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界看表演
Stage viewer
身分、語言與肢體動作的轉譯 瑞士編舞家巴赫柴特希斯的《從A到B，通過C》 瑞士編舞家亞歷珊卓拉．巴赫柴特希斯的創作，跨足舞蹈、行為藝術與視覺藝術，近作《從 A到B，
通過C》正在各大藝術節、美術館和劇場巡迴。演出中，亞歷珊卓拉與另外一男一女兩名舞者，三
個身體互為彼此的鏡像，透過影像媒體，在彼此的身體之間，在語言和身體運動之間，尋找行為表 演的新空間新語彙。
文字︱詹育杰 巴黎索邦第一大學美學與文化研究博士生
作品中最強烈的視覺元素是表演者緊身服裝上 的一層層視覺效果，圖為其中一開始時的服裝： 粉紅上衣，下半身肉色緊身舞衣，白襪白球鞋。 （Hervé Véronèse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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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龐畢度中心 提供）
長期跨足劇場舞蹈、行為藝術與視覺藝術的瑞士編舞家亞歷
者原創之間的界線，彼此影響和扮演如同角色的不斷互換，模糊獨立自主
珊卓拉．巴赫柴特希斯（Alexandra Bachzetsis）的最新作品《從
和個人個體的定義與分野，以及概念與執行的階層關係。
A 到 B，通過 C》From A To B Via C 現正在各大藝術節、美術
身體的三重影像
館和劇場巡迴。其作品大量混搭跨界跨領域和大眾流行文化 的元素，引用身體在不同語境中的提問，如舞蹈語彙、身體
作品中最強烈的視覺元素莫過於三人緊身服裝上的一層層視覺效果。一層
政治、酷兒和身分的命題。在作品《從 A 到 B，通過 C》中，
層的服裝，一開始是粉紅上衣，下半身肉色緊身舞衣，白襪白球鞋。脫掉
如同當初觀念藝術的重點從物件轉移到過程，「通過 C」正是
一層後是全身肉色緊身舞衣，再脫掉一層後是如同解剖教科書上的身體圖
直指過程比最後結果重要的這個轉向。亞歷珊卓拉與另外一
示，解剖圖中肌肉外露去除皮膚的身體，肌肉關節骨骼清晰可見。而再脫
男一女兩名舞者，三個身體互為彼此的鏡像，透過影像媒體，
掉一層完全赤身裸體，就只出現於挪用 Diego Velázquezk（1599-1600）畫
在彼此的身體之間，在語言和身體運動之間，尋找行為表演
作《鏡前維納斯》Venus at her Mirror 如同鮮活繪畫卻沒有任何肢體運動的
的新空間新語彙。
這一幕中，而這靜止的一幕可說是作品中最複雜最意義飽滿的片段。
語言，語言，語言
在《鏡前維納斯》原畫的構圖中，維納斯赤裸側躺在鏡子前，背對著觀 眾，我們看到她的整個背面和鏡中的臉龐。鏡子由同樣完全裸體的丘比特
在此，三名舞者的身體彼此成為如舞蹈教室的鏡子，同時是音 樂錄影帶、體育場、物理治療、Youtube 上的教學影片等場景。 大量參考與挪用不同的文化情境，而相同點在於當中完美的 演出都只極為短暫的出現，像是意外的結果，之後馬上變成 自己的另外一個版本。如同教學影片示範，男舞者一邊口語
（Cupidon） 雙手捧著。而表演中裸體的維納斯是由穿著解剖圖示舞衣的 男舞者扮演，他側身躺在地上的軟墊上，卻並不是望著鏡中自己的影像， 他面對的不是鏡子而是液晶螢幕，當中回放現場亞歷珊卓拉的臉部特寫， 她就在舞台另一邊，在觀眾面前對著攝影機數著拍子。只有雙手拿著液晶 螢幕的丘比特完全裸體，單膝著地蹲在維納斯面前。
重複著簡化的動作口令，一邊重複練習芭蕾舞的一連串動作。 之後，一段三人共舞芭蕾的片段，一再一再重複，並且快速
觀眾視線和「現場」的觀看
前進倒退，如同教學影片。現場更大量運用即時錄影回放的
在畫中，維納斯與觀者透過鏡像反射視線交集，在表演中，鏡中的維納斯
影像，如同體育教練或編舞家或導演在一旁，面對著攝影機
成為編舞家，原畫的視線交集成為編舞家與觀眾、編舞家和舞者的視線交
以語言指揮，同時她的臉部特寫出現在台前的液晶螢幕上，
集。男舞者的視線是全然的回絕和轉向，完全的不可見，慾望、影像和肉
另外兩個舞者則執行她的命令。我們強烈感受到口語的魅力，
身的三角關係和視線所引起的身分認同問題，在此緊密交織。原畫中的身
說服的能量一如瑜伽老師又或者電視上的購物頻道或傳教佈
分問題呼應當下網路分身和身分認同的提問，也就是此身分認同實則是可
道，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能與肉身分離脫開，慾望的對象於是也有更開放的可能。這個肉身與鏡中
在流行音樂的背景中，語言和身體動作之間的提問漸漸浮現，
或螢幕中的影像並不是一定呼應一體的，而男性的身體，女性的鏡像，又
他們之間轉譯的關係是作品的核心提問。舞者身體的內外，
同時點出身分認同當中酷兒的錯位可能。同時，男舞者面對螢幕中數拍子
是語彙是句法，用以傳遞情感知識和訊息，轉換為語言符號
的女編舞家，亦同時直指編舞家對舞者下指導這層概念和執行詮釋的關
的組合，意義的展示。而表演身體的語彙是什麼？記寫舞譜
係。而當我們同時面對表演和它的現場回放再現，更點出當代觀眾消費影
是身體表達的語言乘載，表演最簡化的（再現）形式， 而這
像的習慣，介於現場事件和它的媒體再現，我們是看在鏡頭前現場表演的
個書寫的語言形式又是如何影響象徵具體化的表演？
肉身，還是另一邊再現的表演影像？
肢體動作的管理與分享
作品的不同分身
芭蕾舞教室的練習外，更有一段緊湊的三人動作整齊化一的一
最後，讓我們透過亞歷珊卓拉十年前的另一件作品 Handwerk （2005）來
連串各式運動體育動作，接著一段嘻哈音樂錄影帶當中的舞蹈
談談作品不同版本的問題。當初，她在藝廊內呈現類鋼管舞表演，表演之
和性感肢體動作，於是身分角色的轉換，肢體動作技巧的學習
後以觀念藝術作品的形式展示，提供販售。並請律師開立合約，詳細定義
和挪用在此不言可諭。亞歷珊卓拉重新詮釋舞蹈身體的各式記
作品內容，包括說明、圖表、記錄文件等等，這些文件亦成為作品一部分。
錄文件，一如當下使用舞蹈的活動影像如此便利，肢體動作
它成功點出在脫衣舞俱樂部消費一個性感表演，和在藝廊購買一件身體勞
的學習和再製，或在舞者之間的傳遞分享變得如此簡便日常。
動的表演藝術作品之間的微妙差異。而《從 A 到 B，通過 C》中，現場表
透過記寫舞譜或語言或各式記錄形式，動作成為符號，於是當
演和其現場回放再現，兩個分身兩個觀看可能的提問也帶出作品的不同存
下不論是在生活或表演中，動作的控制和管理變得相對可行。
在形式，呈現方式飄移的問題。它實則以劇場版、展覽版、網路版等不同 形式體現，存在於不同的空間、不同的版本之間，最早在倫敦泰德美術館
另一方面，一如知識訊息的加速傳遞流通所帶來的廣泛巨變， 簡便了肢體動作的學習和分享，相對地模糊了舞者詮釋和作
的首演，是受以網絡形式呈現的行為表演單元的協同製作委託，而現在則 出現在龐畢度中心和各個藝術節的表演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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