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專輯
5
月 專 輯
劇 場 、 舞 蹈 與 視 覺 藝 術 機 制
你 必 須 起 來 與 世 界 共 舞
撰 文
｜
詹 育 杰 ． 圖 版 提 供
｜
、
242
「運動（m o v e m e n t，或譯
身體動作，也就是表演藝術與雕
都在用感官「掃瞄」外界，同時
動 作 ） 是 ⼒力 量 （ p o w e r ， 或 譯
塑最鮮明的衝突點。而「你必須
「改變」腦中世界。「你展」從
能 量 ） 集 結 成 的 ⼒力 量 ⋯ ⋯ 它 不
改變你的生活」（以下簡稱「你
兩人對變化和適應的論點出發，
⾃自 外 於 諸 眾 或 ⺠民 眾 ， 永 遠 不 會
展」）則是比利時以表演藝術聞
探討人改變、自我超越的慾望及
是做決定、做組織、下指導的
名的STUK藝術中心結合靜態展
其可塑性的極限。
主體⋯⋯。」——阿岡本，《運
覽、大型互動裝置以及行為舞蹈
●眾目之下的平衡表演
動》，2005
表演節目的展演活動。「你展」
展場內最「活潑」的是一個不
「個⼈人與『⾃自我』的關係和與
展題來自德國哲學家彼德．斯洛
斷微微運動、單腿站立的沙發，
外界關係同等，因為他不培養⼀一
特戴克（Peter Sloterdijk）的同名
它在內部動力結構的幫助下，
個給定的『⾃自我』⽽而是質問『⾃自
書。面對瞬息萬變的世界，人類
不斷做出自我調整以尋找新的平
我』，⼀一個不給定的『主體性』
為求生存不斷適應的能力，不斷
衡點。而瓦迪爾（Emily Wardill）
（ipseity）⋯⋯。」——儂曦，
改善自己和周遭的環境。
《頭韻，關於舞蹈的對談》，
●社會性免疫力
2005
STUK Kunstencentrum Kunsthaus CentrePasquArt
從 ﹁ 你 必 須 改 變 你 的 生 活 ﹂ 和 ﹁ 運 動 ， 表 演 城 市 ﹂ 談 起
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的藝術電影「當你陷入恍惚」則 艾蜜莉．瓦迪爾 當你陷入恍惚 2014
使觀眾陷入神經學家與病人間的
對環境有意識或許是改變生活
複雜關係，並隨人物進入不確定
的第一步，但我們如何與外界建
的恍惚狀態。病人苦於無法感知
對法國大革命時自稱「運動
立新關係？而變化是自發的或由
自己的身體位置，一病發就失去
黨」的革命黨人而言，「運動」
外部促發？斯洛特戴克認為人就
身體運動與平衡的控制。作品
是相對於穩定的國家政府的社會
如同體操選手不斷在維持平衡，
〈手，眼和它〉則是講座表演當
動態力量，阿岡本從此概念出
透過不斷練習和培養，努力超越
中「使用」的雕塑：藝術家自己
發，爬梳史上對「運動」概念的
自己的自然條件。這就是「人類
手的翻模和一大塊肉色的粘土，
探討並試問如何思考「運動」與
技術學」（Anthropotechnics），
並展出表演的錄像。假手成為粘
生命政治間的關係。而儂曦與編
也就是做為人的藝術，如同特技
土一部分的過程、藝術家和這個
舞家莫尼爾（Mathilde Monnier）
演員能夠達到超人的壯舉。一如
莫名「物」（其作品）間的關係
的合作經驗則使他直指舞蹈和
身體免疫力抵抗病菌，「社會性
質問主╱客體、手╱眼間的分
哲學、身體和思緒之間的縫隙
免疫力」加強主體自身適應外部
野。
差距，以及這個思考的空間與其
世界不斷的變化。（很難不想到
「外在世界」的關係。讓我們
葛羅伊斯〔Boris Groys〕所說，
作品〈C室（延展）〉則邀請 修本（Hedwig Houben） 手，眼和它 2012
觀眾們站在全白空間中的地板記 號上，閉眼聆聽耳機，並不時
試著連結兩人指出的「主體」
當代藝術是「生存」的藝術。又
和「運動」的身體，透過「你必
或近來當代藝術的「教育轉向」
張眼移動，時而彼此面對面。從
須改變你的生活」和「運動，表
〔Educational Turn〕。世界翻轉的
抽象到日常，他們心中想像各種
演城市」這兩個從社會性的身體
速度與日俱增，無時無刻都有革
情景。參與者的想像力（創造影
思考出發，結合行為表演藝術與
命在發生，於是乎「學習」的能
像）通過在空間中的運動彼此
靜態展覽的展演，來重新思考自
力成為至關重要的生存條件。）
結合，形成自我反思和播放投影
我、身體與世界間的關係。
而腦神經學家羅森菲爾德（Israel
的效果。〈異域〉則是一個身臨
第十二屆瑞士雕塑五年展「運
Rosenfield）則以生理的角度研究
其境的大型新媒體裝置，觀者進
動，表演城市」以公共空間中的
人類求生的身體技術。他研究腦
入穿梭於不斷變動的三維景觀當
行為表演藝術為主題，完全不
行為和記憶，發現當身體在空間
中。影像投影到天花板和地板間
展出傳統雕塑挑戰公共藝術的定
中移動，兩者皆不斷發展改變，
彈性繩形成的類屏幕上，形成不
義，並試圖重新定義公共雕塑和
相輔相成。世界是人腦裡「 製
公共空間。強調肢體和社會性的
造」的3D模型，我們無時無刻
跳動的三維點線圖形製造獨特的 赫門斯（Roel Heremans） C室（延展） 2015
空間體驗。 2015.5 243
5 月專輯
必納（Wolfgang Bittner）、霍德森（Lyndsey Housden）、松尾智博（Yoko Seyama）、烏添達勒（Jeroen Uyttendaele） 異域 2011-4
街頭表演〈奔跑男人的編舞〉
體解剖表演，他直接操弄接觸正
思考的身體感，牽起主體與外在
中一群男人每天行軍穿越城市，
在運作中有如電腦內臟的電子組
世界不斷平衡互動的關係。
進行如軍事行動的舞蹈編排，
件，製造超現實聲響和影像之
● 「肉」雕塑與「公共性」
當中卻同時鋪排極為情緒化的動
時，同時藝術家的身體也成為電
作，以公開展示男人脆弱面的部
路的一部分。在「你展」中不論
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古特與迪爾特（Mariska de Groot ＆ Dieter） 電—影戲 2012
練習 以公共空間中的行為表演藝術
隊行軍挑戰沙文主義。藝術家儒
媒材或形式，作品不論有無運動
為題的瑞士雕塑五年展「運動，
斯（Jonathan Reus）則用iMac做身
的身體或其影像，皆如儂曦所指
表演城市」，則以三個相互對話 的單元組成：與公共藝術雕塑對 話、公共空間中的表演以及美術 館內再現歷史脈絡的展覽。三個 部分的策畫除體現行為表演藝術 當中極為重要的時間要素外，三 個子題也緊扣空間語境和事件紀
布婓泰（Eglé Budvytyté） 奔跑男人的編舞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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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二．揚可斯基 崑特能 2014
錄的命題。
物質性再鮮明不過，表演的身體
領觀眾練習，新體操也以出版物
能力並質問公共性的存在。布朗
首先展開的第一單元在不同公
不論動靜都是「活」雕塑。如
的形式供觀眾索取。
斯坦（Paolo Bronstein）在面對市
共空間中，配對並置歷屆曾展出
波蘭藝術家揚可斯基（Christian
●軟性衝撞威權
中心廣場古典建築陽台上，以一
的雕塑作品和全新的行為表演
Jankowski）幽默同時批判地與既
再者，第二單元則直接將公共
個單人舞準確體現私人和公共空 間的問題。而以在街頭、屋頂
藝術作品。運動的身體馬上撞出
存的公共雕塑對話，請來體育專
空間轉為舞台。與威嚴的銅像、
公共空間使用、輿論或個人╱集
家針對當地雕塑發展一套新的健
紀念碑相較，行為表演藝術脆弱
甚至牆面上起舞聞名，美國後現
體身體的問題。相較於傳統雕塑
身體操，將這些靜態雕塑轉化為
暫時的「公共性」馬上顯出其批
代舞蹈「賈迪遜教堂舞蹈劇場」
恆久的物質性，肉身短暫即逝的
運動器材。而每天除了有教練帶
判的位置，探索現場群眾的適應
（Judson Dance Theater）創始者布 2015.5 245
5 月專輯
劇場、舞蹈與視覺藝術機制
皮瑞塞 傾斜的弧 2014
哈薩比（Maria Hassabi） 秀 2011 左上．布朗 漂移 2014 左下．佛蒂（Simone Forti） 堆 2014
朗（Trisha Brown）帶來作品〈漂
作，將自己的身體填塞進城市建
經驗經濟的當下，即使銀幕和視
移〉。舞者並肩排成直線優雅堅
築的縫隙當中。通過對比人體的
覺再現無處不在，身體仍舊是生
定地沿街道前進，人牆微妙而明
柔韌和建築的剛硬，創造了無厘
產的必備工具。而觀眾的身體消
確地擾亂公共秩序。而後輩皮瑞
頭的城市空間。
費著經驗的同時，也更加系統化
塞（Alexandra Pirici）則用人牆紀
節目單上只有配合開幕情境的
地被管理。定時定量不斷地重複
念理查．塞拉（Richard Serra）正
一件作品沒有重複搬演，其他作
著。
因為擾民被法院下令拆除的著名
品都按照時間表每天上演多次，
●事件的再現與重演
性身體與都市景觀建築紋理的關
共舞，並同時邀請觀眾加入。
的替代方案正因當時還尚未被官
作品〈傾斜的弧〉。將當初的鋼
而不依行為藝術「傳統」單次發
而最後在Kunsthaus
係，同時呼應多爾納的作品中穿
當年走上街頭創作是史上重要的
方及論述收編，而當初曾「在 野」的場域（地景、廢墟、街
東斯基（Jacob Tonski） 從內部平衡 2010
杜威—哈柏（Heather Dewey-Hagborg） 陌生視線 2012
鐵雕塑由卅人的人牆取代，每天
生拒絕重演的原則。若以舞者工
CentrePasquArt美術館結合新舊
著鮮豔的舞者們在城市建築縫
一步，而這些前輩近年也都被請
兩小時的人肉公共雕塑如同當年
作的角度思考，半個世紀前使用
作品的大型展覽，除給前兩部
隙中的集體身體。展中也呈現舞
回美術館再現他們的作品，除展
頭、社區、日常生活、參與、情
阻礙民眾在廣場上的生活動線，
藝術家自己身體為材料的行為
分提供歷史脈絡，更探討表
蹈影片的歷史脈絡，如1970年代
出影像文件也紛紛將舊作重新搬
境……）如今則都已進入體制，
既考驗當地居民的反應，同時也
藝術全然朝向編舞和舞者執行詮
演紀錄文件的再現問題。如艾
布朗在紐約大樓天台上舞蹈的影
演。
再分別發包給藝術家。不懂得跳
是紀念著名公共雕塑的人肉紀念
釋，表演藝術「傳統」工作方式
斯波爾（Valie Export）展出「3
片，或哈爾平（Anna Halprin）的
相較於針對政治語境介入公共
舞，或學不會「人類技術學」和
碑。多爾納（Willi Dorner）則在日
發展（或如畢蕭〔Claire Bishop〕
Figurationszeichen」在一系列的攝
〈城市舞蹈〉以整個舊金山為舞
空間的實踐，1960年代起捨棄展
「社會性免疫力」的人，可能就
常生活情境中展現人體雕塑性，
站在「參與」的角度，所談的委
影作品中使自己的身體成為建築
台，連續十二個小時在城市中九
覽空間的慾望極為普遍，與地景
轉行學做麵包了，又或者，正因
穿著鮮豔的舞者們以體操靜止動
派外包表演）。在後福特主義與
幾何構圖中的一部分，體現女
個不同的地點，聚集上百名舞者
藝術約同時發生，街頭成為空間
為他們終於學會了舞動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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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5 2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