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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淋漓、 慾望顫抖的歌德夜現場 加拿大編舞家格哈維爾《對混蛋的一些希望》 四月上旬在巴黎夏佑劇院（Théâtre national de la danse Chaillot）演出的《對混蛋的一些希望》，是加拿 大編舞家菲德列克．格哈維爾的作品。格哈維爾沒有上台跳舞，而是與三人樂團全程一起演奏各式音樂，在 舞廳休息室的氛圍中，在慾望的氣味和喘息間，對著我們觀眾說起創作的責任；舞者們被音樂節拍推動，無 法自制地下半身脈動漸漸遍布全身，不斷重複到幾近瘋狂恍惚的疲憊狀態，製造出濃郁的野蠻氛圍。
文字︱詹育杰 攝影︱Jean
Couturier national de la danse Chaillot
圖片提供︱Théât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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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編舞家菲德列克．格哈維爾（FrédérickGravel）的作品《對
而當編舞家的三人樂團到達舞台上，現場音樂開始時，伴隨著沉
混蛋的一些希望》Some Hope For The Bastards 是一場野蠻性感、
重的鼓聲和嗡嗡作響的吉他狂飆，感覺就更像一場搖滾音樂會，
純粹而原始的舞蹈，同時是一個黑暗憂鬱的派對。他自己從頭到
雖然表演者們對這突然上升的音量分貝仍然保持冷靜，但場景變
尾都在舞台上，但他並不舞蹈，而是與他的三人樂團演奏各式風
得能量更強大，更加在我們面前構成一個慢動作的大派對，舞者
格的音樂。更不斷間歇休息的片刻，在舞廳休息室的氛圍中，在
們不平衡的動作與姿勢更嚴重，幾乎從椅子上滑下來，好像他們
慾望的氣味和喘息間，對著我們觀眾說起創作的責任。這是一個
必須抵抗某種龐大如地心引力的無形力量。突然，音樂、舞蹈，
歌德電音的盛大慶祝活動，更是一首充滿詩意的讚美曲，致力於
一切都停止了。編舞家格哈維爾捉著麥克風，首先評論大空間裡
無助和冷漠的感覺。舞者們被音樂節拍推動，無法自制地下半身
有點空虛的感覺。他告訴我們他經常說很多話，但今晚應該不
脈動漸漸遍布全身，全舞台。不斷重複到幾近瘋狂恍惚的疲憊狀
會。更指出，實際上有兩個開始。 「我們只做了第一次，」然
態，製造出濃郁的野蠻氛圍，在大汗淋漓的顫抖慾望中，抵抗某
後他狡猾地說第二次很快就會開始，「你有責任選擇最好的。」
種巨大無形力量的同時，尋找超越人類意識的深層意義。
舞會夜現場
編舞者的責任與挑釁告白 緊張局勢終於放鬆了，正如多話的編舞家立即解釋的那樣，這就
觀眾就座時，表演其實就已經開始了，九名舞者中有幾位站在舞
是比賽的第一個開始。他並以一種相當令人困惑的方式談論他自
台上，而其他人則用奇怪的姿勢坐著。站著或坐著，手中幾乎都
己的表演作品，他幾乎允許觀眾隨時離開，並警告說接下來節目
握著啤酒瓶或酒杯，都極其緩慢看似不動地移動著，顯現出一些
會很長。他似乎是刻意挑戰與觀眾的關係，或挑戰劇場的慣習，
不平衡的瑕疵體態，或漸漸陷入不舒服的動作，派對似乎早就已
他告訴我們觀眾，他實際上喜歡看著在演出中走出去的人們。更
經開始了。一個單調嗡嗡作響的聲響在空間中共鳴，慢慢地表演
提醒我們，他的舞者和音樂家都是血肉之軀。在達到高潮之前，
者開始轉移他們的動作，透過凝視讓觀眾安頓下來，看似構成一
他們需要時間進行熱身，他們需要深入了解情緒以全心投入。這
幅群像。被觀看的觀眾也同樣地被催眠，或者說是被冷漠的表演
讓我們觀眾充分體會作者詼諧古怪的創作風格。
者所打擾。觀眾席已經坐滿，我們的注意力也集中在每個表演者 身上，我們的目光仔細審視這九個表演者，這些角色似乎都以神
他更幽默地說：「我不知道規則。」解釋說作品有兩個開頭，是 因為他無法決定哪一個他更喜歡，所以保留了兩個。在他獨白之
秘的態度在尋求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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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的第一個開始，持續十分鐘身體僵硬、極度緩慢的動作，也許
上台跳舞，而是以他熱情、敏捷的智慧和詼諧的幽默感，與我們
這就是他們擺脫了期望的所有藉口，進入一個流動的、真實的空
觀眾玩更為抽象接近語言的遊戲。所有音樂都是原創音樂，從搖
間。同時作為編舞、吉他手、歌手和燈光設計師，格哈維爾自己
滾到 R&B 再到 techno 到民謠。音樂混合的文化麻醉藥劑，可以
無疑是這個作品的核心。他更解釋了標題，因為我們都是混蛋。
肯定的是，在當代舞蹈中，我們很少看到編舞者參與音樂，結合
因為不知道如何改變事物，這表明面對我們目前的狀況幾乎沒有
了長度可觀的情緒延伸，即興演奏非常後搖滾的電吉他獨奏 ，
什麼可做的。他也表達了這種無能為力的某種內疚，並補充說他
這也觸動了悲傷派對的冷酷憂鬱。
會盡力而為。這並不說教，而是在衝突中利用坦承的能量，無論 會是多麼地短暫。
重新開始，再來一次 第二個「開場」始於巴赫神聖清唱劇，聖約翰激情合唱的錄音版 本。緩慢但肯定地，如繪畫中大教堂的宗教光線與樂音，這似乎 對舞者的動作產生了化學變化般的影響。一個完全由骨盆動作組 成的大段落，從喜劇開始，但漸漸變得嚴肅，他們的骨盆以明確 的節奏抽搐。宗教音樂劇的光暈構成了不安節奏，最終，經典作 品與現場鼓聲相互交織，溫柔的骨盆運動漸漸上升到舞者的胸 口，全身的收縮顫抖。這是一種不尋常的深度沉思，不言而喻的 是， 這突如其來的宏觀大智慧，在神聖的氛圍中，也推動所有舞 者向前收縮骨盆的強烈運動。這個充滿了脈動的和歌劇音樂的第 二個「開場」，脈衝重節奏將舞台，漸漸地轉變成一個歌德夜總 會的場景。
音樂脈動，與冷酷憂鬱 從他最早的作品開始，格哈維爾就一直專注於音樂與舞蹈的混合 搭配。他一直是他的樂團與舞蹈團隊的核心人物。這一次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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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舞者進入並退出舞台，都完全沒有中斷動作，有些人不假思索 地坐在旁邊觀看獨奏或二重奏演出。這也揭示了通常的後台姿 勢：飲水，呼吸喘息，坐在舞台邊緣休息等，這也更加突顯脈動 恍惚的「強度」。在我們習慣了編舞家的獨白後，他同時更刻意 在兩個段落之間保持沉默。在雙重的斷裂之間，我們見證了與音 樂同步的這些交織的意識交流，脈動節奏和能量流動令人印象深 刻的一致性。然而對觀眾而言，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當所有九位 舞者和三位音樂家達到某種同步的時刻，他們創造呈現了強大的 力量，釋放了我們當代社會的集體挫折感。
恍惚中浮現的人類意義 由下半身引發的脈動以連續節拍的節奏前進，打架，擁抱，對吼， 充滿活力和殘酷。面對面，尋求相互依靠，支持，拖拽，身體轉 化這種不斷的需求。在不同類型的音樂之中，將重複的動作推向 極致，窮盡原始的人類意義。被音樂鼓點節拍推動，身體無情且 不協調、無法自制地不斷敲擊，脈動漸漸遍布全身，全舞台。幾 個同步群舞的場面，所有舞者動作相同地不斷搖頭，或重複執爽 （jouissance）的手勢動作。催眠和高潮的舞蹈不斷重複出現，旋
轉的手臂，一個指向天空的拳頭，全身僵硬地落在地上，手臂和 肩膀在地上重重地拍打。 然而，每當舞台上的人物試圖相互接近時時，他們終究會相互推 開，似乎總無法相互連接。雙人舞的微妙段落，也表現出關係中 的麻煩困擾，開始時的骨盆推力是肉體深層的撞擊，然後動作愈 快愈大，內疚和憤怒也不斷累積。舞者們有不可思議的耐力，不 斷重複到幾近瘋狂，近乎恍惚的疲憊狀態，製造出濃郁的野蠻氛 圍，他們是與慾望搏鬥，呼吸急促，搖搖欲墜。他們的身體笨拙 地完全對樂音投降，舞者們都是完全地投入，並沒有試圖隱藏汗 水和疲憊，甚至可以說是刻意地、無情地體現出生物肉身的本質 和沉重的負擔 。
生命的舞蹈政治 雖然幾乎體力透支，但每一個舞者都更帶出自己的個性和本質， 各自發揮自己獨特的身體，同時仍然努力使這件作品具有凝聚 力。在舞台上，舞者的精神和耐力更引領觀眾隨之在心中舞動。 令人振奮的爆炸鼓點脈動，汗水、啤酒、咆哮的吉他、電子樂音， 整個身體被一股虐待狂般的電極震動，無法自我克制、別無選擇 地隨著脈動瘋狂。很快，只剩下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動物本能， 為了最後一支舞，最後一次機會，投入他們最後的力量，舞台上 頹廢和肉慾的夜派對現場，他們只能堅持彼此，嘗試在最後感受 到一點溫暖。以完全誠實的態度和簡單的工具和過程，恍惚同時 冷冽地，達到了人類私密的狂喜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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