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溪明先生訪談紀錄（受難者） 訪問時間：2013 年 10 月 4 日 14:10～17:30 訪問地點：新北市新店區新潭路二段 游宅 陪同受訪者：蔡寬裕 主訪者：曹欽榮 訪談使用語言：臺語、北京語、日語 文字記錄：曹欽榮 整稿：曹欽榮、周佩蓉 校稿：游溪明、蔡寬裕、曹欽榮、周佩蓉、林芳微 受訪摘要： 游溪明，1937 年生，臺北新店磺窟 人。山上就學不便，國校就住到新店鎮 上，漸受鄰居啟蒙。初中開始半工半 讀，就讀延平中學夜間部時，接觸《公 論報》、《自由中國》。當兵退伍後，一 心一意想到日本找新店游泳前輩高嘉 弘，到日本工作一年，被指受臺獨份子 影響，送回臺灣。獄中經歷日本出入國管理局、保安處、軍法處、土城生教所。 出獄後，為避免受到警總騷擾，參選鎮民代表，選上後加入國民黨，並擔任國民 黨新店區中委。在鎮公所上班一直到退休，持續參與民主運動。
受難者基本資料 姓名
出生地
被捕時間
游溪明
臺北新店
1963
被捕時職業 鐘錶修理工
判決書年齡 25
案情說明 案件
游溪明案
罪名
叛亂嫌疑
刑期
交付感化 3 年
入(出)獄日期
1962 年 10 月 12 日於日本東京被抓，1966 年 4 月 13 日結訓
案情概況
游溪明，1963 年 3 月 28 日警備總部裁定叛亂嫌疑，交付感化 3 年。 根據本案裁定書檔案所載：游溪明於 1962 年 2 月 1 日參加登山 隊赴日本，留日期間，受臺獨份子高嘉弘、邱永漢、黃友仁、蔡
季霖等相繼誘惑。於 1962 年 5 月 30 日在東京參加臺獨組織「濁 水會」集會，因護照期限屆滿，為日本入國管理局逮捕。高嘉弘 等以游溪明名義，向日本政府呈送「嘆願書」以被告因不滿政府， 與高嘉弘等聯絡赴日，請准留居日本。被告在該局撰寫「敬告日 本的台灣同胞們」一文，經日本政府強制遣送囘國，由警備總部 保安處調查後移案偵訊。
相關檔案資訊 判決文號
台灣警備總司令部裁定（52）警審聲字第 008 號
判決日期
1963 年 3 月 28 日
檢察官 判決審判官
蔡慕陶
判決書記官 其他
關押歷程：日本出入國管理局→西門町保安處地下室→軍法處→ 土城生教所→出獄。 游、蔡兩位受難者許久未見，見面話題從談起陳智雄開始。蔡說： 國民黨當時以省府參議身分，要給陳一個月四千元，調查局給 的，他不要。那時我在當教員一個月領八百。游說：陳智雄妹妹 那時是宜蘭白蓮寺住持，我關出來去找她，她不敢和我見面，我 明知她在哪裡，特地去找她。我們那時在監獄都知道他被用腳鐐 鏈住，放封出來運動，會看到他。蔡說：他的面貌不像外國人， 但皮膚白白，白種人皮膚，頭髮是赤牛色，紅的不是金的。我和 他在新竹調查站關在不同牢房，他好像在十房，出來洗澡時會碰 到，他比我早送上來臺北的軍法處。
在新店山上長大 我是民國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年生， 1我父親跟著我阿公來這裡挖碳坑，阿 公在我小時候過世，我對阿公沒有印象。我們的舊厝在南勢角，那邊有公祠，年 節我們會去那裡祭拜。阿公帶父親來挖礦，那時他們四處挖，這裡挖一點、那裡 挖一點。早前是阿木、趙清水、阿濤、阿歹、笨獅，他們在經營礦坑，我知道父 親是跟著他們做師傅頭。 阿公有兩位兄弟，叔叔戰後當羅漢腳，五路去跟人家做白菜籠、米籃，做這 做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病死。阿嬤有跟著來新店山裡，她死時七十七歲。阿公 死後，父親一直在做碳坑，他一、二十年前才過世，活到八十九歲。我有兄弟姐 1
游溪明的 1963 年判決書中寫判決當時 25 歲，推算出生年 1938 有誤。
妹十二位，八男四女，我排行第五，家裡人多要讀書不容易。 我讀到初中時，住在新店市區碧潭附近。我讀初中就知道雷震、李萬居。我 住在山裡，去新店市區讀書才知道這些事情。李萬居辦的公論報沒經費，快要倒 了，社會發動捐款訂報。我晚上回來，會挨家挨戶幫忙收愛國債券，我的書包都 背著債券，然後拿去給公論報社，報社幾年後再還錢。新店街上人很多，它們都 說：拿去吧。那個年代愛國債券可當作現金，臺灣人很狂熱，那時還沒有自立晚 報這種黨外立場的報紙，唯一代表臺灣人立場的只有公論報。那時他們要組中國 民主黨，高玉樹、 2李萬居都參加。 日本時代我們這裡只有分班，叫磺窟分班，是新店國校的分班，就在現在的 臺北華城附近。我讀到三年級，四年級要到新店鎮上去讀，哥哥姊姊都讀那裡， 分班一二三年級總共不到三十位學生，都是我們磺窟附近山上鄰居的小孩。日本 時代我讀不到一學期，a i u e o 拼音都還沒讀完。 二次大戰時，有人會來我們山上這裡躲空襲，我們家住了兩、三家的人，走 二二八的、走空襲的萬華人，妻女都帶來。我們以前的家是土角厝，颱風來會飛 走。光復後我弟弟先去讀書，我不愛去讀，因為日本時代老師很兇，老師住磺窟 這一帶，他也是臺灣人。我讀一年級跳兩級到三年級，上學都打赤腳，四年級時 要走路一個多小時去新店鎮上，從磺窟到新店國校七公里，早上上半天課，五、 六年級時要準備考初中，下午留在學校兩個小時。
在延平中學得到啟蒙 我家老大、老二、老三都讀日本書。我考中學時，我們班上五十五、六個人， 只有兩個人考上，我是其中一個，我考上文山初中及市商。住新店市內的同學都 去補習，看不起內山的小孩。我會拿同學的筆記來看，抄一抄。我先考上省中， 之後考上松山商職第一屆，那時市立商職有三家，在市內、萬華、松山。商職畢 業後，家裡說要去做穡（工作），不給我讀，我就偷跑出去，住在新店的朋友那 裡。 我去做工，讀夜間部，到博愛路的永大旅社當小弟，晚上去讀延平中學。思 2
高玉樹（1913～2005） ，臺北市人。臺灣戒嚴時期曾以黨外身份當選民選臺北市市長（省轄市）。 臺北市升格為直轄市後的第一位市長，前後擔任十一年臺北市長。臺北市長卸任後歷任交通部部 長、政務委員、總統府資政。
想啟蒙是從延平開始的，那時的校長是朱昭陽。讀初三時，我住在新店市區同學 的家，那時新店很熱鬧，車站附近的店都有賣《自由中國》雜誌。當時新店是觀 光區，還有火車通萬華，很熱鬧，人很多。有一次美國白雪溜冰團來，火車上擠 得滿滿都是人。我這個山上小孩到新店都市，才聽年紀比較大的人說到二二八事 件。 二二八那一年我十歲，我們家跑來一些人躲避。他們都會說：以前被機關槍 掃射的雜貨店木板上還有槍孔，蔣介石的兵仔從基隆來，兵仔車開到新店，這邊 掃射、那邊掃射。我到新店讀書，還會看到有些房子的牆壁都是槍洞。有一個同 學家是雜貨店，門口曾經被打死一個人，當時新店死了不少人。我讀延平中學時 還是住在新店，白天打工，晚上上課。我比較晚讀書，畢業三、四個月後就要去 當兵。到臺南第九中心訓練兩個月，那時一連有一百四十七人，來自各地，只有 兩個高中畢業，八個初中畢業。兩個高中畢業的一個是我，另一位是瑞芳海山煤 礦李建和的兒子。臺南龍潭的第八中心在山下，訓練空軍，我們在山上。 我下部隊是到臺中當通訊兵，在臺中精武路，附近有游泳池、有美軍，他們 使用無線電。我們演習要拉電話線，中部發生八七水災時，電信局電話不通，都 靠我們的通訊中心。當兵兩年，遇到兩個大水災，接著第二年八一水災， 3中部 地區很嚴重，過了一個多月後才通車。當兵時部隊要我加入國民黨，我不要。當 完兵之後，我一直想要到日本去，好不容易找到了臺北市登山會要去日本登山， 當時出國很困難。
退伍 隨登山隊去日本 退伍兩個月，我花了幾萬塊，準備和登山隊去日本，總共有三十人吧，要去 鳥取縣，去了日本我就準備落跑、脫隊，不然何必去交幾萬塊？那時錢很大。我 讀高二時就在做電工，我母親在安坑買房子，我看沒有電，自己拉線，也幫別人 拉線，後來生意很好，存了一點錢。我準備去日本找高嘉弘， 4我們小時候一起 3
八一水災，發生於 1960 年 7 月 29 日雪莉颱風襲擊臺灣，造成暴風雨、死亡 104 人。參見維基 百科網站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85%AB%E4%B8%80%E6%B0%B4%E7%81%BD。 （瀏 覽日期 2014 年 7 月 4 日） 4 臺灣區運會的回顧（一） ，第六屆： 「碧潭之鰻」高嘉弘光芒四射，三破自由式五十、一百、四 百公尺全國紀錄。參見網站：台灣區運會的回顧（一） http://milestrials.taiwanathletics.com/article/presscutting/sheng-yun-hui-qu-yun-hui-hui-gu-zhuan-ji/tai -wan-qu-yun-hui-de-hui-gu-yi。 （瀏覽日期 2014 年 7 月 4 日）
游泳，他還沒去日本之前，游泳就很厲害，他多我四歲，人家稱他是「碧潭之鰻」 ， 臺灣游泳最快的。他當兵時就想申請去日本，家裡有錢，當兵前就保送去日本受 游泳訓練。他去日本之後曾經回來新店，那時我還沒當兵，他跟我講了日本的情 形。 我去日本坐了七十多小時的船，從神戶進去。我們家兄弟多，我想自己去日 本打拼。出國辦手續要花錢，我又沒有登山經驗，高嘉弘不知道我要去。到了神 戶我先跟著登山會去爬山，冬天舊曆年後去的。 5船直接從基隆開到神戶，中間 沒停留，是載香蕉的臺東輪，有幾千噸吧，客貨兩用，船上旅客六十多個人。那 時一個人可以帶兩籠香蕉到日本，到了日本可以馬上變賣。我們到了神戶，馬上 參加日本登山會的冬季訓練，零下二十度去鳥取縣的富士山，叫大山，去訓練一 週。一週後我才去東京，去到東京，他們去北海道，我就溜了。我去找我們的大 使館，他也不理，那時阿共沒有大使館，有領事館，我去問領事館的臺灣人，他 們很有禮貌，要我坐，說兩、三天後再來，他們要幫我找高嘉弘。 後來我在新橋的臺灣料理店遇到臺灣人，好像是二二八之後跑去日本的，還 是當日本兵戰後留在日本。我去那裡吃飯，咖哩飯很便宜，我就問他認識一位叫 高嘉弘的嗎？老闆說：有這個人，來這裡吃過飯。運氣真好！我問他什麼時候他 會再來？我留了紙條，說一週後我再來，我住在新橋最便宜的小旅店，那條街麻 將間很多，都是木板房。 終於，我和高嘉弘見了面，之後去他租的學寮，他讀亞細亞大學。我想先找 一份工作，就去渋谷臺灣人開的店，老闆是萬華人，娶日本太太，開了四、五間 小鋼珠店，還有咖啡廳、喫茶店，我去當師傅頭，算是經理。隔壁也有臺灣人， 是戰後留下來的，他們與日本人發生渋谷事件，跟日本黑社會合作，和日本人圈 圍土地。他們說走路圍地太慢，還騎馬灑石灰來圍土地。 蔡：戰後美軍佔領日本，臺灣變成戰勝國。留在日本的臺灣人，利用戰後戰勝國 特權走私東西，去鄉下拿菜來都市賣，可以賺好幾倍。日本人不敢犯法賣，因為 美軍會抓。臺灣人留在日本去做這些事，其中有很多的海軍工員，才十七、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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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決書記載：游溪明於民國 51 年（1962 年）2 月 11 日到日本。
因為走私亂來和日本黑社會衝突，才發生渋谷事件。 6起火點就是因為走私，和 日本黑社會利益衝突，高玉樹才因此被抓去中國，他那時當臺灣同鄉會會長。日 本的地籍整理都是有所有權人的，但他們是戰敗國國民，當時是沒有辦法抵抗。 留在日本的臺灣人，聰明的就轉行，也有人去開賭場、小鋼珠店。臺灣人、韓國 人開小鋼珠店的很多。 加入日本黑社會，要退出時，要在老大面前用短武士刀切掉自己的手指頭， 這是日本黑社會的傳統行規。加入也要切，違規也是。隔壁認識的臺灣人，曾經 受到這樣的處分。我頭尾在日本一年，顧小鋼珠店、喫茶店，要處理很多雜務， 也慢慢學日語。那時，邱永漢認識高嘉弘，我有時會和他們在一起。邱永漢是股 票大王，開分析股票的課，大家叫他老師、先生。他曾經說要開彩色印刷工廠， 叫我去當廠長，這種工作我沒把握，我不敢去。過沒多久，工廠還沒開業，我就 被抓回來臺灣。
去日本一年被抓回臺灣 我的判決書中寫到的蔡季霖，讀東京大學，他跟在邱永漢身邊，黃友仁 7應 該是黃昭堂吧！判決書寫我受臺獨份子影響，其實是有一陣子留學生會去咖啡店 喝咖啡，偶而我也會去，也曾遇到住永和的外省人孫克勤，他也很會游泳。我的 護照過期不再去辦，說我參加濁水會，組什麼會。那時，史明寫的一本書《台灣 人四百年史》，我都帶在身邊看，那本書有被他們拿回來臺灣，被保安處拿走沒 收。 6
渋谷事件，發生於 1946 年 7 月 19 日晚上日本東京渋谷區渋谷警察署前抗爭事件，日本警察與 在日臺灣人之間大規模武裝衝突，參考中文維基百科 http://zh.wikipedia.org/wiki/%E6%BE%80%E8%B0%B7%E4%BA%8B%E4%BB%B6。另參考日文 維基百科 http://ja.wikipedia.org/wiki/%E6%B8%8B%E8%B0%B7%E4%BA%8B%E4%BB%B6（瀏 覽日期 2014 年 7 月 1 日） 7 黃友仁為黃昭堂的筆名。黃昭堂（1932～2011） ，政治及歷史學者，臺灣獨立運動的重要領袖 之一。在日本期間曾創辦「臺灣青年社」（現在臺灣獨立建國聯盟日本本部）創刊日文誌《台灣 青年》。曾任「台獨聯盟」主席，總統府國策顧問。參見臺獨聯盟「追思黃昭堂」網頁： http://www.wufi.org.tw/series/%E8%BF%BD%E6%80%9D%E9%BB%83%E6%98%AD%E5%A0% 82%E4%B8%BB%E5%B8%AD/（瀏覽日期 2014 年 10 月 8 日） ；另參考張炎憲等採訪， 《建國舵 手黃昭堂》 （臺北：吳三連臺灣史料基金會，2012） 、 《台灣那想那利斯文之徒：黃昭堂追思文集》 （臺北：前衛出版，2012） 。
我為什麼會被抓回來？有一陣子我覺得店裡怪怪的，好像都有幾個臺灣來的 人，他們坐著打鋼珠，也時還拿出相片。當時我已經改日本名，叫安田一夫。我 住店裡的四樓，平常要巡視一間店近百臺打鋼珠的機器，機器有時會故障，我會 修理。國民黨派人來抓我，拿照片來對好幾天，有一天問我：你就是游溪明？三、 四個人挾著我，帶我去出入國境管理局。 我到日本時是從神戶上岸，因此被日本警察從東京送到神戶，等待回臺灣的 船，準備把我驅逐出境。在神戶等船期時，好像後天要開船，從神戶用車載我到 大阪。大阪也有臺灣船公司在一個辦公樓的二樓，我乘機偷跑，跑了幾條街，被 三、四位刑事追上來，最後被壓倒在地上，他們乾脆把我塞到船上去。我被銬了 四副手銬、腳銬，輪流叫多數外省人船員看著我。半夜裡手銬都被我偷偷打開， 我用船上木板的鐵釘打開的。我從門要出去，顧我的人嚇壞了，跟我跪、拜託我， 說他家裡有妻小，我逃了他就死定了。再來我就更慘了，變成兩人顧著我，上四 副手銬。 從神戶送回臺灣之後，船到基隆在外港等候，保安處的人就來船上，爬纜繩 上來。他們的手槍很長，我個子矮，他們兩個高大強壯，每人一手就可以提著我。 我們坐船到港邊，直接送我到西門町的保安處地下室。我在那裡待了兩個月，不 知道是白天還是晚上，兩個月，黑漆漆的。
保安處、軍法處、生教所 他們每次審問我，都說：你說一說就給你回去，一直問你去哪裡？和誰見面？ 做什麼？他們拿一些資料出來，說你有和誰見面、做什麼，還有照片，然後做筆 錄書，就送到青島東路軍法處等待審判。我沒有被打，都是半夜審問，我記得房 間裡有鐵床，電燈很大，照下去很亮，燒燙燙，那時冬天要過年了。他們就是一 個扮演好人，一個就比較歹，問東問西。我有史明的兩本書，我被抓時，我的東 西都在店裡四樓的櫃子裡，一本有關臺灣獨立的書、一本《台灣人四百年史》， 兩本都還沒看完就被抓了。我在日本時和史明見過面，高嘉弘介紹的，我的書還 有簽史明的名字，他給我的書。 高嘉弘是黑名單不能回來，他第一次回來是李登輝當總統之後。我後來在新 店鎮公所上班，跟幾位調查局的年輕人認識當朋友，會去幫他們拉電線。他們說
那個高嘉弘現在可以回來啦，現在不會抓。他後來脫離臺獨組織，以前臺獨運動 他都會去寄付（捐錢）。我還在日本時，有一位日本人邀集每一位拿一百萬，準 備一起做臺灣油麵交給日本人，才剛講好我就被抓回來。高嘉弘接著去做賺了 錢，他又去新宿開一間免稅店，臺灣去的、中國去的旅客都會去他那裡買東西。 那時候他賺很多錢，還請廖某某去他那裡當經理。他後來愛賭博跑去拉斯維加 斯，賭很大輸很多，輸到那間店給廖某某。我被關出來之後，還有機會再去日本 找他，他娶了日本太太，那時我已在公所上班。 那時我被抓，他們那些留學生、臺獨的說你要絕食抗議，這是我以後才知道 的。今年（二○一三年）三月高嘉弘有回來，他現在住在琦玉縣，他在臺灣的戶 口現在還放在我家，他的臺灣身分證是我幫忙他弄的。高嘉弘第一次回來時，我 當時已經當完鎮民代表，在新店鎮公所上班。我當完新店鎮代表，換帖的叫我去 幫忙四個月，那時有人蓋房子，我包水電很賺錢，要辭職不給我辭，不給我辭我 就不去上班。他們來找我說，公所缺人，你什麼都會做，酒也能喝，大家都找我， 我後來就去公所上班，一直做到退休。 我在軍法處曾經跟施明雄關同一間，施明德在對面，還有施明正。 8之後， 我再被送到土城生教所，在軍法處到四月時，沒有審判用裁定的。在軍法處剛好 和蘇東啟案的那些海陸的（海軍陸戰隊）關在一起。吳鍾靈 9曾經和我同房，還 有飛彈營那位臺灣囡仔劉梅璿，10外省人陸海空軍都有。飛彈營和蘇東啟案無關， 記得有一位李朝熙， 11他常常手舉得像希特勒，神經有問題。 還有一位外省少校組長嚴君川 12被槍決，他好像是出賣情報的，他被國民黨 派在澳門。他被戴上手銬腳鐐，他家人都有去面會，他拿一張照片給我看，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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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明正（1935～1988） 、施明雄（1939～） ，因受弟弟施明德所涉「亞細亞同盟案」牽連，1963 年均被判刑 5 年。施明正本名施明秀，是詩人、畫家、作家，曾以《渴死者》 、 《喝尿者》獲得吳 濁流文學獎小說獎。1988 年，因為聲援施明德的絕食行動，自行默默絕食四個多月，導致肺衰 竭致死。 9 吳鍾靈，1927 年生，新竹人。涉 1960 年「台灣獨立革命委員會陳金龍等案」 （黃埔軍校台籍 軍官案） ，被判刑 10 年。參閱吳鍾靈， 〈我為何走進黑牢〉 ，收於《秋蟬的悲鳴》 （新北市：國家 人權博物館籌備處，2012） ，頁 276-293。 10 劉梅璿，1935 年生，南投人。原為陸軍三七四一部隊中尉連附，因涉 1963 年「李朝熙、劉梅 璿等台獨案」被判刑 10 年。 11 李朝熙，1934 年生於日本，1946 年返臺。涉 1963 年「李朝熙、劉梅璿等台獨案」被判刑 10 年。參閱黃克武等人訪問，1999 年， 〈李朝熙先生訪問紀錄〉，收於《戒嚴時期臺北地區政治案 件口述歷史 第三輯》 （臺北市：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1999） ，頁 1042-1047。 12 有關嚴君川，槍決日期待查。另參考蔡寬裕自撰〈我為何走進黑牢〉 ，收於《秋蟬的悲鳴》 （新 北市：國家人權博物館籌備處，2012 年） ，頁 294-317。
很漂亮，女兒讀北一女，他跟我說：要我想辦法，但是我能做什麼呢？我後來在 生教所暗中寄了兩片鐵鋸條給他，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鐵窗真的被鋸斷，他準備要 逃走。 我從軍法處送到土城生教所（臺灣省生產教育實驗所），這個單位花省政府 的預算，每年省議會都要審預算。施明雄有一本大本的新約全書，被我帶到生教 所，我把鐵鋸片弄短，慢慢弄，將大本新約全書的硬皮封面慢慢拆開，把鐵鋸片 藏在硬封面裡，再糊起來，裡面藏了兩片鐵鋸片。我知道有人要被判死刑，如果 要逃要想辦法，我就寄新約全書回去給施明雄。在軍法處他跟我同牢房，當時我 說：這本這麼厚的書，我現在要調出去，我來藏鐵鋸片。 我被派在生教所的福利社燙衣、修理手錶，我叫人偷偷拿鐵鋸片進來生教 所，找時間慢慢磨。有一位教初中幾何的老師來生教所訓練，我剛弄好鐵鋸片， 拜託他出去幫忙寄新約全書，我用牛皮紙包起來，故意寫字在外面：「我要來這 裡，帶了這本書，真歹勢，我帶過來的新約全書要還你。」施明雄有收到，鐵欄 杆也被鋸斷，是嚴君川鋸的。後來，施明德當立委的時候，施明雄有找我，跟我 說他寫了書，書中我的名字改叫游富雄。結果鋸斷鐵欄杆的事被蘇鎮和這個猴仔 發現，他靠一下鐵欄杆，發現被鋸斷，他馬上去報？（此事為後來施明雄告訴我 的，當時施明德當立委。）
嚴君川 蔡：這是誤會，吳鍾靈也誤會了。當時嚴君川住一區，和施明德、我同房，他被 起訴二條一，他去開庭時法官說你沒做什麼，情有可原，沒替共產黨做事。他回 房在說，我說法官從來沒有替被告說話的，放屁安狗心。他那時就說如果判他死 刑，他準備要逃走。他調去二區跟你（游溪明）同房，施明雄也在那，他是判死 刑之前移去的，在二區判的死刑。我們從押房窗戶看出去，看到他出來散步，我 和施明德跟他舉手，他把眼鏡拿下來，用手比 OK，我和施明德跟他舉 V 手勢。 我們認為他比 OK，大概有準備了，要怎麼逃走是不知道。 比手勢的第三天就出事了，押房中間是走廊，兩邊押房都是鐵條。他們乘放
封沒人在牢房，兩個判死刑的人輪流鋸，一位叫黃祖堯， 13我們都叫他土匪仔。 黃祖堯曾跟我同房過，他們兩人死對頭，都是廣東人，在牢裡面常常吵，用廣東 話吵。移房時兩個都移，結果兩個都判死刑，移去二區之後判死刑，他們兩人就 結合起來，合作鋸鐵條。兩個人都是特務出身，嚴君川是海軍總部派去澳門當特 工，被共產黨收買。黃祖堯是共產黨的特工，派在香港做暗殺行動，是共產黨解 放軍的上尉，我們這邊用女間諜去色誘他，把他暗地引來臺灣送到保安處，最後 判死刑。兩位合起來合作鋸鐵條，他們腳上帶著腳鐐，放封沒辦法出去，是同命 運的人，都是廣東人。鐵條兩支都被鋸斷，不知道用什麼暫時黏住。 比OK手勢的第三天，蘇鎮和還有我們都靠著鐵條運動，鐵條一下子被推開。 過去的誤會要解釋清楚，其實不是蘇鎮和，報的人應該是世欽啊。蘇鎮和剛好壓 到被鋸斷的鐵條，跟張世欽說：鐵條怎麼鋸斷了？世欽鬼頭鬼腦，那時判死刑還 是會和沒判死刑的人關在一起，我那間就關了三個死刑的。張世欽 14發現後，報 告班長說：我肚子痛，要去醫務所。醫務所和警衛室就在隔壁，他說去醫務所， 其實去警衛室報告房間鐵條被鋸斷了。 我們看到的情形是：放封時間看守吹緊急哨子，馬上收封，我們被趕回房。 很奇怪，監獄官帶著四、五個看守用跑的，出事了，沒十分鐘，嚴君川帶著手銬 腳鐐被拖出來。那是早上的事，那晚他被送回押房，沒送二區，卻被送一區的七 房，就在我們四房對面，走廊很窄。那早被叫去就開始打，逼問他鋸子從哪裡來？ 另一位廣東人在洗衣工廠當外役的軍事犯，也被抓去打，懷疑他從工廠拿鋸子出 來給嚴，因為他常送菸給嚴君川，他也被打得很厲害，嚴君川從頭到尾三天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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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祖堯，於 1963 年 12 月 20 日被槍決，時年 30 歲。 張世欽，1928 年生，雲林人。涉「蘇東啟案」，1963 年被判刑 12 年。參閱陳儀深採訪，〈張 世欽先生訪問紀錄〉 ，收於《口述歷史第十期：蘇東啟政治案件專輯》 （臺北市：中央研究院近代 史研究所，2000） ，頁 142-153 14
有交出來，有交出來沒交出來，我們都知道。 他被送回牢房差不多十點，我和施明德看著對面直搖頭，不知如何安慰他。 他說：張世欽出賣我，張世欽這件事，外役都會回來說起，他跟我們對面，無言 以對，不知如何說。出賣的張世欽是蘇東啟案的，虎尾人，海陸的，被判 12 年。 牢房吃飯時，一房分四桌，嚴君川都不跟外省人在一起，要跟我們一起，他從保 安處送來，我們就同房，感覺他怪怪的，挽一個包袱穿卡其服，當海軍、高個子 鬆垮垮。進來我們這房，已經有三個帶腳鐐，嚴君川問：那人怎麼帶腳鐐？我們 說：判死刑啊！那三個人是韓若春、蔡秉堃臺灣紙業副總經理，和小舅子一案， 還有蓋天予，我在那本《秋蟬的悲鳴》寫三個人的故事，因為那三人有跟我說故 事。 他跟臺灣人一起，跟黃祖堯一天到晚相罵。他是抗戰期間越南華僑，到中國 參加十萬青年十萬軍，讀海軍學校，派去澳門，共產黨用色情收買他。他到期要 調回臺灣，共產黨派任務給他，他沒接受，共產黨就出賣他。嚴君川相信我們， 才會在判決前說他如被判死刑會逃，他相信我們才會說出來，偏偏被臺灣人出 賣，我們要如何交代。結果，禮拜一出事，禮拜一二三叫出去，審問拷打，拜四 太太接見，隔天就被抓出去槍斃，短短幾天，一般判死刑也要三個月後才會槍斃。
生教所所見 施明雄沒有受影響，雖然他自己留了一支鐵鋸片，發生事情後，他趕快折成 一小片一小片，丟進馬桶沖掉。嚴君川沒有交出來，不然現在我沒有辦法在這裡 講了。那時我在生教所，都不知道之後發生在軍法處的事。 我在生教所時，因為高中畢業，他們拿大學的書給你，要你每天讀總統訓詞、 國父遺教，還要上臺唸、寫心得，現在都忘了！很多大學教授來教，我都考得很 好，他們就是要洗腦，我應付你，考試一百分，隔天就忘了。你知道在保安處怎
樣拐你？要你從幼稚園開始寫認識的名字，初中、高中各至少寫十個，我就寫胡 璉，我讀書時常去他家，像走廚房一樣，我還寫了一位國防部軍官，住中興山莊。 他們有去問胡璉的太太，她說：那小孩子很老實很乖，你如果寫個七、八個，你 就變成主謀。 我記得生教所有當紅衛兵被抓來訓練的，叫他再回去大陸暗地發放宣傳單， 又再被抓回來，來去六、七次。每次都給他們錢，他們拿錢去喝酒、開女人。我 們這邊用橡皮艇送他們去，還有衝鋒槍、帶人民幣，人民幣都是景美堤防邊一間 印製廠印的，專門帶進去大陸使用。有一次他們上路，把錢花完，去賣手槍才又 被抓。其中一個比較有名的就是李兆基，15在臺灣搶計程車上報很轟動，在內湖 金龍寺，兩個人去搶。這些紅衛兵很年輕，廣東人，在生教所每天練功夫。我們 在第二班，他們在第四班，第五班是女生。李兆基跑出去搶計程車，會被發現是 因為身上帶著判決書。他們有兩個人，跑去陽明山那邊偷自行車，再跑到金龍寺 搶計程車，用草繩勒死司機，把車子推到山下。不小心判決書從口袋裡掉出來， 留在計程車上。他們跑路跑很久，好像到宜蘭還被刑警圍捕。 李兆基在生教所時，他會畫符，很厲害。他要被槍殺前，我已經放出來，我 到安坑槍決人的安坑公墓一帶，路邊有白紙寫黑字用石頭壓著的紙，寫這兩人槍 決，我騎摩托車去公墓，槍決後有兩個窟，都是血。那天下雨，一早常常有槍決， 快中午了，我看到寫名字的紙壓在路邊。 蔡：這是中國傳統的死刑公告榜，外役都知道這種中國風俗。槍決前一晚，廚房 要準備一塊肉、兩塊豆干、一瓶高粱、用銀紙寫叛亂犯一名某某，再用紅筆簽。 安坑現場無處可貼，有時在樹頭掛一下榜，照像紀錄。韓若春 16要槍決那一天， 劉金獅和蔡金鏗當外役，每天要從青島東路載運廚餘到新店，他們到安坑已經中 午，跑去刑場看，人被槍決後馬上拖走，他們沒找到韓若春那張榜，反而找到早 一個月槍決的宋景松， 17他們把執行公告榜帶回來。更早之前，在馬場町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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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兆基（廣東人，22 歲） 、張清潔（福建人，21 歲）於 1966 年 9 月 20 日被槍決，公文書記 載兩人都是生教所感化犯。 16 韓若春（1924～1963 年） ，涉「雷正彬案」 ，被槍決於 1963 年 12 月 31 日。 17 宋景松（1931～1963 年） ，涉「興台會案」 ，被槍決於 1963 年 10 月 29 日。
都在臺北火車站門口公告槍決名字。
回來選鎮民代表 在生教所時，父母親有去看我，我母親去看了兩次。從生教所早十天放我回 來，回來後，我忙著幫忙兄弟牽電線。有一天姪子跑來說：阿嬤車禍死了！我提 早出來，卻碰上母親過世。 後來我忙著做水電生意，一些在生教所認識的難友，有時會叫我去見見面， 像臺中姓廖的，顏明聖 18也叫我下去高雄。他們說要到楠梓，要放火燒山、讓高 壓電相打，叫我去參加，我沒去。美麗島事件時也叫我下去，我沒下去，兩個人 都叫我下去。 蔡：顏明聖是感訓，軍法學校畢業，受施明正牽連，和劉世龍 19一起判三年感訓。 說來這是落氣（làu-khuì，臺語：出糗、行為失當）步，兩人被調查局收買當線民， 去選議員、選立委。調查局安排線民去助選，選舉講得最激烈，選後落選說不用 選了，臺灣只有革命一途。 我出獄回來曾經去高雄，出車禍腳受傷在高醫醫治，楊金海 20帶顏明聖來看 我。我第一次認識楊金海，他跟我說了一些有的沒的，我很不客氣跟他拒絕，我 說：你知道我是政治犯沒錯，你知道我的底細嗎？跟我說那麼多，你這樣以後不 要跟我見面了。他們兩個人去看我，第三天就被抓去，劉世龍也被抓去，沒事放 回來，這些事是劉世龍說給我聽的。大家在說劉世龍抓去沒事又放回來，說他是 警總線民，劉世龍說不只是我，顏明聖也是，所以你說要去爆炸都是假的，再假 擬個臺獨綱領，寫好拿去楊金海家，放在衣櫃內，被調查局來家裡抄被找到。這 個人寫好，叫金海抄，金海不知情，不然怎麼金海會判無期。整個都是調查局設 18
顏明聖，1936 年，高雄人，涉 1976 年「楊金海、顏明聖案」 ，被判刑 12 年。 劉世龍，1933 年生，高雄人，涉 1964 年「洪天時等案」 ，判刑 1 年 6 個月。 20 楊金海，1932 年生，高雄市人。涉 1976 年「楊金海、顏明聖計劃叛亂案」判無期徒刑。出獄 後曾任國大代表、總統府國策顧問。另參考本計畫「高金財先生訪談紀錄」。 19
計的，我說無頭蒼蠅見黑就鬥，都不知道完全是被設計的，後來顏明聖和金海跟 我很不好。 我從生教所出來，回來沒多久，就選新店鎮民代表。因為常常有警總、調查 局來找我。選上以後加入國民黨，就不會那麼囉唆。選鎮民代表只要小學校畢業 証書就可以，我拿初中畢業證書出來，還需要檢附證明，我去拜託考試院的熟人。 拿去之後，隔天就是最後一天，我去考試院大門說我是什麼名字，他們說有人交 代，明天早上八點半來拿。那時厝邊也有人要選代表，他也是還沒拿到檢附證明， 人很老實。他說我已經跑了一、二個月，不然不能登記，拜託你進去幫忙偷問有 沒有我的名字。我說有，他高興得要命。 選舉到最後，我輸五票，其實是贏三十四票，我就去告。三個人選一個，選 區是直潭和塗潭里，法院有位臺灣年輕人，好像叫陳傳岳，他說：我剩一個月就 要去留學美國，他教我撤銷原來的告訴，然後去法院再一次收發後補狀。後來法 院真的開庭，公所主任、管理員、代理秘書都出庭，公務員都不知道選舉有效、 無效票如何認定。我去告，法院問了一、二十人，法官叫他們立正，驗票時認為 這張有效、無效，再給調查局復查，兩個月內一定要回覆，每張票從調查局出來 都印局長沈之岳的名字。那時我不會用「當選無效」這一招，不然我可以就地補 上，不用再選一次。 驗票後選舉無效，一個月後辦理補選，我選上贏三十四票。我這屆代表當最 久，五年十一個月，本來應該四年一任，我當第九屆代表任期完後，因為改里長 選舉制度，要一起選。我的換貼兄弟當選上鎮長，叫我去當秘書。那時我做水電， 正在建公寓，水電生意好，我不想去公所還不行。做一次代表以後，我就進公所 上班，做了二十一年，六十歲退休，退休到現在已經十多年了。
鎮公所退休 我在公所做過很多工作：環保、交管小組等等。我也曾經暗中幫忙黨外選舉， 我當第一次選舉主任監察員，由地方法院檢察處發給證書。我忘了那次是選國大 還是立委，選前最後三天我幫黨外助選，最後青年黨張淑真選上了。選舉投票日， 國民黨民眾服務站四臺計程車，人載來載去，我也學會一個人蓋十多張。當代表
時，國民黨找很多我的朋友要我參加國民黨，參加沒多久，我就當上國民黨區中 委，新店有兩區，我是其中一區總召集人，我還去中興山莊、芝山岩訓練。 我當完代表後才結婚，我要結婚前，太太知道我過去的事，我們都是同地方 的人。我家老大是電腦工程師，老二是國際導遊，老三女兒在出版社上班，三個 都還沒結婚。小孩子本來都不知道我以前的事，現在知道了，因為常常收到受難 者團體寄來資料。我被抓去到裁定管訓中間這幾個月空檔有申請賠償，由蘇鎮和 辦理，賠了六、七十萬。我差不多是從申請領補償金時，開始參與受難者的活動。 吳鍾靈來新店找我時，還去新店車站邊的時鐘店問：認不認識游溪明這個人，吳 老師很有心。 蔡：這次採訪是要建立政治受難者小檔案，希望故事要完整，才能根據採訪寫小 檔案。 彭明敏出去前二十一天，我有去他家吃飯，他女兒那時才八歲，顏明聖和我 去看他。他太太很會煮菜，還請我們喝白蘭地，他說他快要離開臺灣了。那時他 住臺大宿舍，我們要離開他家時，黃玉嬌剛好要進去看彭明敏。 我喜歡攝影，在新店文化大樓展出過，新店公所的照片很多是我拍的。新店 記者有十三位，大家都說：沒來見我，不要在新店混記者。李登輝當臺北市長時， 我拍了很多他的照片，他當市長颱風大水巡視都去拍，阿扁當市長時也是。我的 作品很多，你看這是我們這裡一九八三年山上下雪的照片。我的照片都貼在牆 上，高官巡視來新店，保鑣、記者都來找我要照片。我也會北管調音，我有興趣 啦！－完－
【採訪後記】游溪明家有一間二、三十坪的展覽室，牆上貼著游先生所拍的各種 活動照片，工作檯有不少北管調音工具，牆上有各式各樣參加社會運動的旗幟， 如林永生參加黃煌雄舉辦的國歌／國旗比賽設計得獎的臺灣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