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流動與複雜系統的共鳴體系 瑟列斯特．穆斯爾—慕吉諾的聲響裝置 撰文．圖版提供／詹育杰
2015威尼斯雙年展以移動的森
運用美術館的偌大空間，建造如
部分則是影像的訊號轉換而成，
林代表法國參展的藝術家瑟列
同地下運河般的場景，邀請觀
因此樂音與投影兩者存在著某種
斯特．穆斯爾—慕吉諾（Céleste
眾登上全黑的小船，三五好友搖
同步的關係。
Boursier-Mougenot），今夏同時在
著槳在漆黑的美術館空間緩慢地
在東京宮和雙年展法國館的這
巴黎東京宮展出大型裝置，邀請
漂移，遙相呼應水都威尼斯運河
兩個裝置作品中皆有供觀眾選擇
觀眾成為作品的一部分。一如在
上耀眼的景象，如同是威尼斯的
「休憩」的空間，或坐或臥在
威尼斯雙年展法國館的室內和室
黑暗之心版。不只小船，整個空
成堆的軟墊上。兩件作品同樣將
外，大樹自由漫步有如汪洋中漂
間都是黑漆漆，近乎分不清地面
展覽空間轉變為有機的活體，以
浮的小島，浸淫在和諧的環境樂
和水面，在一個低沉的環境樂音
大樹平移動作產生的低電壓電流
音中，大自然的舞蹈既詩意又發
中，觀眾進入一個虛實難辨的世
作曲，或將具有生命力的流體引
人省思，他的大型聲響裝置作品
界，黝黑的水面在微光的映射
入美術館的空間，妥善地與展覽
似乎都擁有自主的生命，體現人
下，液態流動的影像反照著人們
空間展開對話。事實上，慕吉諾
為和自然生態並存的複雜系統，
的剪影。牆上巨大的投影也僅能
總是運用流動的迴圈來創作和作
共生與混合體的概念。
隱約見到閃動的幽靈，這些運動
曲，不論是有機的動植物、無機
●漂浮的綠洲與漫遊的觀眾
的黑白人像剪影實則是紅外線攝
的物體或是非物質的訊號，當然
在巴黎東京宮，慕吉諾則充分
影機及時捕捉到的觀眾，而聲音
還有搖著槳漂移流動和參觀的群 眾，他總是平移人為或自然生態 複雜的控制系統並同時創造一個 新的體系。
●表演性與環境的共鳴 慕吉諾其實一直是個音樂家， 擁有作曲背景和劇場十年工作經 驗，1990年代開始在當代藝術中 製作聲響裝置。聲響和空間一直 是其創作的核心，更特別是自動 產生的音樂，可說是電腦程序音 樂的自然真實版，在撰寫程式或 譜曲之後，也就是建構一個部分 開放的系統後，交由大自然或 觀眾演出，以隨機趨近自然的方 式輸入一部分變數進入系統。日 瑟列斯特．穆斯爾—慕吉諾 夢響革命 2015 展出於威尼斯雙年展法國館
262
常生活中萬物無所不樂音的聲響
瑟列斯特．穆斯爾—慕吉諾 大潮 2015 展出於巴黎東京宮 2015.9 263
概念，使他從不同的物件和情境
在觀眾面前現形之際，也總是體
界，他們實則是被打擾、被轉
中尋找各式編曲的可能，在創作
現現場短暫即逝的表演性。而
移注意力的聽眾和觀眾。同時，
聲響機制和系統的同時，也製造
作品中觀眾的視聽覺經驗也如同
這些搖槳的參與者和所有的觀眾
了擬仿大自然複雜系統的活體系
聲響回饋，成為作品系統的一部
也正是演奏這個巨大聲響環境裝
統，更如同發明一件件巨大複雜
分。作品不僅止邀請觀眾聆聽觀
置、演出交響樂曲的表演者。
的美妙樂器。於是作品與所處環
賞，觀眾更在整個迴圈當中扮演
●物理運動與韻律流動
境和建築的關係，也就是與展覽
重要角色。試想若沒有觀眾參與
不僅止於環境樂音或日常生活
空間的關係，自然而然地成為作
搖槳划船，則迴圈的流動呈現斷
中的物理韻律，慕吉諾的創作更
品重要的一環。
裂，作品就完全不成立。如同
是運用任何的流動，物體、影
如同現場的音樂演奏，其作品
面對複音旋律的複雜「真實」世
像、資料或電流，有 無機、非 物質。多年以來，他更是借用 舞蹈來說明他的創作實踐，編排 移動的物體正如同擴張編舞當 中，脫離舞者身體，編導任何物 體運動的概念。大自然的動植 物，如蜜蜂、鳥或水流、風吹等 自然元素皆出現在作品中，其創 作核心的意外編曲，說是即興演 出，更不如說是借用大自然隨機 產生的亂數。 慕吉諾最出名的兩件作品之一 〈從這到耳朵〉，由在寬敞的展 覽空間中放養的鳥群「彈奏」電
瑟列斯特．穆斯爾—慕吉諾 從這到耳朵 1999
吉他的裝置，作品試圖在美術館 展覽空間中為鳥群重建自然生態 環境，而且鳥群同時受空間中的 觀眾影響，像是不同樂手同時對 話，一同演奏。另一作品以則是 以〈溢出常軌〉命名的一系列作 品，在水池中運用流水與漂浮的 各式瓷容器彼此碰撞所譜出的樂 曲。這兩件作品就鮮明地點出他 的創作風格和工作原則。 而在2001年的錄像裝置作品 〈錄像低鳴〉則已可見到此次展 出裝置中聲影回饋迴圈的原型， 作品現場即時拍攝路上的行人和 街上的活動，並即時譜出聲響， 錄像的電子訊號產生嗡鳴聲，與
瑟列斯特．穆斯爾—慕吉諾 溢出常軌 2013
264
街上的光影等環境變化同步。其
他作品如聲響雕塑裝置〈混亂口 風琴〉則是一群裝著口風琴的吸 塵器，如同一群樂手同台演奏。 而另一動態雕塑裝置〈越野〉則 是三台大型平台鋼琴如同舞者的 群舞，在空間中漂移，在電子感 應器的控制下不斷相互碰撞與迴 避。而慕吉諾早期的創作更可清 楚見到約翰．凱吉的影響，可以 說除了傾聽世界，整個世界都是
瑟列斯特．穆斯爾—慕吉諾 錄像低鳴 2001
他用以製造聲響的樂器。同時更 可發現錄像藝術初期如白南準等 藝術家，大量運用影音迴受閉路 訊號迴圈的創作脈絡，以電子或 自然聲響的方式出現。
●複雜系統的共生與共鳴 傑克．博漢（Jack Burnham） 在1968的〈系統美學〉一文中指 出，當代的文化情境逐漸自「物 件導向」轉變為「系統導向」， 而改變的關鍵並不是物件，而 是事情怎麼做，如何完成，在於 「組織的方式」。系統思維實則 遠超越「搬演」的環境，其邊界
瑟列斯特．穆斯爾—慕吉諾 混亂口風琴 2000-6
的概念是不存在畫框或劇場舞台
軟體（如當中的「程序」和「編
那隻無比吸睛四處「漫遊」的粉
的，舉凡人、概念、大氣、能源
排」的概念）隱喻藝術系統，例
紅足獵犬。而在隨後的回顧展
等，都可視為系統的一部分。他
如觀眾「參與」作品，執行藝術
中，雨格更是呈現在卡塞爾的這
更引用生物學家路德維希．馮．
家編排的程序。展中除體現邏輯
件作品「中」所拍攝的詩意環境
貝塔朗菲（Ludwig von Bertalanffy）
思考、運算和行為的「程序」更
「紀錄」影片，一個完整的、不
對系統的定義：物質、能量、資
同時點明人工和自然的環境系
需要人的存在而存在的環境生態
訊等不同層次的組織，交互作用
統。
體系；在此值得注意的更是，影
的複雜組成。相較之下，物體有
在此前提之下，很難不注意到
片中刻意放大的動植物所發出的
固定的形體和邊界，系統則隨時
今年威尼斯法國館的策展人拉
聲響。至此，若反觀慕吉諾的創
空改變，由其內外不同因素決定
維格尼（Emma Lavigne）亦是皮
作，則更可鮮明地聽到這個複雜
其「行為」。而伯納姆在1970年
耶．雨格前年在龐畢度回顧展的
共生系統的聲響共鳴，不論是漂
策畫的展覽「軟體」更是透過齊
策展人。而雨格近年來也是不斷
移的大樹、穿梭的鳥群或是美術
聚漢斯．哈克（Hans Haacke）、
地創造整體環境系統（小如水族
館裡划船的觀眾，不論是人或非
柯史士（Joseph Kosuth）、白南
箱），持續地關注生態系的命
人的角色都是複雜共生系統中的
準、勞倫斯．韋納（Laurence
題，正如在卡塞爾文件展中所呈
漫遊主體，演奏著他們個別的音
Weiner）等觀念藝術家，以資訊
現的整體真實自然環境以及其中
符。 2015.9 2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