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若瑟的文學世界(限量精裝版)》線上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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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次 自序 ....................................................................................................... vii 馬若瑟大事志 xi 圖片 ...................................................................................................... xiv 常用書目簡稱 xvii 第一章 緒論:馬若瑟與中國古典文學 1 奉遣入華 ............................................................................... 1 探頤索隱 6 鉤深古典 13 第二章 〈 夢美土記〉:天堂的路要怎麼走? .................. 27 小說新體 27 夢中勝地 ............................................................................. 34 惟成惟酋 ............................................................................. 38 粲彩愉目 ............................................................................. 46 克己好古 ............................................................................. 57 第三章 《儒交信》:「耶穌不滅孔子,孔子倒成全 于耶穌」 67 得勝頭回 ............................................................................. 67 道心開發 72 書中有書 78
開迷歸正 ............................................................................. 85 文人小說 ............................................................................. 98 第四章 《 詩經》:聖王與王治 ............................................. 101 《 詩》無定論 ..................................................................... 101 監觀四方 ........................................................................... 103 哲婦傾城 113 敬天畏主 122 詩與《詩經》 ................................................................... 131 第五章 《 趙氏孤兒》:沒有曲,還是元曲嗎? ........... 137 批評與問題 ....................................................................... 137 翻譯暴力 ........................................................................... 139 翻譯策略 ........................................................................... 148 賓白與曲詞 157 第六章 餘論:馬若瑟與中國白話說部 171 「言」與「情」 ................................................................. 171 筆記大觀 174 北曲南戲 ........................................................................... 181 文字功德 ........................................................................... 194 徵引書目 ........................................................................................... 203 索引 235

馬若瑟何許人也?這個問題,嫻熟中西比較文學的人不難回 答,因為馬氏譯有《趙氏孤兒》一劇,是為中國純文學西傳之始, 有首「譯」之功。這個問題,研究明清間中西文化交流史的人也 不難回答,因為馬若瑟是此時耶穌會中國經籍索隱派的主將之 一,沒有人能忽視他在這方面的堅持與貢獻。奠基與守成,他俱 曾與焉。或許因為後者之故,英語世界早已流傳有龍伯格(Knud Lundbæk, 1912-1995)的《馬若瑟:中國訓詁學與索隱論》(Joseph de Prémare [1666-1736] , S. J.: Chinese Philology and Figurism)一書; 而本世紀二○年代的前一年,又有孟德衛(D. E. Mungello)著 《十八世紀中國耶穌會索隱主義者馬若瑟的沉默》(The Silencing of Jesuit Figurist Joseph de Prémare in Eighteenth Century China)的 推出,使得馬若瑟的研究益發熱鬧。我的本行是比較文學,馬若 瑟在《趙氏孤兒》上的貢獻早已如雷貫耳。十餘年前,我因緣際 會,得以一窺馬若瑟的《漢語劄記》(Notitia linguæ sinicæ),確 定〈夢美土記〉係他所著,因而興起一探馬氏文學世界的念頭;

自序
十餘年後,因有本書撰成。 〈夢美土記〉是篇短篇小說,我先後在梵諦岡教廷圖書館 及巴黎法國國家圖書館閱得,深為其中豐富的寓言吸引。確定馬 若瑟的著作權後,又有感於他挪用西賽羅(Cicero)的〈西比歐 之夢〉(“Dream of Scipio”)的熟練,乃中文小說界首見的中西 合璧之作,研究的興趣遂油然而生,而筆端一開,我發現自己也 不能自外於包括《漢語劄記》在內的馬氏其他文學著譯。韓南 (Patrick Hanan)的清末傳教士小說的研究早已蜚聲國際,而馬

若瑟的《儒交信》是基督宗教界這方面的開山之作,我自然也會 予以關注。細探之下,我發覺學界對這部六回本的中篇之作誤會 真大,不能不予以澄清,於是走入其中,就其主題與虛構技巧試 論一過,本書相關章節的基樁就此打下。

馬若瑟的創作不多,〈夢美土記〉與《儒交信》而已,然而 皆具文學內涵與歷史意義。繼這方面我的探索而來的,當然是對 馬譯《趙氏孤兒》與《詩經》的興趣。我看了不少相關文獻,發 現《趙氏孤兒》受曲解的程度尤大。多數學者皆因馬氏僅譯賓白 而不譯曲詞病之,可是沒有人在這方面說明合理,尤其是忽略了 馬氏書信中相關的陳述。法譯《趙氏孤兒》之際,馬若瑟根本沒 有足夠的時間為之,而且他可能只想讓法國讀者 請注意,不 是「觀眾」 了解劇情,所以採取節譯的策略。所謂「節譯」, 也不是所有曲詞都省略,而是有少部分融入賓白之中。馬若瑟果 然意在「節譯」者,其實是《詩經》:三百篇中,杜赫德(JeanBaptiste Du Halde)所編《中華帝國全志》(Description de l’empire de la Chine)裡僅收法譯八首,法國讀者當真只能嚐鼎一臠。但 馬若瑟也不是不解其他的詩篇,《中國古典裡的天主教要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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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若瑟的文學世界
除了一首重複者外,他另用拉丁文譯了四首,〈夢美土記〉中還 表現出對〈大雅.桑柔〉全面性的認識,且不談其他馬著中顯示 的《詩》學修養! 就《詩經》而言,我們倒應注意的是馬若瑟法譯,到底是出 自「經學」或「文學」的興趣?這是一個頗難回答的問題,不過 也不是全然無解。在寫給可能是杜赫德的一封信上,馬若瑟介紹 《詩經》,完全出自文學的考慮。有趣的是,他選來法譯的八首 詩,篇篇卻都出自〈雅〉、〈頌〉;〈國風〉缺席了。我揣度原 因,當在〈雅〉、〈頌〉最可供索隱派發揮信念,而 借蔣向 艷教授的話說 「王」與「王治」係其關心所在,「聖王」的

經演義」,杜欣欣教授所撰最為靈活,我深受影響,本書相關部

最富的一群詮釋學者,幾乎把《詩經》的「經學」扳回「文學」 的語域去。馬若瑟不僅翻譯、創作並行,他的詮釋 在我看來 也是文學手法。 馬若瑟的所有著譯裡,讓人誤會得最深者,應推《漢語劄 記》。這本書有從「文法書」的角度識之者,也不乏讓人許為「修 辭學」的部分,更有馬若瑟個人的宗教關懷。歷來眾說紛紜,總 之,莫衷一是。儘管這種種說法都不算錯,卻也都是瞽者摸象, 僅得一隅。我的興趣是從書中的例句反觀馬若瑟,試圖踅回他的 閱讀經驗去。詳考之下,我發現馬若瑟不僅對文言寫成的經史子 集卓有認識,連白話說部也不遑多讓,引例最豐。再讀之下,我 們還會發現馬若瑟的閱讀方向是「言情」與「艷情」並重,小說 和戲曲共治。如此所形成者,其實是個文學大觀園,而他在九江 和廣州的書正是說明。明末迄清初來華的耶穌會士中,馬若瑟允 稱博學,《漢語劄記》當然是力作,所以我二分天下,以幾近兩

ix自序
章的篇幅處理之,希望能還馬氏一個真身原貌。 從 2011 年我正式寫下〈夢美土記〉的研究心得開始,到 2021 年我把《詩經》的法譯再度覆案為止,這十年間,馬若瑟的 研究,幾乎無時不在我的腦海裡盤桓。如今所成雖然只是一本小 書,我想我應該已經把馬若瑟身為文學家的面向勾勒明白。一書 既成,當然不是個人獨力可及。我在撰作本書各章之時,除了我 摯愛的家人外,叨承各方師友襄助,我應借這篇短序申謝。首先 要感謝的是我不知其名姓的朋友,亦即臺北《漢學研究》與《中
觀念進一步也讓《詩經》和《聖經》統合起來。《詩經》裡的「聖
分已及。耶穌會中國經籍索隱學家,其實是一群最不得梵諦岡寵 愛的教士。馬若瑟如果不是早幾年辭世,大概會讓傳信部召回斥 責。然而我們若從文學的角度看,索隱學家浮想聯翩,可謂懸思

馬若瑟的文學世界

國文哲研究通訊》、香港《道風:基督教文化評論》、中文大學《翻 譯學報》、《翻譯史研究》,以及上海《國際比較文學》等刊物 所聘請的匿名審查人的指正。其次要道謝的是一群熱心的朋友: 他們是文哲所內外的同仁陳慶浩、王汎森、黃進興、林月惠、楊 熙楠、殷子俊、廖肇亨、胡曉真、楊晉龍、海震、楊玉成、周大 興、梅謙立(Thierry Meynard)、徐東風、謝明光、李真、陳碩文、 林耀椿、顏志雄、林熙強、張文朝與王宏志等教授。我也得感謝 我前後的工作團隊裡的夥伴陳如玫、趙品庠、賴今璿、謝佩璇、 高淑敏、陳懿安、劉芷妤、郭哲佑、鄒優璋和利雅君等小姐先生。 此外,本書各章多半在宋莉華、楊雅惠、劉耘華、黎志添、黎子 鵬、鄂振輝和張西平等教授所主持的會議或演講會上發表過,謹 此併申謝忱。臺大出版中心所請的兩位匿名審查人、「臺大哈佛 燕京學術叢書」編委會召集人陳弱水教授與責任編輯紀淑玲小姐 也提供高見,我感激莫名。最後應致最高謝悃的是國科會、中央 研究院與中研院文哲所:這些單位提供各種資源與方便,讓我在 研究上一無後顧之憂,豈可不謝?

李奭學 2022 年 7 月 臺北.南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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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6 年 7 月 15 日 生於法國瑟堡(Cherbourg) 1681 年 少「喜為文辭,好賦新詩」,年至十五,感知天地奧秘, 「於是始絕文章,志於窮理而學」 1683 年 加入法國耶穌會 1687 年 白晉(Joachim Bouvet)奉路易十四令,率王家學院院 士組成的「國王的數學家」東渡蒞華 1691 年 「二十有五而逢於上學(超性之學),然後不惑」 1696 年 在弗萊徹學院(College de la Flèche)修習神學;結識 傅聖澤(Jean François Foucquet) 1698 年 3 月 7 日 隨白晉啟程前往中國;10 月抵澳門,赴廣州。 此前已決定以「中國詩歌和文字」為學術專業

馬若瑟大事志
1699 年 抵江西饒州宣教,輾轉於建昌、南昌等地,又開辦孤兒 院等慈善事業 1701 年 赴南豐,結識劉凝 1704 年 致書白晉,自稱「弟子」 1706 年 偕赫蒼璧(Julien-Placide Herieu)共譯白晉著《古今敬 天鑒》為拉丁文 1709 年 〈夢美土記〉稿成,流傳在門人之間 1710 年 《經傳眾說》稿成(?);《經傳議論.春秋論》稿成 1712 年 這年之前已開始用拉丁文撰《中國古典裡的天主教要 考》(Selecta quaedam vestigia praecipuorum religionis christianae dogmatum ex antiquis sinarum libris eruta) 1714 年 奉康熙詔入北京,協助白晉研究《易經》;和白晉共撰
馬若瑟的文學世界xii 《象形字典文稿》 1715 年 《儒教實義》稿成(?);《天學總論》稿成(?); 劉凝去逝 1716 年 與白晉不合,離京返江西;以索隱方式研究中國古籍, 認為「天」和「上帝」均指「天主」 1720 年 《信經直解》書成(?) 1721 年 赴九江開教,刊刻《聖母淨配聖若瑟傳》;《儒交信》 稿成(?);《六書實義》稿成(?) 1723 年 任法國傳教會諮詢員 1724 年 為雍正流於廣州 1725 年 讀《翠沃斯學報》(Mémoires de Trevoux),著迷於其 中有關埃及文字的索隱思想,開始致書王家金石及美文 學院院士傅爾蒙(Étienne Fourmont) 1727 年 10 月 18 日 梵諦岡傳信部因其贊成中國禮儀及索隱思想, 擬將之召回處分 1728 年 傳信部減輕處分,允許仍居廣州;《漢語劄記》 (Notitia linguæ sinicæ)稿成,雷慕沙(Jean-Pierre AbelRémusat)認為是一本綜論中國文學的講義;另撰有〈中 國人為一神論〉,開始攻擊楊森主義(Jansenism) 1730 年 擬在巴黎出版《漢語劄記》,未果;法譯《詩經》八首 (?);撰書論三《易》 1731 年 譯《趙氏孤兒》為法文,乃伏爾泰(Voltaire)撰《中 國孤兒》(L’Orphelin de la Chine)的摹本;另撰《易解》 (Note critiques pour entrer dans l’inteligence de l’Y King) 及《中國人的世界古史》(L’ancienne histoire du monde suivant les chinois);《中國古典裡的天主教要考》書成; 開始為巴黎王家圖書館購買中文書籍;希望傅爾蒙舉薦 他為金石及美文學院榮譽院士,未果

xiii馬若瑟大事志 1732 年 雍正令遷居澳門 1733 年 致傅爾蒙最後一封信寄出,認清他不是朋友;弗雷烈 (Nicolas Fréret)提出「索隱派」(figuriste)一詞 1733 年 9 月 病逝於澳門 1735 年 《詩經》及《趙氏孤兒》法譯本刊於杜赫德(Jean-Baptiste Du Halde)編《中華帝國全志》(Description de l’empire de la Chine)第 2 及第 3 卷 1736 年 傳信部重申召回令,但馬氏已歿 1831 年 馬六甲英華書院印行《漢語劄記》

1847 年 《漢語劄記》英譯本出版

1861 年 Lettre inédite du P. Prémare sur le monothéisme des Chinois, pub. avec la plupart des textes originaux accompagnés de la transcription d’un mot-à-mot et de notes explicatives 出版

1878 年 法文本《中國古典裡的天主教要考》(Vestiges des principaux dogmes chrétiens, tirés des anciens livres chinois) 譯成並刊行

1942 年 河北獻縣天主堂石印本《儒交信》出版

2021 年  〈夢美土記〉及《儒交信》收入《清代基督宗教小說選注》

《漢語劄記》書影 馬若瑟撰《儒交信》簡介首頁(拉 丁文) 王若翰抄本〈夢美土記〉首頁 法國國家圖書館藏《儒交信》 稿本首頁 圖片
獻縣版《儒交信》書影 《中華帝國全志》所收《詩經》首頁 杜赫德編《中華帝國全志》第 三冊書影 《中華帝國全志》所收《趙氏 孤兒》首頁
馬若瑟致傅爾蒙函

奉遣入華 中國文學史上,清代(1644-1911)有別於其他時代之處不 在傳統說部大行,而在這個時代的小說上承明代,下啟民國,在 創作與翻譯上雙雙加入基督信仰的質素,讓天主教和基督教小說 同時並現,和傳統文言及白話說部合巹共飲,交杯同歡。早在隋 唐之際,基督信仰即因敘利亞聶派景教(Nestorian Christianity) 之故,在華現身;復因明末羅馬天主教士來華而益形興盛。然而 景教只有教理說明,而天主教在明代雖然中譯了不少歐洲宗教文 學,獨缺篇幅不一的小說創作。中國要見到此刻尚稱「外來宗 教」的說部,非得待明清易鼎,新的政權建立不可,而談到這一 點,我們就得一探馬若瑟(

第一章 緒論:馬若瑟與中國古典 文學
)其人其作。1 提到馬若瑟,熟悉中西比較文學的人大多曉得。他是法國耶
1698 年奉路易十四令,隨白晉(Joachim Bouvet, 16561730)來華布道,一待三十餘載,最後埋骨濠境。馬若瑟生前撰 有文言短篇小說〈夢美土記〉,又寫下白話中篇之作《儒交信》, 揚名教界。《儒交信》不但是天主教在華首見的白話小說,抑且 開啟清代整個基督宗教 尤其是基督教 以白話小說宣教的 1 這一段話,大部分摘自《選注》,1: xxi。
Joseph-Henri-Marie de Prémare, 16661736
穌會士,

馬若瑟的文學世界2 先河,2 饒富文學史的意義。在翻譯方面,馬若瑟嘗譯《詩經》 八首,又譯元人紀君祥(生卒年不詳)的《趙氏孤兒》(1731) 為法文,伏爾泰(Voltaire, 1694-1778)還曾據後者撰有《中國 孤兒》(L’Orphelin de la Chine: la morale de Confucius en cinq actes, 1753)一劇,影響遍及英、義、俄等國。3 此外,馬若瑟因信仰故, 另撰有《中國古典裡的天主教要考》(Selecta quaedam vestigia praecipuorum religionis christianae dogmatum ex antiquis sinarum libris eruta)等書,4 和白晉、傅聖澤(Jean François Foucquet, 16651741)等人共創耶穌會「索隱派」(figuriste[s]),5 為清初中國 經學提供一個新的研究角度,添加了一絲基督信仰的色彩。 入華耶穌會士每有學術專業,我們姑且不論馬若瑟少時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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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若瑟:《儒交信》,見《選注》,1: 29 91。Maurice Courant, Catalogue des Livres Chinois, Coréens, Japonais, etc. (Paris: Ernest Leroux, 1902), p. 84 認為《儒交信》「作者佚名」(sans nom d’auteur)或為「無名先生述」, 但我認為《儒交信》乃馬若瑟寫得比〈夢美土記〉還要晚的作品,參見第 三章「得勝頭回」節。相關研究另見宋莉華:〈馬若瑟與早期天主教傳教 士白話小說《儒交信》〉,在所著《傳教士漢文小說研究》(上海:上 海古籍出版社,2010),頁 31。有關新教布道小說的研究,參見 Patrick Hanan,“The Missionary Novels of Nineteenth-Century China,”in his Chinese Fiction of the Nineteenth and Early Twentieth Centuries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4), pp. 58 84。

3 Cf. Theodore Foss, “A Jesuit Encyclopedia for China: A Guide to Jean-Baptiste du Halde ’ s Description…de la Chine ( 1735 ), ” 2 vols., Ph. D.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Chicago, 1979), 2: 544 548. 馬若瑟所譯的部分,曾經霍兒堡 (Ludvig Holberg)之手譯為丹麥文,收在霍氏 1748 1750 年的《書信集》

Epistler)之中,見 JP, p. 191n11。 4 Joseph-Henri-Marie de Prémare, Selecta quaedum vestigial praecipuorum re ligionis christianae dogmatum ex antiquis Sinarum libris eruta, manuscripts kept in Bibliothèque de France (MSS orient. Chinois 9248). 本書中,我用的 是十九世紀的法譯本,見 Vestiges。有關 Vestiges 的研究,最近的見 D. E. Mungello, The Silencing of Jesuit Figurist Joseph de Prémare in Eighteenth Century China (Lanham: Lexington Books, 2019), pp. 45 66。 5 「索隱派」一詞係中文世界因此派中人閱讀中國古籍的手法而發展出來的 譯詞,法文中的此詞特指由《新約》的角度閱讀《舊約》的手法,處理的 對象可以是文字,可以是符碼。本書權從中文世界業已習於使用者,仍稱 此派中人為「索隱派」,而其手法則稱「索隱學」。另參本章注 11。

第一章 緒論:馬若瑟與中國古典文學 歐洲就「喜為文辭,好賦新詩」,也不論過了一甲子後的桑榆之 年,他在寄回歐洲的一封信上仍稱嗜好「美文」,6 由歐抵華前 夕,在「安菲特麗特號」(L’Amphitrite)繞過好望角之後的漫 漫航程中,他即兀自許願,願以中國「詩歌和文字」(Chinese poetry and characters)為個人的「學術專業」(specialty)。7 不 過,要深入一談馬若瑟來華的始末,我們實不能不踅回文前, 再談白晉。白晉早年慕道,進入法國西部的耶穌會學校弗萊徹 學院(Collège de la Flèche)就讀,因嚮往沙勿略(San Francisco Xavier, 1506-1552)和利瑪竇(Matteo Ricci, 1552-1610)等人在 東方開教的事蹟,萌生加入耶穌會和入華布道的念頭。白晉的數 理程度高,對猶太人的卡巴拉神祕思想(Kabbalah)、古埃及人 的象形文字,以及柏拉圖(Plato, 429-347 BCE)、畢達哥拉斯 (Pythagoras, 580-c. 500 BCE)的哲學都有研究。數年後,白晉 入喀勒蒙(Clermont)的路易大帝學院(Collège Louis le Grand) 習天文學;適柏應理(Philippe Couplet, 1623-1693)受南懷仁 (Ferdinand Verbiest, 1623-1688)之托,由華返歐招募具備自然 科學素養的耶穌會士前來傳教。到了法國,柏應理奉召,在凡爾 賽宮晉見路易十四,乃提出派員入華的請求。路易十四允之,

柏應理隨即招兵買馬。白晉見機不可失,乃毛遂自薦,請柏應 理帶他赴華。柏應理又募得張誠(Jean-François Gerbillon, 16541707)、洪若翰(Jean de Fontaney, 1643-1710)、劉應(Claude de Visdelou, 1656-1737)與李明(Louis Lecomte, 1655-1728)諸 人。他們不久辦妥葡萄牙護照,路易十四隨即欽點為王家科學院 的「通信院士」(korrespondierenden Mitglied),大夥遂以「國王 6 馬若瑟:《經傳議論.自序》(1710;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抄本,編號 Chinois 7164),頁 1a。另見 CP 第十八封信。 7 JP, p. 18. 這裡龍伯格的根據是 E. A. Voretzsch, ed., François Froger: Rela tion du premier voyage des françois à la Chine fait en 1698, 1699 et 1700 sur le vaisseau L’Amphitrite (Leipzig: Verlag der Asia Major, 1926) 一書,不過他未 標出此書頁碼,見所著 p. 189n12 及 p. 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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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數學家」(Mathématiciens du Roy)之名東來傳教。 1687 年,白晉等原擬在澳門上岸,後來靠岸的地方卻是寧 波。他們因南懷仁襄助,奉康熙(1654-1722)之旨進京。然而隔 年康熙僅允白晉和張誠進宮。三月,兩人面謁皇帝,開始學滿文 和中文,並擔任西方數學和哲學的教席,不時向皇上介紹法國。 康熙耳濡目染,對法國益感興趣,終於責成白晉在 1693 年西返, 招募更多的耶穌會士來華。三年後,白晉回到故鄉法國。他在巴 黎寫了一本康熙的傳記,聲名大噪,而路易十四接見後,也應請 籌組了一個新的傳教團體,前往中國。在這一行十二人的特遣團 裡,馬若瑟赫然在列。8 此時馬若瑟離開諾曼第(Normandy)故鄉瑟堡(Cherbourg) 已多年,而且在 1696 年也結束了在弗萊徹學院的神學生生涯, 正準備和誼兼師友的傅聖澤到東方一展身手。1698 年白晉的召 喚,可謂正中其意。這一年 3 月 7 日,馬若瑟遂和白晉一起登上 安菲特麗特號,經澳門而在 11 月 7 日抵達廣州;9 傅聖澤則在六 個月後才和殷弘緒(François Xavier d’Entrecolles, 1664-1741)一 起前來。這一批法國傳教士的船開了之後,白晉即開始教導募集

馬若瑟的文學世界4
國文字隨後變成他專攻的學術專長之一。不過船抵中國後,康熙 僅允許五位耶穌會士入京,白晉乃命馬若瑟轉往江西傳教,而不 是原擬的北京。他先到江西省撫州府學中文,很快就學會「夠用 的中文」,可以和人溝通,10 繼之則到南昌與建昌布道,住最久 8 以上簡述,參見 Claudia von Collani, P. Joachim Bouvet S.J.—sein Leben und sein Werk (Nettetal: Steyler Verlag, 1985), pp. 9 26。 9 馬若瑟一行人在 1698 年 10 月 24 日下錨於澳門,見 Prémare’s
Chaise, dated“le 17 Février 1699, ”in [Missions
et Curieuses, nouvelle édition, Tome
360。 10 See Prémare’s letter to Le
而來的十位同修修習中文。此事對馬若瑟必然深有啟發,因為中
letter to
étangeres,] Lettres Édifiantes
16 (Paris: Chez J. G. Merigot, 1781), p.
Gobien, dated
1er de Novembre 1700,
in [Missions

意科場,1677 年為府學貢生,但始終未第。1687 年,他以貢生 授崇義縣訓導,著述頗豐,尤擅文字學,著有《六書夬》等書。 馬若瑟和他相交甚深,曾就六書問學,退而著有《六書實義》 (1721 ?),而劉凝也因馬氏故而改宗天主教,嘗就所讀西書編 有《天學集解》。馬若瑟的中國學問,劉凝可稱導師;劉凝的西 方認識,馬若瑟又是《儒交信》裡所稱的「老師」(例見《選注》, 1: 80-81)。13

étangeres,] Lettres Édifiantes et Curieuses, nouvelle édition, Tome 16, p. 393 11 除此之外,耶穌會索隱派還有「象徵主義者」(symbolist)、「神話主義 者」(mythologist)和「以諾主義者」(Enochist)等稱呼,見 Nicholas Standaert, ed., Handbook of Christianity in China: Volume One: 635-1800 (Leiden: Brill, 2001), p. 668。有關索隱派用中文所寫的《易經》研究,下 書所論最精:Sophie Ling-chia Wei, Chinese Theology and Translation: The Christianity of the Jesuit Figurists and Their Christianized Yijing (London: Routledge, 2019)。 12 參見《箋注》,頁 1 66。有關《交友論》的最新研究,見 Dongfeng Xu, Friendship and Hospitality: The Jesuit-Confucian Encounter in Late Ming China (Albany: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2021), pp. 55 94。

5第一章 緒論:馬若瑟與中國古典文學 的地方卻是九江。傅聖澤隨後奉旨進京,協助白晉研究《易經》, 變成耶穌會索隱派的主將之一,也是索隱派另名「《易經》主義 者」(Kinist)的貢獻者之一。11 江西開教,事在近百年前,利瑪 竇係其先驅人物。 在江西,馬若瑟繼續研究中文。他在南昌以南約五十公里 的南豐府遇當地士人劉凝(1620-1715),從之遊,私交甚篤, 利瑪竇的《交友論》髣髴其然。12
馬若瑟還在此地敷教,建造教 堂,而此事也嘗迂迴反映在中篇小說《儒交信》中。劉凝早年有
基督徒之學術交往 以馬若瑟與劉凝為中心〉,《北京行政學院學報》 2015 年第 2 期,頁 123 128;有關劉凝的思想和處世最精闢之作,當推 祝平一:〈劉凝與劉壎 考證學與天學關係新探〉,《新史學》第 23 卷第 1 期(2012 年 3 月),頁 57 104。另參 Sophie Ling-chia Wei,“
the Light and Shadow of the Dao Two Figurists,
15。
13 馬若瑟和劉凝關係的探討,見李真:〈試論明清之際來華耶穌會士與儒家
In
Two Intellectual Webs,
Journal of Translation Studies, New Series, volume 2, Number 2 (Dec, 2018): 11

白晉重返北京後,康熙一面囑其繪製中國地圖,一面又交代 他研究《易經》。他「兩面作戰」,身心俱疲,只好奏請其他耶 穌會士到京幫忙。在這種時空背景下,1714 年,馬若瑟奉詔入京, 協助白晉研究。馬若瑟原本對《易經》就有一套近似白晉的看法, 而在所謂「上古神學」(prisca theologia)與「自然神學」上, 兩人之見更是大同小異,都如李明《中國現況新志》(Nouveaux mémoires sur l’état présent de la Chine 1687-1692)所述,孔子之前 可通天主教的信仰,之後才「逐步墮落」,變成偶像崇拜者。14 但維持到 1716 年的兩年北京生活,馬若瑟卻心力交瘁,原因是 他和白晉性情大不相同。白晉恃才傲物,剛愎自用;馬若瑟孤高 自賞,堅持己見。兩人磨擦日久,馬若瑟又無皇帝作為後盾,自 然落寞(JP, p. 137)。這兩年間,他恐怕只寫出了一本《天學總 論》15 可能還有《儒教實義》16 希望康熙垂顧御覽。期待 最後落空,1716 年,他回贛定局已成。儘管如此,馬若瑟對白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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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心懷敬意,向以「門弟」(Schüler)自居。17 探頤索隱 早在遠赴北京之前,馬若瑟就有意於文學創作。他在江西擁 有一間經籍積架盈案的書齋,自己則沉潛於中西文學之中。浸沒 既久,難免技癢,康熙 48 年(1709)遂有文言傳奇〈夢美土記〉 出,是為韓南(Patrick Hanan, 1927-2014)所謂「傳教士小說」 14 Louis Lecomte, Un jésuite à Pékin: Nouveaux mémoires sur l’état présent de la Chine 1687-1692 (Paris: Phébus, 1990), pp. 364 365 15 一般都認為《天學總論》寫於 1720 年代,不知所據為何,但書中的筆調, 強烈顯示係進呈御覽之作,所以我繫之於馬若瑟在京的兩年間。 16 一般都把《儒教實義》繫於 1700 年左右,不知所據為何。 17 見 Collani, P. Joachim Bouvet S.J.—sein Leben und sein Werk, p. 56。參見 JP, p. 114,以及 D. E. Mungello, The Silencing of Jesuit Figurist Joseph de Pré mare in Eighteenth-Century China, pp. 10 11。

第一章 緒論:馬若瑟與中國古典文學 (missionary novel)的濫觴之作。18 從北京回到南昌與九江後, 白話說部看得亦多,據之傳教,端倪可見。康熙 59 年(1720) 前後,六回本的白話小說《儒交信》繼之撰畢,是為「傳教士小 說」以白話撰述之始。不過馬若瑟的小說創作,似乎淺嚐即止, 此後未聞另有新作。他似乎把精力都放到中國古經的索隱去,而 且研究得頗為自得,認為須從「上帝」或「天」即「天主」的 角度看,否則我們無從了解中國古經;19《中國古典裡的天主教 要考》因此撰成,是耶穌會索隱派最重要 朗宓榭(Michael Lackner)認為也最具「科學」精神 的著作之一,20 撰寫的時 間幾乎縱跨馬氏在華的各個階段。 耶穌會索隱派之所以形成,一大原因是在回應清初著名的 「禮儀之爭」,反駁教中其他修會對耶穌會的攻擊,支持康熙認 可的所謂「利瑪竇規矩」,亦即教徒可以祭祖祭孔祭天,不把儒 家當宗教看。21 索隱派的思想,其實是一種方法,出自所謂「上 古神學」的信念,也就是在尤屬希臘異教的神學中,尋覓寓有和 天主教的信仰類似的人物或現象。「上古神學」這個名詞,要待 十五世紀時,才由費奇若(Marsilio Ficino, 1433-1499)及皮科 (Giovanni Pico della Mirandola, 1463-1494)兩師徒在米蘭共同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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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meticism)和加勒底神諭(the Chaldean Oracles)中看到合乎基督信仰的遺跡,從而認定這些思想或內容 乃天主教古經所遺,故和基督信仰享有共同的啟示。然而在費奇 18 Hanan, Chinese Fiction of the Nineteenth and Early Twentieth Centuries, pp. 58 84 19 參見 CP 第五封信,撰寫日期為 1728 年 10 月 3 日。 20 Michael Lackner,“Jesuit Figurism,”in Thomas H. C. Lee, ed., China and Eu rope: Images and Influences in Sixteenth to Eighteenth Centuries (Hong Kong: The Chinese University Press, 1991), pp. 139 142 21 禮儀之爭的始末之大要,見顧衛民:《中國與羅馬教廷關係史略》(北京: 東方出版社,2000),頁 52 88。
出。他們研究希臘古典時,在新柏拉圖主義(Neoplatonism)、 賀米斯神祕主義(

若與皮科之前,猶太教早已發展出「預示論」(typologie),試 圖以理性貫通希臘神哲與《希伯來聖經》(The Hebrew Bible)。 這套方法,最後為天主教挪用,發展成兩《約》的橋接把式。所 「預示」者,多數時候是在《舊約》中尋覓《新約》情事或人物「類 型」(typos/ figura)。這一套解經思想,其後為古教父奧利根 (Origen, 185-254)借用,再因學問僧卡西安(John Cassian, 360c. 435)發揚光大,終而形成典型的「四義解經法」(four senses of Scripture),22 貫穿整個歐洲中世紀與文藝復興時期。 「四義解經法」認為任何《聖經》中的字句,都可以從字面 義(literal)、寓義(allegorical)、道德義(tropological)與屬靈 義(anagogical)加以解讀。不過,影響耶穌會索隱思想最深的不 是「四義解經法」,而是以「類似」為基礎的「預示論」。在天 主教的傳統裡,「預示論」銜接兩《約》,直接把猶太人的信仰 文本收編了。中國耶穌會的索隱派則連接東西,企圖把中國古經 尤其是《易》、《詩》、《書》這三經 裡的情節與人物 和《聖經》作一對照,從而在這些經典中找到上述的「上古神學」 或「自然神學」。23 以馬若瑟的《中國古典裡的天主教要考》為例,

Origen, On First Principles, trans. G. W. Butterworth (Gloucester: Peter Smith, 1973), pp. 267 277; also see John Cassian, Conferences, trans. Colm Luibheid (New York: Paulist Press, 1985), pp. 160 161

參見 Sophie Ling-chia Wei,“Typological Figuration of Mystical Elements in Jesuit Figurists’ Reinterpretation of Chinese Classics,”in Lintao Qi and Shani Tobias, eds. Encountering China’s Past: Translation and Dissemination of Classical Chinese Literature (Singapore: Springer, 2022) , pp. 145 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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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講到《詩經.大雅》裡的〈生民〉,馬若瑟就做了兩種解釋: 其一是解〈生民〉中姜嫄履巨人跡而後產下后稷前的整個情節, 亦即將隘巷、牛羊、平林、寒冰與鳥翼等,視為耶穌在馬槽出生 的「豫跡」 這個詞我取自《儒交信》,可能是「預示論」的 概念最早的中譯(參見第三章「書中有書」節)。其二是由文字 22
23

9第一章 緒論:馬若瑟與中國古典文學 學下手,把「姜嫄」的「姜」字拆為「羊」與「女」字二部:「羊」 字指《新約》中的「羔羊」聖子,「女」字則為貞女馬利亞的「預 示」。「羊女」顯示的因此是馬槽裡的馬利亞,而后稷名為「棄」, 正是遭人「遺棄」後的耶穌。「后」與「王」同位,因此是「稷」 的內涵。稷為穀類,因之燒烤而成的餅正是「聖餐」儀式上耶穌 的「聖體」(JP, pp. 134-135)。24 馬若瑟對〈生民〉的索隱,反 映出何謂「上古神學」,以及這種思想所依賴的文學想像力。 耶穌會「索隱派」這個名稱,乃當時在歐的王家金石及美文 學院(Académie des Inscriptions et Belles-Lettres)的歷史學家弗 雷烈(Nicolas Fréret, 1688-1749)的用詞。弗氏嘗師從路易十四 的譯員黃嘉略(日昇,1679-1716)習中文,所以有機會和傅爾蒙 (Étienne Fourmont, 1683-1745)協編黃氏的《中文語法》,對中 國略有所知,25 相信中國人乃無神論者(atheist)。這裡的「神」, 指的自然是天主教宗奉的「陡斯」(Deus)。261732 年 12 月,弗 雷烈在答覆馬若瑟的一封信上,首次用到「索隱學」(figrisme) 一詞,藉以形容宋君榮(Antoine Gaubil, 1689-1759)著《中國 天文學史》(Histoire de l’astronomie chinoise—Faite de l’astronomie chinoise),語氣不屑,還說「索隱派」的觀念,在歐洲已經損 24 另見 Vestiges, pp. 435 444。這一部分的討論見 Wu Huiyi, Traduire la Chine au XVIIIe siècle: Les jésuites traducteurs de textes chinois et le renouvellement des connaissances européennes sur la Chine (1687-ca. 1740) (Paris: Editons Champion, 2017), pp. 183 189。參閱 Claudia von Collani, Die Figuristen in der Chinamission (Frankfort: Peter Lang, 1981), pp. 31 35。 25 參見許明龍:《黃嘉略與早期法國漢學》(北京:中華書局,2004),頁

Catto,

Atheism: A Word Travelling To and Fro Between Europe and China,”in Ines G. Županov and Pierre Antoine Fabre, eds., The Rites Controversies in the Early Modern World (Leiden: Brill, 2018), pp. 68 88。巴黎的楊森學派,顯然認為中國人是「無神論者」,但馬若瑟

226 238。 26 中國人是否為「無神論者」?在華耶穌會士就此發表的言論,早就勃谿 時起,內訌不斷,參見
不以為然,曾去函駁斥,見
月 16 日及 1728 年 10 月 3 日。
Michela
CP 第三及第五封信,撰寫日期為 1727 年 8

及傅聖澤的令譽了。27 隔年 10 月,弗雷烈進一步了解入華耶穌會 的索隱手法與成果後,在給宋君榮的一封信上,隨口又稱呼他們 是「索隱派」,而且一連說了兩次,仍然語帶鄙夷。28 弗雷烈之 所以如此稱呼,係因當時巴黎有一群考索希臘古典與天主教淵源 的學者,人稱「巴黎索隱學家」(Paris figurists)。這些人大多 擁護楊森學派(Jansenism),是一群狂熱的天主教信徒,其中的 古典學者就像儂恧院長(Nonnus the Abbot, 6th century)一樣, 在中世紀從天主教的觀點疏注拿吉阿奴的額我略(Gregory of Nazianzus, 330-390?)的證道詞,29 是我曾論述過的「神話詮釋學 者」(mythographers;參見《晚明》,頁 193-248)。對梵諦岡 及羅馬耶穌會總部而言,楊森(Corneille Jansen, 1585-1638)荒 誕不已,因為他強調原罪,主張人性已失,而不論是對善人或對 惡人,聖寵殆難抗拒。楊森中人又復執迷於〈啟示錄〉,激烈到 認為梵諦岡將亡,新的教會即將降臨。楊森本人則唯《聖經》是 問,力主奧斯定(Augustine of Hippo, 354-430)的學說,十七世 紀名流如哲學家巴斯葛(Blaise Pascal, 1623-1662)和劇作家拉辛 (Jean Racine, 1639-1699)等俱從之。30 楊森及其信眾與羅馬教會

27 See Virgile Pinot, Documents inédits relatifs à la connaissance de la Chine en France de 1685 à 1740 (Paris: Paul Geuthner, 1932), p. 45。傅聖澤的索隱思 想之簡述,見 von Collani, Die Figuristen in der Chinamission, pp. 35 36。 28 Antoine Gaubil, Correspondance de Pékin, 1722-1759 , ed., Renée Simon (Genève: Librairie Droz, 1970), p. 363 29 參見 Jennifer Nimmo Smith, trans., A Christian’s Guide to Greek Culture: The Pseudo-Nonnus Commentaries on Sermons 4, 5, 39 and 43 by Gregory of Na zianzus (Liverpool: Liverpool University Press, 2001), pp. 1 121。 30 Virgile Pinot, La Chine et la Formation de l'esprit Philosophique en France (1640-1740) (Genèva: Slatkin Reprints, 2011), pp. 347 366; Monique Cottret, Jansénismes et Lumières Pour un autre XVIIIe siècle (Paris: Editions Albin Michel, 1998), p. 91; Lucien Goldmann, The Hidden God: A Study of Tragic Vision in the “Pensées”of Pascal and the Tragedies of Racine , trans. Philip Thody (London: Routledge, 2013), p. 157; and Leszek Kolakowski, God Owes Us Nothing: A Brief Remark on Pascal’s Religion and on the Spirit of Jan senism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5), pp. 113 197. Cf.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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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o Martini, 1614-1661)的《中國上古史》(Sinicae historiae decas prima)一類的耶穌會著作中的想定,他也不認為匹 配得起《聖經》歷史,何況耶穌會還時常糾結在「天」或「上帝」 等詞的論列中,幾乎不談耶穌受難而又復活等重要的教義。31「巴 黎索隱學家」一詞,有人認為出自巴斯葛:在《沉思錄》(Les Pensées)中,索隱思想所涉的「形象」(figures)及其「比喻意涵」 (figurative meaning)都成了巴氏重要的思索對象,32 弗雷烈不過 把「巴黎索隱學家」這個詞轉貼到白晉等在華耶穌會士身上而已。 巴斯葛還撰文討論過「預示論」,33 不過我們很難確定弗雷烈受 過此文的影響。即使如此,弗雷烈所貼的標籤在歐洲也已引起軒 然大波(JP, pp. 109 and 195n2)。馬若瑟人在中國,對楊森學派 倒是持論不一,根本是前倨後恭。

2019),頁 46 74

Blaise Pascal, Pensées de B. Pascal, édition de 1670 (Paris: Ernest Flammarion, 1934 ), pp. 129 130 。

參見 Blaise Pascal,“Typology,”in his The Provincial Letters, Pensées, Scien tific Treatises (Chicago: Encyclopedia Britannica, 1987), pp. 290 301 ;以及 Pascal,“The Law Was Figurative,”in his Pensées, ed. Louis Lafuma, trans. John Warrington (London: J. M. Dent & Sons, 1973), pp. 131 150 。另參閱 David Wetsel,“‘Histoire de la Chine’: Pascal and the Challenge to Biblical Time,”The Journal of Religion 69.2 (April 1989), pp. 199 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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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葛捍拒中國禮儀,所以和楊森學派結怨亦深。巴斯葛等人認
馬若瑟和弗雷烈時見書信往返:耶穌會「索隱學家」這個 名詞與其指白晉等人的索隱學,還不如說是針對馬氏的索隱表現 Crichton, Saints or Sinners? Jansenism and Jansenisers in Seventeenth Century France (Doblin: Veritas, 1996), pp. 30 40. 31 參見謝子卿:《中國禮儀之爭和路易十四時期的法國:早期全球化時代 的天主教海外擴張》(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
第一章 緒論:馬若瑟與中國古典文學 失和的結果,則是和耶穌會正面遭遇。後者創會,目的在「捍衛」 教宗,自然以楊森派人士為寇仇,敵視不已。 至於在華耶穌會 索隱派尤其如此 則因楊森中人如巴
為祭孔祭祖根本是偶像崇拜,天主教不該「適應」之。諸如衛 匡國(
。 32 參見
33

國家圖書館出版品預行編目(CIP)資料

馬若瑟的文學世界 = The literary world of Joseph de Prémare / 李奭學著 . -- 初版 . -- 臺北市 : 國立臺灣  大學出版中心出版 : 國立臺灣大學發行 , 2022.11   面 ;  公分 . -- ( 臺大哈佛燕京學術叢書 ; 13) ISBN 978-986-350-669-0( 精裝 )

1.CST: 馬若瑟 (Prémare, Joseph de) 2.CST: 學術思想 3.CST: 文學評論 820.9 111017591

出 版 者 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 法 律 顧 問 賴文智律師 印 製 長達印刷有限公司 出 版 年 月 2022 年 11 月 版 次 初版 定 價 新臺幣 500 元整 展 售 處 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 臺北市 106319 羅斯福路四段 1 號 電話:(02) 23659286 傳真:(02) 2363-6905 臺北市 100047 思源街 18 號澄思樓 1 樓 電話:(02) 3366-3991 ~ 3 分機 18 傳真:(02) 3366-9986 https://press.ntu.edu.tw E-mail:ntuprs@ntu.edu.tw 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電話:(02) 2518-0207 臺北市 104472 松江路 209 號 1 樓 國家網路書店 http://www.govbooks.com.tw 五南文化廣場 臺中市 400002 中區中山路 6 號 電話:(04)2226-0330 http://www.wunanbooks.com.tw ISBN:978-986-350-669-0 GPN:1011101673 本書已通過國立臺灣大學出版中心學術審查 著作權所有‧翻印必究

臺大哈佛燕京學術叢書 13 馬若瑟的文學世界 e Literary World of Joseph de Prémare 作 者 李奭學 叢書編輯委員 丁荷生(Kenneth Dean) 林瑋嬪 梁元生 陳志柔 陳弱水(召集人) 葛兆光 劉苑如 鄭毓瑜 鍾彩鈞 (以上依姓氏筆劃排序) 總 監 張俊哲 責 任 編 輯 紀淑玲 編 輯 協 力 陳俊榮 鄧涵云 宋柏成 美術編輯 上承文化有限公司 發 行 人 管中閔 發 行 所 國立臺灣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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