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41] 焦點人物:趙綺芳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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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人物:專訪趙綺芳老師

舞動人生 專訪

趙綺芳老師 採訪與文字整理│人類與文化編輯群 圖片提供│趙綺芳

大一下參加文學院啦啦隊於全校啦啦隊比賽時的俐落身段。

趙綺芳老師簡歷

於石梯坪海邊。攝影│郭佩宜。

英國瑟瑞大學(University of Surrey)舞蹈研究博士、台灣大學人 類學碩、學士。現任臺北藝術大學舞 蹈系助理教授。 曾任原舞者藝術文化基金會董 事、教育部藝術與人文學習領域教科 書審定委員會委員。曾任東華大學民 族文化系助理教授、玉山神學院兼任 助理教授、台灣藝術大學舞蹈研究所 與表演藝術研究所兼任助理教授。 主要研究領域為舞蹈人類學、舞 蹈民族誌理論與方法論、沖繩民族 誌、藝術與美學人類學、台灣原住民 舞蹈與劇場、跨文化展演評論與分 析。

從小受到爸爸影響,喜歡看歷 史小說,所以一直對歷史很有興趣, 大學的第一志願也是台大歷史系。後 來聯考差幾分沒上,我記得考大學那 年開始有個現象,就是選系漸漸偏實 用考量,師範大學科系分數都飆得 很高。我那時候填志願時分別填了台 大、師大的外文系及歷史系,但填到 第五志願就開始煩惱了,因為自己不 喜歡中文,文學院能選的科系又少, 至於商,我對數學真的一竅不通,所 以看來看去,就填了個文史類的人類 學系。

社團生活

大一上因為參加很多新生盃球賽 很忙,大一下被選為班代,所以沒有 太多時間參加社團。後來唯一參加的 社團就是台大舞蹈社,這是因為自己 從小就學舞,跳舞的記憶很難抹除。 當時台大舞蹈社分三組:一個是國標 舞,表演時視覺效果很鮮明,大家都 很愛看;另一組是土風舞,因為簡單 容易參與,比較可以引起大家共鳴; 最後一組是現代舞(現在已經獨立出 來成為現代舞社),簡而言之就是都 雖然懵懵懂懂地進來,但之後是 看不懂的舞。我當時只有參加現代舞 真的覺得很幸運沒有進歷史系。當時 組,因為以前沒有接觸過,所以想嘗 人 類 學 系 跟 歷 史 系 一 起 修 很 多 必 修 試看看。現代舞組的老師是請專業的 課,我發現專業的歷史訓練跟讀野史 舞者來教,當時我練得滿勤的。我曾 小說的樂趣之間有一段很大的距離, 經也在別的地方提過,人類學和學現 而 且 其 實 自 己 比 較 喜 歡 跟 活 人 打 交 代舞是開啟自己新視野的兩個關鍵, 道!進了人類學系之後,覺得系上所 因為大學環境很自由,除了必修課, 學都滿符合自己的興趣,因為我很喜 有很多機會去嘗試其他事情。那時候 歡人文、歷史、地理,也熱愛旅行, 真的是玩瘋了。 所以應該算是如魚得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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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典禮當天的獨家畢業照。圖中為趙綺芳老師一家。 參加現代舞組(現為台大現代舞社)於花城舞展演出People (蔡必珠編舞)

洞洞館情緣

研究所

我跟我先生是大一下參加舞蹈社認識的,他讀的是農 推系,而以前的農推系館正座落在後來的哲學系館,所以 我們應該可以算是名符其實的洞洞館情緣吧。當時我和他 都還是社上菜鳥,而上面的學長姐都很厲害,不但會跳, 型也都很好看,有的人後來還跑去當模特兒、主持人、 出國跳舞的也有、還有幾個留在台灣也還在劇場這個圈 子。我記得第一次參加花城舞展和校外的大專舞展是民國 七十五年,舞蹈社男生七個一字排開,羨煞所有觀眾。

我在碩士畢業前懷了老三,記得當時碩士畢業論文 交稿期限是一九九四年六月,而我預產期是五月中。當 時很擔心如果女兒出來的話自己論文趕不趕得完。沒想 到女兒在肚子裡面也很配合,預產期到還沒有動靜,她 大概是在等我吧,因為知道媽咪論文還沒寫完不可以出 來。

那時候參加舞蹈社的人不多,而大一升大二時社團又剛 好畢業一批四年級的前輩,所以跟我先生接了幹部之後, 就走得比較近,真正認識他了才發現他很迷人。他很像美 國男演員查理‧辛。不過我們在學校時並沒有表現出熱戀 男女如膠似漆的樣子,所以決定在一起、甚至結婚時,都 沒多少同學朋友知道。我當時抱持的是不婚族的想法,還 曾想過私奔,只是我爸媽堅持不肯,為了要不要結婚這件 事,我母親還差點要跟我斷絕關係。現在回想起來,自己 那時候真的很天真。 算一算,我大學總共讀了六年,因為中間休學兩年去 生孩子。當我回到校園,同年的同學也都已經畢業,我則 是跟學弟妹一起畢業。畢業當天我也沒有特別穿畢業袍, 只是帶著先生和兩個兒子到系館前面拍照留念,這是我另 類的大學紀念。

後來我五月三十日交出最後一版論文稿給指導教授謝 世忠老師後,就直接從系上坐著計程車到婦產科剖腹。 剖腹住院休息了一個禮拜,又回來繼續改論文。連去口 試的時候,我都還在坐月子,我的口試委員胡台麗老師 一開始還以為我懷孕,殊不知其實我是肚皮還沒有消。 我跟先生說好兩個人要一邊帶小孩、照顧家庭,一 邊讀書。因此我拿到碩士之後,先生就專心讀書,隔年 他也拿到學位後去服兵役;而我有公費留學的機會,所 以之後也就出國了。這當中要感謝我的公公、婆婆和父 母,因為出國自己要適應、安頓,不敢一次帶三個小孩 走,公費給我的錢也大概只夠一個人用,於是當時決定 老三交給媽媽、老二自己帶著去留學、老大交給婆婆。 所以那幾年我們家有點分崩離析:先生在當兵,我帶著 老二在國外,老大在婆婆這裡、老三在媽媽那裏,真的 滿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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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人物:專訪趙綺芳老師

留學˙準備

出發

我本身在台北縣長大,大學也沒 有住宿舍,所以一直到出國唸書才第 一次正式離開家裡。唸完碩士在台灣 工作一兩年後,就考了公費留考。有 了三個孩子還出國唸書看起來不可思 議,其實是因為已故的前北藝大舞蹈 系主任羅曼菲的建議。謝世忠老師在 我畢業之後一直為要把我這學生丟到 哪裡煩惱著,於是就去當時的國立藝 術學院請教她。當時羅曼菲就說在台 灣沒有博士學位,是沒有機會進大學 教書的。人類學在當時是滿邊陲的學 科,然而我對人類學的興趣又專注在 舞蹈,更是邊陲中的邊陲,她就建議 我不如去考舞蹈類的公費留學。

雖然準備過程順利,不過出去的第一年是真的很辛苦,除了前三個月必須 很努力地聽懂英國的口音之外,還得試圖趕上其他人學科上的進度。那段時間 最大的發現就是英國跟台灣的理論有很大的斷層:過去大部份系上老師都留 美,所以我比較熟悉的也一直是所謂的四大學門。但其實在英國,考古學是完 全跟人類學分開的,它反而比較會跟藝術史這類的科系合在一起,而人類學則 跟社會學較近。當我出國之後,發現同學們都在講哲學、精神分析、社會學, 特別偏向社會哲學等理論,所以覺得沒辦法對上。他們那種學科之間的橫向聯 繫,是在台灣無法想像的。

於是就這樣,1995年我決定去考 公費,剛好那年有開放一個舞蹈理論 領域、又是碩士後留歐的名額。也許 是一種偏見吧,我一開始就不想要去 美國,想去歐洲又不想花時間學其他 語言,所以就選擇了英國。英國是人 類學的宗主國,就想說好吧,那我可 以研究舞蹈跟人類學,合起來就是舞 蹈理論了。就這樣,從有這個想法、 準備、申請學校,一直到出國,整個 過程其實都還滿順利的。

我覺得台大人類學的課程設計是有原因的,但大部分學生都不知道為什 麼,還有大部分教這門課的老師也沒有從人類學觀點來教。例如教社會學乙, 是教「比較不專業的社會學,普通心理學還是丙咧!」如果是對人類學比較有 概念的社會學者或心理學者來教,老師可以引導學生做橫向的學科聯繫,才能 啟發學生吧。 我覺得人類學的訓練,在低年級是很好的,因為它比較廣泛,可以接觸到 不同的社會與人文科學。如果大家真的知道為什麼要學這些,會發現特別是 二十世紀以來,人類學跟其他領域的連結很深,有時候思考的問題也很相似, 只是回答的方法不同。如果大家知道這些東西,就會比較有所準備,就會知道 我在大學就要把這些東西學好,而且知道要怎麼去學。我後來到了國外才慢慢 可以理解說,噢!這些學科原來不只是營養學分。

大四生。

今日已是台大

,圖中小男孩

攜子赴笈英倫

英國學科之間的橫向聯繫跟台灣很不一樣,如果讀人類學,常常要跟某一 種學科對話,很明顯可以發現人類學在社會科學網絡裡面的位置與對話方式, 是自己必須要能夠去延伸的。也是因為到英國,我才覺得大一的普心、社會學 其實很有用。在台灣讀大學的時候,並不知道、也沒有很清楚地被引導說學習 這些科目的意義是什麼,等到出去才發現很重要的時候,已經錯失良機了。

愛的影像。

幼女在倫敦塔前留下可 媽媽學生推著娃娃車造訪大英博物

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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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國留學的狀況 有關生活 我第一年都靠寫長信和家人 聯絡,我跟我先生通信上百封都 是用手寫的,一直到留學後期才 開始學用email。出國第一年,一 方面因為經濟吃緊,加上學校課 業繁重,所以我並沒有回台灣。 當時覺得英國真是一個遙遠的 地方,搭飛機要十六個小時才會 到。而且我以前搭飛機前一個晚 上就會開始焦慮,因為我不喜歡 那麼久不能腳踏實地。不過現在 回頭看留學那幾年,真的收穫很 大。 在英國人類學是顯學,一個 演講的課可以有一百多人,坐無 虛席,大家都會覺得是一門重要 的知識,或者是頭腦好的人才能 讀得起。尤其英國經過殖民、帝 國主義洗禮,對外來文化的包容 性很強,所以在那裏可以接觸很 多台灣見識不到的文化、想法、 音樂及表演藝術等。倫敦是一個 很集中的都會,文化生活比較豐 富,到歐陸又很近,不像美國的 都市形態比較分散。留學期間看 了很多很棒的演出、造訪了很多 博物館。我覺得留學前後這五年 (包括一年回日本沖繩做田野在 內),除了知識上的收穫,生活 上、文化上的衝擊是最深刻的: 像我第一個房東就是巴基斯坦裔 的伊斯蘭教徒,那幾年都是靠著 味覺來認房子,因為只要一靠近 在Surrey大學時期和來自各地的 室友過萬聖節。

房東家,就有濃濃的咖哩味傳出來。現在台灣比較國際化,可是二十幾年 前我們所謂的外國人幾乎都是美國人,連歐洲來的白人都很少,所以覺得 在英國那幾年間,真的見識到很不一樣的文化。

出國留學的狀況 有關學校 我申請的倫敦大學亞非學院(SOAS)是人類學名校,但第一年在亞非 學院很不順,最主要因為理論上真的跟不上英語系國家的學生,另外是覺 得沒有人可以真正提供舞蹈領域上的幫助:指導教授雖然是做舞蹈相關, 可是他年紀很大、快退休了,做的東西也很功能論,我覺得在台灣已經接 觸過、沒有新意,後來輾轉經人介紹,就轉學到倫敦西南近郊的瑟芮大學 (University of Surrey)了。 有了這段經驗,往後碰到學生要出國留學,我都會跟他們說,一定要 實際去看過那間學校,千萬不要只憑口耳相傳或參加博覽會,一定要知道 有什麼樣的資源、有哪些老師在教,才能確定到底能不能學到東西。以我 的經驗來說:亞非學院很有名,不管是在世界排名還是在人類學界都是, 但我在那裏並沒有得到個人的成長,光我那一屆博士班就有二十三個學 生,研究的題目也很紛歧,所以學生之間常常會沒有話題聊,也沒辦法從 老師的授課當中得到很多養分。此外,英國不像美國,就算博士班也要修 很多新課程、要考試,英國是by research、tutorial制,也就是要跟著指 導老師,自己列書單、跟老師討論的導師制,所以如果導師沒有辦法給你 很新的東西,就會很辛苦。當然,名校有名校的好處,像是會碰到很多精 彩的人,有很多學習機會,但對自己想做的東西反而不見得有幫助。 我後來畢業的學校並沒有人類學系,但不管是研究所開的課、還是老 師給的東西,都比較符合我的需要。後來第二年轉校之後,我就讀得很 順。指導教授對我很好,她年輕又掌握當代思潮,所以我在那裏學到很多 東西。透過這個學校,也參與、認識很多國際性的組織,例如國際傳統音 樂協會(ICTM),這是全世界最大的國際傳統音樂舞蹈學術組織。因為參 與這個組織的學術活動,我看到很傳統的歐洲,而非平常印象中現代進步 的西歐:我第一次認識到巴爾幹半島,去過克羅埃西亞,在匈牙利、羅馬 尼亞等地,看到二十一世紀了田園中農夫駕驢子拉著wagon上面裝滿稻草, 也真正看到吉普賽人的生活;認識了不一樣的歐洲,同時也擴展了自己知 識的興趣。我因為長年參加這個組織,建立起學術網絡,被邀請參加下一 屆2011年世界年會的Program Committee,是第一個獲邀的台灣人類學者。 研究所時期的考古田野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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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點人物:專訪趙綺芳老師

我認為人類學當然有很多具前瞻性、未來性的理論觀點, 然而同時也要面臨許多問題與挑戰,特別是在文化研究出現之 後。而當我在研究這些傳統音樂舞蹈時,會發現,人類學仍然 是一個寬廣的領域,目前還是有很多人類學家在傳統音樂和舞 蹈的研究領域中具有相當能見度。

沖繩田野 選擇沖繩的原因 我一直很清楚自己不會按照人家設計好的路走,我就是自 己走,走不通就轉個彎,很機會主義,不會特別設計,而是有 什麼機會就做什麼事,但自己這樣誤打誤撞走出一條路也滿有 趣的,選擇沖繩正是這樣的緣分與巧合。 我在申請碩士直升口試時提的研究計畫想以八家將為主 題,但其實到了碩一下還沒真正想到要做什麼,恰好當時中研 院有一個有關南島的整合性計畫,而參與其中的黃智慧老師想 要研究台灣跟日本的關係,而選擇地理離台灣最近的沖繩,當 時她想找個助理,也曾來台大演講。我那時候看到觀光手冊上 沖繩的祭典,頗受吸引就決定以沖繩為研究地點。因為第一: 我不想研究原住民;第二,覺得八家將宗教性太強,所以就沒 有那麼積極。去沖繩田野一拍即合、很順利,也沒有經歷很多 波折。這段回憶我在《田野的技藝》書中的文章裡也有詳細的 描述。 與留學時一樣,我在田野時也同樣帶自己的小孩出門,只 是因為原先帶去英國的老二長大了,已經回台灣在小學讀書, 比較想要安頓下來,而且考慮田野地最多也是一年而已,大一 點的小孩要是跟著我去異地,好不容易適應之後,一年回台灣 又要重新適應新環境,這對孩子來說是很辛苦的,所以才會想 說帶那個還不太會講話的老么去(笑),這樣子對她的衝擊也 比較少。

後來我發現,其實人類學界也不是沒有這種帶孩 子去做田野的例子。英國亞非學院畢業的人類學家 Sue Jennings博士,她本人也對舞蹈也很有興趣,也 有三個小孩,我們兩人有很多巧合之處,她就帶三個 孩子去馬來西亞做田野。帶小孩子去做田野的好處就 是小孩可以幫助擴大社會的參與面。像我第一次去沖 繩時孩子都生完了,還是常常被那邊的人調侃說這麼 喜歡我們這裡,乾脆嫁過來算了。當地人容易把你當 未婚、單身女性,也因此社會接觸面也很有限:男生 就不太能接近,也比較只能跟未婚女性、還沒有家庭 負擔的年輕人在一起,因為有家庭就有自己要忙的事 情。但帶著女兒就增加一個切入點,像她進托兒所就 比較有機會跟托兒所的家庭接觸;有一些事情我不方 便參加,但她可以,像是去跳舞啊什麼的,很容易在 界限兩端跑來跑去,因為大家對小孩子沒什麼戒心, 可以說有比較多特權,看到的東西也比較多。

回國之後的工作 我一直以來都很受到上帝眷顧,因為學業完成回 國之後那年(2001)剛好東華大學成立原住民民族學 院。當時的主事者喬健老師和吳天泰老師不像一般人 的想法,認為如果要鼓勵原住民學生進來讀書,老師 也都要是專攻原住民研究的學者,他們的想法是:如 果希望鼓勵原住民來讀書,那授課老師應該要能給學 生多元文化的視野,因為這樣我才有機會吧。我到東 華面試之後就得到學校的offer。可以說從國外唸書 回來就直接開始工作,幾乎沒有停下來過。 東華跟台大人類學系很不一樣,系上老師多半來 自相似的學術環境,但是大家都有自己的研究方向。 在東華,關在那裏有一點偏遠,但是同事與師生間發 展出一種特別的情感。在東華專攻人類學的人比例上 比較少,倒是有語言學、社會學各種不同研究的人, 因為對原住民都有相同的關注,形成另外一種跨學科 的交流。 其實在東華服務六年之後得知北藝大有機會,我 一直在掙扎要不要走,因為跟同事關係非常好,而且 我也滿喜歡以前原住民籍的學生:那些孩子都很熱 情,而且會給你很多挑戰,讓我也在當中去思考很多 問題:身為一個學院派,面對那些直接去承受原住民 標籤的人,他們是怎麼想的。人類學最常被批評的就 是專注在自己的知識建構,但未積極實踐社會參與, 因此怎麼樣與那些被你標籤的人實際去互動、還有那

綺芳老師與其愛女


第四十一期人類與文化

種介於朋友和研究對象之間的關係,這關係怎麼拿捏,這 些都會變成很重要的挑戰。不過考量了很久,因為家人剛 好都北上,我就轉換跑道到北藝大舞蹈學系任教。

關於舞蹈人類學 舞蹈人類學和主流人類學的差異與特色 舞蹈在任何學科都一樣,都不是主流;它有一個技術 門檻,而且很不知性,因為是用身體,所以相對較主觀, 很難研究。會選擇做舞蹈研究,完全是個人興趣,我想如 果小時候沒有學舞,大概也不可能走上這條路吧。此外, 自己個性可能也占一部分,就是比較不喜歡做人家做過 的事情。像以前我喜歡讀象徵人類學,但主流的議題都已 經有人做,就想碰一下不一樣的東西。我一直很清楚自己 喜歡的東西:一個就是舞蹈、另一個就是民族音樂,如果 不做舞蹈研究,我想一定是做民族音樂學。這兩個領域在 台灣人類學圈裡面幾乎完全沒有人碰,讓我覺得很不可思 議。台灣原住民音樂這麼豐富,但人類學家卻沒有主動地 把音樂當成是研究主題。歐美有很多研究音樂、可是很清 楚具有人類學思維的學者,所以台灣例子真的很特別。台 灣人類學界其實有很多奇葩,可是卻沒有人在學術上真正 關注這個面向,當然也有可能是沒有訓練,或者沒有人引 導說這是個「合法」的領域。 記得在英國有一次和一群台灣留學生聊自己的研究, 我就說我做的是舞蹈人類學,另一位學友想了想則說: 「我就是研究人類學啊」。言下之意,在界定自己研究專 長時覺得研究政治、宗教就是人類學,根本不需要為自己 的人類學界定或分研究領域。 我想,我從來就沒有提倡大家特別要去弄一個研究領 域,因為這是一個小眾的事。如果要問,我也會說:先推 廣藝術人類學,因為它比較有普遍應用性,而且跟現代社 會比較有關連。提到舞蹈人類學,有學者拿來寫書、把它 做為一個標題,但我自己是比較喜歡說:人類學取向的舞 蹈研究。我傾向不把人類學視為一個很固定的東西,有的 時候它可以是一個研究的理論、一種研究觀點,或甚至就 是一種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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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認同與歸屬,在校園裡他們也是主流,反而很多漢人同 學剛進去很不習慣,因為所有老師都在講原住民的事情, 而原住民學生也可以很自由而自然地表露原住民族群的文 化事物,根本不需要努力地去學,所以漢人同學有時還會 吃味。但很明顯,因為教育資源的不足,在寫論文、做分 析研究和理論方面的學習上比較辛苦。北藝大舞蹈系大部 分學生都只想跳舞,對於學科的興趣比較有限,所以我教 學科時就得想辦法激勵他們。不過北藝大的學生自律性比 較強,照表操課:因為通常跳舞前要暖身,所以學生都很 準時、比較沒有遲到狀況。此外,相較於很多人可能在這 世界上載浮載沉,北藝大很多學生執著於跳舞,這些學生 懂得抓住機會、並且很努力認真地實踐夢想,好像有個什 麼依據一樣,所以會覺得他們其實滿幸福的。至於台大學 生:聰明、能力好,對於人類學也有一定的參與和期待, 但相對疏離感比較重,整體來說各有不同。

想對人類學系學生說的話 除了那些在課本還有老師給的東西之外,我覺得最重 要的是努力去實踐個人的人類學。人類學應該是作為現代 社會的一種實踐。所有學科當中,人類學對於異文化這件 事的敏感度,以及了解的興趣,比其他學科都還顯著。現 在這世界文化真的很多元,看別人的過程當中,其實也同 樣在學習可以怎麼樣看待自己,所以我認為要當一名實踐 型的人類學者,不要只是把它當作一種知識。比如,去關 注一個群體,它不一定要是異文化,可以是社會中有共同 屬性的某一群人,然後試著去思考要怎麼樣跟他們對話。 實踐個人人類學,用什麼媒介都可以,用電影、參加 政治團體的方式都很好。我自己其實很想當導遊,我想 如果把我對沖繩的研究當成基礎,帶台灣觀光客去沖繩旅 遊,台灣對沖繩的理解或甚至在沖繩的舉措比較不會製造 誤解。有一天我也想編舞,將我對台灣原住民的關懷透過 舞台呈現。我們其實很需要一些有創意的方式去批判這個 社會。像我最近參加很多年祭,發現他們都在變,那種 變,是試圖去創造一種新形式來呈現他們的文化。其實不 一定要用很傳統的方式,雖然新的東西進來也不一定很 合,但包括老人家都很開放,在過程中部落的人群也慢慢 去發現、找到他們自己的聲音。

對台大學生的看法與鼓勵 現在接觸過東華原住民籍的學生、北藝大學藝術的、 還有台大學生,其實跟我記憶滿相符的,畢竟自己也是這 一條路出來。東華民族學院學生有很大比例是原住民籍, 其中有人是從很匱乏的資源中努力學習,大學提供他們一

身為漢人,我們比較不清楚的是,我們有語言,但是 沒有「自己的聲音」,並不是我們沒有聲音,而是怎麼 樣找到自己的人類學聲音、自己的人類學方式,如何在自 己未來路上去實踐人類學,我覺得這樣的人類學比較有意 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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