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ju43

濟州4.3

濟州4.3

濟州4.3研究所 編／許榮善 著 鄭乃瑋 譯／朱立熙 審訂

「重讀歷史」叢書的發行

民主化運動紀念事業會

歷史並不是扭轉時空，讓過去成為現在與未來的羈 絆，歷史也不單純只是陳年往事。

歷史是一種活生生的事實認知，它能告訴我們，今

日我們所面臨的課題是什麼，以及未來的方向在哪裡。

它就像是航行於大海時的指南針與地圖，不僅能透視今 日的生活與社會，也能替我們找到明日的變化與對策。

歷史是跨越記憶的省思，也有如一架望遠鏡，讓我們在 回顧過去的同時，重新體悟當下，探求真理。

如果說韓民族在日治時期所面臨的問題，是如何從 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統治中，爭取獨立的話，那麼解放

之後，韓國社會所遇到的問題，便是如何確立民主制度 與民族統一了。到今日為止，這仍是韓民族所要面臨的 重大課題，現在，我們在這裡談論民主化運動歷史，正 是因為它的發展在解決今日面臨的所有課題上，有著不 可或缺的重要地位。

民主化運動紀念事業會希望透過「重讀歷史」叢書 的發行計畫，讓充滿年輕活力的青青學子重新認識到真 正的歷史，也期盼藉由我們一己之力的貢獻，開啟更嶄 新的未來。

財團法人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

觀察近代歷史可以發現臺灣與韓國的歷史有許多相

似之處，比如兩國同遭日本統治、接受美國援助、經歷 長期的威權統治、同於20世紀末成為新興民主國家、 同樣面臨大國的壓迫、面對著從威權過渡到民主中所必

然要解決的轉型正義議題、兩岸問題與南北韓問題的敏 感性仍牽動東北亞的政治神經等。臺灣二二八事件與韓

國濟州4.3事件在歷史背景與國際環境上也有許多相似 點，甚至濟州4.3事件起因發生的時間也是在1947年。

為強化二二八事件在國際上的能見度，並與他國人權團

體共同就人權歷史教育推廣一起努力，本會自2007年 起開啟與韓國的國際交流業務，當年便與濟州4.3研究

所與韓國光州518基金會正式簽署合作交流備忘錄，也 於2009年與德國聯邦政府所成立的「處理過去基金會」

簽署MOU，將國際交流業務拓展至歐洲，開啟一扇人權 之窗。

2012年本會也於韓國光州與包含臺灣國家人權博物 館籌備處、韓國釜山民主抗爭紀念事業會、濟州4.3和 平基金會、民主化運動紀念事業會、老斤里國際和平基 金會、518基金會、日本沖繩和平紀念館與廣島和平紀 念資料館等8個人權相關團體簽署「東亞民主人權和平

網絡」合作備忘錄，透過與各國際人權團體的交流，將 每個國家的歷史事件與人權經驗推廣傳承至各個國家， 希望藉由展示事件歷史，凸顯今日的人權與和平得來不 易，並期盼教育民眾為守護永久的和平而努力。

濟州4.3事件是濟州島民在南北韓分裂的時代漩渦

中，莫名被捲入紛爭所招致的現代史悲劇，依據現今統 計的數據，因4.3事件而死難的濟州島民就有1萬4,000 多名，這個成為禁忌的事件，有超過半世紀之久只能深 藏於心。2000年濟州4.3特別法制訂通過，同時開啟真 相調查與回復名譽的大道，為了撫慰犧牲者與受難者， 韓國政府除設立濟州4.3和平公園外，也建立了慰靈祭 壇與慰靈塔，同時將挖掘出來的遺骸安置於奉安所，亦 將行蹤不明的人名刻於石碑上，同時在濟州島民與遺族 家屬的建議之下，刻正進行追加的受難調查作業。

《濟州4.3》原文版是由濟州4.3研究所與民主化 運動紀念事業會共同企畫，並於2006年3月20日由民

主化運動紀念事業會首次發行，原著者許榮善曾任濟州 島「濟民日報」副編輯局長，她擅長以「敘事報導文體」

來寫作，還曾以詩人身分獲獎。本會此次特別向民主化 運動紀念事業會取得《濟州4.3》的中文版翻譯權與翻 譯著作使用權，兩會第一次的合作也為未來的多元交流

開啟一個新契機。此本譯作的發行要特別感謝國內的韓 國專家，本會前董事朱立熙先生多方予以協助與指導，

期盼藉由本會鄭乃瑋同仁的翻譯，讓更多人瞭解「他山 之石」，引導人們思考人權與和平的重要性。這是本會 首次嘗試發行韓文譯作，若有未臻完善之處，尚祈各界 先進不吝指教。

朱立熙

去濟州島的國人，大致有兩個目的：去賭場賭博、

去觀光旅遊。只要遊覽過這個島嶼的人，都會對它的好 山好水好空氣，完全沒有汙染的美麗景致，留下深刻的 印象。遊客也許再從導遊的介紹，會知道濟州島是韓國

人度蜜月的最愛，而且，濟州島的特色是「三多」：風多、 石頭多、女人多。前二者是自然環境造成的，但為甚麼

「女人多」呢？因為早年濟州島的許多男人被殺死了。

如果再深入探究的話，就會找出答案：濟州島在65

年前曾經發生過大屠殺的慘劇，許多男人因為被視為共 產黨員而遭到殺害。原本我對濟州島的女人多，也僅知 於此。

我在韓國留學、工作，前後達8年之久，第一次去 濟州島，是1985年韓國政府「文化公報部」（相當於 台灣過去的「新聞局」）招待駐韓的外籍記者去旅遊， 兩夜三天的行程，住最好的旅館、吃最好的海鮮美食， 遊覽的景點讓人賞心悅目，為了讓外籍記者留下美好的 印象。

記得那一次還安排我們去海邊，看海女（現在已剩 不多）下海潛泳，然後抓起海參、海膽、紫菜等海產，

第一次吃到新鮮的活海參（硬梆梆好像在嚼輪胎）就是 在濟州島。隔年又去過一次，是陪長輩去旅遊。兩次的 濟州島之旅，都只是純粹的觀光客，也沒有機會觸及慘 案相關的事物。

直到15年後，我撰寫《韓國史》的時候，赫然發 現濟州島在二戰之後曾經發生過「4.3事件」，於是蒐 集整理了一些日文、韓文的資料，寫進韓戰爆發之前的 歷史裡。2007年二二八事件60週年紀念研討會時，我 邀請來的光州「518紀念基金會」團員當中，有一位濟 州4.3研究所所長兼518基金會董事李圭倍教授。

這位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的濟州菁英，跟研究台灣

史的二二八基金會多位學者董事，在研討會前後有了多 次的交流，讓我們更深入瞭解了濟州4.3事件的來龍去 脈。從這次的交流中雙方都發現，二二八事件跟濟州4.3

事件竟是那樣地雷同：歷史因素、時代背景、國際環境、 死難人數等等，而濟州4.3事件的起因，竟然是在同一

年，而且只比二二八事件晚了一天。李圭倍教授當時打 趣地說：濟州4.3應該叫台灣228「大哥」！

同樣是國家暴力屠殺人民的慘劇，台灣居然當上 「大哥」，這實在是讓人笑都笑不出來的比喻。原本濟 州4.3研究所與南京大屠殺博物館締結了姊妹關係，當 濟州的朋友瞭解台灣二二八事件與濟州4.3事件更相似 之後，才領悟到南京大屠殺是被外族迫害，性質是不一

於是，2007年5月中旬，濟州4.3研究所就率先 主動與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簽署「合作交流備忘錄」 （MOU），從此，雙方展開了密切與活絡的交流關係。

2007年秋天，我與二二八基金會幹部再去濟州參 訪，實地考察了他們在濟州機場進行的遺骸挖掘與鑑定 工作。目睹他們動員了地質學家、法醫、DNA專家在做 死難者的鑑定，實在讓我們感到佩服又慚愧。

隔年二二八紀念研討會時，濟州4.3研究所所長李 銀珠發表濟州4.3屠殺的調查與正名問題，首度在台灣 詳盡介紹了濟州4.3事件，讓更多台灣人瞭解這個慘案， 也引起一些學者的興趣，開始跟二二八事件做比較研 究。

2008年，濟州4.3事件60週年，我和張炎憲教授、 李勝雄律師等參加了紀念活動與學術會議，這一年濟州 和平公園與和平紀念館正式開幕。在紀念館裡，我們看 到1萬4,000多名死難者的牌位，在3萬名死難者當中， 已經查出一半有名有姓的人，而且他們還在持續進行鑑 定查對的工作。此行，我也代表台灣在紀念活動的開幕 式中以韓語致詞，而且是唯一受邀致詞的外賓，這也充 分顯示濟州4.3對台灣二二八這位「大哥」的敬重。

參加濟州4.3事件60週年活動，也是非常難得的

契機，能夠跟韓國所有人權團體：「國家人權委員會」、 「為求真相與和解之過去史委員會」（以上二者為國家 層級的機構，後者為時限機構已解散）、「民主化運動 紀念事業會」、「518紀念財團」、「釜山民主抗爭紀 念事業會」等的負責人，以及來自美國、日本、中國、 沖繩與菲律賓等國家的人權團體代表齊聚一堂，交流經 驗與討論心得，這是我認為最有意義與價值的國際人權 文化交流盛事。

2008年10月4日，二二八基金會主辦第1屆「台 韓人權論壇」，前述5個韓國人權團體以及濟州4.3研 究所都派高層負責人來台參加。議程雖然只有一天，但 馬英九總統知道這個論壇的重要性，特別來做開幕致詞； 下午則由天主教單國璽樞機主教做閉幕演說。台灣主辦 這場論壇，卡司與陣容之強大，讓韓方刮目相看，他們

對二二八在台灣的重要性，也就更清楚了。

所以，此後韓國學術界與媒體，開始對二二八事件

對台灣社會各層面的衝擊與影響，有了更多的鑽研與報 導。例如，2012年二二八事件65週年時，韓國的國營 電視台KBS特別派了上海特派員來台灣深入採訪，做了 近10分鐘的專題報導。韓國媒體對台灣本土議題做如 此深入報導，這是歷來僅見的一次。

不過很可惜的是，「台韓人權論壇」原本希望在台 灣率先主辦之後，能由518基金會與濟州4.3研究所，

兩國三個人權團體輪流舉辦。無奈南韓在李明博保守政

權執政之後，對所有人權團體大幅刪減預算，以致於在 財務困窘之下，韓方無法接續主辦，造成舉行一屆就成 為絕響，實在令人扼腕。

在此之前，濟州出身的作家玄基榮的名著《順伊三

寸》，繼《兄弟的鏡子》之後，在台灣翻譯出版。玄基 榮這本小說，是第一本揭發濟州4.3慘案的作品。在獨

裁政權威權統治時代，被南韓政府列為禁書，韓國人完 全無法閱讀；倒是它的日文版，在日本廣為流傳，不僅 旅日韓（朝）僑社區關心，日本學術界也持續在研究。

我很榮幸催生了由二二八基金會策劃，允晨文化出 版的《順伊三寸》（中文版名：《都寧山脊的烏鴉》），

讓國人可以從韓國的文學名著去了解濟州4.3事件。不 過，「小說體」的文學作品，畢竟不如「敘事體」的報 導文字，能夠更讓人親近易懂。

2008年當我拿到韓國「民主化運動紀念事業會」出 版的這本《濟州4.3》的韓文版與日文版時，我有著強 烈的使命感，應該把它翻譯成中文在台灣出版，甚至在 「華文圈」也能廣為流傳。於是，在二二八基金會的努 力下，《濟州4.3》中文版終於能在濟州4.3事件65周 年的今年（2013），呈現在大家眼前。

做為兩本濟州4.3事件相關著作中文版的催生者，

我只不過善盡一個人權工作者的本分：引進並推介外國 的人權悲劇事件，提供國人參考研究，能夠進而對人權 保障得到省思與啟發。人權無國界，人權保障也是普世 價值。台灣做為文明世界的公民，透過國際人權交流， 傳佈人道主義的理念與價值，是我們無可旁貸的責任。

感謝二二八基金會執行長廖繼斌先生的支持，得意 門生鄭乃瑋君辛苦翻譯功不唐捐。看看濟州4.3，想想 台灣二二八，大家加油！

目次

前言 _15

找尋真相……給問起4.3的你／ 悲痛與燦爛的兩面，濟州島

一、島，民眾的根 _22

解放的第一步／大災荒，青黃不接難以度日

二、暴風前夜 _34

3月1日，驚醒觀德亭廣場的槍聲／集體大罷工！／ 抵抗的火花

三、暴風之中 _52

1948年4月3日！／「May Day」

四、無法入眠的濟州島 _64

抗拒的漢拏山／封鎖海岸線／年輕就是原罪

五、啊，悲痛的山腰地區 _84

焦土化作戰，襲捲半山腰村落／戒嚴令！／ 山茶花的生命／永無止盡的冬日

六、集體屠殺，證言 _108

遺忘的歲月／嚴刑拷打，踐踏生命

七、4.3之後_122

旋風再起／尚未落幕的4.3與後遺症

八、美國所代表的意義 _132

為李承晚政府撐腰的美國

結語 _140

邁向和平與人權的世紀／春天再臨

參考文獻 _154

菜花，油菜花的背後，卻有著令人不堪回首的悲痛。

你問我，為什麼四月的濟州島是座悲傷之島。我知道，

島上任何一位居民，他一定會告訴你，他們家中有個人，至 少叔伯弟兄中有某個人，在這場混亂當中死去。」（摘自玄

基榮《順伊三寸》）

構， 儘 管 它 只 是 篇 小 說， 但 這 段 故 事 卻 真

實 發 生 在 韓 半 島 南 方 的 濟 州 島 上。 而 為 什 麼 開 始 用 的 是 「集體死亡」這個詞，而不是用「屠殺」呢？我也迷糊了。

但 是， 我 們 可 以 明 確 地 這 樣 說， 在 第 二 次 世 界 大 戰 後

的美蘇冷戰體制中，濟州島被貼上了「赤匪之島」的標籤。

濟 州 島 上 究 竟 住 了 些 什 麼 樣 的 人， 不 然 怎 麼 會 被 稱 作「 赤

匪之島」呢？

真 要 說 個 原 因 的 話， 那 就 是 島 上 居 民 無 法 繼 續 忍 受 外 來 勢 力 長 久 以 來 對 生 活 的 壓 迫， 於 是 憤 而 起 身 反 抗。 再 來

就是，人民殷切盼望看到 個統 的祖國，所以激烈抵抗， 犯下「罪刑」。 這 導 致 殺 戮 狂 風 襲 捲 整 座 島 嶼， 許 多 人 無 故 死 去。 我

們 無 法 看 到 人 性 的 善 良 面 貌， 更 令 人 害 怕 的 是， 國 家 公 權 力竟然在背後主導這場屠殺。

一 座 孤 立 無 援， 無 法 輕 易 找 尋， 且 徹 徹 底 底 被 隔 離 的 火山島 濟州島。在解放後由美軍政託管的 1940 年代末，

因 為 場 事 件 造 成 了 2 萬 5 仟 至 3 萬 餘 人 死 亡。 當 時 平 均 9 個濟州人中，就有 1 人受難。

這傷痛不亞於韓半島的 6.25 韓戰。不知怎麼地，這些

事 情 在 某 天 之 後 就 成 了 不 能 說 的 禁 忌。「 保 持 沈 默！」 任

誰 也 不 能 說 出 那 時 那 事， 要 是 有 人 敢 隨 便 拿 這 些 事 情 開 玩

笑，假借國家公權力名義的各種痛苦就會隨之而來。

親， 或 住 在 隔 壁 的 鄰 居 為「 三 寸 」。 這 位「 順 伊 三 寸 」 整

天 蒙 受 惡 夢 與 幻 聽 之 苦， 無 法 擺 脫 事 件 所 造 成 的 後 遺 症，

這些病症 直跟隨著她至離開人間。

濟 州 島 上 像 這 樣 將 傷 痛 深 藏 於 心 的「 順 伊 三 寸 」 難 以

數 計， 每 個 村 落， 每 家 每 戶， 幾 乎 沒 有 任 何 家 庭 能 倖 免 於 事件傷害。

在禁口令中，《順伊三寸》悄然登場，它沈痛問起 4 3

真相，人們為什麼必須冤枉死去，為何真相不能被披露？ 這 位 勇 於 揭 穿 事 實 的 作 家， 後 來 的 下 場 如 何？ 當 然，

結果完全不令人意外，他遭到保安隊逮捕，受盡嚴刑拷打。

而 在 這

但是，事件真相的調查工作，卻仍未告 段落。

歷 史， 會 扭 曲 後 來 的

歷 史 真 相， 進 而 產 生 質 變。 這 就 是 為 什 麼 我 們 要 尋 找 歷 史 真相的原因。

我 們 可 以 從 濟 州 4.3 中 得 到 應 證， 歷 史 的 真 相， 不 管

被埋藏多深，也不管它是如何被扭曲，它就是能倖存下來。

為 了 尋 求 真 相， 除 非 有 貢 獻 己 身 的 心 理 準 備， 否 則 距 離 歷

史 的 導 正 恐 怕 就 還 有 些 遙 遠。 也 就 是 說， 我 們 不 能 沒 有 尋

求 真

又 是 多 麼 充 滿 矛 盾 的 塊 土 地？ 不， 我 希 望 你 能 用 心 去 理

解。 我 們 怎 麼 能 忽 視 這 些 發 生 在 我 們 這 個 時 代 的 事 件 呢？

今日的歷史可是構築於過去的歷史傷痛之上啊。

有 人 這 麼 說 過：「 歷 史 就 是 記 憶 之 事 」， 濟 州 島 是 片

絕 對 不 能 遺 忘 的 大 地， 也 是 座 絕 對 不 能 埋 沒 的 記 憶 之 島，

她 是 那 些 即 使 餓 到 骨 瘦 如 柴 也 只 會 說「 日 子 過 著 過 著， 就

會活著」的人們的土地。

我 們 怎 麼 能 夠 忘 記 那 些 只 能 靠 務

島，民眾的根

俄 羅 斯 的 海 參 崴、 庫 頁 島、 中 國 與 日 本 北 海 道 返 回 家 園，

這 些 都 是 當 時 受 到 強 制 徵 召， 在 煤 坑 與 工 地 同 生 死 搏 鬥，

隨 著 解 放 而 重 返 家 鄉 的 人。 奶 奶 的 兩 個 兒 子 也 是 在 這 個 時

候， 穿 著 沾 滿 污 垢 的 卡 其 色 軍 服 返 回 故 鄉。 仰 頭 一 看， 原

本 應 該 是 日 章 旗 飛 舞 的 地 方，

解放的第一步

島居民身上。

天， 利 用 濟 州 居 民 來 當 盾 牌 部 隊， 以 此 奮 戰 到 最 後 一 刻。

只要日本再晚一點投降，這座島恐怕就會陷入火海之中。

就 在 這 個 危 險 的 時 刻， 解 放 降 臨， 它 將 濟 州 人 從 徵

用、 徵 兵、 勞 務 動 員 與 強 制 奉 獻 等 險 惡 的 死 亡 地 獄 中 拯 救 出來。好不容易倖存下來的島，在經歷長期的高壓統治後， 解放終於來臨，這對濟州島民來說既是喜悅也是感動。

「 讓 我 們 來 建 設 新 的 祖 國！」 每 個 村 落 充 滿 朝 氣， 過 去 對 解 放 引 頸 期 盼 的 人， 現 在 也 開 始 集 思 廣 益， 他 們 要 在 這 個 曾 經 失 去 祖 國 的 山 河 下， 打 造 一 個 新 的 國 家。 人 們 成 立 了「 建 國 準 備 委 員 會 」（ 以 下 簡 稱「 建 準 」）， 這 個 全

國 性 的 組 織 「 建 準 」 也 在 濟 州 島 成 立， 它 要 讓 韓 民 族 永

遠凝聚在一起，建立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

中 央 的「 建 準 」 沒 多 久 就 改 組 為「 人 民 委 員 會 」， 濟

州 島 的「 建 準 」 不 久 也 換 上 了「 濟 州 島 人 民 委 員 會 」 的 招 牌。 在「 我 們 的 事 情， 我 們 來 做！」 的 口 號 下， 人 民 委 員

會受到民眾熱烈的支持，各方面都進行得相當順利。同時，

因 為 人 民 委 員 會 中 大 部 分 幹 部 在 日 治 時 期 都 曾 因 為 抗 日 運

動 吃 過 牢 飯， 因 此， 這 些 人 很 受 當 地 民 眾 的 信 賴。 他 們 不

分 左 翼 右 翼， 甚 至 連 在 日 治 時 代 當 過 鄉 鎮 長 的 人， 也 通 通

被 推 薦 進 入 這 個 組 織。 在 這 個 共 同 體 意 識 強 烈 的 島 上， 人

們 一 起 分 享 喜 悅 與 哀 傷，

居民發聲，等同於「直接民主」的自治機構 人民委員會，

迅速發揮著它的領導才能。

美 軍 政 一 開 始 與 人 民 委 員 會 的 關 係 也 很 好， 這 是 因 為

美 國 為 了 順 利 施 行 軍 政， 無 法 忽 視 人 民 委 員 會 力 量 之 故，

他 們 將 人 民 委 員 會 視 為 濟 州 島 內 唯 一 的 政 黨， 在 各 個 方 面

它 幾 乎 等 同 於 政 府 組

怨更是接連不斷。

1946 年，也就是解放翌年，濟州島民被逼到懸崖邊無

路 可 退。 這 年 史 無 前 例 的 大 麥 農 作 發 生 歉 收， 島 民 為 了

度 過 這 個 荒 年， 不 管 是 蕃 薯 或 是 海 藻， 只 要 是 能 吃 的， 通

通 都 被 拿 來 往 肚 裡 塞， 居 民 唯 有 靠 這 種 方 式， 才 能 延 續 生

命， 切 都 是 為 了 謀 求 生

心 疫 情 擴 大， 於 是 派 遣 青 壯 年 封 鎖 每 個 村 落 的 路 口 要 道，

禁 止 人 們 任 意 移 動。 民 心 極 度 不 安， 光 是 傳 染 病 就 導 致

369 人死亡。這座島連風都充滿殺氣，老天可恨啊。

與 此 同 時， 美 軍 政 來 到 這 塊 解 放 之 地， 成 為 新 的 佔 領

軍， 他 們 發 布 米 穀 徵 收 令， 這 個 政 策 與 日 治 時 期 所 實 施 的

「稻米獻納制」並無兩樣。

對 居 民 來 說， 他 們 最 不 想 聽 到 的 就 是「 獻 納 」 兩 字。

日 本 在 戰 敗 之 前， 不 知 已 強 制 要 求 人 民 獻

濟州島30萬人民現正在險境中哀嚎，所有工廠幾乎都

不運作，親日派的民族叛徒正跋扈阻撓著這塊土地的民主化。

「只要美軍政存續，警察就無法逮捕我。」這句話究竟是在 表達什麼意思？「給我稻米與自由！」這難道不是人民正義

的呼喊嗎？

－獨立新報（1946.12.19）

「 給 我 稻 米 與 自 由！」 面 臨 糧 食 不 足 的 威 脅， 已 身 陷

「反對洋果子示威」姜堯培 畫

生存泥沼中的島民用憤恨的語氣，大聲呼訴。

1946 年 過 去 了， 即 使 過 了 個 年， 島 民 的 生 活 依 舊 難

熬。人們獲得配給的麵粉品質低劣，有時候還混雜著肥料、

煤 油 或 煤 碳 粉 等 雜 質， 以 此 果 腹 的 居 民 常 因 此 嘔 吐。 發 生

類似事件後，才有人要求停止配給。然而，作物還沒成熟，

存 糧 又 已 吃 完， 就 連 小 麥 渣 都 難 以 取 得， 濟 州 島 現 在 幾 乎

是瀕臨滅絕，連一絲絲的希望都看不見。

「 我 們 不 能 只 專 注 於 課 業， 坐 視 不 管。」 學 生 們 終 於 放 下 筆， 奔 向 教 室 外 頭。 學 生 們 的 抵 抗 運 動 就 如 同 野 火 一

般 開 始 擴 散 開 來。 在 濟 州 農 業 學 校 與 五 賢 中 學 裡， 爆 發 了

反 對 日 帝 遺 毒 教 育 與 獨 裁 式 教 育 的「 同 盟 休 學 運 動 」， 學

生運動在進入 1947 年後，越演越烈。

那 年 的 2 月 10 日， 在 美 軍 政 所 座 落 的 觀 德 亭 廣 場，

學 生 們 喊 著「 防 止 朝 鮮 殖 民 地 化， 從 抵 制 洋 果 子 開 始 」，

激 烈 的 反 對 示 威 就 此 展 開。 他 們 都 是 濟 州 市 內 的 中 學 生，

從 校 園 裡 開 始 的 學 生 運 動， 逐 漸 擴 展 為 社 會 運 動。 美 軍 的

報告書中指出，這天參與示威的學生有 300~400 名，而「濟

州 新 報 」 上 登 載 的 人 數 則 多 達 1,000 餘 名。 美 軍 政 中 隊 欲

強 行 解 散 示 威 學 生， 此 舉 卻 造 成 學 生 反 抗 更 為 激 烈， 我 們

可 以 從 中 看 到 那 些 直 忍 受 著 內 外 不 平 情 勢 的 人 們 心 中 的 憤恨。

1947 年，濟州島的反對洋果子進口運動成為全國性的

話 題。 美 軍 報 告 書 中， 將 這 個 事 件 視 為 濟 州 島 內 發 生 的 第

個反美示威。

慢 慢 地， 人 們 的 內 心 開 始 慷 慨 激 昂， 受 壓 抑 的 憤 怒 不

斷積累。

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

結 了 冰 的 大 海 上 方， 溫 暖 氣 息 慢 慢 飄 揚， 濟 州 社 會 中

卻籠罩著一股緊張氛圍。

好， 你 也 問 了。 你 問 我 3 月 1 日 我 們 祭 拜 的 人 是 誰？

這 是 他 的 故 事， 而 他 是 我 奶 奶 的 兒 子， 他 不 幸 於 15 歲 就

離 開 人 世。1947 年 3 月 1 日 早 上， 就 讀 濟 州 北 國 民 小 學 5 年 級 的 小 男 孩， 穿 著 黑 色 橡 皮 鞋 與 黑 色 粗 布 褲， 說 是 要 參

加 什 麼 紀 念 儀 式， 嗖 地 聲 就 衝 出 門 去。 幾 個 小 時 之 後，

這 個 小 孩 成 了 具 冰 冷 的 死 屍， 覆 上 草 席 回 到 家 中。 你 說

奶 奶 的 心 如 何 能 不 瓦 解 崩 潰？ 奶 奶

3月1日，驚醒觀德亭廣場的槍聲

1947 年 3 月 1 日，寒氣已悄悄地滲進骨子裡，但是天

空 依 舊 晴 朗。 那 天 剛 好 是 週 六， 春 寒 料 峭 的 日 子。 人 們 聚

集在濟州北國民小學的運動場，舉辦濟州島大會，紀念 3.1

獨 立 運 動 28 週 年。 當 天 人 潮 眾 多， 連 站 的 空 間 都 沒 有，

演 講 者 說 了 些 什 麼 也 聽 不 清 楚。 出 生 到 現

群 聚 的 人 們 放 聲 呼 喊 著：「 即 刻 實 行 莫 斯 科 三 相 會 議

的 決 定 」、「 承 繼 3.1 精 神， 打 仗 爭 取 統 一 獨 立 」、「 嚴

懲 親 日 派 」 與「 驅 逐 腐 敗 警 察 」 等 口 號。 民 眾 參 加 完 紀 念

活 動 後， 在 這 天 下 午 2 點 左 右， 再 度 喊 著 這 些 口 號， 發 出

「 哇 嚇 哇 嚇 」 的 呼 喊， 展 開 示 威 遊 行。 紀 念 活

支 援 警 察 與 美 軍， 此 時 就 在 觀 德 亭 濟 州 警 察 監 察 廳 前 戒 備。 警 察 加 強 防 備， 相 當 慎 重 地 看 待 這 場 由 南 朝 鮮 勞 動 黨（ 以 下 稱「 南 勞 黨 」） 濟 州 島 委 員 會

所 主 導 的 活 動。 當 時， 美 軍 政 還 急 忙 派 遣 100 名 來 自 忠 清

南、北道的支援警察與 330 名濟州警察，以防範突發狀況。

示 威 隊 伍 離 開 觀 德 亭 廣 場 時， 大 約 是 2 點 45 分。 這

個 時 候， 名 小 孩 被 警 官 騎 的 馬 踢 倒。 這 名 騎 馬 警 官 想 掉

頭 就 走， 生 氣 的 民 眾 開 始 追 趕， 並 投 擲 石 塊 喊 著：「 抓 住

那 個 傢 伙 」。 這 名 被 群 眾 追 擊 的 警 官 驚 慌 失 措， 於 是 騎 著

馬匹往警察署的方向竄跑。

就在這一瞬間，突然「碰！碰！」幾聲槍響劃破天際，

官

那邊 齊傳播開來，受到驚嚇的民眾開始倉皇逃竄。

擊 騎 馬 警 官 時， 便 以 為 他 們 是 要 襲 擊 警 察 署， 因 而 朝 民 眾 開槍。

這個被稱為濟州 4.3 導火線的「3.1 事件」就是這樣開

始 的。 驚 醒 觀 德 亭 廣 場 的 槍 聲 是 這 場 悲 劇 的 前 奏 曲， 從 這

個時候開始，濟州社會便被湍急水勢捲入這場災難。

警察立即發布宵禁，從晚上 7 點至隔日早上 6 點為止，

濟州警察署長也向警務部要求緊急支援。

警 察 將這 個 事 件 視 為「 襲 擊 警 察 署 事 件 」， 他 們 並 不

注重安撫民心，反倒以強硬手段來處理。

事 件 發 生 當 天， 政 府 迅 速 從 木 浦 調 派 100 名 警 力 前 往

的 幹 部 與 學 生。 警 察 刻 意 忽 略 開 槍 的 行 徑， 而 將 心 思 完 全 投 注 在 策 劃 當 日 大 會 活 動 的 南 勞 黨 濟 州 島 委 員 會 身 上， 並 指控他們涉嫌煽動群眾。

警 察 為 了 解 決 此 次 事 件， 採 取 了 強 硬 政 策， 光 是 3 月

2 日一天，就逮捕了 25 名學生。這些學生遭到毆打與刑求

的傳聞，也如風般傳播開來。

警 察 甚 至 還 發 出「 當 時 示 威 民 眾 欲 襲 擊 警 察 署， 致 使

警 察 不 得 不 開 槍 」 的 聲 明， 企 圖 讓 自 身 行 徑 合 理 化。「 調

查 3.1 事 件 真 相！」、「 嚴 懲 3.1 事 件 開 槍 肇 事 者！」 在

民 怨 爆 發 之 前， 民 眾 的 吶 喊 就 如 同 波 濤 般 節 節 升 高， 而 與 人 民 委 員 會 維 持 一 定 程 度 良 好 關 係 的 美 軍 政， 因 為

集體大罷工！

1947 年 3 月 10 日，全島大門深鎖。這是集體大罷工！ 一 場 國 內 外 極 為 罕 見， 由 民 間、 政 府 共 同 發 動 的 大 規 模 罷

查 3.1 事 件 真 相！」、「 嚴 懲 3.1 事 件 開 槍 肇 事 者！」 各 個 團 體 也 分 別 成 立 3.1 事 件 對 策 委 員

會， 同 時 揭 露 美

書， 將 事 件

摘要為「3.1 事件肇因於警察開槍導致島民不滿情緒爆發，

另 原 因 則 是 南 勞 黨 濟 州 島 委 員 會 的 煽 動 」。 我 們 可 以 從

中窺探出他們是如何看待集體罷工一事。

他們傾向將 3.1 事件視為左翼勢力於背後唆使的暴動，

美 軍 政 處 心 積

的 禍 害。」 對 於 濟 州 島 的 集 體 罷 工， 它 寫 道：「 這 顯 然 是

左翼勢力在南韓所策劃的戰術。濟州島人口中有 70% 的左

翼團體同路人，據悉濟州亦是左翼的橋頭堡。」總而言之，

濟 州 島 被 他 們 視 為「 赤 匪 之 島 」， 這 是 塊 充 斥 著 紅 色 思

想的土地。

美 軍 政 調 查 團 一 聲 不 響 離 開 的 翌 日， 警 察 總 指 揮 趙 炳 玉警務部長便來到濟州，專責處理集體罷工之事。

趙 炳 玉 抵 達 濟 州 後， 馬 上 就 發 表 談 話。 然 而， 從 他 的

談 話 內 容 中， 我 們 找 不 到 任 何 身 為 警 察 總 指 揮 所 應 有 的 說 明。 他 並 沒 有 表 達 任 何 遺 憾 之 意， 他 僅 表 示 警 察 已 經 做 好

萬 全 對 策， 準 備 保 護 濟 州 島 民 的 生 命 與 財 產， 他 也 間 接 地

將 3.1 事件歸類為暴動。

趙 炳 玉 警 務 部 長 造 訪 罷 工 中 的 濟 州 道 廳， 他 要 求 這 裡

的 公 務 員 停 止 罷 工， 並 發 表 了 驚 人 言 論， 他 說：「 濟 州 島

人民思想不純正」與「若阻礙建國，就掃蕩解決」等重話。

趙 炳 玉 還 進 一 步 將 警 察 開 槍 合 理 化， 並 宣 稱 3.1 事 件 是

3.1事件致使濟州島民心嚴重惡化，隨後並演變成 濟州島全境的「3.10民間、政府集體大罷工」。 這天民間與政府的集體罷工，在國內前所未見。

─濟州新報（1947.3.12）

38 度線以北出身的人所組成的反共青年團體 西北青年會

（ 以 下 簡 稱 為「 西 青 」）， 其 團 員 也 大 舉 進 入 濟 州 島。 總

數 超 過 400 名 的 支 援 警 察 散 佈 全 島， 他 們 撒 下 森 嚴 的 警 戒

網， 在 趙 炳 玉「 捉 拿 罷 工 主 謀 」 的 命 令 下， 僅 僅 兩 天 就 有 200 多名民眾遭到逮捕。

趙 炳 玉 僅 待 了 6 天 便 返 回 首 爾， 他

3.1 開 槍 事 件 正 當 化。 這 是

警務部長、濟州道知事與濟州道民政長官等 3 人任命的「濟

州道濟州邑 3 1 節開槍事件調查委員會」事先同意的內容。

美 軍 政 與 趙 炳 玉 警 務 部 長 的 發 言， 預 告 著 濟 州 島 上 即 將 來

到的破局。

3 月 20 日，歷經 10 天的罷工後，濟州開始平靜起來，

滿 為 患。 被 逮 捕 的 民 眾 在 審 訊 過 程 中 遭 受 到 嚴 重 刑 求， 而

主導 3.1 事件的人不是被罰款，就是被判處徒刑。

3.1 事 件 風 波 告 一 段 落 後， 美 軍 政 開 始 將 高 層 官 員 通

通 換 成 極 右 派 人 士， 並 重 新 任 命 濟 州 道 軍 政 長 官 與 濟 州 道

知 事。 接 替 史 陶 特 為 新 任 濟 州 道 軍 政 長 官 的 是 羅 素

月，新任道知事柳海辰帶領 7 名西青團員所

組 成 的 護 衛 隊 進 入 濟 州 島， 他 的 舉 動 就 有 如 一 隻 闖 進 敵 人 巢 穴 的「 老 虎 」 般， 在「 掃 蕩 赤 匪 」 的 名 義 下， 支 援 警 察

與西青團員對無數平民百姓進行了刑求。

西 北 青 年 會 濟 州 島 本 部 在 該 年 的 11 月 成 立， 這 使 得

島 民 更 加 懼 怕 西 青， 人 們 判 別 右 翼 的 眼 光 也 因 而 更 加 敏

銳， 濟 州 還 出 現 要 求 暗 殺 柳 海 辰 的 傳 單。 另 外， 要 求 趕 走

美軍、打倒警察與報復右翼的傳單也散落各處。

西 北 青 年 會 自 3.1 事 件 後 開 始 進 入 濟 州 島， 他 們 手 上

掛 著 寫 著「 西 北 」 兩 個 漢 字的 臂 章， 以 募 集 資 金 的 藉 口，

強 迫 居 民 購 買 太 極 旗 或 李 承 晚 總 統 的 照 片。 西 青 團 員 在 警

界、行政機關與教育界工作的人數從 1947 年底開始增加，

在「 剷 除 左 翼 」 的 名 義 下， 濟 州 到 處 都 有 西 青 所 犯 下 的 恐

怖事跡。

西 青 的 鎮 壓 引 來 了 居 民 強 烈 的 反 抗， 這 也 是 日 後 造 成

武裝隊起義的原因之一。

3 1 事件加上集體大罷工，接著又是大舉的逮捕行動，

此 時 的 濟 州 島 可 真 是 處 於「 混 亂 」 狀 態， 濟 州 島 逐 漸 籠 罩

著 一 股 不 安 的 氛 圍， 而 1947 年 也 就 這 麼 落 幕 了。 過 了 一

個 年， 就 真 的 能 看 見 希 望 之 芽

受 嚴 刑 拷 打 的 傳 聞 不 斷， 而 事 實 上 刑

求的證據就活生生地呈現在大家眼前。

抵抗的火花

1948 年 3 月， 濟 州 發 生 了 3 名 20 多 歲 的 青 年， 遭 到

警 察 逮 捕 後 被 毆 打 致 死 的 事 件。 朝 天 中 學 2 年 級 學 生 金 用

哲被朝天支署逮捕後僅拘留 2 天，就在 3 月 6 日突然死亡。

他 滿 身 瘀 血， 驗 屍 之 後 證 明 他 被 刑 求 致 死。 這 個 事 件 引 起

了 美 軍 政 的 注 意， 他 們 派 遣「 防 諜 隊 」 直 接 參 與 驗 屍， 同

時還派遣所屬美軍政廳司法部的平民律師參與真相調查。

整 整 三 天， 所 有 學 生 與 居 民 聚 集 起 來 為 他 舉 辦 葬 禮。

事 件 之 後， 許 多 學 生 內 心 中 的 火 花 也 隨 之 燃 起。 朝 天 中 學

學 生 們 的 憤 怒， 後 來 也 演 變 成 示 威 抗 議。「 搶 救 學 生 」、 「 我 們 不 想 被 打 死 」 等 學 生 示 威 越 演 越 烈。 這 些 學 生 們 早

在 1947 年 就 常 因 為 不 滿 支 署 捉 走 朝 天 中 學 的 教 師， 而 不

時背著書包到支署前丟擊石塊抗議。

現 在 只 要 再 灑 點 油， 馬 上 就 可 以 點 燃 島 民 們 的 憤 恨 之 火，整個態勢就如同即將化開的膿。

美 軍 政 當 局 為 了 避 免 事 件 影 響 擴 大， 便 將 涉 及 刑 求 致 死事件的警察交付軍事審判，並判處徒刑。 這 個 時 候， 摹 瑟

翰 林 面 金

陵 里 的 青 年 在 遭 西 青 與 警 察 擄 走 後， 被 用 石 頭 與 棍 棒 毆 打

到 半 死 不 活， 最 後 還 被 拖 去 槍 殺。3 1 事 件 後， 嚴 刑 拷 打

未曾停歇。

柳 海 辰 道 知 事 與 西 青 的 蠻 行， 讓 濟 州 社 會 一 步 步 走 向

緊張氛圍，島民們的抵抗也因而加劇。終於，美軍政在 3 1

事 件 調 查 後， 第 二 度 組 成「 特 別 監 察 室 」 實 施 調 查。 美 軍

政 長 官 丁 恩（William F. Dean） 少 將 於 是 發 布 命 令， 一 切

遵照特別監察室的指示，協助人力部署與現地調查。

「人滿為患的拘留所」姜堯培 畫

美 軍 政 向 軍 政 長 官 提 交 包 含 4 項 建 議 的 特 別 監 察 報 告 書。 建 議 內 容 如 下：「 應 撤 換 柳 海 辰 知 事 」、「 應 針 對 濟

州 島 警 察 實 施 警 務 部 的 調 查 」、「 美 警 察 顧 問 團 應 共 同 負

責 第 59 軍 政 中 隊 的 任 務 」 與「 應 對 拘 留 所 人 滿 為 患 問 題

進行調查」等。

美 軍 政 的 調 查 結 果 說 明 了 柳 海 辰 自 以 為 是 地 將 大 部 分

的 濟 州 島 民 歸 類 為 左 翼 份 子 的「 右 翼 強 化 政 策 」， 其 實 只

是將濟州島民逼進 個死胡同而已。

然 而， 即 使 如 此，「 撤 換 柳 知 事 」 的 建 議 並 沒 有 被 採

納。 美 軍 政 長 官 丁 恩 少 將 還 是 將 奉 行「 右 翼 強 化 政 策 」 且

受當地美軍政與濟州島民大力斥責的柳海辰留了下來。

這 個 時 候， 因 為 美 國 與 蘇 聯 的 介 入， 韓 半 島 正 陷 入 究

的 5.10 選舉。這樣的決定其實是符合當時強烈反對民族分 裂的大眾氛圍的。

會阻撓統一」的理論，這剛好成為一個號召群眾的好名義，

20 出頭的青年金達三是當時左派新進勢力中，強硬派

的 代 表 人 物。 曾 在 大 靜 中 學 任 教 的 他，1947 年 3.1 事 件 發 生 之 際， 以 南 勞 黨 大 靜 面 組 織 部 長 的 身 分 迅 速 竄 起。 組 織

在 決 定 採 取 武 裝 鬥 爭 後， 他 專 責 領 導 武 裝 隊 的 軍 事 部 門。

南勞黨濟州島委員會終於開始運作。

1948 年 3 月初，南勞黨濟州島委員會在朝天面新村里

的 某 個 民 宅 裡， 秘 密 召 開 會 議， 這 場 由 19 位 各 區 黨 領 導

人 所 參 加 的「 新 村 會 議 」， 爭 論 焦 點 在 於 究 竟 是 要 挺 身 戰

鬥， 還 是 要 繼 續 觀 望。 強 硬 派 與 溫 和 派 雙 方 刀 鋒 般 銳 利 的

爭論持續不斷，大家對此都極為慎重，因為這瞬間的決定，

可能會招致更嚴重的流血衝突。表決結果為 12 比 7，大夥

決定以強硬派的「挺身戰鬥」，來進行武裝抗爭。

這 場 決 定 濟 州 島 生 死 的 重 要 會 議 進 行 當 天， 南 勞 黨 中

央 黨 部 並 未 下 達 任 何 指 令， 武 裝 起 義 完 全 是 由 濟 州 島 委 員

會所決定的。

那一天逐漸逼近。

鮮 豔 的 花 蕾 綻 放 於 情 勢 緊 張 的 大 地 上， 時 序 來 到 了 4

月。 然 而， 原 本 應 該 花 開 蕩 漾 的 濟 州 島， 如 今 卻 刻 意 壓 低

聲音，有著 股冷冽的悲壯。

襲 捲 而 來？ 夜 是 如 此 地 漆 黑， 現 在 雖 然 還 是 早 春， 但 是 凌

晨微寒的氣息瀰漫著整座島。就在那時，那刻。

1948年4月3日！

1948 年 4 月 3 日，凌晨 2 點。漢拏山上燈火通明。漢

拏 山 如 同 母 親 般， 環 抱 著 周 遭 山 巒， 峰 峰 相 連 的 群 山 頂，

通 通 燃 起 火 光。 過 了 好 一 陣 子， 這 些 火 光 才 慢 慢 消 失， 他 們整夜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那 些 火 光 是 進 入 山 林 的 武 裝 隊 所 燃 放 的 烽 火， 也 是 南

勞黨濟州島委員會發起武裝起義的信號燈。

烽

標 是 島 內 24 個 警 察 支 署 中 的 12 個 支 署，

寓所等相關右翼人士的住屋與辦公室。

市民同胞們！

敬愛的父母兄弟姐妹們！

「4.3」今日，各位的兒子、女兒與弟妹們，拿著武器站 起來了。

為了誓死反對單獨選舉與單獨政府的賣國行徑，為了祖

國的統一自治與完全的民族解放！為了驅除美帝食人族與走 狗們強加於各位的屠殺蠻行等苦難與不幸！為了消弭烙印在

各位骨子裡的憤恨！我們拿著武器奮起，為了最終的勝利而 戰鬥，各位一定要保衛我們，並同我們一起崛起在祖國與人

民所心向的道路上。

接 下 來 的 呼 籲 聲 明 則 是 武 裝 隊 向 自 己 的 攻 擊 對 象， 也 就是警察、公務員與大同青年團團員所發送的「警告文」。

親愛的警官們！

若鎮壓，就抗爭。

濟州島游擊隊會守護人民，同時與人民站在一起。

有良心的警員們！

不希望抗爭的話，就站在人民這邊吧。

有良心的公務員們！

早日選擇路線，完成交付的任務，堅守工作崗位，與惡

質同事奮戰到底。

有良心的警員、大同青年團員們！

你們是為誰而奮戰？如果你還算是朝鮮人民的話，就應 該抵抗踐踏我國疆土的外寇。我們應該打倒出賣國家、 人民，屠殺愛國者的賣國、賣族奴們。警員們！槍口轉 向那些傢伙吧！不要將槍口轉向你的父母兄弟姐妹。

有良心的警員、青年與民主人士們！

快點站在人民這一邊吧！奮起響應我們的反美救國抗 爭。

救 國 抗 爭 」， 這 些 就 是 兩 篇 呼 籲 聲

明的主旨。

呼 籲 聲 明 首 先 強 烈 表 達 出 他 們 將 抵 抗 警 察 與 右 翼 青 年 團 的 鎮 壓， 這 也 意 味 著 抗 爭。 第 二、 除 了 站 出 來 對 抗 警 察

與 西 青 的 蠻 行 之 外， 他 們 更 進 而 誓 死 反 對 單 獨 選 舉 與 建 立

單 獨 政 府， 並 懇 切 盼 望 祖 國 的 統 「 不 能 分 兩 半 」。 第

三、 就 是 對 於 新 統 治 者 美 軍 政 的 抵 抗，「 反 美 抗 爭 」 明 顯

流露出濃厚政治色彩。

呼 籲 聲 明 的 口 號 清 楚 呈 現 反 抗 鎮 壓、 反 對 阻 礙 建 立 統

國家的 5 10 單獨選舉與抵抗外侮等訴求。

這 天， 參 與 攻 擊 的 武 裝 隊 員 約 300 名 左 右， 並 造 成 8 名平民、4 名警察與 2 名武裝隊員死亡。

武裝起義讓美軍政相當疑惑不解。4.3 起義的前一天，

駐 韓 美 軍 司 令 官 哈 奇 中 將 還 向 底 下 的 指 揮 官 們 強 調， 成 功

實 施 選 舉 是「 美 使 節 團 」 重 點 政 績。 然 而， 就 在 他 向 指 揮

官 們 發 送 完 電 文， 指 示 軍 政 長 官 要 負 起 監 視 與 執 行 選 舉 責

任的次日，就發生了武裝起義。

這 天 的 武 裝 起 義 也 預 告 著 即 將 來 到 濟 州 島 的 血 腥 風 暴。

4 月 3 日 之 後， 烽 火 間 歇 性 在 各 個 山 頭 燃 放， 村 落 裡

也出現用筆墨寫著「反對單獨選舉」的木製看板。

4 月 7 日， 濟 州 邑 內 的 中 學 開 始 對 學 生 發 放「 上 學 證

明 書 」。 解 放 之 後， 由 於 多 了 些 上 年 紀 的 學 生， 學 校 擔

心 這 些 學 生 上 下 學 的 時 候 會 無 辜 被 警 察 抓 走， 因 而 採 用 這

樣 的 權 宜 之 計。 這 個 時 候， 有 部 分 學 生 加 入 屬 於 左 翼 勢 力

的「 民 主 愛 國 青 年 同 盟 」（ 以 下 簡 稱「 民 愛 青 」）， 或 是

加 入 屬 於 右 翼 勢 力 的「 大 同 青 年 團 」 等。 雖 然 學 生 們 不 知

道 什 麼 是 左 翼， 什 麼 是 右 翼， 也 不 知 道 何 謂 民 主 主 義， 何

謂 共 產 主 義， 總 之， 當 時 為 了 生 存， 不 管 哪 裡， 你 就 是 必

須選邊站。

順 利 完 成 5.10 選 舉 是 美 軍 政 最 重 要 的 目 標， 因 此 他

們 對 於 此 事 件 的 反 應 極 為 敏 感。 美 軍 政 開 始 於 內 部 調 派 警

察，充實警備隊兵力，並指派 1,700 名警察赴濟州，另外，

還派遣 500 名西青團員到濟州。

然 而， 支 援 警 察 等 人 員 蠻 橫 無 理 的 作 戰 方 式 卻 刺 激 了

民 眾。 這 樣 的 行 為 反 倒 讓 許 多 島 民 們 紛 紛 逃 往 山 裡 避 難，

居民們的憤怒也更加強烈。

這 時， 美 軍 政 命 令 位 於 摹 瑟 浦 的 警 備 隊 第 九 聯 隊 也 加

入 鎮 壓 作 戰。 但 是， 第 九 聯 隊 認 為 這 個 事 件 是 濟 州 島 民 與

警 察、 西 青 以 及 極 右 青 年 團 體 之 間 的 衝 突， 因 此 他 們 採

時再討伐，以此來謀求與武裝隊之間的和平解決方案。

美 軍 政 希 望 採 取 正 規 的 鎮 壓 作 戰， 因 此 4 月 底 便 分 成

兩 階 段 實 施 大 規 模 的 搜 索

「May Day」

1948 年 4 月 28 日， 第 九 聯 隊 長 金 益 烈 與 武 裝 隊 領 袖

金 達 三， 在 濟 州 島 西 南 部 大 靜 面 的 九 億 國 小 裡， 展 開 氣 氛

緊 張 的 談 判。 難 道 真 的 沒 有 和 平 解 決 4.3 武 裝 起 義 的 方 法

火燒吾羅里村。此為紀錄片「濟州島的五月天」的畫面，取自美軍 偵察機從空中所拍攝的場景。

－現藏於美國國家檔案館

協 商 當 中 有 什 麼 樣 的 規 定 呢？ 第 、 必 須 在 72 小 時

內 完 全 停 止 戰 鬥。 這 段 期 間 內 若 有 零 星 衝 突， 通 通 以「 尚

未收到通知」視之，5 天之後若還有戰鬥，則以背信論之。

第二、應以漸進的方式來解除武裝，若有違反規定之行為，

則 立 即 再 投 入 戰 鬥。 第 三、 解 除 武 裝 下 山 後， 應 保 障 主 導 者的人身安全。 然而，這天的和平協商最後還是以失敗收場。

中 就 剛 好 有 美 軍 飛 機 從 空 中 拍 攝 到 著 火 的 吾 羅 里 村 莊， 我 們 還 可 以 從 中 看 到 衝 進 吾 羅 里 的 警 察 機動隊。

接著在 5 月 3 日又發生了 起暴徒拿槍射殺「歸順者」

的 事 件。 之 後， 這 群 人 被 發 現 隸 屬 於 警 察 署， 但 是 警 察 單

位 卻 主 張 這 是 起 武 裝 隊 偽 裝 成 警 察 的 襲 擊 事 件。 從 這

天 開 始， 美 軍 命 令 警 備 隊 發 動 總 攻 擊， 協 商 也 正 式 破 裂。

從此之後，濟州島便陷入一場無法收拾的流血衝突中。

曾參與 4.28 和平協商的第九聯隊李允洛中尉在事後表

示：「 吾 羅 里 事

層 領 導 會 議 中， 趙 炳 玉 警 務 部 長 認 為， 主 張 警 察 有 過 失 的

金 益 烈 聯 隊 長 是 共 產 主 義 份 子， 不 僅 對 他 嚴 詞 批 鬥， 最 後

連 和 平 解 決 的 方 案 也 化 為 泡 影。 翌 日， 金 益 烈 聯 隊 長 便 遭

到解職。

朴 珍 景 中 校 隨 後 接 任 他 的 職 務， 並 派 遣 於 水 原 成 立 的

第 11 聯 隊 前 往 濟 州。 根 據 前 任 聯 隊 長 金 益 烈 的 證 詞， 朴

珍 景 在 就 任 的 時 候 曾 經 表 示：「 為 了 鎮 壓 暴 動， 即 使 犧 牲

掉 30 萬 濟 州 島 民 也 無 所 謂 」。 強 硬 鎮 壓 看 來 勢 在 必 行，

在 5.10 選舉前更換聯隊長的動作，就是美軍政高層早期為

了 鎮 壓 濟 州 事 件 所 採 取 的 措 施。 而 武 裝 隊 也 同 樣 採 取 了 強 硬的策略。

自 從 4 月 3 日 發 生 武 裝 起 義 之 後， 漢 拏 山 就 成 為 被 人

們 禁 錮 封 鎖 的 軀 殼， 過 去 濟 州 島 最 令 人 讚 賞 的 絕 世 美 景，

如 今 也 一 樣 被 鎖 進 了 苦 痛 的 矛 盾 裡。 濟 州 島 完 全 無 法 自 主

地被捲入一場腥風血雨中。

滿 山 燦 爛 春 日， 山 野 春 水 涓 流， 但 終 究 免 不 了 血 紅 的

哀啼。青翠亮綠的 4 月島，已陷入遭殘酷蹂躪的危機裡。

4

無法入眠的濟州島

摻 雜 著 不 安 與 期 待 的 表 情。 另 一 邊， 還 可 以 看 到 有 人 拿 著

棍 子 守 著 衛 哨。 這 幅 畫 若 不 是 在 描 繪 當 時 的 場 景，

4.3 當時的情境。

單獨選舉，也就是 5.10 選舉。百姓們真的能在這次的選舉

抗拒的漢拏山

連牛馬都馱著行李幫忙避難。

武 裝 隊 抗 拒 選 舉 的 方 法 之 一， 就 是 事 先 將 居 民

山裡去。當初住在濟州市奉蓋洞的見證者是這樣說的：

5.10選舉的時候，我們全都往山裡避難去了。4月底 左右，大家就開始跑去避難，當時我們村裡，大家都說要反 對選舉，所以才會跑去山裡。反對的理由反正就是反對單獨 選舉。人全都趕到山裡去才能成功。居民也是聽從別人的意

思……（但是）居民當然不希望國家分裂。……大概住了5～

6日左右。因為選舉快到了，所以大家上山，選舉結束後，

他們叫我們下山，我們就下來了。

美 軍 政 開 始 焦 躁 不 安， 眼 看 濟 州 島 已 經 成 為 反 對 單 獨

選 舉 與 單 獨 政 府 的 地 區， 再 加 上 4.3 武 裝 起 義 的 爆 發， 顯

見 濟 州 的 選 舉 會 異 於 其 他 地 區。 反 對 選 舉 的 左 派 勢 力 反 抗

越強烈，美軍政與警察的攻勢也就更為凌厲。

為避開5.10選舉，暫時前往山腰地帶藏匿的濟州島民

－現藏於美國國家檔案館

政 作 戰 參 謀 還 親 自 造 訪 濟 州 島， 丁 恩 少 將 也兩度來到濟州。美軍政看來是相當地憂慮與緊張。

為了建立單獨政府而舉行的 5 10 選舉，在全國大部分

城市中都發生了騷動與流血事件，然而，除了濟州島以外，

所 有 地 區 的 投 票 率 都 超 過 了 半 數。 就 美 軍 的 立 場 來 說， 濟

州 島 的 選 舉 是 失 敗 的， 這 樣 的 結 果 對 他 們 而 言 是 個 致 命 打

擊。 濟 州 島 民 反 對 選 舉 實 施， 這 對 美 軍 政 來 說 是 個 嚴 重 的

挑戰，趙炳玉警務部長對濟州情勢更是進行了嚴厲批判。

這 天，濟州成為全國唯 否決掉 5 10 單獨選舉的地

區， 為 歷 史 留 下 震 撼 性 的 一 筆。 在 解 放 後 的土 地 上， 濟 州

島民表現出了「祖國不能分裂」的決心。

5.10 選舉之後，對濟州島民眾進

命 性的失策。隨後接任的是出身於濟州，曾任「濟州道廳 3.1

事 件 罷 工 對 策 委 員 長 」 的 任 琯 鎬， 而 濟 州 警 察 監 察 廳 長 也 從崔天換成濟州出身的金鳳昊。 但 即 使 如 此， 濟 州 島 的 情 勢 仍 看 不 出 有 任 何 平 靜 的 徵

兆， 甚 至 連 實 行

即使是農忙時期，田野上也看不到任何村民。為了要去

拜訪他們，我們一行人不得已只好進到村子裡，我們穿了借

來的鐵甲軍裝，站在路旁的村民看到我們這付模樣，紛紛躲

進自家門裡。原本應該很純樸的村民，臉上的表情為何充斥

著說不出的晦暗恐怖與懷疑神色？這個村子有著許多上山後

又返家的人……他們雖然回到了村子，卻未曾換下衣裳，好 好地睡個覺。

－朝鮮中央日報（1948.6.10） 究 竟 是 誰 讓「 原 本 應 該 很 純 樸 的 住 民， 臉 上 的 表 情 充

斥 著 說 不 出 的 晦 暗 恐 怖 與 懷 疑 神 色 」， 又 是 誰 使 他 們 無 法

「換下衣裳，好好地睡個覺」？

美 軍 政 刀 刃 鋒 利， 現 在 更 打 著 強 硬 鎮 壓 作 戰 的 旗 幟，

肩 負 著 成 功 完 成 6.23「 重 新 選 舉 」 的 使 命， 而 被 派 遣 到 濟

州 島 鎮 壓 濟 州 島 混 亂 情 勢 的 濟 州 地 區 美 軍 司 令 官 布 朗， 採 取 了 掃 蕩 全 島 的 戰 略， 他 說：「 我 對 追 究 原 因 沒 有 興 趣。

我的使命就是鎮壓。」

漢 拏 山， 自 濟 州 島 最 西 部 到 最 東 部 地

區 的 掃 蕩 作 戰， 說 穿 了 只 是 場 造 成 大 量 無 辜 百 姓 遭 到 逮 捕 的強硬鎮壓罷了。

從 5 月 22 日 到 6 月 30 日 為 止， 島 上 有 5,000 多 名 民

眾 遭 到 逮 捕。 島 民 震 懾 於 警 備 隊 與 警 察 的 強 大 勢 力， 不 停

地 在 恐 懼 中 顫 抖。 另 方 面， 那 些 被 俘 虜 去 濟 州 農 業 學 校

的 人 在 被 釋 放 之 前， 必 須 拿 到 一 張 約 名 片 大 小， 以 英、 韓

文共同標記的「證明書」，才得以被釋放。

新 任 的 朴 珍 景 聯 隊 長， 他 的 討 伐 戰 略 果 然 不 容 小 覷，

鎮壓為主的作戰行動，也正式展開。

向

現在約有40～50名村民從事著修復警備電話線與構築

支署石牆的工作，這些人有氣無力地從同行伙伴面前經過，

他們一聽到同為濟州人的伙伴說話，一下子就圍了上來，大 夥兒哭成一片淚海。人們拿著鐵鋤往石頭上敲打哭喊著「想

死死不掉，想活又活不了」，一名60多歲的老婦人，心頭突

湧上恐懼與憤恨，捶胸頓足說些什麼，還指著門牌標示。各 家的門牌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全村村民被強行押走，慘遭毒 打虐待。暴徒有罪，還是村民有罪？槍聲悄然，但為何人們 眉頭上還有著凝重的憂傷，心中還潛藏隨時可能爆發的憤恨。

記者詢問他們現在感受如何，村民大聲回應：「遠處的槍並

不可怕，近身的槍口才是可怕」。

－朝鮮中央日報（1948.7.11）

封鎖海岸線

準 備 的， 然 而， 這 場 掃 蕩作戰，政府卻沒有在事前通知濟州島當局。

美 第 6 師 團 長 也 命 令 所 屬 部 隊， 全 力 支

政 府 成

立 後， 由 李 承 晚 總 統 與 駐 韓 美 軍 司 令 官 哈 奇 中 將 所 簽 署 的

「韓美軍事安全臨時協定」來執行這項任務的。

兩 天 之 後， 駐 韓 美 軍 臨 時 軍 事 顧 問 團 成 立， 團 長 由 羅

勃茲擔任，顧問團擁有指揮韓國軍隊的權力， 直到 1949

年 6 月 30 日 駐 韓 美 軍 撤 離 為 止。 駐 韓 美 軍 顧 問 團 對 韓 國

的 陸 軍、 海 岸 警 備 隊， 以 及 由 國 立 警 察 所 組 成 的「 保 安

軍」，負有規劃組織、行政、裝備與訓練等責任。

總 之， 美 軍 在 南 韓 政 府 成 立 之 後， 依 然 握 有 韓 國 軍 隊

的作戰指揮權，而且他們已經徹底掌握濟州島的局勢。

另 一 方 面， 在 8 月 上 旬， 金 達 三、 姜 圭 燦 等 6 名 武 裝

隊 的 主 要 領 導 幹 部， 以 參 加 黃 海 道 海 州「 南 朝 鮮 人 民 代 表

會 議 」 的 名 義， 逃 離 了 濟 州 島。 金 達 三 離 開 濟 州 的 同 時，

李德九接掌了武裝隊司令官的職務，李德九當時才 28 歲，

是 朝 天 中 學 的 教 師， 也 是 武 裝 隊 入 山 時 的 核 心 人 物。 武 裝 隊此時也正式投入長期的作戰準備。

部隊整備完成之後，政府於 9 月初開始進行鎮壓作戰。

第 9 聯 隊 長 宋 堯 讚 採 行 無 差 別 的 強 勢 討 伐 戰， 進 入 10 月

後，更發動了正規的作戰攻勢。

在 南 韓 政 府 成 立 之 際， 軍 人 與 警 察 皆 臨 時 停 止 了 討 伐

行 動， 取 而 代 之 的 是 所 謂「 驅 趕 兔 子 式 的 搜 索 作 戰 」， 這

場作戰行動造成許多無辜民眾犧牲。

從 1948 年 10 月 至 翌 年 的 3 月 為 止， 濟 州 島 就 有 如 地

底般黑暗，她逐漸化身為屠殺場，一個充滿哀鳴的區域。

警 備 隊 總 司 令 部 還 在 1948 年 10 月 特 別 設 立 濟 州 島 警

備 司 令 部， 並 任 命 第 5 旅 團 長 金 相 謙 上 校 為 司 令 官， 加 強

執行討伐作戰。

10 月 17 日，宋堯讚以自身名義發布聲明。

宋堯讚聯隊長發布包含「通行禁止」等內容的聲明 －朝鮮日報（1948.10.20）

軍方為掃蕩潛伏於漢拏山一帶專門施以蠻橫暴行，引起

人神共憤的賣國激進份子，自10月20日起到軍方行動結束 為止的這段期間，全島除自海岸線向陸地延伸5公里以內的

地區與山岳地帶之外，未經許可不得通行。若有違反此聲明 者，即視為暴徒，格殺勿論。

民住在自己家裡，他們心中的恐懼難以言喻。

捕， 就 連 報 社 編 輯 部 長 與 濟 州 中 學 校 長 等 人 都 遭 到 槍 殺 身

亡。11 月上旬，以濟州人士為主的第 9 聯隊，約有 100 多

名的將士未經軍事審判而遭到殺害。

另 方 面， 美 國 與 大 韓 民 國 政 府 也 陷 入 個 非 常 危 急

的 處 境 之 中。 就 在 濟 州 焦 土 化 作 戰 之 前， 原 本 收 到 命 令 要

前 往 濟 州 支 援 第 9 聯 隊 的 第 14 聯 隊 第 1 大 隊， 在 麗 水 突 然拒絕出兵到濟州島。這就是 10 月 19 日的「麗順事件」。

軍 政 當 局 自 10 月 20 日 起 動 員 7 艘 海 軍 艦 艇， 將 濟 州

與 韓 國 本 土 間 的 水 道 給 封 阻 起 來， 同 時 還 命 令 濟 州 島 港 口

的 漁 船 通 通 不 准 出 海， 也 因 此 濟 州 島 有 相 當 長 段 時 間 與

韓國本土斷絕了聯繫。

韓 國 政 府 在 麗 水、 順 天 2 地 區 進 行 了 數 天 的 鎮 壓， 致

使 濟 州 島

加強偵察與警戒，以防止事態擴大。」

濟州的情況急轉直下。

年輕就是原罪

這 段 期 間， 不 分 男 女 老 少， 有 許 多 居 民 遭 到 逮 捕， 他

們被逮捕的情況也是各式各樣。5 月到 10 月之間，村子裡

流 傳 著 許 多 傳 聞， 像 是「 出 去 除 雜 草， 除 到 半 …」， 或

是「 割 麥 割 到 被 抓 走 」、「 到 田 野 上 去 割 飼 草， 就 被 帶 走 了」、「收割穀子途中，遭到牽累」等。

10 月底左右，武裝隊主要以警察支署與面事務所為襲

然，

在武裝隊的報復行動當中也有許多無辜居民遭到波及。

伐 隊 因 為 擔 心 山 腰 間 的 住 民 會 提 供 食 糧 物 資 給 武 裝 隊， 因

而將所有百姓視為「暴徒」殺害。

宋 堯 讚 相 當 確 實 地 在 履 行 他 於 10 月 17 日 所 發 布 的 聲

明：「 除 自 海 岸 線 向 陸 地 延 伸 5 公 里 以 內 的 地 區 之 外， 通 通視為敵區，格殺勿論」。這很顯然是場「百姓大屠殺」，

覺醒來之後，始料未及的死亡人數再度增加。

1948 年 11 月， 幾 天 前 才 因 為 軍 人 遭 到 槍 殺

家屬等部份居民殺害的事件。 討

問，強逼他們供出名單，有些青年因為受不了刑求的折磨，

就隨便說了個名字，之後便遭到處死。

一名青年說了被疏散到郭支里的兄長名字後，又大喊：

青年被討伐隊問及：「你有看到『Bit Gae』（譯按：監視

討伐隊的衛哨人員）嗎？」，這名青年下意識就回答：「有，

我 有 吃 過『Bi Gge』（ 譯 按： 鯊 魚 的 一 種 ）」， 就 因 此 遭

討 伐 隊 逮 捕。 在 事 件 發 生 期 間， 為 了 守 護 家 園， 青 年 們 輪

流守著衛哨。「Bit Gae」守著哨， 發現不對勁就會喊著

「 黃 狗（ 軍 人 ） 來 了， 黑 狗（ 警 察 ） 來 了 」， 或 是 吹 響 號 角相互警惕。

小 孩、 女 人 與 老 人 在 這 個 黑 暗 時 期， 經 歷 了 最 殘 酷 的

折 磨。 婦 女 同 盟 的 女 性 幹 部 在 被 逮 捕 之 後 受

他 們 一

定 打 到 你 昏 迷， 神 智 不 清 時 才 會 罷 手 」， 人 們 是 如 此 描 述 刑求的。

每 天 過 著 躲 躲 藏 藏、 戰 戰 兢 兢 生 活 的 青 年， 他 們 的 原

罪 就 是 太 過 於 年 輕。 有 警 察 對 年 輕 人 說：「 你 眼 睛 很 大，

看 起 來 像 是 暴 徒 」， 用 這

戰鬥，比突然被叫出去殺害要來得更安全」。

有

造 成 的 災 害， 分 散 或 拆 除 原 集 中 於 特 定 地 區 的 居 民 或 建

」， 但 是 在 濟 州 地 區， 疏 散 卻 代 表 著「 討 伐 隊 為 了 隔 離 半 山 腰 村 落 與 武 裝 隊， 因 而 燒 掉 所 有 住 屋 且 將 居 民 強 制 遷

移至海岸村落」。

濟 州 島 已 陷 入 極 度 恐 懼 中。 過 去 我 們 老 祖 先 因 為 造 反

叛 逆 而 被 流 放 到 這 座 島 來， 現 在 又 再 度 陷 入 悲 慘 的 命 運 之

中， 我 們 無 法 往 前 預 想 半 山 腰 村 落 的 未 來， 晦 暗 大 海 在 無

止 盡 的 災 難 中 被 絆 住 身 軀， 濟 州 島 眼 看 就 要 被 無 情 的 狂 風

襲捲。終於，狠毒的地獄火撲了過來。

啊，悲痛的山腰地區

孤寂大地的旗幟飄揚於邊緣土地 衝破黑暗，油菜花倒臥於血泊中 即便花葉凋零於暗去的晚霞光芒裡 流逝的歲月中，那香氣卻更為濃郁 啊！叛逆的歲月

啊！痛哭的歲月

啊！無法沈睡的南島漢拏山

－摘自「無法沈睡的南島」，安治煥 作詞／作曲

是安全的。

另 方 面， 武 裝 隊 也 準 備 用 最 後 的 力 量， 展 開 絕 地 反

攻。 武 裝 隊 對 部 分 向 討 伐 隊 靠 攏 的 村 落， 肆 意 進 行 屠 殺 並 掠奪他們的糧食。

南 濟 州 郡 舊 左 面 細 花 里、 表 善 面 城 邑 里、 南 元 面 南 元

里、 為 美 里 等 地， 都 因 為 被 武 裝 隊 視 為 討 伐 隊 的 陣 營， 因

而遭到最多破壞。

軍 警 討 伐 隊 縱 火 燒 了 半 山 腰 村 落， 對 居 民 施 行 集 體 屠

殺。 有 人 全 家 被 殺， 還 有 小 孩 親 眼 目 睹 父 母 雙 親 遇 害， 還

有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慘劇發生。

1948 年 11 月 13 日（農曆 10 月 13 日）是「血之日」。

在 北 濟 州 郡 涯 月 面 召 吉 里 的 遠 東 村、 朝 天 面 的 橋 來 里、 臥

屹里 2 區、新興里，以及南濟州郡安德面上川里、上倉里、

倉 川 里 等 地， 不 分 男 女 老 少， 討 伐 隊 在 此 恣 意 地 開 槍 與 縱

火。 討 伐 隊 要 求 那 些 遵 循 疏 散 命 令 來 到 海 邊 村 落 的 居 民 們

「 自 首 」。 討 伐 隊 說：「 不 管

隊佔領村子時，被武裝隊要求提供大麥米的人。

然而，這卻是個陷阱。

朝 天 面 境 內 有 200 多 名 20 幾 歲 的 青 年， 為 了 自 首 來

到 軍 方 駐 屯 的 基 地 咸 德 國 民 小 學， 其 中 有 150 多 名 被 討

伐 隊 騙 說 要 帶 他 們「 起 去 討 伐 」， 結 果 討 伐 隊 把 他 們 通

通 送 上 卡 車。 事 實 上 他 們 後 來 被 載 往 一 個 叫 做「 泊 星 內 」

的溪畔，集體槍殺。

山 腰 地 帶 的 居 民， 僅 僅 因 為 他 們 住 在 靠 近 漢 拏 山 的 村

落， 動 不 動 就 被 以 協 助

這 全 都 是 從 1948 年 10 月 開 始 興 起 的 猖 狂 局 面， 然 而， 還

有一個更為恐怖的災難即將到來。

戒嚴令！

1948 年 11 月 17 日，李承晚政府向濟州島發布戒嚴令，

濟 州 島 早 已 陷 入 火 海 之 中， 如 今 又 突 然 被 潑 上 汽 油， 燃 燒 加 劇。 戒 嚴 令！ 短 短 3 個 字 讓 已 經 倒 臥 的 半 山 腰 村 落 更 加

難 以 呼 吸， 半 山 腰 村 落 的 焦 土 化 作 戰， 正 催 促 著 一 場 難 以 想像的大屠殺災難。

討 伐 隊 只 要 揪 出「 赤 色 分 子 」， 就 施 以 強 硬 的 粗 暴

鎮 壓， 數 不 清 的 村 落 被 焚 燬， 屠 殺 對 象 也 不 分 男 女 老 少。

所 謂 的「 焦 土 化 」 就 是 讓 生 命 在 生 與 死 之 間 無 時 無 刻 被 追

殺， 從 小 嬰 孩 到 80 多 歲 的 老 人， 討 伐 隊 任 誰 都 不 放 過，

有 2 萬餘名的半山腰村落居民被迫逃往山中。

如 果 家 裡 沒 有 任 何 年 輕 人 的 話， 就 會 被 鎮 壓 軍 視 為

「 脫 逃 者 家 屬 」 予 以 槍 殺， 反 正 就 是 要 有 人 頂 替 被 殺 的 位

置。這就是所謂「代殺」。這個字在韓文字典上原本是「將

殺 人 者 處 以 死 刑 」 之 意， 但

全 島 因 為 懼 怕 而 抽 搐。 村 民 們 站 在 高 崗 上 守 著 衛 哨，

擬定求生的戰略。太陽升起，人們就躲進山林，夜幕降臨，

他 們 才 來 到 村 裡。 無 論 如 何， 定 要 保 住 自 己 的 生 命。 白

雪紛紛，但是心寒的人們已感覺不到溫度的寒冷。

像

那 年 的 11 月 21 日， 位 於 山 腰 地 帶 最 東 邊 的 朝 天 面 善

屹 里 也 成 了 一 片 火 海。 軍 人 們 縱 火 燒 了 這 個 空 蕩 蕩 的 村 子

後，便對藏匿的居民們發布疏散令。

居 民 雖 然 主 要 藏 匿 於「 善 屹 岬 」 的 山 林 裡， 但 是 討 伐

隊 自 11 月 25 日 起 開 始 展 開 搜 索 行 動， 並 在 第 三 天 發 現 居

民的藏匿地點，包含「島特洞窟 ( 又稱半塘洞窟 )」、「木

柴 物 洞 窟 」 與「 偏 偏 地 洞 窟 」 等。 裡 頭 有 數 不 清 的 居 民，

遭 到 討 伐 隊 直 接 槍 殺。 討 伐 隊 甚 至 在 槍 殺 之 後， 還 朝 屍 體

潑灑汽油，點火焚燬。另有部分居民被抓到北村里俗稱「翁 幕」的地方處決。

從

就 有 615 名。然而，第 9 聯隊卻只從武裝隊那邊收繳到 12 支槍

與 11 把 刀。 若 比 較 受 難 者 人 數 與 收 繳 的 武 器 數 量， 我 們

就可以知道記錄上的 615 名「戰果」，並非全是武 裝隊員，

大部分的人其實都只是非武裝的老百姓。

們 躲 在 洞 窟 中 被 外 頭 燃 燒 物 體 的

濃 煙 嗆 得 無 法 呼 吸， 窒 息 身 亡 的 屍 體 就 交 錯 橫 躺 於 洞 窟 裡。 南 濟 州 郡 安 德 面 東 廣 里 住 有 130 戶， 這 裡 的 居 民 們 也

開 始 逃 亡 於 生 死 之 間。 然 而 在 東 廣 里 俗 稱「 無 等 伊 娃 」 的

地區，仍有約 100 名居民不幸罹難，而在「麻田隅」地區，

也 有 大 概 50 位 居 民 死 亡。 約 莫 有 60 餘 天， 有 120 名 居 民

為 了 活 命， 藏 匿 於 陰 暗 的 東 廣 里 洞 窟「 大 寬 櫃 」 裡。 這 裡

的 人 們 震 懾 於 恐 懼 與 害 怕 之 中， 不 僅 天 只 吃 餐， 還 僅

以 小 米 糊 成

個小窩棚。在雪堆上，他們必須像兔子般逃竄，逃著逃著，

皚皚白雪上竟飛濺起深紅的血漬。

焦 土 化 的 災 難 與 殺 戮， 讓 許 多 半 山 腰 村 落 消 失 在 濟 州

島 的 地 圖 上。 雖 然 貧 困， 但 這 片 母 親 的 大 地 卻 滿 溢 真 情。

然而，這裡的人們正因為殺戮與驅逐而逐漸消失。

這 或 許 只 是 做 了 一 場 恐 怖 的 夢 而 已。 在 這 地 獄 裡 獨 自

存 活 下 來 的 人 們， 真 的 希 望 這 能 只 是 場 惡 夢， 人 們 已 經 嚇

到 魂 飛 魄 散， 現 在 就 連

為了存活

卻目睹眾多生命的隕落

如同影子般逃竄

拿了暗號，來到岳母的村莊

在蓮子碾磨場前

有人拿著竹槍，守著衛哨 「站住！口令！誰？」

結巴說不出話

害怕到尿褲子

黑暗中，咳嗽聲響徹雲霄

漆黑裡出現許多巨大身影

眼 淚 也 流 不 出 來， 每 天 流 浪 找 尋 藏

匿的場所與吃的東西，過著「如耗子般」的生活。

「這不是個孩子嗎？怎麼在要飯呢！」

不另現身的夜空

嘩啦啦塌落下來

－文忠誠，「四月祭2」

時 序 進 入 12 月， 討 伐 隊 在 漢 拏 山 傾 全 力 進 行 掃 蕩 作

戰。 第 9 聯 隊 動 員 3,000 多 名 居 民， 開 始 對 漢 拏 山 進 行 搜

索。 他 們 曾 經 僅 花 天 的 時 間， 就 擊 斃 105 名 武 裝 隊 員，

並 收 繳 10 支 日 製 99 式 步 槍 與 1 把 刀。 這 是 不 分 青 紅 皂 白

的 掃 蕩 作 戰 重 頭 戲。 討 伐 隊 若 受 到 武 裝 隊 的 襲 擊， 肯 定 會

採 取 大 規 模 的 報 復 行 動，

接 受 審 判， 然 而 這 其 實 僅 是 個 形 式， 在 1948 年 12 月的軍事法院上，有 871 位平民被判有罪。

單 單 只 看 記 錄 上 的 數 據，

性的關愛。村莊居民陷入生死危機之際，加時里（表善面）

的「

出， 而 南 元 面 新 興 里 的 區 長（ 現

在 的 里 長 ） 被 稱 為「 不 知 道 區 長 」， 因 為 當 討 伐 隊 追 根 究

柢 向 他 詢 問 居 民 政 治 傾 向 與 過 去 事 跡 時， 他 總 是 以「 不 知

道」來答覆，同時他也拒絕處理公文。

1948 年 12 月 底， 在 焦 土 化 作 戰 最 為 激 烈 之 際， 第 9

聯 隊 突 然 撤 走， 改 由 咸 炳 善 中 校 所 指 揮 的 第 2 聯 隊 接 替 作 戰。

山茶花的生命

紛 擾 的 1948 年 終 於 過 去，1949 年 也 隨 著 冷 冽 的 刺 骨

寒 風 而 來。 第 2 聯 隊 在 駐 屯 初 期 雖 然 對 躲 進 山 中 的 居 民，

採 行 勸 說 下 山 的 策 略， 但 沒 多 久 他 們 便 發 動 更 強 烈 的 討 伐

行 動， 此 舉 造 成 無 數 老 百 姓 在 未 經 審 判 的 情 況 下 慘 遭 殺 害。 1949 年 1 月，海邊村落的居民與被從半山腰村落疏散

到 海 邊 村 落 的 島 民， 在 討 伐 隊 的 命 令 之 下， 開 始 繞 著 村 莊

進 行 城 牆 構 築 工 事。 在 這 個 沒 有 青 壯 年 的 村 子 裡， 從 稚 齡

孩 童 到 白 髮 老 人， 他 們 稚 嫩 與 滿 布 皺 紋 的 雙 手， 全 被 動 員 來構築城牆。

濟 州 邑 內 的 某 位 婦 人 在 蓋 城 牆 時， 突 然 發 現 自 己 丈 夫

的 屍 體， 雖 然 當 時 她 非 常 震 驚， 但 仍 不 敢 發 出 任 何 聲 音。

另 外 還 有 人 說：「 在 結 束 堆 砌 城 牆 的 工 作 後， 我 偶 然 在 都

寧 山 脊 一 帶， 發 現 許 多 黑 色 橡 皮 鞋 散 落 於 地。 這 應 該 是 那

些死者曾經穿過的鞋子。」

即使心如刀割，但他們什麼話也無法說。

非 生 即 死 的 居 民 在 結 束 堆 砌 城 牆 的 工 作 後， 每 天 晚 上

回 去 還 必 須 站 崗 守 衛， 討 伐 隊 絕 不 會 因 為 妳 是 女 人 就 放 妳 一馬。

下 著 雨， 起 著 濃 霧 的 某 日， 涯 月 里 的 某 位 婦 女 已 沒 有

時 間 去 感 傷 丈 夫 的 死 去， 她 在 回 家哄 完 小 嬰 兒 入 睡 之 後，

用槍口對準每家每戶，他們將又老又病的老太婆、老公公， 與

民小學的運動場，之後便縱火燒了整個村子。

之下，約有 2 個小隊的兵力，前往村莊展開攻擊行動。

有 數 十 名 的 居 民， 也 開 始 分 批 被 拖 到 鄰 近 的 田 野 上 槍 殺。 一 位 頭 部 中 彈 身 亡 的 婦 人， 她 才 2 歲 大 的 小 孩 在 她 倒

下 之 後， 還 不 停 吸 吮 著 母 乳。 在 北 村 里 凹 陷 的 農 地 上， 到 處都是小孩的死屍。

這 場 令 人 毛 骨 悚 然 的 屠 殺 戲 碼 一 直 到 下 午 5 點 左 右 大

隊 長 下 達 命 令 後 才 終 止。 這 一 天 的 受 難 者 人 數 約 有 300 人 左 右， 大 隊 長 向 倖 存 民 眾 發 布「 翌 日 將 向 咸 德 移 動 」 的 命 令 之 後， 便 撤 收 部 隊 兵 力。 隔 天， 居 民 兵 分 兩 路， 有 人 往

永無止盡的冬日

我的孩子啊

荒山的稜線霍然躍起，扶了我一把

我赤足，懷著你，做了生死決定

我不斷奔跑，掩住你即將出世的呼吸聲

從荒山跑向低谷之際

你開啟了你的世界

我將你放在滿是濕漉血水的地上

孩子啊，我們必須如逃離火場般奔跑 換穿的衣衫、褲子上全沾滿了髒血

往溪谷嘩嘩地滴下

我怎麼也救不了你，孩子啊

我只能不斷地奔跑

我的身體就像紅黑劇燙的熔岩塊

我的身體已不是我的身體，孩子啊 ……（中略）

如此劇烈跳動的心，究竟是什麼啊，孩子 像是你那沒有名字的氣息

深夜中，荒山的淡黃陽地花嗚咽 隨風於某處我想起逝去的你

每當蜷曲蕨菜彎腰之際

－許榮善，「獻給逝去孩子的歌－南元蕨菜金大嬸」 1949

「 入 山 者 」 紛 紛 舉 著 白 旗， 三 三 兩 兩 起 下 山。 作 戰 過 程

中 罹 難 的 百 姓， 加 上 自 願 下 山 的 人 與 被 逮 捕 的 俘 虜， 總 數

約有 1 萬多名。

下 山 的 居 民 通 通 被 關 在 濟 州 邑 內 的 酒 精 工 廠 裡， 他

們 當 中 雖 然 有 部 分 人 獲 釋， 卻 仍 有 相 當 多 人 被 送 交 軍 事 法

庭。 軍 方 當 局 根 本 無 視 於 審 判 原 則， 許 多 人 在 不 知 道 刑 罰 輕 重 與 罪 名 為 何 的 情 況 下， 就 以「 形 式 上 」 的 判 決， 被 移 送到韓國本土的監獄。

司 令 部 此 時 正 在 擬 定 4 月 中 旬 前 完 全 清 除 掉 武 裝 隊

的 計 畫。 這 就 是 所 謂 的「 梳 整 作 戰 」。 在 部 署 好 以 軍 方 部

隊、 民 保 團 為 主 的 跨 島 陣 線 後， 軍 方 便 計 畫 以 掃 蕩 山 頭 的

方 式， 將 武 裝 隊 通 通 逼 到 島 的 另 一 端， 也 就 是 警 察 的 固 守

範圍內。這段期間武裝隊也如預期地減少至 250 餘名。

1949 年 4 月 1 日，美軍情報報告書上寫著：「第 9 聯

隊 對

團 員， 還 有 協 助 軍 警 的 右 翼 人 士 與 他 們 的 家 屬 來 進 行 殺

害。 這 是 報 復 的 殺 戮 行 動， 在 各 式 各 樣 的 行 動 中， 遭 到 武

裝隊殺害的人約佔全體受難者的 1/10。

然 而， 武 裝 隊 殺 害 老 人 與 小 孩 的 行 徑 是 無 法 被 原 諒 的

重 大 過 失。 當 氣 力 放 盡 之 際， 武 裝 隊 為 了 對 抗 飢 餓， 竟 闖

進村莊搶奪糧食，還殺害負責站崗的居民。

現 在 幾 乎 可 以 算 出 逐 漸 衰 敗 的 武 裝 隊 還 擁 有 多 少 兵

力。1949 年 4 月 9 日，李承晚總統趁著這個機會來到了濟

州，5 月 10 日實施重新選舉，選了國會議員。5 月 15 日， 濟州島地區戰鬥司令部廢除。

1949 年 6 月 8 日，觀德亭廣場上群聚著許多民眾。討 伐 隊 喊 著：「 看 看 李 德 九 的 下 場 」， 便 把 日 前 射 殺 的 武 裝

令 官

訴 說 被 允 許 談 論 的 部 分。 這 些 令 人 害 怕 再 次 凝 視 的 悽 慘 案

例， 我 們 只 能 從 這 些 倖 存 於 屠 殺 悲 劇 的 人 們 口 中 得 知。 然

而，這也只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濟州日報社4.3採訪小組所編的《4.3會說話》1～5

集（傳藝苑發行）與新聞連載已告一段落，以下所介紹的受

難案例，大部分皆摘錄自尚未出刊的第6集中。）

遺忘的歲月

1948 年 11 月 13 日，約莫凌晨 5 點，地點在北濟州郡

朝天邑橋來里。

在 這 個 已 有 700 年 歷 史， 有 著 100 多 戶 人 家 的 半 山 腰 村 落 裡， 槍 聲 似 鍋 中 炒 豆 般 流 竄。 從 睡 夢 中 驚 醒 的 民 眾，

驚慌失措來回躲避，還有人中槍倒地。

分 的 屍 體 都 被 祝 融 吞 噬。 有 個 14 歲 的 少 女 屍 體 上 插 著

曾目睹討伐隊殘酷暴行的梁福天老太太，作了以下見證。

「軍人們推了我一把後，便朝我開槍。揹著3歲小女兒 的我倒了下去，7歲的兒子邊喊著：『媽媽！』，邊朝我衝 了過來。軍人朝著兒子開了一槍，開槍的軍人說：『這小子 原來還沒死啊！』他的聲音到現在我都還記得。這一槍正中 我兒子的胸部要害，心臟都跑了出來。他們真不是人啊！女

兒被我揹著，她的腳因為被子彈貫穿，破了一個如手掌般的 大洞。」

位於北濟州郡朝天邑北村里寬闊田野上的童墳

他親眼見證的回憶。

「當時因為軍人拿著手電筒叫大家集合，所以應該是凌

晨5點天還沒亮的時候。軍人把我們的手通通綁在後面，之 後又像綁乾黃花魚一樣，把我們用繩索串綁起來。他們繞行

了整個村子，所有村民都被捆綁起來。軍人命令我們：『指 出暴徒所在地』，但那也要有人知道啊。從凌晨開始就一直 餓著肚子，整天被拖來拖去，一直到5點左右才回到酒館前 面。那些軍人一開始似乎並不打算殺死我們，不知道是不是 這樣，他們還一度鬆開了繩子。然後，他們無聊地聊著：『排 成一列射殺的話，可以死到9個人』、『大人死的時候，不 會發出聲音，如果是小孩的話，還要哭個兩三聲才會死去』， 以這些對話來消磨時間。突然，我們又再度被綑綁起來，這 次我的手被綁在前面，這個時候，有個軍人不曉得跟哪裡通

了個無線電，之後他說：『你們10分鐘內，就會被槍殺』。

看來像是聯隊本部那邊下達了什麼指示的樣子。隨即軍車從

涯月里趕來，急忙之中繩子被我解開了，我等待準備著。趁 他們敬禮的時候，我倏地衝進樹叢裡。不久之後，就聽到槍

聲四起。軍人在屍體上面，放了糧食，蓋了棉被之後，便放 火燒了屍體。然後，他們就離開了。」

北濟州郡朝天邑善屹里的「偏偏地洞窟」

年 11 月 15 日凌晨的南濟州郡表善面加時里。將

當時只有 23 歲的吳泰京先生陳述。 「兔山里倉庫附近也有槍殺事件，他們還召集人們去

看，並命令人們在他們射擊的時候要鼓掌拍手。射擊的時候

有小嬰兒呼呼地往上爬，他們竟也朝小嬰兒開槍。」

姜 權 的 公 公 在 去 田 野 的 途 中 遭 到 槍 殺 身 亡， 丈 夫 則 藏 匿 起

她 們 被 疏 散 到 梨 湖 2 區， 她 的 婆 婆 說：「 死 也 要 死 在

故 鄉 的 村 子 裡 」， 於 是 跑 回 被 燒 毀 的 村 子， 卻 不 幸 在 途 中

遇 上 討 伐 隊。 當 年 29 歲 的 姜 權 老 太 太 由 於 即 將 生 產， 所

以 沒 辦 法 走 得 很 遠， 便 躲 藏 於 村 落 附 近。 她 回 憶 起 抱 著 孩

子在山間逃亡的剎那。

「討伐隊一來，婆婆為了救唯一的孫子，便帶著兒子（文

英浩，8歲）與二女兒（文英子，4歲）躲起來，我則與大女 兒（6歲），揹著在山中所生產的女嬰四處逃竄。我原本以

為我會死的，但是我卻活了下來。婆婆與兒子，還有二女兒

最後都慘遭討伐隊的毒手。」

9 歲時那段悽慘過往，母親慘死的情景再度浮現。

「突然間槍聲四起，被綑綁的母親從旁撲向了我，瞬間

就變得血肉模糊。警察擔心有人少挨槍沒死，便拿刺刀一個

一個捅。那個時候，因為我被母親的身體覆蓋著，所以倖存 了下來。母親過世，我們家4個孩子突然變成孤兒。7歲的 弟弟後來因為感染麻疹死亡，還是小嬰兒的老么，也因為沒

有奶水可喝而餓死。」

成了 個沒有年輕人的村子。原本有著 200 戶人家的村落，

死 了 157 名 村 民。 當 時 只 有 8 歲 的 金 亮 學 先 生 作 了 以 下 見

證。 「當時被拉走的人，全都是善良純樸的人，所以才會乖 乖服從集合命令而被疏散。假設思想上有問題的話，為什麼 只有18到40歲的男性思想有異狀，另外，他們毫無理由命

令女性望向月光，從中挑選年輕美麗的女子，為何只有這些

時 候， 裡 頭 藏 匿 的 人 以

老 人 與 婦 女 為 主。 他 們 放 了 小 狗 到 洞 窟 裡， 才 發 現 這 個 洞

窟 有 如 迷 宮 般 的 細 長， 足 以 讓 催 促 村 民 來 海 邊 村 落 的 話 語

不 斷 繚 繞。 討 伐 隊 引 誘 躲 在 洞 窟 裡 的 30 餘 人 出 洞， 之 後

又 將 他 們

「姜圭南的兒子與宋時英的兒子那時都只有3、4歲大，

在那洞窟裡是出了名的可愛，令人疼惜。但討伐隊卻抓起那 些孩子的腳，朝岩石摔了過去，孩子就這樣死了。如果還是 人的話，是不會忍心這樣做的。這些屠夫一定會因為這些罪 行不得好死。另外，姜圭南的太太揹著2歲多的女兒逃亡，

她不像我一樣躲在附近，而是跑到更遠的地方，最後因為迷 失方向，找不到回來的路而餓死。」

生 了 集 體 屠 殺 事 件， 有 20

多 名 東 廣 里 居 民 遭 到 殺 害。 碎 爛 的 身 軀 讓 周 遭 成 為 一 片 濕 漉 血 海。 有 個 婦 人 為 了 找 尋 死 去 的 丈 夫， 不 斷 於 正 房 瀑 布

附 近 徘 徊， 不 久 之 後， 婦 人 眼 睛 便 瞎 了。 小 孫 女 總 是 陪 伴

著奶奶，像是奶奶的手杖 樣。以下是村民白文守的見證。 「一直到受難者遇害數月後，當局才允許家屬去找尋遺

體。當時宋君玉的太太來到了正房瀑布附近，徘徊找尋丈夫 遺體。時序已經來到了溽暑，屍體早已腐爛，要從那麼多的 死屍中，找到自己的家人並不容易。她連哭帶喊，翻著曬熱 的屍體，她用手擦拭雙眼，手中的毒素卻讓她永不見天明。

爾後，她過了40年不見天日的生活。」

姜西守，當時僅有 22 歲，刑求卻毀了他的一生。

「警察在水壺裡泡辣椒粉，之後把它灌進鼻子裡。這樣

就夠讓你死一次了。再來，就是所謂的『海螺刺刑求』。他

們拿一個箱子大概這麼大（長1公尺，寬50公分左右），然 後把海螺殼搗碎，放進箱子裡，之後再讓你跪在上頭。當這 些海螺殼刺進你的皮膚時，是非常非常痛苦的事。如此折磨 你之後，再打開牢房門，用穿著皮鞋的腳，把你踹進牢房裡， 繼續刑求。他們在水桶中加滿水，然後把你倒吊起來，用毛 巾摀住嘴巴，在水壺中加水灌進你的鼻子裡。把你灌飽之後，

再猛然把你往下放。之後又不斷踐踏，還用電擊問你結婚了

沒，之後……」

梁 圭 錫 的 故 鄉 在 南 濟 州 郡 安 德 面 的 和 順 里，1948 年 5

月， 某 個 風 和 日 麗 的 日 子 裡， 他 與 父 親 正 在 修 整 茅 草 屋 屋

頂， 卻 莫 名 被 羅 織 罪 名， 說 他 們 縱 火 燒 了 這 村 子 的 警 官 住

家。 原 本 在 大 阪 當 勞 工 的 他， 在 解 放 前 三 天 返 回 了 故 鄉，

但 從 那 天 起 他 的 生 命 就 布 滿 荊 棘。「 水 刑、 電 刑、 ……，

不 管 任 何 嚴 刑 拷 打， 幾 乎 都 經 歷 過 」 的 他， 在 光 州 地 方 法 院，被以違反「布告令第 2 號」的罪名，判處 10 年徒刑。

他 被 囚 禁 在 大 邱 監 獄，6.25 韓 戰 期 間， 還 親 身 經 歷 過 監 獄

屠殺事件，在鬼門關前來回好幾趟。1957 年，留下 2 年的

刑 期， 他 回 到 了 家 裡。 那 時 候 家 人 都 以 為 他 已 往 生， 早 替

他 辦 過 頭 七、 兩 週 年 祭 等 祭 禮。 當 時 27 歲 的 他 作 了 以 下

見證。

「連話都說不了。我在支署受盡刑求。水刑就是他們會 先在大桶子裡裝滿水，然後把你抓去臭打一頓後，再把你的 頭塞進水裡。如果要毆打的話，他們會先脫掉你全身的衣物， 從頭上方蓋上布袋後，再潑水施力猛打。他們以亂棒直接毆

打你，還會將木柴夾在你雙腿中，再予以刑求。我在支署被 刑求一週之後，被送到西歸浦警察署，在那裡又被刑求了一 個多月。在那邊他們用電線將手指兩兩綁住，你若招惹他們， 電流就啪啪瞬間襲滿全身，身體也開始變黑。」

現 在 應 該 到 了 可 以 鬆 口 氣 的 時 候， 但 是 4 3 狂 風 並 沒

有 就 此 打 住。1950 年 6 25 韓 戰 爆 發， 李 承 晚 政 權 在 全 國

各 地 逮 捕 北 韓 人 民 軍 的 同 路 人， 任 何 有 此 嫌 疑 之 人， 都 會 以此名義遭到「事先拘禁」。

因 4.3 遭 到 多 重 蹂 躪 的 濟 州 島， 如 今 又 再 度 捲 入 災 難

的 漩 渦 中。 政 府 針 對 4.3 相 關

呼來喚去的人們，又再度落入痛苦深淵。

旋風再起

在 那 些 突 然 被「 事 先 拘 禁 」 的 人 當 中， 很 多 人 自 此 再

也 沒 有 回 來。 從 1950 年 7 月 底 到 8 月 末， 軍 政 當 局 對 這

些「 事 先 拘 禁 」 的 人， 展 開 大 規 模 的 集 體 屠 殺。「 事 先 拘

禁 者 」 在 濟 州 機 場 與 摹 瑟 浦 機 場 等 地 遭 處 死， 有 些 人 還 被

丟 進 海 裡 水 葬。 他 們 在 驚 慌 失 措 中， 努 力

「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丈夫究竟是犯了什麼罪，怎麼會 遭逮捕處死？其他遭到逮捕的人大概不是被丟進海裡淹死， 就是被抓去本土的監獄。雖然我一直找不到丈夫的遺體，但 我知道他一定是被埋在濟州島的某處。丈夫被逮捕3個月後， 某天出現在我的夢裡，我問他：『你不是去了本土了嗎？怎 麼會到這裡來？』他回答說：『不是本土，而是機場附近的

控 管 於 摹 瑟 浦 警 察 署 的 344 名「 事 先 拘 禁 者 」 中， 有

252 人 遭 到 軍 方 殺 害。1950 年 8 月 20 日 凌 晨 5 點， 那 些

被 關 在 摹 瑟 浦「 蕃 薯 乾 倉 庫 」 的 人， 通 通 遭 到 槍 殺。 同 一

天 凌 晨 2 點， 被 囚 禁 在 翰 林 漁 業 工 會 倉 庫 的 人 也 被 殺 害。

屠 殺 場 就 位 於 南 濟 州 郡 大 靜 面 上 摹 里 的「 交 錯 山 巒 」， 日

治 時 期， 這 裡 曾 是 日 軍 的 彈 藥 庫。 由 於 軍 警 森 嚴 的 戒 備，

使得近在咫尺的受難者家屬，無法前去替父母、兄弟姊妹、

南濟州郡大靜邑上慕里的「百祖一孫之地」

摹 瑟 浦 地 區 的 受 難 者 家 屬 在 那 段 期 間 共 收 了 132 具 屍

體。 但 是 屍 體 早 已 腐 化， 無 法 辨 識。 受 難 者 家 屬 將 親 人 遺

體安葬在大靜面上摹里，並將其命名為「百祖一孫之地」，

意 謂「 名 有 著 百 位 祖 父 的 子 孫 」。 在 當 時 的 警 察 公 文 中

寫著，截至 1950 年 8 月 4 日為止，濟州島內受監控的人中，

有 820 名 受 到「 事 先 拘 禁 」。「 事 先 拘 禁 者 」 中， 還 有 曾

經參軍，領過參戰勇士證的人。

至 1954 年為止，因為 4 3 事件而遭司法部審判禁錮的

人， 達 數 千 名 之 多。 政 府 將 這 些 被 判 處 徒 刑 的 人， 分 散 囚

禁 在 全 國 各 地 的 監 獄。 他 們 是 群 不 知 道 自 己 犯 了 什 麼 過

錯，也不知道自己還要枉受多少牢獄之災的人。

能 從 監 獄 倖 存 歸 來 的 人， 都 是 受 到 老 天 眷 顧 的 人。 透

過 軍 事 法 院 的 審 判， 他 們 被 監 禁 在 西 大 門、 麻 浦、 大 田、

大 邱、 木 浦、 仁 川 與 全 州 等 地 的 監 獄 裡。 在 這 些 受 刑 人 當

中， 僅 有 極 少 數 的 人 能 夠 服 滿 刑 期 出 獄， 絕 大 多 數 的 人，

在 6.25 韓戰爆發之後，便下落不明。

遭 到 移 送 的 4 3 相 關

件 真 相 調 查 與 受 難 者 名 譽 回 復 委 員 會 」 申 報 為「 行 蹤 不 明 者」。

我 們 無 法 知 道 這 些 人 是 何 時、 何 地 以 及 如 何 死 亡 的？

他 們 大 部 分 在 北 韓 軍 佔 領 之 前， 就 已 經 遭 到 大 韓 民 國 國 軍

槍 殺 身 亡。 某 位 父 親 去 監 獄 探 望 兒 子 時， 看 到 村 子 居 民 的

遺 骸， 於 是 他 就 幫 忙 收 拾 遺

不管要往哪裡，道路總是擁擠 連喘息的空間都沒有

封建的酷刑，滅了三族三代

只有歲月必然地流逝，緩慢地流逝

尚未落幕的4.3與後遺症

－金京訓，「連坐制」

4.3 就 這 樣 結 束 了 嗎？ 我 也 希 望 如 此。 但 是 好 不 容 易

才 從 4.3 腥 風 血 雨 中 倖 存 下 來 的 人 們 與 受 難 者 家 屬， 卻 得

面 臨 另 一 項 煎 熬。 這 是 一 種「 究 問 思 想 為 何 」 的 罪 罰， 一 種 稱 為「 連 坐 制 」 的 天 羅 地 網。4.3 已 經 在 這 群 人 心 中 扣

上 一 個 無 法 去 除 的 枷 鎖， 而「 連 坐 制 」 又 讓 他 們 再 度 遭 受 精神上的摧殘。

他 們 在 結 束 不 知 罪 名 的 牢 獄 生 活 後， 好 不 容 易 回 到 家

人 身 邊， 卻 又 被 貼 上「 保 安 監 察 」、「 嚴 密 監 控 對 象 」 的

標 籤。 這 讓 他 們 公 然 地 受 到 懷 疑。 警 察 對 他 們 周 遭 的 人 士 進 行 審 訊 般 的「 秘 密 調 查 」， 讓 他 們 連 村 子 老 人 都 會 的 工

作也沒辦法做，只能默默地種著田、捕著魚。

身 家 調 查！ 有 一 段 時 間， 人 們 受 到 身 家 調 查 的 傳 聞 不

斷。 蹲 過 監 牢 的 資 歷， 讓 他 們 被 貼 上「 紅 色 標 籤 」。 旦

被 貼 上 標 籤， 便 無 法 成 為 公 務 員， 也 會 喪 失 進 入 陸 軍 軍 官

學 校， 或 晉 升 為 軍 官 將 領 的 機 會。 他 們 不 能 成 為 警 察， 甚

至 無 法 申 請 護 照 到 國 外 旅 遊。「 身 家 調 查 」 以 剷 除「 思 想

可 疑 者 」 的 社 會 性 規 範， 大 搖 大 擺 地 施 行， 這 比 詢 問 家 族

病史還要嚴苛，當事人所受到的痛苦也無比巨大。

1960 年，國會「良民屠殺事件調查團」來到濟州島進

行 真 相 調 查。 有 名 受 難 者 家 屬 說：「 我 以 學 生 兵 的 身 分

進入軍隊，1951 年榮譽退伍。我為了取得教員資格證，所

註記『左翼思想的子弟』，甚至在戶口名簿上也這樣註明，

害 我 沒 能 取 得『 身 分 證 明 』。」 這 是 第 次 在 公 開 場 合， 揭開連坐制的受害事實。

1981 年，連坐制正式廢除，但仍有許多人還活在它的 陰影之下。

4.3當時遭到警察開槍射擊，以致終生必須纏著粗布過活的陳雅英老 太太

－摘自《銘刻於身的歷史記憶》（金東滿、高誠晚著，2004）

世消息傳來，一張她的照片讓許多人都為之落淚。1949 年

1 月 警 察 開 槍 打 掉 陳 雅 英 的 下 巴， 導 致 她 成 為「 粗 布 老 太

太 」， 一 輩 子 都 得 依 賴 林 嘉 氏 溶 液 來 維 生， 每 天 如 同 罹 患

失語症般，無法言語。

因 為 嚴 重 後 遺 症 而 必 須 忍 受 巨 大 痛 苦 的 人 們， 一 直 到

他 們 離 開 人 世 之 前， 對 他 們 而 言，4.3 這 場 現 代 史 上 的 極

端悲劇，仍舊是場尚未落幕的歷史。

8

美國所代表的意義

本 應 該 保 護 人 民 的 國 家 又 在 哪 裡？ 事 件 責 任 又 該 由 誰 來 承 擔？ 我 很 早 就 想 問

這 樣 的 問 題。 雖 然 事 情 真 相 仍 舊 未 能 全 部 釐 清， 但 就 算 以

現有的事實證據，我們不也能為正義發聲嗎？

為李承晚政府撐腰的美國

若 要 重 新 審 視 的 話， 首 先 我 們 應 該 追 究 當 時 的 韓 國 政

濟州農業學校－美軍第59軍政中隊本部，美國的星條旗迎風飄揚 －現藏於美國國家檔案館

府 與 美 國 從 1948 年 11 月 中 旬 到 1949 年 3 月 的 這 4 個 月

期間，其鎮壓軍隊所犯下的暴行責任。

第 一、 李 承 晚 政 府 與 現 場 發 動 鎮 壓 作 戰 的 指 揮 官 們 應

該 負 責。 李 承 晚 總 統 握 有 軍 事 統 帥 權， 西 青 也 是 在 李 承 晚

政 權 的 授 權 下 才 站 上 濟 州 島 的 第 線。 然 而， 李 承 晚 政 權

當 時 卻 沒 有 順 情 順 理 地 來 解 決 濟 州 島 的 動 盪 情 勢， 也 沒 有

想辦法來妥善處理，反而維持 面倒的強硬態勢。

第 二、 美 國 無 法 迴 避 責 任。 沒 錯！ 畢 竟 4.3 是 發 生 在 美軍政的統治之下。我們無法不問，身處事件核心的美國，

對 我 們 究 竟 代 表 著 什 麼 樣 的 意 義？ 美 國 真 的 有 權 力 去 犯 下

如此野蠻的惡行嗎？

1947年3月1日，警察於濟州邑攻擊參加左派3.1節活

動的民眾，並造成數人死亡，而在此之前，濟州島內由共產 黨煽動所引發的動亂，都是由佔領濟州島的美軍，以相對寬

鬆的方式予以壓制。島民在遭受警方攻擊後隨即展開報復， 一場維持1年多的流血衝突就此展開。

為 何。 我 們 除 了 知 道 美

是如何來分析 3 1 事件的。

即 使 如

來荼毒人民。

解 放 之 後 的 濟 州 島， 可 以 說 是 縮 小 版 的 韓 半 島， 不 管

是 開 展 自 治 活 動， 或 是 受 親 日 警 察、 極 右 青 年 團 的 壓 榨 與

威嚇等，都無異於南韓的其他地區。只不過比起其他地區，

4.3爆發當時，國防警備隊一名駐屯於濟州島的美軍上尉，正與警備 隊的軍官討論作戰計畫

－現藏於美國國家檔案館

美 國 從 頭 到 尾 即 使 掌 握 了 許 多 有 關 4.3 背 景 與 事 發 經

過，但仍舊無法忖度濟州島民的心。

1948 年 8 月 15 日， 美 軍 政 結 束 託 管， 大 韓 民 國 政 府

正 式 宣 布 成 立， 但 美 軍 仍 舊 掌 控 著 韓 國 的 作 戰 指 揮 權。 臨 時 軍 事 顧 問 團 不 僅 負 責 指 揮 韓 國 軍 隊， 同 時 還 握 有 非 常 大

的 軍 事 控 制 權。 不 管

為敵區的時候，美國顧問官居然對此表示完全不知情。

在此舉個足以窺見美軍醜態的例子。

當 顧 問 團 來 到 現 場 的 時 候， 已 有 38 人 遭 到 刺 死， 美 軍 顧

問 團 親 眼 目 睹 剩 下 的 38 人 被 殺 死。 美 軍 的 報 告 書 中 記 錄

著，受難者中有 5 位女性與眾多約莫只有中學年紀的孩子。

難 道 說 這 些 孩 子 會 是「 武 裝 隊 嫌 犯 」 嗎？ 美 軍 不 但 沒 有 出

手阻止惡行，也沒有試圖搶救過任何生命。

美 軍 雖 然 握 有 韓 國 軍 隊 的 作 戰 指 揮 權， 但 事 發 當 時 他

們 卻 放 任 屠 殺 不 管， 僅 僅 在 旁 觀 望。 這 個 例 子 便 是 美 軍 在 這場大規模平民屠殺中，不能免去責任的一個重要證據。

李 承 晚 總 統 在 國 務 會 議 中 指 示：「 即 使 運 用 殘 酷 的 手 段， 也 定 要 徹 底 弭 平 濟 州 4.3 事 件， 如 此 才 能 讓 了 解 韓

國 重 要 性 的 美 國 提 供 援 助。」 這 也 暗 示 著， 這 個 強 硬 鎮 壓 的指示，是李承晚與美國「上下交相賊」後所下達的。

中 明 示 滅 絕 種 族 係 國 際 法 上 的 種 罪

行，違背聯合國的精神與宗旨，且為文明世界所不容。

4.3 的焦土化作戰是一種既不文明，也不人道的蠻行。

掙 扎 之 際， 為 李 承 晚 撐 腰 的 美 國， 對 我 們 究 竟 具 有 什 麼 樣 的意義？

這 不 僅 為 韓 國 現 代 史 晦 暗 的 過 去 清 算 開 啟 新 的 頁，

也 讓 濟 州 島 民 從 55 年 來 的「 意 識 型 態 束 縛 」 中， 重 新 獲

得解放。總統的道歉揭開了諸如 6.25 韓戰前後屠殺平民等

事 件 的 國 家 暴 力 真 相， 同 時 也 具 有 開 拓「 平 反 不 實 歷 史 」

大道的重要意義。

我 知 道 這 樣 的 感 動 並 非 僅 靠 濟 州 島 的 力 量 就 能 取 得。

找 尋 真 相 原 本 就 是 人 類 最 為 渴 求 的 基 本 價 值， 而 這 也 是 趟

為了找尋和平與生命尊嚴的大長征。

這 條 大 道 的 起 點 始 於 1960 年， 民 眾 在 6.25 韓 戰 與 李

承 晚 反 共 獨 裁 的 體 制 下 苦 不 堪 言， 積 累 的 憤 恨 終 於 引 發

4

事政變，使得濟州 4.3 再度成為禁忌的語言。

軍 事 政 權 運 用 國 家 保 安 法 與 連 坐 制， 在 反 共 的 名 義 之

下 將 濟 州 島 民 予 以 禁 錮，4 3 也 被 扭 曲 成 場 為 阻 止 大 韓

民 國建 國， 由 南 勞 黨 所 策 劃 的 暴 動。 國 定 教 科 書 上 也 是 如

此教育著國民。

然而，1987 年 6 月的民主抗爭證明人們對於真相與人

權 的 盼 望 不 可 能 消 逝， 它 會 如 同 火 炬 般 不 停 燃 燒。 民 主 抗

爭 成 了 一 座 分 水 嶺， 讓 4.3 再 度 受 到 政 治 圈 的 注 意， 它 也

為 所 有 濟 州 島 民 期 待 揭 開 4.3 真 相 的 願 望， 注 入 一 股 新 的 活力。解決「4.3」問題，之後也成為競選支票上的常客。

小 說、 詩 作、 廣 場 劇、 歌 曲 與 畫 作 也 紛 紛 向 這 些 悲 痛 的 靈 魂們，獻花致意。

曾經歷過 4.3 事件的人們與受難者家屬，看著 1988 年 召開的光州 5 18 事件聽證會，再度勾起那段似喉中之刺般

的 痛 苦 回 憶。 為 了 爭 取 回 復 名 譽， 他 們 願 意 敞 露 充 滿 傷 痕 的身軀。

順著這樣的趨勢，1989 年由民間團體為主力所策劃的

「41 週 年 4.3 追 慕 式 」 正 式 展 開， 濟 州 4.3 研 究 所 也 在 此

時創立，期間發行眾多研究刊物，為 4.3 的真相調查運動，

再 添 上 筆。 另 外， 地 方 報 社 與 電 視 台 也 齊 聲 為 找 尋 4 3

真相而努力。1990 年代，真相調查運動的腳步更為加快，

濟州道議會設置「4.3 特別委員會」，受理受害者的申請，

爾 後 並 出 版《 濟 州 島 4 3 受 害 調 查 報 告 書 》。 首 爾 也 成 立

「 濟 州 4.3 真 相 調 查、 名 譽 回 復 促 進 泛 國 民 委 員 會 」， 開 啟調查真相的運動。 當 然 在 整 個 過 程 當 中 波 折 不 斷， 面 對 扭 曲 4.3 與 攔 阻

真 相 的 暗 礁， 我 們 也 只 能 跨 越。 從 以 前 的 歷 史 就 可 得

知，濟州民眾深具抵抗的能力，在受挫之後總能再度站起。

沒 錯！ 濟 州 島 民 對 4 3 真 相 調 查 的 殷 殷 期 盼， 即 使 是 濡 染

反共意識的軍部獨裁政權也無法阻擋。

《濟州4.3事件真相調查報告書》

定 要 記 住！ 終 於 在 20 世 紀 之 末，1999 年 12 月 16

日 的 這 天 成 為 歷 史 轉 換 之 日。 隨 著「 濟 州 島 4.3 事 件 真

相 調 查 暨 受 難 者 名 譽 回 復 相 關 特 別 法 」（4 3 特 別 法 ） 的

通過，韓國現代史也寫下了新的 頁。

我 無 法 忘 記 那 天 的 淚 水。 那 些 問 著「 現 在 我 可 以 放

心 地 哭 了 嗎？」 的 人， 他 們 是 在 狂 風 襲 捲 之 後 倖 存 下 來 的

人、 因 丈 夫 死 於 山 中 就 一 輩 子 如 罪 人 般 抬 不 起 頭 來 的 老 太

太、 只 要 聽 到 轟 隆 聲， 心 臟 就 急 速 跳 動 的 人、 對 於 自 身 所

經 歷 過 的 巨 大 傷 痛， 不 願 張 口 訴 說 的 人， 還 有 擔 心 害 怕 到

連哀嚎都不敢的人。4.3 爆發之際離開濟州的在日同胞們，

聽說也在那頭歡呼著。

4 年 之 後， 也 就 是 2003 年 10 月，「 濟 州 4.3 事 件 真

相調查暨受難者名譽回復委員會」（委員長為國務總理），

向 世 人 公 布 了《 濟 州 4.3 事 件 真 相 調 查 報 告 書 》。 這 本 依

據 4.3 特 別 法

春天再臨

現在請您來這裡 放心地趕快來這裡吧

死不了，倖存下來的人 倖存的人們整理著衣襟

不忍繼續存活下去 跌入呼呼的泥風中 起程的人乘風而行

稍做停頓再走吧 連淚水都是罪名的歲月

一句話就足以見血

又一次血喚血的險惡歲月 ……（中略）

人間、黃泉都不接納

飄動的靈魂，那樣的靈魂們

通通來這裡吧

嘆息就丟往那座山頭

淚水就拋向那片大海

化成一簇野花，來這裡吧

－摘自金秀烈「化成一簇野花」

是的，在韓國現代史中，濟州島是遭受迫害的當事者。

當 每 次 翻 越 又 高 又 大 的 外 患 波 濤 時， 島 民 如 遺 產 般 所 繼 承 的， 是 順 應 自 然 與 抵 抗 外 來 勢 力 的 精 神， 而 在 這 之 中， 他

們 尊 貴 守 護 的 是 美 麗 之 島 的 共 同 體。 齊 心 協 力 培 養 自 我，

這 就 是 讓 這 座 島 無 論 遭 遇 任 何 困

記， 他 們 是 為 了 守 護 人 類 最 基 本 的 價 值， 所 以 才 會 不 斷 地

抵 抗。 當 敵 人 將 人 性 尊 嚴 連 根 拔 起 之 際， 我 們 怎 麼 能 夠 不 為所動？ 傳 說 中， 當 朝 鮮 王 朝 李 成 桂 登 基 的 時 候， 智 異 山 是 5

大 山 中 唯 一 一 座 不 臣 服， 不 願 歸 順 的 叛 逆 之 山， 因 此 她 也

被稱為「不服山」。解放之後的「不服山」變成了漢拏山。

當 初 人 們 的 造 反 始 於 種 不 認 同 民 族 分 裂 與 渴 望 結 成 民 族 共 同 體 的 意 志。 人 們 早 已 料 到， 祖 國 的 分 裂 將 會 帶 來 無 情

的同族相殘。

今 日， 我 們 正 在 開 拓 個 統 時 代。 我 相 信 4.3 的 抵

抗 精 神 會 如 同 春 日 游 絲 般，

的 民 眾 統 運 動 會 站 在 南 與 北 的 平 衡

立場上，無愧於心接受世人的歷史公評。 4.3 再 次 訴 說 了 歷 史， 這 是 屬 於 每 個 生 存 者 的 歷 史。

這 不 是 一 部 過 去 史， 而 是 還 有 許 多 部 分 需 要 釐 清 的 現 代

史， 這 也 是 活 著 的 我 們 應 該 要 解

每年於濟州市奉蓋洞「4.3和平公園」所舉行的「泛島民慰靈祭」

去 了 哪 裡？ 國 家 沒 有 經 過 任 何 審 判 程 序， 便 刑 求 受 刑 人，

殺 害 他 們， 這 顯 然 是 民 主 國 家 所 不 容 許 的 不 法 行 為， 也 是 絕對不能原諒的殺戮行徑。

大 屠 殺 過 去 了， 但 正 義 在 哪 裡？ 好 像 全 是 野 蠻 的 面 孔。 不！ 我 們 必 須 知 道 在 這 場 悲 劇 當 中， 還 有 許 多 人 沒

有 拋 棄 真 正 的 人 性 之 愛。 就 如 同 奧 斯 卡 辛 德 勒（Oskar

Schindler） 在猶太人大屠殺中搶救了許多人一樣，在這場

同族相殘的 4.3 之中，也有許多人懷抱著溫暖的人性之愛，

傾 聽 著 良 心 之 聲。 當 時 還 是 有 許 多 正 義 的 警 察 與 軍 人， 費

的 人 們 當 中， 有 人 謹 記 著 這 些 警 官 的 名 字， 不 敢 忘 卻 自 己 生命中的大恩人。

從 中 我 們 發 現， 即 使 在 如 同 世 界 末 日 般 的 阿 修 羅 地 獄

中， 人 還 是 可 以 成 為 希 望， 同 時 連 結 過 去 與 現 在 的 希 望 種 子也可以茁壯。

濟 州 島 位 於 大 陸 與 海 洋 的 交 會 地 帶， 向 來 為 外 來 勢 力

的 侵 略 跳 板。 這 座 島 的 命 運 總 是 隨 風 飄 盪， 現 在 也 終 於 隨

著

時更要展開行動去找尋埋藏於地底下的過去史真相。 不 知 過 去 之 人， 該 如 何 找 到 自 我？ 放 任 過 去 史 變 得 晦 暗， 如 何 期 望 這 個 社 會 更 為 光 明？ 今 日 的 4.3 重 新 喚 起 了

我們沈默許久的記憶。

1989 年，我們在「匹列末洞窟」中，發現了兩具合抱 的 遺 骸， 一 具 是 奶 水 已 經 乾 涸 的 母 親， 另 一 具 則 是 躺 在 母

1992 年，歷經 44 年後，有 11 具骸骨在「多 郎 休 洞 窟 」 中 被 發 現； 散 落 一 地 的 飯 碗、 黃 銅 湯 匙、 黑 色

橡膠鞋、醬缸與如扣子般的碎片等，也在東廣里「大寬櫃」

中 被 發 掘。 從 中 我 們 看 到 了 個 人 的 命 運， 腦 中 也 浮 現 起

悽 慘 消 逝 的 身 影。 那 些 至 今 仍 不 願 訴 說 過 去 的 人， 可 知 還

有多少遺骸等待著誰來劃破洞裡的晦暗。

落 於 那

落 的 潔 白 雪 鐘

過 那 個 年 代 的 人 說 那 是 個 時 局 的 錯 誤， 幸 虧 有 消 逝 者 的 庇

蔭，他們才能生活在一個美好的世上。

跨 越 了 極 度 野 蠻 的 20 世 紀，21 世 紀 終 於 來 到， 在 這

個 從 顆 鈕 釦 也 能 獲 取 情 報 的 年 代， 世 界 各 地 的 野 蠻 戰 爭 卻

未 見 停 止。 所 謂 的「 屠 殺 」、「 野 蠻 」， 現 在 真 的 到 了 該 消失的時候了。

是 生 錯 時

代 了， 才 會 有 這 般 遭 遇。 絕 對 不 能 讓 這 些 事 情， 發 生 在 我 們下 代的身上。他們 定要過得幸福快樂。」

4 3 會 說 話。 歷 史 的 真 相 不 能 說 禁 就 禁， 歷 史 為 了 未

來 而 存 在。 唯 有 讓 人 類 的 歷 史 持 續， 我 們 的 生 活 也 才 能 繼

續。 我 如 此 相 信 著， 彼 此 殘 害 的 傷 痕， 定 要 讓 它 暴 露 出

來， 把 這 暴 露 的 傷 口， 攤 在 陽 光 下 曝 曬， 如 此 才 能 澈 底 消

毒乾淨，也只有這樣才能再長出新肉。 濟 州 島 春 日 再 臨。 現 在 已 是 黃 花 與 粉 紅 花 繽 紛 綻 放 的

春 日。

參考文獻

濟州 4 3 事件真相調查與受難者名譽回復委員會

2003《濟州 4.3 事件真相調查報告書》

濟民日報 4.3 採訪小組

1994 ～ 1998《4.3 會說話》1 ～ 5 集：傳藝苑

濟民日報 4.3 採訪小組

1998 ～ 1999《4.3 會說話》連載刊物

濟州 4.3 研究所

2002《4.3 與歷史》第 2 號：閣

濟州 4 3 研究所

2004《4.3 與歷史》第 4 號：閣

濟州 4.3 研究所

1990 ～ 1993《4 3 長征》1 ～ 6

濟州 4.3 研究所

2002《從墳裡倖存的 4.3 受刑人》：歷史評論社

濟州 4.3 研究所

1989《現在才得以訴說》1 ～ 2：Hanul

歷史問題研究所

1999《濟州 4.3 研究》：歷史評論社

高喜範、許湖峻

1992「李德九」《發掘韓國現代史人物》：韓民族新聞社

姜堯培

1998《凋零的山茶花》：學古齋

1979《順伊三寸》：創作與評論社

2002《登上漢拏山》：閣

濟州4.3 / 許榮善著 ; 鄭乃瑋譯. -- 臺北市 : 二二八基金會, 二二八國家紀念館, 2013.12

面 ; 　公分

ISBN 978-986-87954-5-7(平裝)

1.歷史 2.韓國濟州島

732.272

贊 助：內政部 發行人：陳士魁 總編輯：廖繼斌

著 者：許榮善

翻 譯：鄭乃瑋

審 訂：朱立熙

102027323

共同企畫：濟州 4.3 研究所、民主化運動紀念事業會

（原）發行：民主化運動紀念事業會 （原）發行日：2006 年 3 月 20 日

出 版：財團法人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

地 址：10066 臺北市中正區南海路 54 號

電 話：02-23326228

傳 真：02-23396228

網 址：http://www.228.org.tw

http://museum 228 org tw

出版日期：2013 年 12 月

價：200 元

4.3 會說話。

歷史的真相不能說禁就禁，

歷史為了未來而存在。

唯有讓人類的歷史持續，

我們的生活也才能繼續。

我如此相信著， 彼此殘害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