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黑暗之心，回溯人類本源 by marcujchan

進入黑暗之心，回溯人類本源巴黎高原藝術中心特展「河流告訴我」撰文

詹育杰．圖版提供

Le Plateau, Paris

走入「河流告訴我」的展場，

機的展場空間，觀眾在活動影像

之間──或者更確切地說，在

如同進入具有無限可能性的黑暗

間穿梭，組織屬於自己的展覽

過去的願景和願景之間──彌漫

森林，投影屏幕到屏幕之間，鋪

敘事，傾聽涓涓流水上溯溪源，

著一種奇異迷失的感覺。策展

天蓋地的柔軟地毯構成連貫、有

形成真實的體驗。在過去和現在

人薩維爾．法蘭切斯奇（Xavier Franceschi）以舒緩又深沉的方式，盡可能保持事物的複雜性，展覽闡述了對於生態的關注，並且以回聲的邏輯來表現──自然世界以其中立的本質緩緩在回聲當中展現。為尋找一種真正的尊重，人類傾聽河流的訴說。此次展覽以單純的影片放映做為展示策略，以「投影」的動作強烈呼應「溯源」的命題；最重要的是，這種逆轉的概念清楚地表達了所有的「創造」，並且以自己的方式參與反轉、返回的運動。無論是追尋高更在大溪地的旅程，或在樹林中反思人類起源、在森林裡學習野生動物生活、在祕魯亞馬遜流域的巫術儀式，又或者近乎神話般地呈現出一群孩子在河裡洗澡的場景，當生態危機每況愈下，人類仍需奮力掙扎，重新定義自身與世界的關係。她是誰？既熟悉又陌生的母親

在懷舊的16釐米影像與畫面中標示出的確切年代，呈現出那夏希比

斯凱爾你為什麼憤怒？ 2017 巴黎Frac île-de-france藏

©Nashashibi / Ska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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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錯位的衝突違和感，英國藝術家二人組那夏希比

斯凱

米蘭尼．波納猶夜土＃3

夜間園藝 2016 巴黎Frac île-de-france藏 ©Melanie Bonajo

爾（Nashashibi / Skaer）2017

的精神正看著〉，下一幕呈現高

生活：除了決定學習動物生活而

年的作品〈你為什麼憤怒？〉奠

更1894年的〈伊諾酒店〉的畫

獨自住在森林裡的女人，也有豬

基於潛在的模糊關係，以影片

面；一群女人聚集在一幢房子前

隻飼養場的女老闆，努力在工業

記錄大溪地今日的現實。影片

面的室外場景，則再現了1896

化養殖的剝削系統中照顧她的

以一幕令人驚歎的棕櫚樹靜止畫

年的〈你為什麼憤怒？〉。這整

豬，並將養豬場轉型為類教育機

面開場，其中馬達加斯加旅人

部影片，或者藝術家的大溪地

構。第三個人是一位創造了共享

蕉（ravenala）的意象則令人

之旅，都是對高更的一種「重

農場的黑人女性，農場建立在

聯想到來自南美洲或新幾內亞的

演」，作品更可說是展現了高更

合作經濟原則的基礎上，以應對

傳統頭飾。接下來是令人極度不

對大溪地「夢想的夢想」。

美國奧爾巴尼（Albany）貧困的黑人生活，及在食物供應上依

安的場景：室內房間內兩名年輕女子輪流擺出姿勢，企圖重新

森林、女人與動物是政經最前戰線

舊存在的種族隔離。最後一位女

創造一種生活畫面，其中一個女

在所有影片中，米蘭尼．波納

士是美國原住民族納瓦霍人，談

子裸體趴在床上，我們彷彿在這

猶（Melanie Bonajo）的作品

到她的族人爭取權利的歷史，他

裡看見了另一幕影像：似曾相

〈夜土＃3

夜間園藝〉最接近

們曾在驚人的條件下被美國人驅

識的感覺強烈得令人不安，因為

一部紀錄片，甚至像是報導。她

逐出自己的家園，顛沛流離。毫

這幅「生活畫面」忠實重現了

呈現了四位女性如何在新自由主

無疑問地，這是一部生態政治宣

畫家高更1892年的作品〈死者

義既定的社會規範下自創另類新

傳片，或許勉強可以被稱為「生 2019.4 271

態藝術」。不過重

回歸的儀式，巫術

點正在於，我們應

法國藝術家

試著不去強調作品

夏洛特．歇希

的藝術維度、不在

奇（C h a r l o t t e

美學上劃分是否藝

C h e r i c i）的影

術，當我們仔細觀

片〈為什麼接

察世界時，情況總是要複雜許多。

觸？〉，一開頭就瑪格麗特．薩爾蒙鳥 2016 巴黎Frac île-de-france藏

有如任何遊客在南

©Margaret Salmon

比起美學，波納猶

美城鎮目睹的當地

試圖解決的問題顯

節慶場面，但其實

然更是在資本主義

這是個以巫術聞名

的權力和價值觀之

全球的小鎮，並吸

下，人如何不畏結

引了許多西方遊

構之限制創造自己

客。正因為大量遊

的生活。

客到此希望能得到醫治和淨化，並且能解決他們的各種

感官認知的森林

問題，於是特別在

漫步在黑暗中的聲音與影像之間，

本．芮河斯物種起源 2008 ©Ben Rivers

這座另類觀光的小

風景的變化在與大

鎮上演著許多巫術

自然的關係中毫不

儀式。接下來的場

掩飾地保持它的模

景非常詭異，女

糊性。「與自然保

導演遇到了一群孩

持一致的關係」這

子興味盎然地模仿

個命題將展覽中所

他們經常看到的景

有作品聯繫起來，

象，而她實則是要

而瑪格麗特．薩

求他們在前面「重

爾蒙（Margaret

演」這些場景。嚴

Salmon）的作品

格來說，我們目睹

班．羅素河禮 2012 ©Ben Russell

的並不是一場「真

〈鳥〉就顯著地呈現此一主題，她在這部影片中拍

本．芮河斯（Ben Rivers）的16

正」的巫術儀式，但這也同時是

攝一系列鳥類影像，一開始就

釐米錄像〈物種起源〉不斷在過

重點所在：信者得救，信者則

採用科學檔案的紀錄形式，卻又

去和未來、歷史和科幻小說之間

靈。

借用兒童畫畫的手標誌出鳥的名

搖擺不定，在這些不同的宇宙之

另一場巫術儀式則是藉由過程

字，如同從特定的野生動物分類

間航行。這部作品處於民族誌紀

中的對話錄音呈現，畫面寓意深

切換到另一個詩意層次，將自然

錄片和小說的邊緣，在樹林裡不

遠地以長鏡頭定拍樹林雨夜中

環境人性化。影片的聲音吸引著

斷質疑：為什麼會是如此？我們

一艘廢棄小船。黑暗中隱約可看

我們隨意地發現旅行，提供另種

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在這部影片

見殘骸的幾筆輪廓，雨不停地落

敘事時序的可能，並形成不同的

裡，芮河斯不停反思宇宙的起源

下，似乎我們的想像告訴我們：

作品連續性。實驗電影創作者

與大爆炸一類的命題。

小船隱約地在移動。影片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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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音當中，一個美國

出現的一系列問題，

人藉著翻譯和巫師溝

需要重新思考一系列

通，並使儀式緩緩進

極為根本的邏輯問

行，譯者在兩者之間

題，而不安與不確定

的翻譯溝通也呼應巫

的錯亂感受深深地存

師在兩個世界之間所

在於各種有待解決的

扮演的橋梁角色。

疑問當中。向後回溯的運動回歸到過去，

還來得及讓時光逆轉

如同高更和他的原始

對各種神話和儀式

主義，這些生活方式

特別感興趣，創作

開始回歸自然──一

〈迷幻民族誌〉的美

個失落的天堂。這段

國藝術家班．羅素

略帶懷舊的歷程，卻

（Ben Russell）在作

也展現其他可能的宇

品〈河禮〉中，以一

宙觀與不同的生命哲

個完整顛倒序列，逆

學。在深深的黑暗中

轉一群黑人小孩在河

心，浮現出的同時是

邊玩水的單一「長鏡

內心旅程，如人飲

頭」，也就是時間完

水、冷暖自知，各自

全逆轉，當我們回到

有相異的體驗。

河邊時，我們會回到

同時，不同作品所

過去。即使我們很快

採用的形式自由，

地理解這個反轉的機

展現消弭文件，敘事

制，但是影像仍然令

和藝術之間界限的可

人感到困惑：我看到

能性。所有觀眾都經

的實際上是在我過往

歷這罕見的連貫性，

看到的？這是在非洲

一條河流編織出了森

或是在美洲？畫面中

林、風、野生動物的

完全看不出我們在何處，加重時序與空間

歌曲。它試圖阻止不可逆轉的時間過程以

的錯亂，實際上這發生在拉丁美

亂。賦予生命的自然元素力量，

及人類對生態系統的猖獗破壞，

洲北部，法屬圭亞那以東，蘇里

活躍的神祕精神，他們的相互作

而這種生態系統以一種特別活

南流邊一個主要由17世紀到此

用等。這顯然挑戰單一線性、不

潑、宜居的方式表現出來，而不

的黑奴後裔居住的地區，而畫面

可逆轉、二元的邏輯，提供了一

是將封閉的辨證法強加其上。

中河邊的這個地點是他們傳說的

種詩意和無可否認的、奇蹟般的

聖地。

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