说，小宝不哭，小宝不害怕，小宝乖乖睡觉……可为什么真的这样了我还是想哭呢，而且是更厉害的哭。 他以为是我疼得受不了，就用手给我捏头，他的手指很有力，我渐渐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下来，我看着他的 喉结在那层不那么有青春弹性的薄皮肤下滑动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他果然还是没有长得更胖一点。没有 新的女人，没有激情的抚慰，没有一个孝顺儿子对他温言细语，他的中年生活显得单调而萧条，竟是比我 要更失望一点。我好像是第一次能稍微地感触到一点生活的痕迹，之于他，之于我，始终会在心上产生摩 擦，深刻而悲伤。这股悲伤像一口浓痰，卡在喉间，下不去，上不来，曾经让我们都憋得恨不得掐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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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对方 ：都是你，带给我这样的生活。 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我。 可我现已安然地在他怀中睡去，像一对真正的父子那样。信任。依赖。温和。

等我再见到我的伙伴们时，我胖了一些，我爸给养的。我说我写了新歌，大家很高兴，都在笑，就雷 贝贝一个人在那儿傻哭。 大傻妞，你别哭了，每次看你笑我都想哭，你再一哭，简直星星要撞地球了…… 我惟独擅长的就是贫，病了一场好歹功力未减，噗嗤一声，她又笑出来，说了句，小宝，你讨厌。我 算是真正认识到女人打小就有的善变。可不管怎么样，她是笑了。我真的很怕看见人哭。虽然我自己这段 时间没少哭。可是，再也不要见到了，眼泪，再见。 我写了新歌，一起排练，大家感觉都不错，可佟义满说，这歌感觉是很不错，开始古典曲风的慢到后 来超快的节奏，可我怎么总觉得差点儿什么，宝，你说到底是什么呢……他望着我，眼神疑惑，想到最后 我也没研究明白到底是差什么。 演出的日子到了，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激发我一阵一阵的兴奋感，汗水、灯光、呐喊、快速的扫弦、爆 裂的音响，那是我人生最惊诧的一天，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台下的声音让我有征服感，我的身边，是我的乐 队，我的朋友们。当我们唱完了选唱曲，到自创单元的时候，我热得不行，弯腰从台上拿了水正要喝，就 看见我爸穿着跟说书人一样的白色长衫，抱着把二胡上了台，我的下巴，掉了。台下的人群发出沸腾的叫 喊，没人想得到，我傻了，真傻了。佟义满过来撞了我一下，嘿，我说差点什么吧，就是你爸！说着冲我 挤挤眼，跟咱爸合作，可别怯场！ 切 ~ ！我哼了一声，怯场，开玩笑，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再说了，什么咱咱的，那是我爸！ 我走到台中间，对着麦克风，我们，kylin 的下一曲目，《麒麟日志》，二胡，我的父亲，秦淮生 ~ ！ 台下一片轰鸣，下一秒，默契的，二胡的声音响起，全场震了，我看见我爸依旧是严肃的，像他往日的任 何一场演出一样严肃而认真，每一指的按压，每一弓的迂回，琴声流畅而充满力度，我第一次发现，我爸 怎么那么帅那么有范儿！然后全场所有的人都疯了，为了端坐于摇滚场上那位认真拉着二胡的民间艺术家， 我的父亲，秦淮生，他们整齐划一地高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 演出结束后，我在人群中看到他的身影，略显老态但仍旧笔直挺立的身躯，不顾一切，我扑过去，紧 紧拥抱，然后身上一重，继续有人上来抱住了我们俩，我知道那是佟义满，他又抢我爸来了，他高声说， 叔叔你太棒了！宝，咱爸太棒了 ~ ！ 打住，这是我爸！ 你爸我叫叫怎么啦，就许你叫不许我叫啊…… 当然不许了，我要是冲你爸叫爸，你妈还不得跟你爸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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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嘴佟义满是永远斗不过秦宝的。 直到多年以后，我长成性情沉稳的男子，看着周围的点滴变化改变了我熟悉的城市，我送走了我的父 亲，如人伦之生息，此消彼长，一些东西在消失，一些又在重建，我的麒麟乐队已经不在，我怀念他们， 我的伙伴们，怀念我的那段成长时光，也会回想起众人齐呼秦淮生的感人一幕。我想在那天二胡响起的瞬 间，父亲是真正理解我了，也从他的立场上认同我了，我们才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平和互动。我时常会想他 说的那些话，他说，你自己的人生，你想好了，走过去了，就没有再走一遍的机会，他说与其我看着你疯 了而我正常着难受，还不如……一起，反正我总会死在你前头。谁叫……你是我儿子。 谁叫，我是您儿子。 既然上天有意，我们又何乐而不为。 安然度过，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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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 寂静森林

一 去年夏天，我独自去了中国许多地方——云南、四川、内蒙、甘肃、广东。代价是花光了将近两年的 积蓄以及失去一份工作。然而这些已经不具备用值得与否来衡量的资格。我并非高洁之人，长时间的跋涉 是因对周围的一成不变感到厌倦，顺带着体验书上常说的地大物博，便按图索骥去寻找那些令人心驰神往 的景致。 我还清晰地记得，小学毕业时很多人在我的同学录上写，长大后要环游世界。而如今十之八九的人都 在中规中矩地过活。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大学毕业，要么是靠自己奋力拼搏从一点一滴做起，要么花钱 走关系进一个不错的单位小心翼翼。我不知道他们此时是否已经忘记儿时笔画笨拙可爱的朴素愿望，但我 能想象到他们会以各种理由来掩盖最真实的初衷。这个社会，过热过快的从来都是人心。车子、房子、票 子、面子。对于轻易许下的愿望耿耿于怀的始终都是我的欲罢不能。 其实生活充满各种可能性，有时候，坚定理想的过程仿佛是训练自己如何拿得起又放得下的魄力。拿 得起，放得下。区区六字，倒也有不少人甘拜下风。 从前我很喜欢和朋友一起郊游。高中时代曾组织过小旅行团，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在山里玩得不亦乐 乎。用男同学的衣服绑两根树枝，形成一个正方形，中间放几块石头压住一些馍，吊入水中，一会儿能捞 起来很多小鱼苗。也曾和伙伴儿们跑到农村的庄稼地里去偷玉米，差点被人家的大黑狗逮到。窝在废弃的 围墙后面用砖头垒一个简单的灶台，把玉米放在上面烤，一个个小脸被熏得黑乎乎，看着彼此哈哈大笑。 那些陪我疯陪我闹陪我上窜下跳的人们啊，你们还好吗？ 我是宋岚珂，女。

二 早上我在睡梦中接到张渺的电话。正想破口大骂她扰人清梦，她就以最快的语速告诉我她的书店将在 三天后开业，邀我去庆祝。 张渺是我的朋友，相识六年，我们的交情不深不浅，处在刚刚好的位置，有着隔岸观火的冷清，不至 于亲近到无礼抑或疏远到尴尬。从某种程度上说，我们是极其相似的人。想法也好，爱好也罢。总而言之， 是互相羡慕着的，看到对方就如同看到另一个自己。我欣赏她的冷静清醒，她也不止一次表达喜欢我的热 情洋溢。 三天后，我如约来到她的书店。位于酒吧，咖啡厅，购物广场林立的市中心。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和我一同来到的还有在旅途中淘到的一只花架。我对这个不懂行，只觉它表面镶嵌的大理石严丝合缝，可 折叠支架上镂空的花朵美轮美奂，也因着价格公道，便买了来。小渺欢天喜地地把它置在吧台旁，摆了一 盆栀子。这是我们都喜欢的植物，叶子粗壮苍翠，花朵洁白厚实。会散发着极其甜腻的香味，好像知道自 己终将凋谢，索性是开到至死方休的决绝。 我曾问她，为何要置身于这种喧嚣之地。她说，我倒是想去江南水乡开家书吧，最好再置间院子，前 庭营业后院种花。如果可以再打口井，夏天吊只竹篮放个西瓜下去，连冰箱都省了。闲来无事喂鱼养鸟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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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清心。可是，亲爱的岚珂，我既没有中六合彩，也没有嫁钻石王老五，又有什么条件过这般闲在生活。 这些都只是你我的一厢情愿罢了。依着现在的处境，惟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才算功德圆满。三年前， 父亲想要我去国外念书，可我确实不是学习那块料。如今这已是最大恩赐。 岚珂。我们生来为人，迟早要习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物竞天择。你我都已没有握在手里可供大把挥 霍的青春筹码，那些翻江倒海的痛苦和轰轰烈烈的爱恋亦早已渐行渐远。

三 时间真是个利器，犹如一把冰刀刺进身体，伤过痛过却找不到杀人凶器。我似乎忘记了，忘记我也青 春过。 大三这一年真是命犯太岁，诸事不顺，心绪不定。迟来的叛逆期大发作，和父母闹到不可开交，草草 结束四年初恋。控制不住地乱发脾气，事事都看不顺眼。常常没来由地哭泣，就算是走着走着，也会掉下 泪来。惟独认识了沈晔和张渺带来安慰，稍微平衡了我的得不偿失。 宿醉的我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听着沈晔的抱怨，你的酒品还真是差，几杯酒下肚就神情恍惚。费了九牛 二虎的劲背你回来，你却把鼻涕眼泪全部抹在我的衣服上，活生生把我的纯白衬衫变成限量版手绘。早知 如此就该把你扔在大街上自生自灭。好像全世界就你失恋过，自己也清楚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干吗 还要许给自己一个天长地久的自欺欺人。他完全抱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刀刀见血说得我体无完肤。人 家单方面终止感情协议又没劈腿，没有在你单纯的初恋上伤口撒盐已算是皇恩浩荡了，你还想怎样。 亲爱的，我是动了真情，所以才会哭会笑，要死要活。 印象中这些日子时间仿佛是静止了，始终走不出的愁云惨淡，身陷囹圄。甚至空气中都能嗅出悲风凉 扇的味道。日日拉着他们陪我醉生梦死，落魄到郁郁寡欢，却还要酗酒抽烟一晌贪欢。我说，这是不是一 场合谋已久的阴谋，我们都被人抛弃。也好，去他的海誓山盟去他的甜言蜜语，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如果 你爱我，就跟我走吧，我带你们羽化成仙。 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即使没有了一马平川的爱情，我还有你们。妄图把从前大额投注在甲、乙、丙身 上的感情转移向彼此，奢望着伤好痊愈再战江湖。这是何其冷暖自知的垂死挣扎，还带有鸵鸟式的不可理 喻，近乎一种癫狂。

四 你体会过吗，什么是蓝颜知己？永远不必担心与他的距离会越过雷池，也不必担心无话可说的咫尺天 涯。一直在你身旁温暖的存在，尽其所能地散发着光与热。就算是在大街上无意碰到前任男一号，也可以 心有灵犀般迅速装成情侣招摇过市理直气壮。哪怕擦身而过后肝肠寸断至少也维持了个表面坚强。他是我 的朱砂痣，我的白月光。他是我亲爱的沈晔。 他说，亲爱的岚珂，我帮你们算了命。你五行缺水，今年忌红色，大利东南，注意身体健康，切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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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要韬光养晦，守得云开。小渺命中该有的一劫，破而后立，切记不要执念。 我想要开家夜市的烤肉店。夏天看着男人们穿着人字拖光着膀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划拳讲荤段子。有 青春美好的穷学生，有恩爱的夫妻和他们可爱的胖儿子，还有凌晨从酒吧出来一脸落寞的女人。看着他们 的丰富人生，仿佛自己也参与其中。免去了患得患失的龃龉。我要把你和小渺的不切实际融化到啤酒泡沫 里，来，我们不醉不归。 上天发给我的底牌就这么多，没办法金榜题名，没办法白手起家。胸无大志说的就是我，一路走马观 花，总有一天是要停下来给自己一个细水长流吧。我相信能量守恒，你用在这里，那里就没有了。

五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片原始森林，一片甚至连飞鸟的足迹都闻所未闻的土地。” 这座城市里缺少的从来都不是悲欢离合。它见证过不知多少次兵荒马乱的时代更迭，静默一如它几千 年前的模样。人的那点小情绪在它面前愈发显得微不足道。 张渺在午夜的路口紧紧地抱着我哭泣。她没有规律的抽噎声，微微颤抖的身体，让我觉得一向刚强的 她也会这般脆弱。伴随着昏黄的路灯使人心生凄凉。后来我甚至和她一起发抖，不知是忍受不了北方寒冷 的冬天还是感受到她滚滚而来的悲伤。 亲爱的岚珂，你以前总取笑我看沈晔的眼神躲躲闪闪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后来我才知道我是真的喜 欢他了。挑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和他告白。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我…… 她说着说着哭得越来越厉害，到最后终于说不下去了。我能体会那种感觉。喉咙仿佛被堵住了，干涩、 燥热。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集中到眼睛，不停地流泪，止也止不住。是生物体必要的新陈代谢，要把所有 负面情绪融入泪水中流出体内。在我看来，张渺一直都是骄傲到无以复加的人，却在心里自卑地默默喜欢 着沈晔。爱情似乎总是这个样子，谁先动了情，谁就低对方一等。 之后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有看到她，她去了青海旅行。再次回来的时候依然是我印象中骄傲的孔雀。 我们三个依旧一起吃喝玩乐。她看沈晔的眼神也变得和看我时一样。我不知道她心里是否真的对这段无疾 而终的感情释然，她不说，我便不问。

六 大三暑假三个人一起去山西旅行，参观了当年晋商留下的大宅子。沈晔说，我真想有朝一日出人头地 衣锦还乡也置这么一大宅子，把你们都装进去。有喝不完的酒，看不完的书。忘掉前世的种种孽缘，我们 脱胎换骨重新逍遥天地间。 亲爱的，你真是结结实实地感动了我。 在平遥小城的酒吧里玩到天亮。跟美国佬说我的半吊子英语，他说你们是不是兄妹三个，一应声的 of course，说完哈哈大笑。日本女孩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酒吧老板是典型的夜猫子，凌晨两点的时候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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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拉着我们打麻将。天光微亮撤桌离席的时候居然被蒙头大睡的小花猫绊了一跤。门口摆放的花草上沾满 露水，青色的石板路空无一人，一声令下三人飞速奔跑，抢着到旅馆洗澡。 这般如梦如幻的天上人间。好似大好春光里生机勃勃的廉价的向日葵。梦里不知身是客。三人傻傻地 约定以后每年都要一起出来玩。原来清醒的不信天长地久的悲观主义者也有糊涂的时候。 从山西回来发现沈晔开始变得不自然。和我们在一起聊天显得心不在焉，接个电话也神神秘秘地出去 讲。我和张渺猜测他八成是坠入情网了。在我们的反复威逼下，他终于点头承认。要求他带着女朋友来给 我们看，他口头上答应却一直没带。他再接女友电话的时候我们故意在一旁捣乱，但他的女朋友好像也并 不生气。 自从沈晔谈了恋爱，明显与我们疏远了许多。都说女人才重色轻友，男人也不例外。以此为由，每次 见面都要他陪吃陪喝陪逛街，赔偿我们的友情损失，他倒也乐得大方。

七 像这种过于踏实的存在持续了近两年，我也终于大学毕业。好似是在这段时间里慢慢褪去了棱角，再 不会是得了奖后抱着前任男友又亲又啃大叫我就是这么才华横溢怎么办，也不再轻易说出自己的感受。曾 经那些天雷勾动地火的爱恋，不知在何时分崩离析。被风吹过，都已是无影无踪的尘埃。偶尔在失眠的夜 里才会想起你，更多的是想明天的例会穿这套衣服会不会失礼，薪水够不够买新款的三倍提拉护肤霜，那 个同事昨天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异，是不是我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利益。于是，记忆中你的脸都模糊，但嘴 角始终挂着我不清楚的弧度。你是在嘲笑我的平庸吗？ 终日穿梭在楼宇中，蹬着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像极了蚕破茧而出的声音。午休时耳边也不 再是那部新上映的电影还不错 ；这个作家写的书真有意思 ；今天是我帮大家买早饭，明天你来吧。逐渐变 成了谁买了 XX 牌子的新款包包 ；昨天居然看到 XX 的情敌和 XX 的男朋友一起吃饭 ；XX 的结婚新房装修 得有点俗，要是把灯都换成欧式的应该会好一点吧。 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你早晚会被百炼成钢。可笑的是我以为会大展宏图如鱼得水，以为会锦绣前程一 目千里。却忘了穷其一生追逐太阳的夸父也死在路上。幡然醒悟后抱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亲手了断自己。 称呼也一路从亲爱的岚珂，小珂，小宋变成了宋助理，宋姐。由不得你不妥协。处处暗藏玄机，没办法和 谁交心交底。有时候，连一根柔软的丝线都会变成束缚的枷锁。人类就是这样，前人哪怕有再多的经验教 训都是别人的，非要自己被蛇咬一次，才心甘情愿地怕十年草绳。所以没有在城市里看到过出淤泥而不染 的莲花，更多的是生命力旺盛的三叶苜蓿。 一个人想要成功可以很简单。简单到拥有一颗凉薄的心，或者为五斗米折腰的经历。它们可以直接体 现你为稻粱谋的意志到底有多坚定。我再也不是那个为了看一场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整整吃了两个月泡 面而因营养不良晕倒在体育课上的小朋友。生活里值得开心的事情越来越少，索性把生活刷上斑斓的颜色， 买多贵的粉盒我都舍得。固执到天涯海角，又担心一不小心会掉入欲望的深渊。迷失的不仅仅是自己，那 些梦想啊希望啊天大地大啊，都会消失不见。仿佛是走在悬崖上走钢丝的人，要随时保持游刃有余的力道 而又不被风景动摇。至于看客们如何欢呼如何喝彩，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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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其实比起现在的庸庸碌碌，我反而有些想念当初的跌宕起伏。那些在当时看来遮天蔽日的悲伤因为有 你们陪着，在转身看来也是一种幸福。檀香静静地燃，一只黑色小猫轻轻走过，它不懂得人类的悲欢，庆 幸它不懂得人类的悲欢。亲爱的小渺，你说，为什么人类会有感情。她说，姑娘，你这是天问。 毕业后一年，我再也没有见过沈晔，直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电话不通地址不明。好似跟 我上演了一幕经典琼瑶剧，人间蒸发。我试图调查他周围的朋友，却发现除了张渺，我一个都不认识。关 于他的过去现在将来，通通是一片空白。这样没有前因后果的报复我承受不起。反复回忆和他在一起的点 点滴滴，也找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度怀疑张渺贼心不死想与他重修旧好故意不告诉我。整个人变得疑神疑 鬼。不是很想毁掉自己就是很想毁掉这个世界。会特别期待 2012 年 12 月 22 日快点到来，看看玛雅人所 说的新纪元会是个什么样子，到时候人类会不会变的更坚强。 被张渺强制拉去看心理医生，吃很多药，又兀自辗转反侧一段时间，慢慢平息下来。其实至今我都不 明白，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他若诚心要走出你的生活，你又能如何。譬如说前任男友，譬如说青春。 每每坐火车路过一个地方，看着窗外的好山好水好风光，还是不由自主地会想起几个人。会想到那年 夏天我们在山西，放肆到无耻。片刻的失神，会矫情地想知道你们过得好不好，没有我，你们是不是过得 更好。从此留下了阴影，再也不和谁一起上路。我害怕在某个时空错乱的时间将旁边的人认成你。 在旅途中为了省钱总是挑便宜的小旅馆，整个房间都散发着陌生人的气味。有时会有倏忽而至的错觉， 前一个离开这里的人说不定是你。也常产生呕吐感，我是轻微有洁癖的人，这样算不算人格分裂？在稻城 的雨夜打电话给小渺哭得说不出来话，躺在内蒙草原上看天，看得两眼昏花，在去云南的大巴车上，司机 突发心脏病，差一点就天人永别。 我想这应该是我四处游荡的一个原因吧。所谓的生活在别处，快乐，也在别处。可是要修多少年的道 行，才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装得若无其事。

九 整日朝九晚五，我想我早忘了幸福的初衷。 规划着重新装修房间。在家大扫除的时候跟自己较劲，非要打开一个尘封多年的罐头瓶。那是儿时央 求家长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当年装得满满的大白兔奶糖如今空空荡荡。我想起来我曾经是这样的小孩，吃 一颗大白兔便觉得人生真幸福。日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每一篇的结束语都是今天好开心。 好久不开门前的报箱，里面塞满了各类广告。还有，一封信。 亲爱的岚珂，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你曾经说过，和你们在一起是动了真情，所以会哭会笑，会让你 们为我担心。亲爱的，你真的就像是我幻想中的妹妹。想要照顾你，想要成全你，想要为你打架替你出头， 见不得你伤心掉眼泪。可偏偏你最大的伤是我造成的。抢走你最爱的人，如果我事先知道，我一定不会， 绝对不会。以为自己修炼成精了，才敢在你和他中间兜兜转转。直到我发现，看着你红肿的眼睛越来越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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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没办法原谅自己。小渺当时向我告白的时候差一点就动了心，悬崖勒马告诉自己不能再害人。我不是 你以为的知根知底，对不起。前不久右眼总是疼，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这种顽疾只能摘除。听到这个消息 并不难受，这应该就是佛家说的因果报应。我自知没资格再让你们为我担心，写下这些，算是给彼此一个 交待。亲爱的岚珂，你要好好过。 落款是一年前。邮戳上显示的是一个南方小城。 微笑，微笑，这不是你期盼已久的水落石出吗。可还是控制不了眼泪的夺眶而出。

十 小渺，我昨天去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他们是奉子成婚。看着新娘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洋溢的幸福 是一道强光，照得我睁不开眼。我突然觉得很难过。 亲爱的岚珂，你我这些年兜兜转转，合久必分，以为是他又不是他。以为会给自己一个圆满，是可以 拿来向别人炫耀的本钱。我们不知疲劳地在追逐那华而不实的幸福，而那幸福如同你我的名字，岚，山间 萦绕的雾气 ；渺，虚无缥缈。本就是握不到手里的存在。 小渺，你说这辈子我们还有轰轰烈烈的机会吗？ 岚珂，你以为我们还能重活一遍吗？ 那封信的落款是 3 月 6 日。我翻了日历，这一天，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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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 右一

Ⅰ 距离海上那场罕见的暴风雨侵袭已经过去了三天。这三天里，奥塔拉岛面朝大陆一方的沙滩上陆续漂 来不少船舷断片、玻璃瓶罐之类的杂物，但却没有一位船员现身，让岛上守军觉得生还者出现的希望越来 越渺茫。 遣往大陆去汇报此一事件的快船在第四天傍晚回到了奥塔拉岛，带回的讯息是 ：前日押送的乃是扰乱 宫廷之重犯，为免遭受更大损失，遂不予派员搜寻。 “被流放到这座岛上，还能指望王都把他们当人看么？”一位体型松弛的守军不屑地笑了笑道。常年 在奥塔拉岛上的生活已经将他过去担任王都守备军时锻炼出的健硕身材消耗殆尽，然而习惯了的他本人倒 也并无太大不满。虽然被派到流放地担任看守不能算是体面的升迁，但毕竟福利优厚，而且岛上生活又异 常自由，看守的犯人们也从没闹出过什么大事，说他现在的景况是“心宽体胖”也许亦不为过。 与此相对，他那位就任不久的新同僚则蹙起了眉头 ： “船上应该还有三位负责押送的船员吧，连他们 的生死也一并不予理睬么？” “为免遭受更大损失……咯。”老守军耸了耸肩。 “那么如果有朝一日我们遇到了什么危险，也会立刻被王都抛弃吗？” 对于这个语气不重却有些尖锐的问题，老守军只是选择打了个哈欠自动略过。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太深 刻，并不能成为在这座岛上生活下去的助力，既然已经来到了比大陆尽头更远离太阳的地方，除了在巡逻 时偷个懒、用餐时加块肉、偶尔体罚一下那些犯人，还有什么值得思考，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呢？尽管几天 前海上遭遇了 30 年一遇的风暴，但对于他来说，在这个阴冷的黄昏早些结束巡逻赶回温暖的看守所才是 第一大任—— 仿佛是为了与他的心愿作对一般，就在两人准备离开之际，一块木块被海浪缓缓地推到了沙滩上，木 块的一头，被一个人紧紧地抓在了手中。 能够在海面上漂浮三天后活着来到这座岛上，这种运气令两位看守都不禁称奇，可是在通过衣着对获 救者的身份进行了最低限度的辨识后，他就被直接扔进了关押流放者的斗室。 也许是源于岛上的懒散作风，两位当班的看守并没有设法弄醒这个已被海水泡得有些不堪的来人，因 此当他醒来并接受质问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名字？”用一个破了口的碗让他补充了些许水分后，看守开门见山地问道。 “亚……亚斯忒……”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给出了一个让大家满意的回复。 “你果然就是那个犯人，”看守并不友善地笑了一下，“押送你的人看起来都遇难了，或许我该为你的 好运鼓掌，不过在这里的日子未必比死了更好过，今晚再好好睡一觉吧，也许明天开始你就得挖一辈子石 头了。” 连所犯何事都不予过问是岛上看守的一贯作风，作为整个库罗拉版图极西之境的这座小岛，并不是用 来关押穷凶极恶或天良丧尽之人的，而是被王都唾弃之人的终点站。也就是说，这座岛上的人们，也许生 平连蝼蚁都不曾踩过，但只因为王室拒绝再在库罗拉的土地上为他们保留栖身之所，就被流放到了这里—— 这个再也无法进入王都视野的地方，荒岛奥塔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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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平心而论，亚斯忒觉得在这里得到的第一顿晚餐还算不错，饭前的面包烤得恰到好处，之后的马 铃薯浓汤也芳香四溢，听说都是出自曾担任宫廷御厨的一位囚犯之手（当然，他早就被看守以“正当”理 由调入了伙食房）。比起从王都被押到西方港口那一个月间所用的残羹冷饭，现在可以坐在有屋顶和墙壁 的地方，享用到让胃部温暖起来的食物，实在很难想象这里就是王都盛传的人间地狱呢。 相较于晚饭的气氛，饭后时间可能就不那么令人高兴了。 狭小的斗室里，满满地挤进了二十多个人，这样的空间，在岛上总共有 8 处。集权者并不会对流放地 的性别构成给予至少恰当程度的关心，事实上，奥塔拉岛 7:1 的男女流放者比例正是对以杰卡尔王为首的 贵族之最好的控诉，稍微值得欣慰的是，至少双方的斗室还是分开的。 “喂，新来的，”伴着一声饱嗝，一个衣服肘部开了个大洞的人面朝亚斯忒说道， “怎样？说说你自己吧。” 看来无论在什么样的地方，自我介绍都是不可少的——哪怕是在最糟糕的监狱。然而对于这样的例行 公事，人群很明显分成了两个阵营，大半的人一起把视线的焦点对准了亚斯忒，而坐在墙角的一位老者却 自顾低着头打盹，仿佛对离自己几步之外所进行的谈话毫无兴趣。 在来此的途中，亚斯忒曾设想过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盘问，当然也包括这样直接的，所以他客气地笑了 一下，很快答道 ： “我叫亚斯忒，是……曾是一名宫廷乐师。” “宫廷乐师……哈哈，是你的老同行呢！”一个肌肤黝黑的壮汉高声笑道，拍了拍他身侧瘦削的同伴。 被他拍打得差点站不稳的同伴则皱着眉做出了极力回忆的表情，“亚斯忒……似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两年前。” “那当然没听过了，你三年前就来这里报到了吧？”壮汉转头看向他的同伴，当那只厚实的手掌将要 再次落在对方身上时，被后者巧妙地闪身避开。 “说到乐师，你弹奏的是哪种乐器呢？” “是里拉琴。”亚斯忒说完，惊奇地看见对方从一旁被他认为是杂物堆的地方拿出了一把里拉琴。 把琴递给亚斯忒后，那位前乐师亲切地笑着道 ： “弹弹看吧？别看这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乐师可只有 你我二人，很高兴——也许那么说对你很失礼吧，不过真的很高兴你能来到这里。” 亚斯忒不易察觉地垂下了眼睑，被十数双眼睛注视着的氛围让他很难开口拒绝演奏，但是拨响里拉琴 的下场他却再清楚不过了—— 果然，一曲终了后，没有一个人发出喝彩。 “小子，以你的水平混进王宫乐师团，结果被王室唾弃好像也颇能让人理解呢。”一个自称曾在佣兵团 服役的男人率先打破沉默道。 亚斯忒尴尬地笑了笑。他并不期待掌握高超的演技，但当众出丑毕竟不是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事。 整个斗室里看起来体格最为壮硕的人突然挥了挥手，用大嗓门笑道 ： “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这里 什么人都有，琴技糟糕的乐师、满嘴废话的诗人、还有老眼昏花的画师，这不正是绝妙的组合吗？” “谁是老眼昏花的画师！”一声偏细的喝斥从墙角传了过来，亚斯忒随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位打 盹的老者身前竟站着一个少女，正握紧双拳恶狠狠地盯着一屋子人。 “谁是老眼昏花的画师？”诗人尖声尖气地学舌，引来一阵哄堂大笑，“除了你的主人，这里还有第二 个画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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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少女满脸通红，还想争辩，身后的老人却突然睁开了双眼，缓缓说道 ： “艾格拉，不要多嘴。” “……是。” “奴隶就是奴隶，主人一开口马上乖乖摇尾巴。”诗人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我说艾格拉，你怎么还不 回自己的斗室，难道是想留在这里和我们……” “你闭嘴！”叫做艾格拉的少女咬紧下唇，看了看身后的主人，然后分开众人跑向门口，亚斯忒因为 挡在靠近门边的位置不及退让，被她狠狠地推向一旁。 诗人一把搭在亚斯忒肩上 ： “别理她，我们继续。来说说这几年外面都有什么好玩的？我可是八年没 离开过这座岛啦……” 亚斯忒在岛上迎接的第二个夜晚，就在诗人喋喋不休的盘问和其他人偶尔的插嘴中度过了。

Ⅱ 奥塔拉岛上所有的囚犯白天都需从事采石的工作，这里的看守虽不热心工作，却绝不允许犯人们在采 石时偷懒。究其原因恐怕在于采石能够非常大地消耗人类的体力，以至于这些人回到斗室后往往只剩下吃 饭闲聊与睡觉的力气，而不会去思考一些更危险的事吧。 但是亚斯忒要做的，却是在凿完岩石后精疲力竭的晚上，偷偷地溜出斗室。 由于空间大小与人数配置的不合理，要越过这密度极高的地方出门实在算不上容易（更遑论这群人还 睡得横七竖八），好在借着通风口漏进的月光和几个深夜的练习，亚斯忒已经能够轻易地避免踩到任何一 个人的身体了。数次的尝试也让他确信，岛上人们的生活习性决定了他们在零时过后无一例外会陷入深眠， 这时候无论他做什么，应该都不会被人发觉了。 推开斗室的门后，湿冷的空气争先恐后地依附上了亚斯忒的皮肤。虽然安顿流放者的斗室并不会为了 适应四季的变迁而作任何努力，即使在这寒风过境的三月，每人也仅有一条薄毯裹身，但比起室外来毕竟 还是好得多了。拉了拉短短几天内就被磨得看不出原样的长袍，亚斯忒一头走进了夜幕中。 库罗拉王国极西是奥塔拉岛，而奥塔拉岛的极西则是克利亚山。 处于全岛制高点的这座山，位于岛的西北方，山上古木成林遮天蔽日，山后是倾斜于怒涛上方的断崖。 山间有异象的说法似乎已流传了百余年，无论看守还是囚犯，平时都不会踏足此地半步。 开采岩石的时候，亚斯忒曾数次偷偷接近克利亚山，也找到了便于上山的路口，当晚明亮的月光也许 是他好运的另一个佐证，借着从树梢间洒下的光线指路，他几乎没费多大功夫就到了半山腰。 山其实并不太高，也不像有野兽出没的样子，不过有些时候，在应该夜半无人的时候见到一个影绰的 人影，或许比遇到野兽还更让人心惊。 绕过一棵巨木后，右方的视野略显开阔，正当亚斯忒打算从那里继续前进时，一个移动中的人影让他 停下了脚步，对方似乎也看见了他，此时再躲到树后反而太过刻意，于是亚斯忒索性与相距数米远的人对 峙了起来，直到挡住月光的云飘移到一旁。 “……艾格拉？”看清来人的面容后，亚斯忒比刚才更加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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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相较他的反应，对面的少女似乎更加惊惶。 “呃……你……”尽管知道没有旁人，艾格拉还是压低了声音。 干脆光明正大地走过去吧。这样想着，亚斯忒往前迈了两步，让艾格拉看清楚自己， “是我，亚斯忒。” 艾格拉轻轻舒了口气，“原来是您，亚斯忒先生。” “我只是个平民罢了，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知道对方是个奴隶，亚斯忒还是因她的敬称感到羞赧。 “遵命，亚斯忒先生。” “……”因后天环境和教育所产生的习惯，有时甚至超越了本性，绝非三言两语可以更改。意识到了 这一点，乐师也就不再固执于此，反而转为占据发问的先机，“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我……”艾格拉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不答反问，“那亚斯忒先生您呢？” “我想应该和你一样吧。”心里越紧张的时候，亚斯忒的笑容反而越平静。 艾格拉顿了顿，抿了抿嘴，这才说道 ： “亚斯忒先生，您也听到琴声了吗？” 琴声？这寂静的山间哪来的琴声，莫非面前的少女是在试探自己？ 亚斯忒为该作何种反应举棋不定，既不能直白地说没有，又不知究竟是否真的存在那种声音，只好屏 息凝神，甚至闭上了双眼。 就在这时，一道刺穿月光割裂迷雾、分明悠扬婉转却又如利箭般直指人心的琴声，倏得从山顶传了下来。 他听见了。 “亚斯忒先生？”在琴音的渲染下，连艾格拉的声音都开始变得飘渺起来。 亚斯忒睁开眼，这一次，他的笑容反而敛去了，“对，我也听到了。” 这个肯定的回答似乎为艾格拉注入了更多勇气，她的眼神明显比刚才更亮了，用稍快的语速说道： “这 无人的山中怎么会传来琴音呢？我为此好奇得不得了。老实说，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偷偷溜到这座山上来 查看了。” “那你有什么发现吗？” 艾格拉摇了摇头。 乐师的脸色更加凝重了，沉吟片刻，他决定继续上山，奴隶少女也附和说要同行，更提出了带路的建议。 其实，只要顺着琴音，也许根本不需要有人带路，但亚斯忒还是一语不发地跟在了艾格拉身后。月光 照在少女栗色的肌肤上，一头浅色长发随步伐起伏着波浪，没多久后，她就兴奋地伸出了手指，几片薄云 纠缠着模糊了月光，岛上混合着咸涩海风的雾气愈发弥漫渗透，艾格拉所指的山顶如蜃影般浮动在奇妙的 水汽中，看不真切。 在夜最深沉而月最明晰之时，乐师和奴隶少女一起抵达了山顶。 琴音确实是从这里发出的，亚斯忒的弹奏技巧虽不高明，辨识能力却不弱，然而让他和艾格拉诧异的 是，山顶并没有半个人在。 “这、这是怎么回事，亚斯忒先生？”艾格拉倒退了一步，“莫非这座山上……” “没事的，”亚斯忒睁大了眼睛盯着面前的虚无，“有琴音必然有奏者，一定有人在这里。” “可是我什么也看不见，莫非是亡……”艾格拉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那奇怪的断句而回头看她的亚斯忒， 只看到了一具躺在地上的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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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拉！” “……放心，她没事。”乐师的耳畔突然传来了人声，他猛地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本不存在于面前的人。 冰蓝的长袍外泛着一层薄光，直笼罩到踏于砾石的赤足之上，褐色的长发早已被风吹乱，苍白的脸颊 在月光下更无一丝血色。亚斯忒的视线在看到这个人手中的七弦琴后，变得再也无法移开。 那是一把，六弦的七弦琴。 “我叫亚斯忒，是……曾是一名宫廷乐师。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演奏的……？”乐师斟酌 着词汇，用极慢的速度问道。 山间恒久的琴声中，刹那的异样死寂。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与长袍几乎同调的苍蓝色瞳孔注视着亚斯忒，这个人的话语 也仿如他的琴音一般，有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你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记得很清楚，一百三十七年来， 我一直在弹奏，一直在弹奏。并非每天夜里，而是日日夜夜在弹奏，只不过山的结界太强了，鲜少有人可 以听到。” “一百三十七年……你……还活着么？”亚斯忒并不会妄自菲薄是个俗人，但刚才听见的话语中所说 的时间长度，还是不容他不停顿思考片刻。 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偏着头，饶有兴趣地反问道 ： “你看不出来吗？” 自己应该看得出来么？乐师疑惑地自忖着。 “啊，对了，虽然你将来可以看见很多事，但并不能看到我的生死，对不起，我误会了。”口中说着话， 但拨动六弦七弦琴的手指未曾停下。 亚斯忒的疑惑转成了轻微的讶异 ： “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很多事……比如押解流放者之船只的下次航期，比如北方克罗利娜岛上珍稀红茶的 冲泡方法，比如库罗拉伟大陛下真正的容姿。我知道很多事，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那……你有什么想 知道的吗，宫廷乐师先生？” 亚斯忒笑了，“你既然可知一切世事，那么想必也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了吧？” 笑容可以换回笑容，这样认为的人并没有错。 “第一，我名为赫淮修斯。第二，我是个人类，直到现在仍是。第三，你想找的东西确实在这里。” “彩虹桥的尽头，”亚斯忒的脸因为激动而泛起了轻微的潮红，“彩虹桥的尽头，真的有那柄无双的宝 剑吗？” “有。” “它真的能帮助我完成那个心愿吗？” “对。” “那我……不，这样就够了，谢谢你，占卜师。”亚斯忒把更多的问题咽了回去，因为他知道有时候对 未来的事知道得太多，反而什么都掌握不了。 赫淮修斯百年来不曾停歇的手指忽得停止了动作，琴声戛然而止。笑意深染唇畔，他直视着乐师问道： “你觉得我像占卜师？” 亚斯忒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其实，我想我知道关于你的一些事，因为在王都，就是一 位拨着六弦七弦琴的占卜师告诉了我，只要去往彩虹桥的尽头，就能得到我想要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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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弦琴和里拉琴一样，是库罗拉的乐师们惯用的乐器，它们最大的不同在于七弦琴的弦数一听便知。 如果七弦琴的琴弦断裂，即使最高明的宫廷乐师所弹奏出的曲子也会走样，因此使用六弦七弦琴的人，可 谓绝无仅有。 而这样绝无仅有的人，亚斯忒居然遇见了两位，又告诉了他相同的事，让他不由自主地把他们联系到 了一起。 “算了，不用执着于称谓，我也想问你一件事。”赫淮修斯的好奇心似乎稍纵即逝，不再继续探问。 “什么事？” “你知道彩虹桥的含义吗？” 用力地点了点头，亚斯忒道 ： “雨后出现的巨大彩虹桥，从天际蔓延到库罗拉的极西之境，传说只要 能越过彩虹桥的尽头，就能寻找到一切希望，深藏在那里的宝剑，也是为此而存在。” “你的眼睛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所以你一定能找到你要的不世之利器。”赫淮修斯说出了那天的最 后一句话，“至于现在，带你的同伴回去享受日出前仅剩的一小段睡眠时光吧，她快要醒来了。” 随着话音落去，赫淮修斯的身影也渐渐氤氲起来，只有琴声仍在不息流转。 转过声，艾格拉含糊地低喃响起 ： “亚……亚斯忒先生？” 与少女迷蒙的目光一起，他们沉默地沿来时路回到了各自的斗室。

Ⅲ 那一晚后，亚斯忒又数度夜访克利亚山，只是不曾再次偶遇奴隶少女或是其他任何人。令亚斯忒稍感 诧异的是，两人从山顶归去的翌日，艾格拉在日间看到他的态度仍与陌生人无异。亚斯忒试着主动向她打 过招呼，却没有换来回应。也许对方并不希望他们一同上山的事泄露，因此想继续维持互不搭理的相处方 式？这样想着，亚斯忒也就渐渐不再刻意接近艾格拉了。 比起奴隶少女冷淡的态度，另一件事才是让亚斯忒忧心的元凶。 来到岛上已近月余，虽然有占卜师信誓旦旦的结语，但任凭亚斯忒如何在克利亚山上寻找，也没有半 点宝剑的端倪。 库罗拉的土地上世代流传着彩虹桥会一直延伸到大陆西尽的传说，赫淮修斯的出现应该也验证了这一 点，所以自己绝不是来错了地方。本来希望能凭着好运一举找到它的亚斯忒却因为日日无功而返而逐渐迷 惘起来，说到底，他连宝剑究竟是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克利亚山的每一寸几乎都已被他走遍，却没有他熟 悉的那种形状，难道自己的思考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 为亚斯忒打破僵局的，恰恰是那位冷淡的奴隶少女。 对于流放到奥塔拉岛上的囚犯们来说， “休息日”这个词语几乎是不存在的，除了病重到彻底无法行动， 否则每天去采石场报到就是他们仅有的选择。而惟一能够打破这个诅咒的，只有一个日子—— 库罗拉全境之王的王诞日。 王诞日顾名思义是为王庆生的日子，因此亦不是固定不变的，亚斯忒来到岛上刚满一个月时，适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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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之杰卡尔王的王诞。王室规定这一天任何人都有获得休息的权利，虽然没有特别指明过奥塔拉岛，但岛 上的看守似乎也很乐意趁机给自己放个小假。 与王都大肆筹办的庆典不同，岛上自然不会有丰富的节目，但这一天所有人聚在一起美餐一顿却是惯 例。因为室内狭窄，地点通常在斗室区前的空地上。看守特许当日可以让每个人喝一点酒，原因除了有祝 贺之意，更多的当然是醉汉更容易对付。 亚斯忒却连一点酒精都没有沾，因为他才坐下没多久，背后就传来了一声低呼 ： “亚斯忒先生。” 面对态度与平日似有不同的艾格拉，亚斯忒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但是艾格拉却进一步拉近了两人的 距离，用近乎耳语的方式说道 ： “亚斯忒先生，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您说，能跟我来一下吗？” 这位老画师的奴隶会有什么事非得和自己说不可呢？亚斯忒很难找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除 了…… “关于什么？” “当然是……”艾格拉顿了顿，而后偏头一笑，“关于那座山上的，某个秘密。” 不难想象，数十分钟后，亚斯忒已经和艾格拉一起走在克利亚山上了。 要躲过一群微醉又兴奋的人们溜到别处并不难，尤其是在人数众多时，少了一个蹩脚的乐师和一个奴 隶根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事实上，即使这样的举动有很大风险，亚斯忒也无暇顾及了，连日无所发现 已经令他相当焦急，而艾格拉的态度也令他本能地觉得转机就在此时。 “亚斯忒先生，您上次上山其实并不是因为听到琴音吧？”在将要接近山顶的地方，艾格拉突然开口 说道。 她果然知道些什么。亚斯忒决定赌一把，于是不再隐瞒，“没错。” “您想找到克利亚山中的那样东西吧？” 亚斯忒点头。 艾格拉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着亚斯忒，“您来到奥塔拉岛其实也是精心安排的吧？” 她竟连这样的事都知道吗？风声到底是如何走漏的？亚斯忒皱起了眉头，没有立刻回答。不过，艾格 拉也并不在等待亚斯忒的答案，因为她的问题马上就连续不断地压向了乐师 ： “是王室派您来的吗？还是 您本身就是王室的一员？您以为这样做就能改变现状吗？或者在大陆上早就有了更多的伏兵？你们……” “等等，你在……”对话题的变化越来越不解的亚斯忒忍不住插嘴，换来的却是艾格拉利落的踢腿。 “没有用的，你们绝对阻止不了历史的前进，亚斯忒先生！” 艾格拉说完这句话后，就噤声开始了一连串的攻击。亚斯忒从未想到，这个年轻的奴隶少女体内竟能 蕴藏着那么大的能量。奴隶比平民和贵族更强壮虽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位少女体格非常纤细，就连在采石 场也从未搬运过大块的巨石，现今面对她如排山倒海般连绵不绝的攻击，亚斯忒只剩下“难以招架”这一 个念头。 这哪里是奴隶，根本是一名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 太过密集的击打令亚斯忒连想开口辩解都做不到，身上已经中了数脚的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此时 艾格拉又高高跃到半空朝他踢出了一脚—— 可是在两人碰撞到之前，亚斯忒已经倒了下去，艾格拉越过亚斯忒落在了他身后，想要给予对手最后 一击，就在这时，她脚下的石块突然一阵松动，然后整块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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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艾格拉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飞快地看向下方的急涛，并本能地朝天空伸出手去。 而亚斯忒的手，则以打斗至今最快的速度拉住了她。 “您……”艾格拉哑然，“难道您要救我？” “你掉下去的话，有些误会我岂不是永远也没机会解释了？”亚斯忒勉强地笑了笑，用力想要把艾格 拉拉上来，然而岩石的断面不巧地横出了一截，他的上臂压在断面上拉住艾格拉后，不仅无法用力，甚至 已经被割伤，血液顺着手臂向下流去，滴落在艾格拉的肩头。 “放手吧，亚斯忒先生，您没办法把我拉上去的，只会令自己受伤甚至一起掉下去。”艾格拉用几乎称 得上是冷静的声调说道，“何必为了相识才一个月又想杀你的人送命呢？” 亚斯忒摇头，反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 “一个月吗？是只有两面之缘吧？” “你……你都知道了？！”奴隶少女惊呼，连一贯的敬语都忘了使用。 “虽然我一直觉得白天见到的‘你’和那天晚上的有些不同，不过直到刚才我才确定，”亚斯忒的视线 看向了少女的左臂，因为引力的关系，她的袖子落了下去，露出一大截白皙的皮肤，“我过去一个月所见 的艾格拉，手肘那里似乎有块经年未褪的疤痕。” “呵……你的观察力也不能小看呢，但是随便观察女性的身体可不太好哦，即使对方是奴隶。”亚斯忒 的身后突然传来了说话声，同时那位总是窝在斗室一角的老画师现身一旁，伸手和亚斯忒一起把奴隶少女 拉了起来。 “谢谢您，亚斯忒先生。谢谢您，主人。”少女诚挚地点头。 “不用客气，艾尔妲，”画师露出了和善却威严的笑容，一扫平日颓靡的老态，“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和 这位宫廷乐师先生开诚布公地谈谈了。” 为了表示诚意，画师让名叫艾尔妲的少女将他们策划的一切都告诉了亚斯忒，包括艾尔妲和艾格拉的 双生姐妹关系，以及艾尔妲潜伏在山中十年日夜挖掘密道的事。 “密道已经挖成，下次船进本岛的时候，我们就打算重回大陆。很抱歉，因为你似乎也在调查这座山， 我以为是王室命你来这里查探消息，所以才想让艾尔妲对你下手，制造你失足猝死的假象。”画师略有些 抱歉地说道。 “不，没关系。”亚斯忒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脸上却因听到的事而略显失望， “原来我们的目的并不相同， 我还以为……” “那，敢问你是来山上调查什么的？” “彩虹尽头的……剑。”面对老人睿智的目光，亚斯忒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了一丝迷惑，与其寻找传说中 的武器，不如就像老人与他的奴隶一样脚踏实地地行动，也许还能更快达成心愿。 老人眯起了眼睛，“我也听说过那个传说，你找那柄剑要做什么呢？” “救人。”亚斯忒微红了脸，“你听过我的琴技，想必也知道我学艺不精，能进宫廷乐师团只是因为宫 内有人提携，那人是我的姑母，也是前储君韦斯特尔王的乳母。三年前杰卡尔王杀储君的时候她虽逃过一 劫，但后来终于还是被杀害了，我也因此故意在斋戒日的弹奏会上出错，被流放至此。” “选择不杀生的斋戒日犯事，你还挺聪明的。”画师抚须大笑数声，随即敛色道， “我来到此岛虽已届十年， 杰卡尔杀父弑兄谋取帝位之事还是有所耳闻，其实我这次回去本就打算召集旧部声讨那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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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亚斯忒吃了一惊，难道面前的并不是位一心越狱的老者。 垂手站在一边的艾尔妲开口道 ： “这位就是先王麾下的钢锤将军坎尔顿。” 画师笑了笑，摇头道 ： “我现在不是钢锤了，我将会是你的剑，年轻人。”

Ⅳ 库罗拉历 947 年 6 月 关押流放者的西境奥塔拉岛发生小规模越狱，共计有四人沿克利亚山密道绕过悬崖下方后藏在运输船 中潜回本土。 库罗拉历 947 年 8 月 西港城市托曼率先掀起反旗，两年后查明当时的领军者亚斯忒乃是曾被流放至奥塔拉的前宫廷乐师。 库罗拉历 948 年 11 月 杰卡尔王下台，本人生死未明，虽然多数人认为他已自缢身亡，但也有认为他遭到长期监禁的看法。 库罗拉历 948 年 12 月 亚斯忒登基称王。 库罗拉历 958 年 12 月 在庆祝新王登基十周年的祭典上，亚斯忒王亲手赠与坎尔顿将军一柄长剑，剑身为南领所产之百炼精 钢，并镶有七色宝石。据闻搜寻这些宝石花费三年，铸剑也耗时两年，王为此剑赐名“里尔达罗特”，在 古库罗拉语中，意即“虹霓之剑”。 ——摘自王宫书记官拉斯提的私人日记。 “为什么要帮我呢？我只是个蹩脚的乐师，也没有贵族血统。” “过去十年间，艾尔妲曾三次邀人上山，三次在这座山上失手，三次都没有人伸手救她，而山下则有 三个人的尸体。” “只因为这样？” “这三年间，来到奥斯塔的人里有七个想要寻找能斩王座的宝剑。三个为了报仇，两个为了杀人，两 个为了失去的财富。 “……谢谢你，将军。” “你得到想要的希望之剑了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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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Features

Serial by OLAN

追天塔 奥岚纪

人生在世，身处荆棘，心不妄动，不动不伤； 心动妄动，伤痛彻骨。 ——《婆罗门·鬼子母神》 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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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我所在的少康高中是集凝城数一数二的三流高中，荟 萃了无数貌似精英的渣滓和渣滓中的精英。家长们的目标

里，谁都进不去！明白吗？！你才 16 岁啊年轻人，正是 朝气蓬勃的时候！” 父亲痛心疾首的表情戏剧到滑稽。我没有回应，淡漠

是有朝一日老天瞎眼，把一张三流大学的入学证派错上门， 以便小孩投奔到比较光明的未来。

地斜睨对面楼群和马路。 患绝症的病人永远不会年轻。千万不要被外表所蒙蔽。

数十年来，集凝城人主要从事矿业以及与矿业有关的 各项副业。在国营煤矿公司工作生命安全比较有保障，毕

心早因疾病而苍老，不断增长年龄的只是身体。因这古老

竟死伤数十人的事件不能年年发生，“从未卖出一块带血

疾病的共存，和死亡的相依附，我永远处在一个阴阳不明、

煤块”的传奇也可以在某次中断后伺机继续。而私营性质

时间凝滞的地带。尘世河流一样淌过我的眼睛，呼啸而过

小煤矿就说不准了，缺少资质的黑窑更不用提，一个人倒

的车辆、蚂蚁一样的人群、玩具般五彩斑斓的大厦……瞬

下去，十个人站起来，矿工职位万年征聘中，就业机会和

息万变顺势而下，这滚滚而去的大河，我在岸边站满 20

应聘者始终丰裕如流。

年就要离开，看不出它的波澜壮阔和我有什么关系。

近 15 年来本城人很少下井。从集凝城四周方圆八百 里穷山恶沟里招募来的农民工兄弟大无畏地填补着坑道，

这疾病，父亲说对了，并不是红斑狼疮，而是另一种 与生俱来的东西。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透水”，什么是甲烷浓度，直接把锄 头丢在田地换成铁锹就下井。政府三令五申，在事故高发

——从不动容的冷漠。我视人若草芥，包括我自身在 内。

时大量关闭小煤矿，当煤炭供不应求导致全国火力发电、 化工冶金、船舶航渡告急时又赶快培训审证重新开启，这 种跌宕起伏已经成了惯例，正弦曲线一样可以精确测算。 不管怎样，先人付出血的代价，送死已经轮不到我们 这一辈年轻人，本城年轻人的工作是如何让城市更奢靡梦

决意要背弃小美的托付，一定要把她强加给我的裸体 印象从记忆里驱逐出境，哪怕她生命短暂，不久于人世。 不再去医院，不想见到她。说也奇怪，也许我本就是这样 冷酷绝情的人，想要斩断的东西从来没有割舍不了的。

幻，引人入胜，诱使农民工兄弟飞蛾扑火、以命相搏，就

转身在高中继续波澜不惊的学业生涯，后来回想起那

像多年前我们的父辈祖辈一样。所以集凝城人勇于对死亡

段时间集凝城的天空，似乎总泛滥着一种病态倦怠的黄绿

视而不见。也必须视而不见。

色，连空气也迟滞不动，催人欲睡。教学楼陈旧青砖墙上

自以为精英的渣滓们埋头课本祈祷上帝瞎眼，真正的

攀附着的爬山虎，老藤枯萎脆硬，刚抽芽的新叶沾满煤烟

渣滓们抽烟骂脏话对女孩吹口哨、扎堆在一起玩命和别校

尘土未老先衰。这幢楼原是清末时代就建设起的魁星阁，

渣滓们打群架。我孤独一人，无法融入任何一个小团体。

有百年历史，即使在军阀混战时期周围校舍皆遭焚毁，它

班主任在思想品德评语里写着“对集体没有归属感、缺少

却凭借自身砖坚石硬得以幸存。很多时候它成了笼罩于我

朋友”。父亲和我有过一次简短谈话。如果不是场景简陋，

身体之外的另一层躯壳，苍老而衰竭，在一派颓靡春色中

就在家里阳台上，头旁边的竹竿上挂着还滴水的内裤，我

凝固成碑。

会觉得这场谈话很值得记忆。 “你有病。”父亲说。 我没有作声。 “我说的，不是指你身体上的疾病。不是红斑狼疮。 你有病，你的病在心里，你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全黑的世界

树影婆娑，痴坐在课堂，袭来高烧在头脑间布满幻 像……

——我是战国时代驰骋疆域的将军，率领百万大军浴 血厮杀在蛮荒草野。夜空中电闪雷鸣，我们陷入敌人的陷 阱被重重包围。只瞬间，漫山遍野的敌军旗帜就乌云般滚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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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而至。暴雨倾盆，我轻拍抚胯下飘雪骓疲惫的肩背，抽 出宝刀长啸 ： “汝等跟随我来，必在日升前斩尽杀绝——” 飘雪骓犹如一道纯白闪电，载我纵身刺入敌阵核心。刀每 挥起一道弧光，就有十数个人头落下，血飞溅起时竟焕发

为什么我不是将军？不是敢死队士兵？没有血流成河 的战场，我们都化身成温驯无用的孬种败类。 这就是我波澜不惊的高中生涯，也是我人生最后的 三四年吗？……

出彩虹氤氲……飓风撼动山岗，鲜红河流逆行而上流向月 亮，把冰冷圆月也侵染出烈日光芒。万人斩过后，我狰狞

闷热六月来临，结束最后一门课程的期末考试走出校

成一个血人，飘雪骓俨然淋漓成一匹血马。猛然惊觉周遭

门，马路对面咬着闻喜饼充饥的一位阿姨挥手招呼我，有

寂静无声，横刀立马回顾瞻望，璀璨银河映照下，我方大

些意外，那是小美妈妈。我穿越街面，一群黑色飞鸟被惊

军肝脑涂地尸横遍野，而敌人眼睛却仍在黑夜中闪烁，天

掠起，慌乱惊叫呼啦啦朝西方振翅而去。走近看清她枯黄

上星群般数以亿计难以估量……

的面容和充血的眼睛，有某种不详预感。

——我又是二战盟军的敢死队先锋，同三百万士兵渡 过英吉利海峡前往诺曼底。奥马哈滩头的深海中遍布鱼雷， 浅海里插满了阻止登陆艇前进的斜刺木桩，无数盟军空降

“小易，阿姨知道这很唐突，但希望你跟我去一次德 平医院……” “小美她……是小美让您来的？”如果听到的是她的

兵因设备过重而溺死海中。德军的炮火在这里最为密集，

死讯，我一定会落荒而逃。我有勇气期待一整支军队来攻

身边的同伴被炸为齑粉，零落的尸块随波荡漾，我咬牙在

打，或是以行刺的力量同外界对抗，却怯懦到没有胆量同

血海汪洋中朝霍克角奋勇前进，哪怕武器全毁，只是手持

辞行人世的小美作暂别。

短刃，也要斩尽杀绝，同敌人同归于尽……

小美妈妈仰起头来，神情绝望而平静，稍瞬即逝的惨 淡微笑似曾相识 ： “她见过所有的亲戚朋友，惟独不提你

“易书馗！你他妈的在发什么呆？！瞎眼了吗？！看

的名字，但做妈妈的知道，她最想见的就是你。她现在腹

黑板！”数学老师的暴喝像甩在我脸上的巴掌，灿烂夺目。

水一直积压到胸口，脖子、脸颊也全都肿起来。人变形得

没有人知道我身患无法治愈的绝症。父亲说，你是健康的，

厉害，她是那么爱美的女孩，所以不想你见到她此刻的模

你和别人没有两样。

样。但是，我求求你去一次医院，只要从病房门外慢慢走

我抬起头，用冰冷如箭的目光逼死他。同学们兴奋地

过，让她躺在床上悄悄地望一眼你的侧影……”

扭头观望，期待好戏上场。权威遭到挑衅和威胁，老师的

六月酷热的日光照得马路白晃晃，街上人来人往，小

面容扭曲了，撑开肥胖的臂膀碾压到课桌旁，瞪大牛眼怒

贩们满脸挂着油脂和汗滴兴致勃勃地叫卖，家庭主妇们唾

视我。我用充满煞气的眼神给予他鼓励，期待他骂出更不

沫横飞地杀价拣菜。自行车和汽车碰擦了停下来阻住了交

堪的话来，只要轻轻启开双唇吐露出一个字。

通，叫骂声响彻云天。几个体院的魁梧男生拦截住一个瘦

——我就会抄起身下的座椅抡起来飞到他脑袋上。再 骂吧，给我一个理由来斩尽杀绝！ 令人失望的是他的肩膀畏缩下去了，抿紧双唇背着手 转身走回讲台去，他得以逃脱一次公开的谋杀。即便已经

小男孩勒索零花钱……缤纷喧嚣的尘世景色中，小美妈妈 的惨淡笑容定格凝固，我终于恍悟为什么它似曾相识，因 为数年后我母亲必然也会流露出同样笑容。我可以预见自 己死后的世界，同此刻如出一辙。没有分别。

人到中年，头发脱落成地中海，做 B 超检查时医生评价说

笑容、悲哀、怯懦、欺凌、嗜血。类似的滥俗情感随

“只见脂肪不见肝”，还经常被老婆骂作废物，但他也引颈

处可见，因而也变得一钱不值。我必须超越其上。认识到

期待着退休、颐养天年，最后平静地老死在床上。 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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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突然变得轻松自如了，心内某道枷锁“咔哒”一

声挣脱开。

病人间也从未谈及此事。整整一夜她都躲在厕所里哽咽啜 泣。听说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和她同年，19 岁，后来就

小美的腿并没有被锯掉，癌细胞取道血管和淋巴系统，

面目全非……我猜那病人也知道何欢爱他，至少他俩深深

扩散得太快，手术已无任何意义。去探望她时，天空被夕

相爱过。所以她应该会懂得我的心情，能够协助我展示躯

阳照耀得通红，仿佛有人在云上点燃大火。太阳尚未落下

体的计划。我赌对了。

去，月亮已经悬挂在天际。我冥想这是白昼与黑夜、天堂 与人世、阴与阳交替嬗变的时刻。这一时刻却如此短暂。 总听人说，世界价值观纷繁复杂，绝非“善”与“恶” 那样简单。现实世界没有善恶、没有是非、没有对错，没 有黑白，只有深浅不一的灰。天堂与人世、阴与阳、生与 死呢，它们之间有没有一块迷蒙暧昧的灰色地带？类似结 界或绝对领域那样的纽带？ 一遍遍徘徊在小美病房外的走廊上，无法确定她是否 看见了我的侧影。事实上两天前起她就陷入间歇性昏迷。

活这一世，莫大的遗憾是我无人可爱。你问我年纪， 我今年 24 岁，比你整整大 8 年。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你当作我的爱人。曾反复想象 和你接吻会是怎样的滋味。 其实也可以是任何一个男孩。但在最后的日子里我只 遇见了你。所以我爱你。 你会有一点点爱我吗？ 如果奇迹发生，我们都康复起来，你能亲口告诉我答 案吗？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对床阿姨说，小姑娘以为自己结婚生子，半夜时分曾清晰 梦呓 ： “老公别让宝宝靠近窗口，风大……”问及她是否

我痛恨自己像凡人一样流泪。小美信中坦然直露的心

呼喊病痛或求救，没有。她病体躺在床上，灵魂飘忽到另

情打击到我。我是个将死的病人，该有强大不死的意志和

一重世界。在那完美纯白世界里，她是新娘、母亲，拥有

漠然的心灵，但小美的信把我的坚硬全盘摧毁。我从没有

亲密爱人和小孩。骨癌和我们全被遗弃了。

想过“爱”，也不理解她想要的那种“爱”。我的“爱”，

想告辞时，小美妈妈交给我一封封口却未贴邮票的信，

就是“非爱”。是超越一切情感之上的无动于衷，像蔚蓝

说是从小美的抽屉里翻找出来的，信笺上写着我的名字，

的海洋、深邃的天穹、亿万年形成的煤炭化石那样。作为

标注日期是两个月前。我站在窗口，在夕阳余晖和走道苍

人的那部分思想毫不重要，芒草一样遍布荒野疾走风中，

白刺眼的白炽灯下展开阅读。

一季一枯荣，短暂地摇曳生姿，随时可以被取代。就像小 美信中所说，她想要的是任何人，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

“书馗 ： 那天之后你就再也没有来。我强人所难了，是吗？我

任何一个男孩，而她仅仅是在最后的日子里遇到了我…… “你会有一点点爱我吗？能亲口告诉我答案吗？”

鼓舞起多大的勇气才下定决心实施这个计划。但如果不是

答案是——不。绝不。

你，换了任何一个男孩，我都会那样做吧。任何人，可以

我把信撕碎丢弃在风中，看它雪片一样飞散不见。

是任何人。幸好那天是何欢护士，如果换了其他护士，计 划根本不可能实施。所有护士里我最喜欢她，知道为什么 吗？

从德平医院回来后一周，我的病情开始加重，缺陷的 骨髓无法制造正常血细胞，浑身无力疼痛发烧，嘴角边发

她爱上过一个病人。这是秘密。除了她和那个得血癌 死去的男病人以外，只有我发觉了这个秘密。男病人死的 那天晚上，她躲在厕所里哭了一整夜。奇怪的是没人听到，

出一个燎泡，自来水溅在手背上都会灼痛。所幸此时已放 暑假，可以有很多时间在家里吃药睡觉。 夏日烈阳如鸟，跳动在窗台上。那样的阳光，患有红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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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狼疮的我是绝对不能接近的。但白色光斑如鸟群般汇聚，

仔裤的青年手提捆扎成粽子一样的东西，肮脏的粉红色夹

潮水般蔓延进房。我吃惊地发现太阳逼近窗口，大得难以

杂着黑色，金刚？

想象，房屋发出被挤压的轻微咯吱声，太阳似乎要从窗口 里涌入。因为太过灼热，我躲避似的扭转头去，赫然发现

“站住！能让我看一下那是什么吗？” 四个青年旋转身来，他们戴着项链戒指，打着鼻环眉

小美就躺在我身边，黑色发丝铺陈在白色枕套上，浑身赤

环，胳膊上纹着刺青，是惯常在街头混的家伙，绝非善类。

裸宛若初生婴儿，正侧过脸来微笑着凝视我。

16 年的生存智慧告诉我理应选择微笑消除敌意，逃跑的

突然明白我是在做梦了，但不想醒来。沉默片刻后开 口问道 ： “小美，你死了吗？” 她启开嘴唇，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看着她变化的嘴 形，知晓她又跳过回答直接发问了： “你有一点点爱我吗？”

结果必然是被追上，然后被揍得很惨。集凝城街头常有两 伙人就因为多看对方一眼而血腥互砍。我却坚持 ： “让我 看一下那是什么？” 提猪那人翻转手掌轻叩拇指和中指将烟蒂弹飞到街

我就算回答，她也未必听见。但我不想说谎，特别是欺骗

面，一辆汽车开过去，碾压出几星猩红火花。他把猪提到

死者。我摇摇头轻声叹息道 ： “我心里没有你想要的爱。”

我头顶上方，血滴滴答答流淌在我额头和肩膀上 ： “傻逼，

她迷蒙着蓝色雾霭的瞳孔里弥漫上哀愁和悲苦，深刻到无

路上打到的下酒菜而已，你有问题？”

法测量。我不能让她蓝色的眼泪滴落在床上，我并不爱她， 但可以慰藉她。 我忍住疼痛，将炙热挡在背后，凑过脸去和她接吻。

我左眼被血糊到，很难睁开 ： “请把它给我。怎么样 才可以给我——”话出口就后悔，眼前一黑，带着金属气 味的拳头重击在鼻梁上，听见自己体内轻微的爆裂声，类

仅仅是嘴唇间轻柔的碰触，她的冰凉瞬息间贯穿我全身辐

似浆果被挤压破似的那种声音，随后咸腥的液体从鼻腔和

射向整个世界，太阳熄灭了，溃散成碎片坠落进海……

嘴里喷涌而出，没有时间体味，无数的拳脚从四面八方袭 来，活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一下被甩到这边，一下被踢到那

电话铃声惊心动魄地骤然响起，小美妈妈打来的，她

边……奇异的是感觉不到疼痛，被痛殴的仿佛是别人。我

礼貌而克制地告诉我，昨天傍晚小美在昏迷中离去，她想

能脱离一切静静站在一边悲哀地观看。也骂那个被打得稀

应该告诉我一声。我转头望一眼空空如也的床铺，嘶哑道：

烂的家伙一声“傻逼”。小美就站在我身边，双目垂泪，

“我已经知道了。”

哭得像个融化的冰淇淋。“别哭啊——”我轻轻对她说。 想替她擦干眼泪，却怎么也抬不起手臂。最后蜷曲四肢侧

三天后小美的葬礼我没有参加，独自一人抽着烟在街 头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夜色笼罩。猛然想起小美曾经托

趴在肮脏的柏油路上，像漂浮在波光粼粼的河面，凝望河 面上船来船往……

付我照顾金刚，没有人给它喂食，就算是猪也不会笨到每 天去空栅栏那里报到吧。但怀着一丝侥幸，我还是提起沉

“呆货！站在路口干什么？让开——”自行车铃声和

重的脚步朝德平医院赶去。空空的栅栏野草丛生。蹲在花

斥骂声惊醒我。这才发觉自己像老僧入定一样目光涣散地

坛边抽了三支烟后起身往回走。

驻步在新井街道口，手背上糊着黏稠的血污，提金刚的那

街上灯火通明，往来车辆野兽一样奔突疾驰。几个青

帮青年已渐行渐远。奋不顾身、孤军奋战的画面永远只是

年排成横列迎面走过来，我无心绕道，劈面从他们中间插

停留在脑海深处的想象。我从来都缺乏行动的勇气，如此

过，擦肩时他们手里提的什么东西撞到我的手背，黏黏乎

的胆小、怯懦、卑鄙、苟且偷生、冷漠、阴郁。不为自己

乎的，我提起手一看，是浓稠的血。中间一个穿黑 T 恤牛

抗争、也从不为朋友抗争，我他妈就是这么个从内至外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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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疾病的废物啊。去死吧，去死吧，死掉的话就无须再忍

未完待续……

受对自身的憎恶、鄙夷和绝望！ 后来在林檎肮脏油腻的修车铺里，我们就着一张旧毛 毡席地而坐，他喝啤酒我抽着烟。我断断续续地和他说起 小美死后我曾在街头看见有人提着金刚的尸体走过，我没 有勇气上前理论一事，为此而深恨自己。当时没有生意上 门，修车铺安静地像谢幕后的剧场，杂乱堆放的金属器件 棱角微微反射出头顶昏黄灯泡的光芒。林檎把酒瓶横在嘴 边不歇气地长饮着，他旁若无人漫不经心的姿态让我放松 自然，他不插嘴，没有任何疑问，像一个巨大而沉默的黑 洞，我突然觉得安心，因为他身上散发出的黑暗正是我的 同伴，他不是光，不是那些光明的所在，我可以把内心的 龌龊全部倾倒出来也不会遭到嘲笑排斥。慢慢地，我说得 越来越快，甚至说到自己一直都想死，所以从不惧怕疾病 夺走我的性命，甚至暗暗期许这一天的到来。 等我说完，林檎放下酒瓶点上一支烟 ： “或许你并不 怕死，但是你绝对怕痛。但存活在世界上，总不外是伤害 别人，就是被别人伤害。你以前没有打过架？也没被揍 过？”我摇摇头。他笑了： “你站起来。”我们面对面站着， 他眼睛微眯似笑非笑，我憋不住笑 ： “我靠，干吗？要接 吻啊？”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神情刀削斧砍般冷峻 ： “你那天 该追上来问。因为提猪的人就是我。给你一个机会，揍我。” 我很吃惊，纹丝不动。他低骂一声“操”，重重一拳砸得 我踉跄倒地，接着从工作台上随手抓起一条粗重麻绳狠狠 抽在我脊背上，烈火燃烧呼吸停顿，疼痛电流样在脊椎内 来回穿梭，连喊都喊不出来。 “也没想象的那么可怕，是吧？”他蹲下身温柔地拍 拍我的脸 ： “下次你要记得还手，千万别客气。” 后来我知道林檎在诓骗我，金刚的事和他无关。但那 一晚，他的确用几近残暴的方式粉碎了我的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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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sonal Features

LIN JIAN

林剑，写字界人称“打字机”，但凡不触及灵魂的玩乐闲事样样精通。

「破」时尚

第四世界 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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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当 Michael Jackson 带领着各种肤色的明星齐唱“We are the World”的时候，我们还无法像今天那样对“同一个世界”感同身受。正 当绝大多数时装设计师仍旧沿袭西方时装传统的同时，包括 John Galliano, Vivienne Westwood, Alexander McQueen, Dries van Noton, Bernhard Willhelm 以及更多亚洲裔设计师正在致力于创造模糊了地理和时间区隔的时装。在面对 这些彻底割断了原本社会属性的时装时，只能说我们来到一个景观奇诡的“第 四世界”。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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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本两个超级大国领跑，发达国家跟随，发展中国家 的穷兄弟们互相取暖的“三个世界”划分，随着冷战的终结，

未来学家 Marshall McLuhan 早在半个世纪前便准确 预言了“global village”终将到来，却把个人性、民族性

已经显得非常不合时宜了。尤其是在时装界，国家间的差

和世界性之间互动而产生的焦虑，留给了今天的人。这对

异正变得越来越小。然而，值得注意的是，时装在不断全

“第一世界”和“第二世界”的居民而言，尤为重要，他

球化的进程中，并非只是西方的时装观念在单向度地输出，

们应该如何褪去原本带有浓重殖民色彩的东方好奇，来与

原本隶属于“第三世界”的国家，也在不断为西方标准添

“第三世界”居民平等相处，上升为关乎政治是否正确的

加进“异国情调”。当下的时装景观，实乃“第四世界”。

重大议题。

“ 第 四 世 界 ” 原 本 是 音 乐 概 念。 前 卫 音 乐 家 Jon

“第四世界”似乎是个不错的居所，对那些购买具有

Hassel 认为，“在电子化大众传媒的世代，这是个得以将

民族风格时装的中产阶级和上等阶级妇女来说，这种融合

个人、部落、国家等各种可能性联系在一起的观念。”他

了东西方特点的服装不需要你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作出

意欲打破文化上的地理樊篱，运用现代技术，把各种不同

艰难的选择。那些穿着带有中式风格洋装的西方女性，以

民族背景的音乐融冶于一炉。“通过电子手段，达到一种

及穿着添加了西方剪裁技术的旗袍的中国女性，似乎很容

民族身份与全球身份之间的平衡，这是无法被独裁和预计

易就沟通到了一起。

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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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Magazine 7 IRIS

2 John Galliano 是在 20 世纪 80 年代初便开始采用这

跨越文化的挪用策略，并非只是 John Galliano 的专

种杂糅进一切民族和历史元素，进行创作的设计师。他

利。孙中山所发明的“中山装”便借鉴了由德国军服改

的灵感来自于 20 年代的 Art Deco 艺术运动，以及 70 年

良而成的日本大学生校服的元素。而 Vivienne Westwood

代 Yves Saint Laurent 那些融合进北非、中国和日本元素，

也在自己第一个高级成衣系列中，呈现了她对古代海盗服

充 满 了 梦 幻 色 彩 的 Haute Couture 创 作。 进 入 Christian

装研究的成果，进而不断开掘大英帝国的服装史，建立起

Dior，在强大的资金支持下，他得以将自己的创作观念酣

一个又一个复杂而又奇诡的时装景观。

畅淋漓地表现出来。他为 CD 创作的第一个系列，便将马 赛族的编织技巧和服装历史，彻底展现在长达 410 米的长 礼服上。而他将 1997 年秋冬季的 Haute Couture 系列命 名为“Suzy Sphinx”，西方时装评论如是描述这个系列： “一 个 Punk 女孩，成天做着上大荧幕和到古埃及的梦。在服 装秀中，她从英国的女校穿越到埃及，随后被带到好莱坞。 她在那里变成电影中的埃及艳后克里奥佩特拉，坐在金碧 辉煌的宝座上，穿着一件完全用金色胸针设计成的服装。” 在时装秀中，既包含了异国场景的再现，又通过时装展示 了异国的纺织技术以及独特审美。这种奇观，毫无悬念地 征服了全世界的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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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媒 体 是 这 股 潮 流 中， 不 可 回 避 的 决 定 因 素， 也 是 Marshall McLuhan 对“global village”预言的现实基础。 100 多年前的世界博览会是第一个集中呈现全球文化

而 1910 年，由伟大的舞蹈家尼金斯基领衔的俄罗斯 芭蕾舞团（Ballets Russe）初次展示了“第四世界”的面貌。 他将夸张而炫目的充满了异国腔调的服装，与西方舞蹈技

成果的媒体。没多久，巴黎名百货店 Bon Marche 和巴黎

术完美整合到了一起，表现神秘的《一千零一夜》的故事，

春天百货，都开始以剧院和展览的方式，将东方的场景融

迅速点燃了巴黎的 Art Deco 艺术运动，追求东方视觉元

入，例如招来舞者在栩栩如生的土耳其后宫，开罗市集或

素成为了时髦。

者是印度神殿表演。在东方音乐和东方商品的陪衬下，整

摄影术的渐臻完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不断再现东

个百货空间被包装成梦幻的世界。包括莫奈在内的艺术先

方元素，如今网络的迅猛发展，更为设计提供了无穷无尽

锋，都是东方名物的忠实拥趸，他有一副名画《日本女人》

的视觉原型。设计师们跨越地理和历史的旅行，加速了“第

便以自己的妻子卡米尔为模特，描绘了一位身着炫丽日本

四世界”的构成。

和服的西方贵妇，模仿歌舞伎演员的时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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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Jian’s Personal Feature 3

4 Susan Sontag 认为 ： “从 19 世纪中期开始，人们不

而另外一部分西方设计师，则索性放弃了自己的“国

再相信意象所传达的现实。相反的，人们只相信意象与假

籍”。德国小镇青年 Bernhard Willhelm，发迹于比利时的

象本身。”在她看来，过分信赖模仿的东西和重现的真实，

安特卫普。他自诩“国籍”的概念从未真正驻足过，压根

恰是“现代性”的标志。而这不仅仅只存在于西方社会，

谈不上“国家身份”的认同。他坦言自己敏于通过间离的

原本西方主流话语以外的国家也在经历这种“现代性”。

方法观望一切主流文化。“在德国，作为一个‘外国人’ 其实是个契机，可以自由表达愚蠢的一面。当你离开自己

如果说，西方主流设计师在采用“第四世界”策略的

的文化时，便得以用全新的视角来观望周遭的一切。”因此，

时候，尚未摆脱西方时装有关身体，身体与空间之关系的

在 Bernhard Willhelm 的时装中，尼日利亚、中东、巴伐

常规观念的话，亚洲设计师则给予了更有力的答卷。川久

利亚等民族服装的印迹随处可见。他强调 ： “我喜欢差异。

保玲把全球的各种文化混成一体，将传统的风衣剪短，去

不同的种族在我眼里是同等的。如果人们发现自己隶属于

掉燕尾服的后摆，用印度的典雅和日本的风格与西方传统

某个种族，那很好。去理解不同种族的差异，可以让时装

相结合。她也早已摆脱了所谓的个人身份，日本身份与全

变得有趣。”

球身份之间的冲突，并不那么执着于强化自己的日本性。 这是许多中国设计师所要明确思考的。

也许我们即将广泛地通过时装把自己认同于“第四世 界”的居民，这是媒体所带来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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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UMN

饥饿的幽魂 谭光磊 目前从事文学经纪工作，至今已引进超过五百种欧美图书的中文版权。 1979 年生，台湾大学外文系毕业，曾以“灰鹰” （Grayhawk）为笔名。译有《冰与火之歌》等书。 http://blog.roodo.com/grayhawk

2008 年初，就在全球金融风暴

黑天鹅发行人一职，改行当起文学经

一名二战期间内被日军杀害的香港少

尚未爆发之前，英国 Harper Collins

纪人，新东家不是别人，正是“哈

女，死后不愿往生，鬼魂在世间徘徊，

集 团 重 金 延 揽 资 深 出 版 人 Patrick

利·波特”系列作者罗琳的文学经

结果找到英国驻港外交官的小女儿为

Janson-Smith，打造全新文学品牌“蓝

纪人 Christopher Little。可惜两人意

宿主。透过多重的叙事角度，小说写

色大门”（Blue Door）。

见不合，没多久便分道扬镳。Patrick

尽了这个幸福家庭表象之下的黑暗秘

Smith 在朋友的劝说下，决定重回出

密，小女儿鬼魅纠缠的悲惨童年，更

版业。

有香港走过半个世纪、从大英帝国殖

Patrick Smith 是英国出版界的教

民地回归中国的历史动荡。

父级人物，1984 年创立 Transworld 集团的“黑天鹅”（Black Swan）品

“蓝色大门”的出版理念很简单：

牌，任职二十四年间，出版了无数畅

重质不重量，一年最多 12 本书，务

作者 Anne Berry 六岁时举家迁

销书，旗下作家包括幽默奇幻大师泰

求给予每一本书最大的宣传资源。选

往香港，在那里求学长大，成年后曾

瑞·普莱契 1、旅游作家比尔·布莱

书类型则没有限制，从纯文学到爆

在《南华早报》担任记者，然后才返

2

森 、惊悚好手罗伯·高达（Robert

米花式的纯娱乐小说都欢迎。Patrick

回英国。殖民地的种种经过时间的沉

Goddard）等人。近来因为电影而大

Smith 本人行销起家，坚信宣传的重

淀，始终萦绕在她心头，而《饥饿的

大走红的《Q&A》（又译《贫民窟的

要性，要能言简意赅地把一本书的重

幽魂》这个故事呼之欲出，仿佛也有

百万富翁》）和《购物狂的异想世界》，

点传达给读者、通路和媒体。

着自己的生命。

也都是他任内签下的。 今年五月，“蓝色大门”正式开

小说中被鬼魂附身的女孩爱丽

2005 年，由于厌倦了兰登书屋

张， 《饥饿的幽魂》就成了其创业大作。

丝，也有几分作者的成长写照 ：父亲

集团的企业体制，Patrick Smith 辞去

这个故事的背景发生在香港 ：林水，

是英国外交官，平日忙于公务，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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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光磊专栏 灰鹰巢城

注1，Terry Pratchett，英国着名奇幻小说家，曾与尼尔·盖曼合著《好兆头》。 注2，Bill Bryson，享誉世界的旅游文学作家，著有《万物简史》等。

时间在家 ；母亲虽然私底下酗酒、对

灭、就是牛奶打翻，甚至是家中昂贵

途中，竟目睹父亲和情人当街争吵、

女儿异常刻薄，但在外仍是完美的社

的瓷器被摔个粉碎。面对一次次母亲

女子伤心落泪、父亲好言劝慰。男友

交伴侣 ；大姐总是嫌自己胖，处处看

和姐姐的指控，她永远沉默以对，因

问她想要什幺，她心想 ： “我只要这

小妹不顺眼 ；二姐漂亮又爱玩，满脑

为辩驳“不是我做的”只会换来更多

辈子有一个人用父亲那样的眼神深情

子坏主意 ；小弟则是个大胖子，在学

的惩罚。

看我，便已足够。”几天后，情人跳

校里受尽欺凌， 自卑却无法停止暴食。

楼自杀，没有遗书、没有留下任何关 走 过 动 荡 的 60 和 70 年 代， 香

于婚外情的证据，母亲再次成了这场

有趣的是，作者 Anne Berry 虽

港发生了一次次人民抗争，经历过史

用多重视角来说故事，却故意不透过

上最猛烈的台风罗丝袭击。姐姐们被

爱丽丝的角度，我们只能从鬼魂、从

送回英国去读天主教寄宿学校，两人

二姐好心带妹妹参加派对，想要

她家人的观点来拼凑全貌——那是无

在宿舍里带头作乱，每晚潜逃外出和

为她进行性启蒙，结果爱丽丝被素昧

比忧悒、无比哀伤的童年 ：全家惟一

男孩厮混，在修女的《圣经》里留下

平生的男孩带到海边，强行发生了性

疼爱她的父亲忙得早出晚归，少有时

各种不堪入目的词汇，直到同学肚子

关系，而且不幸怀孕。母亲闻讯立即

间陪伴女儿。偶尔全家出游时她却又

被搞大了才东窗事发，两人被退学回

带她去堕胎，并且发挥高超的社交手

目睹了父亲和同事妻子的不伦画面。

到香港。母亲迫不及待地想把爱丽丝

腕，砸钱确保医师三缄其口、医疗记

也送走，可丈夫坚持要把小女儿留在

录尽皆销毁，一切都是为了“保全家

身边，更加深了母女的嫌隙。

族的名节”。胎儿在子宫里逐渐壮大，

爱丽丝苍白且少言，她似乎活在 自己的时空里，无法走进外在的世界。

婚姻游戏的胜利者。

和鬼魂争夺宿主的身体，这下鬼魂总

她夜里总是噩梦缠身、辗转反侧，她

回到香港之后，二姐依然不安于

算称心如意，再次独占爱丽丝，不料

所到之处常有怪事发生，不是灯泡熄

室，男人一个换过一个。在某次逛街

婴灵也在母亲的强烈思念和懊悔所羁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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绊，与林水同样成了徘徊人间的幽魂。 不久，当女儿在社交场合酒醉失

三十年过去，香港已经回归中国，

存在。她童年时的种种怪异行径，究

昔日的英国权贵都成了新贫阶级，连

竟是真有鬼魂作祟，还是畸形的家庭

上馆子都订不到位。爱丽丝的父母告

环境所导致？爱丽丝呀爱丽丝，如今

态之后，母亲决定要和她把话说清楚，

别太平山上的豪宅，搬回英国乡间。

你身在何方？

可是这场夜间散步却以悲剧收场，因

他们的儿女都已经成家 ：大姐的丈夫

为爱丽丝心爱的狗「熊熊」在中途被

嗜赌成性、儿子叛逆乖张 ；二姐的老

《饥饿的幽魂》原名 The Hungry

疾驶而过的飞车撞死，狗儿的鬼魂当

公长年在外奔波，婚姻有名无实，女

Ghosts，指的是农历七月十五的盂兰

然也回头来陪伴主人。爱丽丝的精神

儿和她当年同样难搞 ；胖子小弟反倒

盆会要供奉的“饿鬼”。每逢鬼门关开，

状态越来越衰弱，她终于无法承受家

娶了个好太太，当上了保险业务员，

众鬼齐出，人们必须“备妥百味饭食、

中的扭曲关系与不堪的秘密，决心远

过着虽不富裕但很安稳的日子。

五果香油，供养十方大德众僧。以此

走高飞。

供养功德之力，救拔现世父母、七世 而爱丽丝呢？她还是当年那个苍

父母、六亲眷属，出三途之苦，获得

于是爱丽丝搭机回到陌生的故乡

白病弱的女孩吗？她离开英国，能否

解脱，衣食自然。”对身为外来者的

英国，借住外婆家，到超市打工想重

在花都巴黎找到幸福？她几度试图和

Anne Berry 而言，那是一个阴森恐

新开始。但林水、婴灵和狗的鬼魂也

家人联系，却都被母亲冷酷地斩断。

怖的节日，也激发了她写作此书的灵

都尾随她来到异邦，这些挥之不去的

父亲晚年活在过往荣光里，忘记一切

感。

超自然力量势必为她的新生活带来无

惟独忘不了小女儿。30 年的暌违是

法预料的变数。意外接二连三，爱丽

太大的静默、是谁也无法面对的伤口。

丝被逐出家门，从此人间蒸发、音讯

父亲死后，墓碑上仅刻了三个孩子的

全无。

名字，爱丽丝被隔绝在外，仿佛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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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光磊专栏 灰鹰巢城

在这个故事里完美结合了纯文学

了书探工作，也兼差为这个经纪人处

的内涵与通俗小说的故事性，兼有动

理版权，要我拿回去看看，如果有兴

荡的历史背景、繁复的家族密辛，少

趣可以再谈。

女成长的惶惑无力，以及鬼影憧憧的 魔幻写实氛围。

回到旅馆之后，我拿出目录翻阅， 觉得不少有趣的书，应该大有可为。

Patrick Smith 一读书稿便爱不释

起初我还没认出《饥饿的幽魂》，只

手，迅速用六位数英镑高价买下版权，

是越看越眼熟，猛然惊觉这就是众里

作为“蓝色大门”的创业巨献。2009

寻他、两度错身的那本书。隔天书展，

年 5 月， 《饥饿的幽魂》在英国上市，

我迫不及待地冲去找人，指着目录说

获得读者和书店业者一致好评，也宣

你知道吗我找这书好久好久了。她笑

告了一位重量级文学新星的诞生。

了笑，要我晚点再过去找她。

与这本书相遇，可能是我今年伦

当天下午，我又经过朋友的会议

敦书展最意外的惊喜。我早在去年“蓝

桌，她招手要我过去，神秘兮兮地弯

色大门”创立时便耳闻此书，当时对

腰从袋子里拿出一本橘红色的样书，

于“香港版《苏菲的世界》”的评价

正是那本《饥饿的幽魂》。

颇感好奇，不过难免也担心“老外写 中国故事”是否能被接受。直到伦敦 书展前一天，我和书探共进晚餐，席 间朋友塞给我一份版权目录，说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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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转千回的《大长今》 蔺瑶 图书策划人，曾策划出版《时间旅行者的妻子》《风之影》《大长今》《伯恩的身份》 《爱与其他不可能的追求》等百余本图书。 曾获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翻译作品有《时间旅行者的妻子》。

毅平是公司里的版权经理，从韩 国回来之后，我才明白版权经理的具

韩剧连美国人看了都哭得稀里哗啦

套书的简体字版权——这不到两天的

的！”

时间，让远处那座金山的光芒迅速穿

体工作，就相当于整个公司对外国出

“你看过吗？”

透层层云雾，刺得人睁不开眼，而我

版社、经纪人、甚至作者的统一“窗

“没有，但真的很红，台湾那边

也从未想过真的竟然真的还没一个掘

口”。很多海外大型出版社还专门设

繁体版的书已经上市了哟！”

有版权部，针对负责洽谈海外版权、 处理合约、制作年度销售报告等工作。

金人欲来竞争 ；从未想过自己将要做 的第一本畅销书竟然会如此轻而易

其实毅平给我的这条讯息时并不

举。

像我所体会到的那种“一惊一乍”的

当时大多数内地的出版社，都把

高高胖胖的毅平从台湾来，刚在

程度。那几年，台湾出版社在版权方

主要精力放在挖掘本土文学、青春文

上海落户，一直礼貌地强调“叫我毅

面领先内地不少，同一本畅销书的出

学、网络文学这些流行概念上 ；而翻

平就可以了”。2004 年 7 月底的一天，

版时间也常比我们快个大半年。就譬

译文学，在大多数人心里就是“世界

他兴致匆匆地跑到我桌前，说 ：

如 2004 年 5 月《大长今》的中文繁

名著”的代名词，再加上韩国小说大

“我推荐你一本韩文书，叫《大

体版小说在台湾上市时，与韩文版

致的出版范围就是从《菊花香》到《狼

（2003 年 11 月 ） 仅 相 隔 半 年 ；直 到

的诱惑》《那小子真帅》。所以当我收

“《大肠经》？健康类的书吗？”

繁体版出版了两个月后，我才刚刚听

到从韩国寄来的《大长今》简体版的

“是电视连续剧《大长今》的原

闻——而且我还是出版界获此消息的

中英文合约时，不免偷乐了许久——

第一人！从我背过毅平，在键盘上敲

白色的大号信封 ；紫色的卡纸被折成

下“大长今”这三个字起，到获悉《大

小三角，封住合约的订口——这是“属

长今》的简体版权还未出售时，到公

于我”的合约，它在这里，别人就再

司上下达成一致意见，到果断拿下这

也没有机会了。

长今》。”

著小说啊，台湾都已经出了啦！” “为什么要出电视连续剧的小说 呢？” “因为它红啊！你不知道，这个 1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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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瑶专栏 小编养成记

接下来的日子就开始发动同事一

“你们都是军人？”

经验是可以自我积累的，但运气

起寻找韩文翻译。身边懂英文、日文、

“以前是，现在复员了。”

却不关于自己，而关于别人，关于上

德文、法文的都不在少数，但懂韩文

“你现在还写诗吗？”

天。

的就寥寥无几，而水平高到能翻译文

“写啊，也策划一些书。”薛舟从

学作品的就更是一个也没有了。一天

书橱里取出几本《韩国当代小说丛书》

坐在我后面的小饭突然说 ： “网页上

给我看，“你知道吗？后来也有不少

的 DVD 越来越多，当海外各地收视

有人留言了。”有人介绍了一个叫“薛

人来问我《大长今》的事，他们都没

率连创新高的报道四处转载，当薛舟

舟”的诗人，他和妻子徐丽红一起从

有你动作快啊！看你刚毕业，真是前

和徐丽红正在连夜翻译时，薛舟告诉

事翻译工作，而且徐丽红曾经在韩国

途无量！”

了我另一件事，之前译林出版社也请

留过学。几经辗转，我终于联系上了 薛舟夫妇，并相约北京出差时登门拜 访。 那一年夏天，薛舟在楼下的车站

“没有啦，只是运气好。”

2004 年 9 月，当马路上《大长今》

他们翻译过一本和“大长今”有关的

在有一阵时间，每个人似乎都会

书，而现在这本书已经出版了——虽

对我说类似“前途无量”的话，而我

然它和电视剧没有关系，只是另一位

自己明白，前途是有量的。前途就是

作家金相宪的历史小说，但书的封面

与我握手，把我领到他新家的门楼前，

一个个汉字，它们是组成词汇还是段

用了李英爱的“长今”剧照！

为我介绍门后面笑脸相迎的妻子徐丽

落，它们是承载故事还是情感，它们

红。屋子里还没怎么装修，窗外弥散

是供认消遣还是思考，都是有量的。

着一股工地潮湿的水泥味，徐丽红给

但运气是不可量的，许多人不承认运

成了堆的译林版《大长今》，简介上

我切开一个西瓜，我看见朴素的书桌

气，或者只相信运气。而我却越来越

的话语“根据大长今故事改编的同名

上那张两夫妻的合影——他们穿着军

深信 ：编辑的法宝只有两样，经验和

电视连续剧由韩国著名影星李英爱主

装。

运气。

演，已创下韩国最高收视率”，虽然

我奔进书店，果然看到了已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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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是在背景事实陈述，并没有原则

只能等待着。老板从未对我面露

贴在不相关的书封上，你们不但睁一

性侵权，但却绝对会误导读者，至少

过难色，所以从来还没有丧失过希望，

眼闭一只眼不作追究，还不放过机会

在读完全书之前，任何人都会把它和

一直想着怎样让我的“真长今”和这

跟“真长今”趁火打劫！一气之下我

李英爱的《大长今》联系在一起。它

本“假长今”区分开来。韩文版的原

决定我们的封面不再出现任何人物剧

怎么能把李英爱的长今剧照用来当封

书是分 1、2、3 册，繁体中文版也分

照！在视觉上彻底和电视剧来个大分

面呢！

为上、中、下三册，老板此时建议把

割，只用文字保持某种关联，并在腰

三本合成一本来做，定价相对便宜，

封上提示 ：中国惟一电视原著小说。

眼前的这本《大长今》有着李英

所以我们就设定了一种比财经类图书

爱的大头像，又赫然写着《大长今》

还要大的开本，几番调整行间距，并

三个毛笔字，而且定价一定更便宜（我

选用一种相对轻薄的纸张控制厚度，

起，我每个月都给湖南卫视挂个电话，

们的内容可是它的三倍！）……关键

最终把定价控制在 48 元（如果拆成

询问广电总局的审批消息，以及《大

它那么早就出了，而我们的书还没翻

三本来出版的话，每本的价格一定高

长今》的具体档期，但也从来也只有

译完呢！真是太倒霉了，八辈子也交

于 16 元）。

一个回答 ： “我们只能再继续等待。”

不到的狗屎运！哪怕再委屈，哪怕心 里恨得要死，别人的书也已经出版了，

过了一个冬天，从 2005 年春天

有时候所谓的运气，明明在你身上， 再接下来就是封面，既然李英

却沉沉地把你掀翻 ；有时候一条路，

覆水难收，而且据说还卖得不错。是

爱的剧照已经上了“假长今”的封

明明看得见尽头，但却走不完。直到

快要流着眼泪在柜台前付了钱把它买

面，我便跑去韩国 MBC 电视台在上

整整一年后，老板对我说 ： “别等了，

下来的，想告诉老板，这不是我的错，

海的办事处，以取得更大的支持。不

我们开机印吧！”

还有我该怎么办呢？

料对方提出“如果授权还需要收一笔 费用”！“假长今”把扫描来的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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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瑶专栏 小编养成记

2005 年 5 月，你——苍茫群山、

Dear 薛舟，

青松傲立、飞鸟齐鸣的你，终于在我 的忐忑中问世了。6 月，湖南卫视表

一个能开创阅读流行文化的编 辑，固然令人羡慕，但对我而言，也

我跟你合作了不少韩文书，相信

许做一个单纯推广一些好看文学作品

示《大长今》7 月仍无法亮相荧屏 ；

“这本”《大长今》是最令你骄傲的，

的编辑，更适合自己。风潮来去太快，

8 月，华娱卫视突然抢播《大长今》，

现在你也已经成为韩语翻译方面的头

而一本好书的生命力，虽然相对微薄，

湖南卫视内地独播梦破碎（但却带动

号人物了吧！和你说说后来发生在我

却能历久弥新，穿越时空。如果某天

了珠三角图书的销量）；9 月 1 日晚

身上的一些事。

你遇到了那样的韩文作品，请一定推

22 ：00，湖南卫视开始每晚两集连 播《大长今》……10 月全国图书畅 销榜上终于见到了你的身影。 从此以后的又一年里，曾经令人

荐给我！ 在《薯童谣》之后，我就再也没 有做过韩文小说了。那是我遭遇过的 最大的滑铁卢，虽然是金牌编剧金荣

祝好！

眩和李丙勋导演继《大长今》后再度

蔺瑶

百感交集的《大长今》销量从未下滑。

打造的历史巨作，但因为诸多原因，

从此以后的两年里，韩国翻译小说随

这部电视剧与当年的风潮再也不可比

着影视作品在中国掀起了狂潮 ；从此

拟。所以任何畅销书都是不可复制的，

以后的五年里，三分之二的电视剧原

想依靠外界的原因，甚至另一种媒介

著小说，都采用了和《大长今》相同

来提高一本书的销量，是太简单的思

的大开本。

维方式。至少我现在，还不想沉溺于 这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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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莫罗，美人迟暮 点点 白天蜗居在写字楼的员工，晚上摇身成为资深撰稿人、影评人；号称任意类型的稿子皆能写， 特别钟情于电影、文艺类评论；死认定无电影理论作为基础的影评只是空中楼阁而沦为观感； 而所有的解读与阐释是对文本的二次创作。MiMZii 新成员。

某个电影网站，做了期法国女影

在这些法国女影星今昔对比图

夫，她努力地维持着平静，保持着她

星的专题，将碧姬·巴铎等一干法国

中，最令人扼腕痛惜的，莫过于让·莫

高贵的气质，可内心暗潮涌动，惶

女星今昔照片对比，并配上“美人迟

罗。这位曾经让无数影迷倾倒的女星，

恐、焦躁、失望等等情绪夹杂，完全

暮”的标题，在吸引眼球，引起网友

如今面目全非，肌肉松弛、皱纹满脸，

不需要任何一句台词就展现在观众眼

啧啧惋惜的同时，来说明类似“花无

让人无法辨别其昔日的美貌。最初的

前。而此刻，画面外飘来迈尔斯·戴

百日红”的道理。不愿多指责网站哗

成名，是缘于拍摄路易·马勒的处女

维斯的爵士乐更隐隐地将情绪衬托到

众取宠的行径，如果你是一个喜欢法

作《通向绞刑架的电梯》，她扮演了

极致。

国电影的人，在面对那些照片时，并

一个军火公司老板的妻子弗洛伦丝，

不会有所惊叹，因为在你心里，这些

恋上了丈夫的下属朱里安。他们密谋

女星早已连同影片中的形象，成为经

了一场天衣无缝的谋杀计划，可朱里

典。

安却阴差阳错地被困在谋杀现场的电 梯里。祸不单行的是，一对青年男女 偷走了朱里安的车，并在汽车旅馆里 杀死了一对德国游客。警察误认开车 的是朱里安，把他视为杀害德国游客 的嫌疑犯来追捕……最终，由于一卷 胶片真相大白于天下，犯下罪行的人 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让·莫罗在影 片中最精彩的表演莫过于独自一人走 在飘雨的街上，仓皇失措地寻找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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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e Magazine 7 IRIS

点点专栏 青少年のための映画入門

而后让·莫罗又出演了特吕佛的

这样一个女子，在每个男人心中，她

《祖与占》，这也是她最广为人知的一

是惟一且永远的情人，但她并非千人

不再爱你了。”在安东尼奥尼的《夜》

千面，她只是她自己。

中，诉说着这样的话语。许多人认为

部作品。有太多的影迷因为她在剧中

“如果我就此死去，那是因为我

扮演的凯瑟琳而爱上让·莫罗，爱上

安东尼奥尼这部影片支离破碎，隐晦

特吕佛。在这个三角关系的故事里，

得让人难以看明白。影片中一对结婚

拥有所有法国电影里的浪漫、不羁、

十年的夫妇经历了一个星期六下午到

热情，同样也拥有所有法国电影里的

星期天清晨，却仍然没有为他们的爱

虐爱、纠结、死亡。而凯瑟琳这个女

情与婚姻寻找到一个结果。但仍然有

子，拥有着美丽、风情万种，对爱疯

如此多的影迷喜爱这部影片，喜欢安

狂、强烈的占有欲和神经质气质。她

东尼奥尼镜头下的阑珊与疏离，喜爱

使剧中每一个男子都为她着迷，也使

剧中的让·莫罗。其中还包括，安哲

每个男性观众都会在心中，将她与心

罗普洛斯。曾有记者采访安氏，意大

中的女神暗暗比较对应。当特吕佛最

利电影中最美的镜头是什么，安氏回

终让凯瑟琳开车与爱人一同倾覆湖底

答说，在《夜》中让·莫罗与男主角

时，结束的不单是凯瑟琳的生命与爱

坐在草坪上的那个镜头。

情，更有观众们对于青春的绯色回 忆。歌德曾有诗句 ： “对每一个男人， 她仿佛恰恰只适合他一人，她藏身在 千个名字底下，而她从来是同一人。” 让·莫罗扮演的凯瑟琳，恰好营造了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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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莫罗还是法国影史上与玛

尽管，年过古稀，让·莫罗始终

格里特·杜拉斯最有渊源的一位女

没有停止演戏，在奥宗的《弥留的一

才能更直指人心。当记者上门采访她

星。当年杜拉斯亲自导演的《午后韶

天》中，她扮演了男主角的祖母。这

时，仍然震惊于她女神般的魅力，笨

光》就邀请让·莫罗来担当主演，她

是关于一个身患绝症的同性恋摄影

拙地想为她点烟。她笑了，直接了当

们也曾一起在另一部杜拉斯执导的影

师，在人生旅程中最后一段时间里，

地说 ： “孩子，你试都别试，这只会

片《印度之歌》中欢唱。她在那部叫

重新寻找自己的一个故事。在等待死

灼伤你的手指。”

《情人》的电影中，以低沉婉约的嗓

亡的寂寞中，他回到了祖母家，他童

音，为片中的杜拉斯配上旁白 ；而在

年生活的地方。他将一切告诉祖母，

Josée Dayan 执导的有关杜拉斯晚

试图在那里找到信任和快乐。他像个

年传记片中，她更亲自扮演杜拉斯，

孩子似的盼望着回归，与祖母一起交

大胆地和一位比她小 30 多岁的年轻

谈一起入睡，记忆中溅起点点滴滴，

男子上演忘年恋情。试想，在法国众

仿佛是生命中的灵光。也让他明白了

多女星中，除了被称为“知识女性的

人生的缺失与隐忍，渐渐平淡、理性

化身”的让·莫罗，谁还有资格、实

的对待死亡。让·莫罗举轻若重地勾

力来扮演杜拉斯呢？

勒出这个祖母的形象，智慧而慈祥， 她独自生活在乡村，静静得等待生命 的终结。而在 81 岁时，一部《岁月 慈心》又将她带回到观众眼前。当青 春和美丽早已不在，历经沧桑的女神 惟有以对生命的感悟来塑造形象，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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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所谓的演技也正是在洗去铅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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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搜城记

11［Eleven］专栏 思想家

11 杂志人。自由人。 抽烟有时，喝酒有时，摄影有时，写字有时。 快活有时。

或许没有哪个时间能够像现在这

杂志也应运而生，且到现在有愈演愈

海的开发。其实早在它之前中国的城

样，一个城市的个性之美被不同身份

烈的趋势。杂志搜城记，试图发现城

市化杂志就已见雏形，《精品购物指

不同诉求的人共同追求。于是早在几

市之美。

南》数十年打造了一个北京的报纸神

年前，一种被称作搜城的专题策划

话，《周末画报》的城市版，厦门土

内容瞬间侵占了很多杂志的一席之

虽然城市化的杂志越来越多，可

生土长却扬名全国的《搜街》，还有

地。但是要追溯杂志对城市之美的挖

真正精彩的却依然少见，哪怕是在全

创刊十年有余深受文艺青年喜爱的

掘，恐怕要从非时尚杂志的某南方刊

世界拥有上百个版本的《TIMEOUT》 ，

《城市画报》，以及那些扎根本土的都

物说起，这本以专题取胜的杂志早

这样一本以城市消费资讯为主导的

市报纸，都是城市化杂志的雏形，只

在 1998 年就推出《城市魅力排行榜》

杂志现在全世界 20 多个国家的不同

是他们不那么纯粹罢了。

这样的选题，而那些被它贴上标签的

城 市 出 版，120 个 不 同 城 市 版 本 企

城市也都成为更多搜城人的话题。如

图还原城市生活之美。而中国版的

香港——最辛苦之城，台北——最陌

《TIMEOUT》最开始则是由洪晃引入，

像很多报纸杂志那样壮大的全国发

北京的《精品购物指南》并没有

生之城，上海——最奢华之城，北

那个时候还叫《乐》，之后被传媒集

行，即使它的广告收益和发行量足以

京——最大气之城……而当换做时尚

团收购加之版权合作才正式命名为

让它有称霸全国的信心，但它依然将

杂志开始搜城时，一种凌驾在大我之

《TIMEOUT》 ，分北京和上海两个不同

根据地放在北京 ； 《周末画报》的城

上的小我情怀就被瞬间激发出来，人

的城市版本。就如今的运营状况来说，

市版一直以三城或四城为例操作，北

们开始越来越关注自己生活的城市究

就像总编辑李多珏所言，《TIMEOUT》

京、上海、广州、香港 ； 《搜街》将

竟有哪些吸引人的地方，吃喝玩乐的

在中国开创的是一片蓝海，拥有无限

厦门的城市气质与消费资讯水乳交

场所究竟孰是孰非。而为了满足日益

潜力。其实与其说《TIMEOUT》开创

融 ；而《城市画报》几近改版也成为

蓬勃的发展，杂志的城市版和城市版

了这个蓝海，不如说它加速了这片蓝

倡导城市生活之美的领头羊，只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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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用一本杂志来发现中国不同城市的

的是《搜街》，它将厦门的小资情调

一本杂志，他们需要的只是看时可以

美，如他们的城市系列专题。而更多

发挥到极致 ；而改版后的《TIMEOUT

美美的、看完可以拿来吃饭垫桌子的

陆续出现的城市化杂志或杂志的城市

北京》，也开始真正考虑到作为一个

临时消费品而已。地区性杂志的空间

版，则越来越多地加入到这片所谓蓝

城市生活之美的发现者，或许应该抓

和杂志的地域性发展究竟有多大的空

海的争夺战中来。桦榭集团的《伊周》

住更高层次读者的心，而并不是成为

间，听上去拗口又难缠的问题，不是

在全国推出近十个城市版本，但其实

“菜篮子”杂志。而试图打造更多城

每个版本只有将近十页的内容不同罢

市版本的《伊周》给人感觉就是其母

了； 《风尚志》推出了《Style 风尚北京》

系杂志《ELLE》的 cheap 版， 《ELLE》

和《Style 风尚上海》两个城市的别册，

正力图成为中国高端女性时尚杂志的

看时可以美美的、看完还能拿来吃饭

一册 24Page 讲述城市生活 ； 《1626》

翘楚，而《伊周》就扮演着当《ELLE》

垫桌子，已经是很不错的享受了。那

全国的五个城市版本力图打造城市化

高处不胜寒丢掉部分读者时还能接受

些日趋变厚和日渐难懂的时尚大刊，

潮流杂志王国 ；而那些各地单独发行

他们的角色。所谓的城市版不过是应

让更多的人不仅没能享受，更是让其

DM 城市化杂志，就更是不胜枚举了。

时而生的噱头罢了。不同城市的内容

每每犯愁，我该以 5 块一斤的价格卖

同质化和缺乏创新让这本打着城市化

掉还是继续保存着一堆看上去毫无用

读者考虑的问题。 的确，对于中国看杂志的人来说，

如此之多的城市杂志出街惟一的

名头的杂志缺失了城市化杂志所该具

处的废纸呢？杂志究竟能给我们怎样

目的就是可以成为代表这个城市的名

有的本质。不过好在树大好乘凉，背

的快感？我们下期讨论吧。（欢迎您

片。而一份杂志刊物是否能真正代表

靠《ELLE》 且 价 格 低 廉， 仍 旧 吸 引

上 MiMZii uni 和 我 讨 论， 也 欢 迎 您

一个城市，要看的始终不是那些城市

着大批的读者购买赏阅。这或许也是

与我分享您的杂志之美！）

大同小异的消费资讯，而是代表这个

中国杂志人的悲哀，因为更多看杂志

城市文化的“壳”。最早穿上这层壳

的人大都不会去理会它究竟是怎样的 Alice Magazine 7 IR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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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的颜色 空空 原名马睿婕，资深塔罗占卜师与塔罗牌导师，中国塔罗牌俱乐部 Tarot Club 创办人。 曾多次受邀为时尚活动的驻场塔罗师。拥有月亮落在双鱼座的超强感知力。 在做谘商之余，也在潜心研习身心灵领域的奥秘。http://www.TarotClub.cn

伤感是灰色 ；

对塔罗牌熟悉的人都知道小阿尔

忧郁是蓝色 ；

卡那牌圣杯牌组中那张彩虹悬挂天际

心情是有颜色的，现在的你心情

痛苦是黑色 ；

的牌——Cups 10，这是张充满爱的

是什么颜色？空空根据以上的主题设

热情是红色 ；

牌，爱是所有力量的源泉，牌上是其

计出相应的塔罗牌测试，想知道你现

缤纷的色彩是快乐。

乐融融的一家人，圣杯 Cups 10 通常

在的心情是什么颜色吗？那么就赶快

不同的情绪主宰着人们千变万化

代表着某种无私互助的团体情感或者

做一下测试来揭晓答案吧 ；共有四张

的心情，比天气还变幻莫测，比月亮

是最为真实且稳定的两性关系，这是

塔罗牌供你选择，凭第一直觉选其中

还阴晴圆缺，它也会在风雨过后出现

一种分享式的快乐。真正的快乐是需

的一张即可，在选牌前先闭上眼睛默

那道美丽的彩虹。

要分享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试想

念主题问题三遍。

当一个人内心满溢的喜悦无人同享， 会是怎样的孤独？ 情感是人类最为 重要的精神支柱，在他人的世界里我 们扮演着不同的色彩角色，这种相互 的色彩演绎在人与人之间形成一种互 补，也让我们的感情世界更加的丰富 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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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罗牌小测试 ：

空空专栏 透视灵魂的魔镜

问题征集 ： 人生往往有许多十字路口，人也 往往会在十字路口驻足彷徨，不知道 该如何选择。 在你的生活中，当你走到十字路 口，无法选择时，不妨将你的困惑发 送 MAIL 至 TAROT@MiMZii.com， 让 空空用塔罗牌给予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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测试结果 ：

EIGHT OF RODS 红色

NINE OF SWORDS 黑色

红色是能量的象征。你现在正期

黑色象征着绝望和负面的情绪。

盼新鲜事物的到来，同时也做好了迎

此时的你也许正为爱情的问题感到苦

接的准备，这也许是一次远途旅行，

恼万分，也可能正承受着巨大的工作

也许是一场新的恋情，也许是一份新

压力，天有不测风云，夜有夜长梦多，

工作。你的精力旺盛，如同红色的火

究竟你的恐惧何在，还需要你深入自

焰熊熊燃烧，这份高涨的激情将会拉

问才可获知答案，黑色的阴影像梦魇

近你与目标的距离，就连身边的人都

一般如影随形，只有勇气才可以帮你

被你的热情所感染。

战胜一切！

FIVE OF CUPS 蓝色

THE HIGH PRIESTESS 紫色

蓝色是忧郁的象征。此时你也许

紫色象征着智慧与静止。喜静的

对过往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仍然耿耿于

你享受每一个独处的时光，你无时无

怀，怀旧是一种珍惜的表现，但却不

刻不在渴望宁静，独自思考则是你用

该是存于心中那朵久久散不尽的乌

来打发时间最好的消遣，但也因此会

云，只有对过往释怀，蓝色的心情才

使自己变得没有人缘，无论你再怎么

能早日放晴，快乐之源其实就在你的

宅，也要给自己一点公众时间去社交，

身边，不要再假装视而不见。

你会发现在人群里能够收获到不一样 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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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JECTS

Hatch Uni of Alice 选题征集《花与爱丽丝》策划平台向你敞开

为什么是“花”与爱丽丝？ “花”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Alice》一直秉承着这样的信条

冲破现有文艺杂志旧貌， 倡导新锐创作文化！ 引领新生代进入瑰丽创作世界！ 相信《Alice》的读者们都有一颗爱创作、爱艺术的心， 我们也想为那些具有潜力的新生团队搭建一个展示的平 台，绽放出新鲜的创作之花——这就是“花”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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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栏目 Hatch Uni of Alice 诞生！ 《Alice》将特别辟出 6-8 页，作为新生创作团队发表“独 立策划特辑”的空间——栏目策划、素材收集、甚至版式 的设计，全部放手交给你们自由发挥！ 如果你们不擅长排版，但是内容和素材方面完全没有问题， 工作室会特别为你们量身定做一辑。 如果你很想参与进来，但毫无头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的话， 翻阅杂志，看看我们的「特辑」、 「人物」、 「专访」是如 何呈现的吧，但绝不要被这些形式局限了你的思维！

我们将对未来 12 期「HUA」栏目进行评选，优胜 者将获得 3000 元奖金，更有机会参与《Alice》未 来的策划和创作，加入 MiMZii 团队！

若你或你们—— ＊是新兴的电子杂志编辑团队、文学社团、摄影团队或者别的任何形式 ； ＊有创作热情 ； ＊有富有创意的策划或想法——有关人物、文化现象等等，不拘一格 ； ＊希望拥有在杂志上发表的机会。 就请赶快带上你们的独特视角和完美构思，展示出与众不同的实力。 补充注意事项—— 1. 来稿须包含策划团队（或个人）的介绍，以及对策划内容的构思阐述。 2. 策划内容必须从未发表于任何平台，包括但不限于纸质媒体、网站、博客或电子杂志。 3. 文字内容须原创（除特殊情况），忌空泛。素材图片要贴合策划本身，莫突兀，请保证不侵犯图稿版权。 图片须达到可印刷质量（较长边不小于 1500px） 。 4. 作为完整的策划栏目，一定要有整体感，要求策划主题观点明确，避免出现拼凑、泛泛而谈的情况。 5. 如果自行排版，附上杂志开本给你 ：单页净尺寸 168mm×235mm ；跨页净尺寸 336mm×235mm ；3mm 出血。 6. 我们提供 6-8 页的空间，请不要超出这个范围。 7. 来稿时，若素材文件太大，可以先提供版面截图（须能看清文字内容），若被采用，再提供源文件（或素材）。 8. 需要 MiMZii 工作室协助排版的请在来稿时说明。栏目策划的内容优秀，但排版方面缺乏表现力的话，工作室将在与 创作人沟通后进行设计。 《Alice》乐意为所有有潜力的、新鲜的创作团队提供展示的机会。千万不要吝啬和羞赧，快将你们的团队介绍和选题内 容发送到 hua@MiMZi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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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爱丽丝

破云而出 读者 ：抹香鲸的海（江西） 如果这个夏天没有太黏稠的风，我也许就错过了这样一本杂志。 第一次看到《Alice·尘埃》的时候，外面的天气就如同这杂志的封面 ：空气中充满着微粒起浮的尘埃、城市中的夏季 就像个蒸笼一样烤焦着每个人无法复制的心情、有着无法表述的压力。就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这本杂志，封面上厚重 翻滚的云层直铺在海面上，海天连成一片。橘红色暗示着一场暴雨，抑或是用这种混沌的颜色来描绘人们心中没办法也 无法抹干净的尘世情埃。 尘世情埃，是的。我以为现在的杂志无非都是风花雪月、儿女情长，或者是经历了如何残酷的感情伤害、在早熟与成熟 之间如何摇摇欲坠的痛苦的成长故事。永远在重复着现实生活中一遍又一遍的痛苦过程。深怕会记不住那道伤痕，还要 借由别人的故事再一次提醒自己犯过的傻错误和做过的傻事儿。 而我，在这里面读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老去的青春的故事，没有急转的情节，没有造作的对白。可是有我喜欢 的细致，作者的文字更像是山涧里的一股小溪，绵延流长，甚至在那些淡然的文字里能感受到一种力量，一种对过去时 光沉淀的味道。 故事讲的是一个卖奶茶的阿婆的故事。它有一个很平淡的开头，嗯，很平淡，是一个闻不到一点珍珠奶茶味道的开头。 阿婆年岁不小了，儿子不在身边出远门打工去了。因为阿婆所在的城市建造了一个大型的游乐园，于是阿婆在游乐园的 外面贩卖珍珠奶茶和一些饮料。若不是因为出现了三个让她晃神的少年，她大概甚至是将来都不可能去一次游乐园的。 我是个喜欢阅读有画面感文字的人。透过作者所表达出来的文字，我仿佛能看到年迈的阿婆坐在夏日斑斑的阳光下，打 着一把破旧泛黄的大阳伞。能让阿婆晃神的并不是因为他们临走之前留下来的那句话——“阿姨！如果我们要回家的时 候你还有吉利果没卖出去的，那我们一定都把它买下来！”——更多的像是一种让阿婆没办法抵抗的青春感以及同阿婆 挂念儿子的心情撞在了一起，还有那一句“阿姨”，仿佛让她年轻了好几岁，所以她晃神了。她想去游乐园里再找一找 那三个少年，去看看他们在游戏乐园里干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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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在阿婆的眼里应该是充满着神奇色彩的地方。她不理解为什么七彩的小车要沿着弯弯曲曲甚至 360 度大拐弯的 轨道走一圈又回到起点是为了什么。阿婆在游乐园里一边看一边寻找着那三个少年，到最后她已然记不起那三个少年到 底长什么样子，甚至都不在意是否能再找到他们。总之，阿婆在看到摩天轮、碰碰车以及旋转木马的时候，她脑子里有 的是新鲜、不解、疑惑和醒悟。旋转木马原来不是真马而是旧的木马，它们都被牢固在一个会转的铁板上，上上下下摇 动而已。阿婆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三个少年。然，这一切已经不再是阿婆所关心的，她翻着日历上记载着的她儿子的电 话，她想儿子了。在那个失去动力和呼声叫喊的游乐园被日落光线所笼罩的傍晚时分。 我是以为这是一篇与尘埃没有关系的故事，可是当我读完并且慢慢回想整个画面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我看见了年轻时候 的阿婆 ：她有一双细小有神的眼睛，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树下等着某个人，额角上还微微有些汗珠，而她的身后是笑声 不断还伴夹着机器运转发出的轰隆隆声响的游乐园。 时间是无法调拨的，年轻也不会重新再来。年轻的阿婆手里拿着一罐吉利果，她矜持又快乐地坐在还是崭新的旋转木马 上微笑。我想那时的她一定是很幸福。 合上书本，画面迅速的又回到了现在，阿婆还是那个阿婆。游乐园因为时间而变得破旧。阿婆的眼睛四周有着深深的皱纹。 已经洗得有些干皱的衣服上沾着空气里的尘埃。点点滴滴，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似有若无。这真的只是一篇不太长的文 章，也许是因为我过于敏感的心，又或者是对时间的惦念，还有仿佛看得见又看不见的尘埃萦绕在我的心头之上，让我 对此非常的有所感慨。 我不知翻下去还会再发现什么惊喜，还会有什么成为心头之爱。总之这个开头让我十分欢喜。我也曾经想过很多所谓的 人与事，那不过是一瞬即逝的过往，尘埃什么的，也不过是人们对现象的一种总结。因为一天的结束，意味着另一天的 开始。虽然有些事情不能够挽回或者重来，但是却会有一个重新的开始和新的过程，青春也好、感情也好，最后都会沾 染上时间的尘埃被封印在记忆深处成为宝藏。 这个夏天有着黏稠而密实的风，和破云而出的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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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之于我们的 ——读特辑《极简》之后 读者 ：Jessica（上海） 在这个严酷的夏，为数不多令人感到宽慰和惊喜的是，在《Alice》以空气为主题的 7 月号上，出现的有关极简的特辑。 空气本身作为极简的典型意象，渗透于我们周围。杂志的主题和特辑默契地辉映契合，编者的心意，可见一斑。 极简的概念，特辑伊始并没有朝着悖论的方向进行诠释，而是一一枚举罗列了极简主义在品牌、时尚、家具、文学、建 筑、电影、绘画、音乐的多种表现形式。我们不可否认的是 ：极简主义的影响涉及文化艺术的各个范畴，不仅席卷了视 觉艺术内的建筑、绘画、雕塑、装饰和设计，还对音乐和文学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在极简—文学一章中，提到了卡佛，这个美国极其重要的作家，却并不为大多数国人所知道。正巧我最近正在看国内首 次引进的《大教堂》，在《Alice》中看到这篇有关卡佛的文字，就仿佛他乡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想仔细看看他与我 内心中的样子有何不同。“而卡佛极简的文字，就宛如刀斧凿刻尽生活的粉饰，而留下了真实。也正是这些真实，才能 如此不留缝隙地契合你内心某个被封存已久的禁地，让你更真实地直面生活。”确实，没有拗口的叙述，文字被削得瘦 骨嶙峋，表面看似普通，但实质却更贴近生活，不像以往的繁复美学。我觉得看卡佛的书，会让人真正地进入他的世界， 而且会有更多的留白空间让读者自省。这正是我看卡佛的感受。卡佛的写字台旁边贴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庞德的一句 话 ：陈述的基本准确性是写作的惟一道德。就是心怀如斯极简的写作理念，铸就了卡佛式的冷峻笔触。卡佛式的极简让 我们看清不加粉饰的贫民的生活，至少在卡佛营造的世界里，我们几乎看不到修辞和多余的陈述。卡佛对于文字的吝啬， 就像在很久的时间里生活从来不曾临幸于他。 用普通而准确的语言写普通事物但赋予它们摄人心魄的广阔力量。这是卡佛的极简。 在纷繁浮华的现今，倡导极简如同一种回归，不掺加任何杂质，更接近我们的初衷和心灵。摆脱繁冗跟风的服饰搭配， 回归经典。摆脱五光十色的各式饮品，回归纯净水。摆脱日复一日忙碌的焦灼，回归最初的梦想。极简的存在，也许可 以成为我们重新定义当下的契机。极简正引导着我们对于沉默的尊重以及无言的理解。 将倡导有品质的阅读奉为宗旨之一的《Alice》，不也正是秉承着文学类期刊最初极简的理念吗。 在这个蝉鸣聒噪的系炎炎夏日 《Alice》提出的极简主义，犹如沙漠中的一泓清泉，为我们带来精神上的给养和滋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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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省黄石市第二中学肖瑶来信说 ： 我是刚接触《Alice》的一位读者，很喜欢里面的文字与内容，我常看《萌芽》和《最小说》，但现在，觉得，这些期刊 都没有您编的那么精致。 在这本杂志上，我感到了文字的力量，画作、摄影作品的震撼和文字的魂灵，我虽然看过不少各种各样的书和杂志，但 这本《Alice》才真正让我感到动容。 我希望永远不要出现八卦，不要出现新人文学选拔赛这样的东西，虽然我不能决定和改变《Alice》，但我真心地建议不 要这些内容，我想看到《Alice》永远守住这份真和纯，干净得一尘不染。 MiMZii ：谢谢你对我们的肯定，更欣慰于有读者和我们一样对“纯粹”有所追求。《Alice》每一次增加新的内容，都是 以“提升品质”为出发点。为了表示我们对你的感谢，我们决定送你一本未转刊前的《Alice》，你可以比较一下转刊前 后的区别，将你的想法、建议来信告诉我们。

未留下地址的梵星来信说 ： 我第一次买《Alice》时，就觉得非常不错非常喜欢，于是介绍给了我的同学和朋友们，她们一个传一个，我的书 T^T 可怜。 它坏掉了，然后我坚持让我同学赔，我恨死他了，弄坏了两本 > < ，给钱我，我也买不到！真是的！我们这的书店里《Alice》 三天影都不见了，真的挺好的！我也不知说些什么了！ MiMZii ：因为你的喜爱，于是想到分享，其实这也是 MiMZii 倡导的精神。只可惜你的朋友们把书翻坏了，其实你可以 建议他们同样去买一本，毕竟《Alice》是值得收藏的。至于你说被翻坏的，你可以告诉我们是哪一期，我们送你一 本，作为你分享《Alice》的鼓励。另外，为了给在市面上难以找到《Alice》的读者提供方便，MiMZii UNI BBS「http:// MiMZii.com/uni/bbs」将开出官方售书的通道，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江西省萍乡市小舞来信说 ： 我抱着好奇的心理在 MiMZii 上注册了一个账户，入住了下来。再后来，我就爱上了 MiMZii UNI，每天从学校疲惫地回 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登陆 MiMZii UNI。我说实话，每次上网，我几乎没上其他的网站了。 MiMZii 里的朋友真好，都很善良，很高兴认识熊七姐姐、猫先生、Many_ 纪、路小堇、Even、阁小楼、六修、奥岚纪、 choosenyy、hansey、小邝、趴趴熊……并且，我把我可爱陷阱的同桌芡芡也带进了 MiMZii。 我觉得 MiMZii UNI 是个很好的社区，它可以增进读者对《Alice》的好感，所以，不妨可以在书刊上刊载一些有关社区 的最新活动和动态。这样会更加拉近《Alice》与我们的距离。然后《Alice》应大力发展新的写手，所谓“后浪推前浪” 嘛～让《Alice》来挖掘出更多的人才吧！ MiMZii ：UNI 是一个大家庭，开设 UNI 是为了让喜欢《Alice》的读者可以在看完后有个地方交流。你说可以“在书刊上 刊载一些有关社区的最新活动和动态”，这个建议非常好，我们会仔细考虑，想想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呈现。

更多读者回信请登陆 http://www.MiMZii.com/blog/MiMZiiuni/ MiMZii UNI互动社区，全新开通论坛，欢迎你随时加入！ http://www.MiMZi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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