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rce 12: Tokyo Drift

12 ce ur So

新版

東京漂流 藤原新也

Tokyo Drift Shinya Fujiwara

東 京 漂 流 藤 原 新 也

S F

黃大旺 訳 ───────────────────

藤原新也 新版

東京漂流

..........................................................................................................................................................................................

東京漂流 藤原新也

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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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目次

譯者有點話說

莉卡娃娃奉經

...................................................................................................................................................................................

17

家貓 逆旅

................................................................................................................................................................................................

老象 力保美達 轉位

......................................................................................................................................................................................................

魚影 車輪 狐狸般的火 海市蜃樓 小女孩

豬要在晚上載走

兩個十誡

旅程的冰點

33

57

83

1 2 3

4

1 ─莉卡娃娃奉經

5

東京漂流

...................................................................................................................................................................................................... 熱界雷 生蠔 碼頭 斷罪 陽具 惡靈

.................................................................................................................................................................................................

..........................................................................................................................................................

連作 攝影 不動產照片 方舟

人就像被狗吃掉一樣自由

︵ 專訪︶

...............................................................................................

地獄極樂 嬰靈 十字架

T H E D A Y A F T E R

封面標題明體為﹁空明朝體﹂標題粗細試作︵許瀚文製︶

.................................................................................................................................................................................................................

︿東京漂流﹀

後記

273

393

313

457

477

12 13 F O C U S 14 15

..........................................................................................................................................................................................

......................................................................................................................................................................................................

基因 巫女 八二年五月革命

......................................................................................................................................................................................................

旅途上帶回的草 密室 拼圖 加州 ﹁後記﹂

小小的黑魔術

行善風潮

青天白日 日本國憲法 核武 家庭

...................................................................................................................................................................................................... 晴天幻想 誘餌 牛奶

年十一月 田園調布 八 ○

................................................................................................................................................................................................

霍亂 枕經

...................................................................................................................................................................................................................

飢渴前線

狂熱

漫長的喜劇

劇本

蘋果派家庭的家規

............................................................................................................................................................................. 法國麵包 女巫

101

127

143

167

189

221

253

B U Y A N D H A P P Y

5 6 7 8 9 10 11

文明是最大的獵奇 有 別 於 義 大 利 獵 奇︵

︶電 影 大 王 雅 戈 貝 底 ︵ Gualtiero Jacopetti ︶鏡 頭 下 恣 mondo

順從的家畜。每天必讀︽朝日新聞︾並繳納

電視頻道月費的﹁文化人﹂ ，一邊唱著

下﹁戰敗國民﹂的烙印。透過大眾文化的日新月異，資本主義市場體系成功飼養出一群

二戰結束後，美利堅帝國欽差麥克阿瑟大將軍統治日本七年，在每個日本人的身上留

污穢、負面情緒、黑暗都被排除、阻絕，繁榮背後那種看不見的空洞也跟著日益增大。

東京，在高度科技化、商業化、快速代謝、大量生產、大量製造垃圾之餘，由於所有的

對他而言，在恆河親眼目睹的死亡，沒有看不見的暴力可怕。而藤原筆下喧囂灼熱的

漂流︾這本為作者建立另一里程碑的書中，作者勇敢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韓國、台灣、香港、土耳其乃至美國等地，也不是為了獵奇才拍攝那些照片。在︽東京

理，但他拍這些照片，絕不出自文明國家窺淫般的獵奇趣味。他在之後去了西藏，去了

意剝削的第三世界風光，藤原的攝影或許可以滿足所謂﹁文明人﹂對於異文化的好奇心

1

帝國主義體制。鄉下的青年離鄉背井，集體前往都市就職，

貝多芬的︿快樂頌﹀，把戰敗國憲法當成一種象徵和平的花環戴在頭上，並走向街頭以他 們的青春與浪漫對抗資本

新版 東京漂流

8

N H K

一 四 年 立 法 院 被 大 批 群 眾 包 圍 那 陣 子， 我 接 下 藤 原 新 也︽東 京 漂 流︾的 翻 譯 工 ○

譯者有點話說

二

作。 工 作 初 期， 馬 可 孛 羅 文 化 率 先 推 出 作 者 一 鳴 驚 人 的 處 女 作︽印 度 放 浪︾ ︵藤 原 新 也

一九八一年推出的︽全東洋街道︾曾經被台灣盜版，而且翻譯奇差，算是目前所知他作

品最早的中文版︶。除了翻譯到位，譯者也很詳盡地寫了藤原從印度放浪以來的人生旅

程；由於原書刊載的照片，有許多底片保存狀況不佳，以致中文版無法完整收錄。比方

說印度女人即使知道有鏡頭正對著她們，仍裸著上身在恆河裡洗澡的場面，或是近拍火

葬之類的圖。譯者為︽印度放浪︾書寫的譯後記，已經是︽東京漂流︾以及作者其他作品 的導讀。

9

1 ─莉卡娃娃奉經

﹁野狗﹂在藤原新也著作中的重要性，不亞於森山大道的攝影寫作。如果森山自比是一

頭野狗，將在大街小巷橫衝直撞的過程編織成作品，那麼藤原更像是靜靜看著那隻野狗

生老病死的﹁他者﹂ ─ 另一頭似有若無的野狗。除了日本出版界與攝影界的朋友，以

及他在異國旅途上遇到的人們以外，平凡日本人彷彿感覺不到︵或不願意承認︶這頭野

妄想的巨人︾裡，並且背負了超乎﹁致敬﹂的象徵性。

狗的存在。藤原在本書中憑弔的一頭野狗，甚至借屍還魂出現在動畫導演押井守的真人 電影︽

近乎私家偵探︵黑色小說常見的主角身分︶辦案解謎的︽東京漂流︾發表之後，日本進

入新一波的經濟膨風期。日本企業包山包海，在華爾街縱橫捭闔好不威風。電子計算機

不但越做越小，有的可以玩小遊戲，有的可以算微積分，有的變成電子字典，還可以記

︶的音響規格進入四聲道。 LaserDisc

憶更多電話號碼、輸入漢字，成為電子備忘錄。口袋電視從黑白映像管變成彩色。隨身 聽由錄音帶變成雷射唱片。影碟︵

日本經濟一片欣欣向榮，看似充滿希望。隨著口服液廣告歌的進行曲節奏，企業戰士 們在高樓大廈之間前進，場面壯大有如全體主義國的大閱兵。

新版 東京漂流

10

2 8 ½

創造了高度成長的經濟。隨著資訊的發達，漸漸地都市消費的歡樂與殺人事件都在密室

11

1 ─莉卡娃娃奉經

中完結。生活變成從一個密室，移動到另一個密室的過程。十分鐘前在車站前廣場向過

往行人募款的愛心家庭，十分鐘後已經在連鎖餐廳排排坐好，用午後三點的下午茶，犒

賞自己對非洲飢民的無私付出。習慣電視節目脫口秀表演的小孩，眼神中已經帶有︵電

視劇中常見︶大人的狡詐。失去船的船夫，在商店街沿路殺了幾個幸福家庭的主婦，然

後衝進附近的中國餐館，上了樓上強姦老闆娘。重考生拿著可能是以考試成績換來的球

棒，打爆有屋階級爸媽的頭。滿臉幸福的新世紀思想導師，侵吞公款插翅高飛。

頁︶。他按下快門的當下是否猶豫，我們不得

這本書裡有一張照片，最能顯現出藤原新也對於這個世界與人生的看法：恆河邊兩隻 野狗分食一具泡水屍體︵詳見本書第

文字作品之中。

﹁人就像被狗吃掉一樣自由﹂ ，在︽印度放浪︾之後，仍然不斷以各種形式出現於其他的

隆認證的數位輸出作品，不會把這樣的照片放在豪宅的客廳。這張照片，以及他的名言

發爭議。追求藝術品味優越的買家，寧可去收藏森山大道、荒木經惟或是藝術掮客村上

而知。這樣的照片在日本即使是當成藝術作品，裱框掛在藝廊一角，不難想像還是會引

4 0 8

猶在牢裡，吃飽了就呼呼大睡。

一九九七年二月開始，日本發生更加駭人聽聞的﹁酒鬼薔薇聖斗﹂少年連續殺人事件，

即 使 號 稱﹁有 本 事 讓 一 個 人 死 兩 次﹂的 少 年 終 於 自 首， 仍 然 透 過 向 大 眾 媒 體 囂 張 地 炫

︶的︽聖 經 密 碼︾ ︵ The Michael Drosnin

耀，以尋求射精般的成就感。七月，英國將香港的主權移交給中國，中共當局保證﹁馬 照跑，舞照跳，五十年不變﹂。 一 九 九 八 年， 美 國 作 家 麥 可． 杜 洛 斯 寧︵

︶商務機制的發展， .com

︶再 度 喚 醒 世 人 對 於 十 六 世 紀 法 國 預 言 家 諾 斯 德 拉 特 瑪 斯︵ Nostradamus ︶ Bible Code 末日預言的關切，於當時的網際網路造成恐慌。同時的達康︵ 也使得許多涉世未深的重度網路使用者，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重 點 不 在 於 什 麼 時 候 會 發 生 什 麼 事， 而 是 人 們 總 是 隨 著 假 議 題 與 模 糊 的 焦 點 狂 舞

一年九月，美國五角大樓與紐約世貿中心受到恐怖攻擊，美國攻擊阿富汗。世 ○○

新版 東京漂流

二

五年四月，兵庫縣尼崎市一列通勤電車因為超速翻覆，造成一 ○○

襲總統小布希成為美國史上最腦殘的總統。

二

不已。

七死、五六二 ○

12

年，當︽東京漂流︾仍被推崇為﹁精準命中現代日本社會病徵﹂的預言書時， ○

歷史的必然與人的理所當然 一九九

作者有感於宮崎勤連續殺人事件對社會造成的衝擊，便增修了原來的內容，拿掉一些照

片，再補一些圖文。他在攝影棚完成一切布置，把莉卡娃娃放在一團已經砸爛的奶油蛋

糕 裡， 並 按 下 快 門， 呈 現 出 一 幅 兼 具 甜 蜜 與 戰 慄， 象 徵 泡 沫 時 代 家 庭 崩 解 的 地 獄 全 景

年八月，伊拉克入侵科威特，翌年一月美英法等二十國聯軍重創伊拉克。 ○

圖，做為對於死亡女童的﹁獻經﹂。 一九九 一九九一年，蘇聯帝國瓦解。

一九九三年四月，皇太子德仁迎娶望族出身的小和田雅子︵ ﹁水俁病﹂元凶日本氮肥公

司老闆的外孫女︶，六月成婚，全國張燈結綵，直到後來才發現皇太子妃極難伺候，一 些人說她就像水俁病一樣麻煩。

一九九五年一月，兵庫縣淡路島發生芮氏規模七點三的直下型地震，不僅毀滅京阪神

六年被判處死刑，至今 ○○

一帶許多家庭，也造成更多無法再擔負養家責任的中年男子自殺︵父親失格︶。同年三 月，東京發生大規模沙林毒氣殺人事件，主嫌麻原彰晃於二

13

1 ─莉卡娃娃奉經

填 滿 畫 面。﹁智 慧 型﹂消 費 電 子 產 品， 逐 漸 取 代 了 人 的 大 腦。 年 輕 一 輩 即 使 知 道 怎 麼 命

中魔獸的致命傷，仍然不知真實的死亡之沉重。於是有的人把刀刃朝向自己的手腳，另

一些人則朝向﹁外面世界﹂的陌生背影，並且辯稱自己不知道殺人是什麼感覺

作者繼續拍照寫作，在此同時，媒體社會下的人們，仍然在不明的興奮狀態下狂舞不 已。他也無意朝大眾狂吠，只是靜靜地記錄這一切。

看見失根的華麗

日本人自古以來就住在一個充滿颱風、地震的環境中。在過去哪怕是被元帝國攻擊、

被美軍轟炸，日本人還是站起來了。然而社會上還是有許多問題，沒有因為痛定思痛得

到解決。許多事件的發生，一再﹁呼應﹂了一直不習慣潔癖社會的作者，在過去提出的 那些警訊。

早在﹁哈日族﹂盲目歌頌日本流行文化以前，台灣社會便已經有樣學樣地撿拾日本與

美國的流行殘渣。在此無意將台灣歷年來發生的重大社會案件，與上面所述的日本社會

事件逐一對比；然而﹁科技越發達，人性越倒退﹂的道理，至少放諸四海而皆準。

14

譯者有點話說

新版 東京漂流

14

︶不計其數的重大災情。

八年六月，東京秋葉原假日行人徒步區，發生了失業男子加藤智大隨機殺人的 ○○

輕重傷，車內與現場周圍倖存者創傷後症候群︵ 二

九年一月，歐巴馬宣誓就職，成為美國史上第一個非裔總統，基督教保守州的 ○○

衝擊性事件。為求一死，加藤不惜在媒體前表示自己毫無悔意。 二

白人紛紛倒掛星條旗，用以表示國家進入動亂狀態，他們不能接受一個黑人總統的

一一年三月，日本東北地方太平洋外海，發生了史上少有的強烈地震，大部分房 ○

統治。 二

子沒被震垮，卻被海嘯帶來的船隻撞爛；在菅直人內閣剛愎自負、愚昧無知的決策下，

福島第一核電廠的三座反應爐錯失了最好的降溫機會，導致不可逆轉的慘劇。爐心熔解

一三年九月，東京奪得二 ○

二 ○

年夏季奧運會的主辦權。 ○

後引發的種種問題，遠遠超乎人類文明的想像。 二

產品。人們寧可低頭回人訊息，分享自己在哪邊打了卡、自拍美照，卻不願

進入二十一世紀後，人類文明不只有網際網路，還有智慧型手機與上市週期越來越短 的各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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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莉卡娃娃奉經

P T S D

抬頭聽人說話。電視的螢幕比例從四比三變成十六比九，各家電視台以各種空洞的華麗

3 C

這本書檢討了當時矯作清新的無菌社會，所以我在譯成中文的過程中盡力避免小清新

文藝腔。在不曲解作者本意的最大前提下，只求能表現出這本﹁攝影寫作﹂中的臭臊味

二 ○ 一五年夏，台北市

︵包括文明、穢土或第三世界在內︶，也就是藤原新也文章最大的魅力。

一九二八

一 九 六 二︶在 看 完 試 片 後， 因 為 不 滿 自 己 的 藝 術 作 品 不 但 不 被 尊 重， 還 被 導 演 譏 笑 為 歐 洲 墮 落 的 象 徵， 當 場 心 臟 麻 痺 昏

︶出名的法國藝術家伊夫．克萊因︵ Yves Klein ， International Klein Blue; IBL

瓜 底 耶 婁． 雅 戈 貝 底 ： 一 九 一 九 二 ○ 一一，影劇記者出身的電影導演，一九六一年以集錦獵奇片︽狗世界︾ ︵ Mondo cane ︶震驚全 球。於世界各地拍攝風土民情︵大半為強迫當地人依照劇本演出而成︶，並搭配優雅悅耳的情調音樂與天花亂墜的旁白，為其最具代表 ∼

性的手法。該片的受訪者之一，以﹁國際克萊因藍﹂ ︵ 迷，並於數日後死亡。

∼

新版 東京漂流

16

1

失根的蘭花，開得再美都是枉然。在北九州長大的作者，由於目睹了自己的童年回憶

隨著老家的拆除一起毀壞，對於日本社會以繁華極力粉飾的﹁失根﹂，總具有更深刻的理

解。 第 三 世 界 之 旅 於 他 而 言， 不 是 找 到 新 的 鄉 土， 而 是 重 新 認 識 自 己 的﹁根﹂。 他 透 過

紮根重新體認自己的思想土壤之後，才能進一步思辨、觀照各個世代的流離失所，並且

總帶著病理分析般的精準。至於，為什麼︽東京漂流︾中提出的觀察，有的到了現在還

一樣管用，則可能是因為﹁虛像﹂的基本構造從來沒有變過。藤原的﹁東京漂流﹂本身，

就是用自己兩隻腳走出來的；書中所說的﹁東京漂流﹂，卻是縝密思考下的產物。當他

呼喊著那隻野狗名字的時候，透過印刷重現的﹁現實﹂與作者的﹁當下﹂重疊，讀者彷彿 聽見了他內心的激動。

自 從 作 者 遠 離﹁造 反 有 理﹂ ︵並 且 演 變 成 馬 列 主 義 東 瀛 戰 國 無 雙 之 爭︶的 學 潮， 踏 上

完全陌生︵不管對他自己還是所有日本人來說︶的印度次大陸以來，也已經過了四十幾

年。作者心中的那隻野狗，仍然透過照片與文字看著讀者。這樣的凝視必有其他野狗遙

相呼應。這些野狗出沒在東京或日本其他地方，乃至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不是被捕狗 隊追，就是活在剃刀邊緣。

17

1 ─莉卡娃娃奉經

東京漂流

譯註：一九八八至八九年，日本東京都與埼玉縣之

間，發生了一連串震驚全國的獵奇謀殺事件。凶手

宮崎勤︵一九六二 二 ○○ 八︶於溺愛他的祖父死 後，連續虐殺三名四至七歲女童，並分別姦屍、食

作者藤原新也於一九八 ○ 年代初期寫下的文字，被 各界譽為神準預測日本崩壞的預言書。

各大國際金融中心，並收購許多美國大企業。本書

﹁泡 沫 經 濟﹂的 高 峰 期， 暴 富 的 日 商 紛 紛 進 出 歐 美

子明仁踐祚，由昭和改元平成。當時的日本正處於

一九八九年一月七日，日皇裕仁駕崩。翌日，皇太

染犯罪最具代表性的案例。

處死時仍無定論。這起事件也成為日本當時媒體渲

電玩遊戲。凶嫌自己再三反覆的犯案動機，至其被

人 文 化︶ 、 次 文 化、 恐 怖 片、 美 少 女 漫 畫 及 戀 愛 系

童癖貼上犯罪者的標籤，以及打壓動漫同好會︵同

議 論 紛 紛， 並 開 始 對 於 動 漫 愛 好 者﹁御 宅 族﹂與 戀

用、分屍後遺棄。事件曝光至凶嫌被捕，日本各界

∼

莉卡娃娃奉經

1

平成時代的世態，越來越像一場幻覺。

有一天，那位青年突然從日本國民的眼前失去蹤影，僅在平成元年氟氯烷濃霧的螢幕 上，留下淡青色的殘像，而後與露水一同消失。

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這個世界？

我在銀座博品館三樓的﹁莉卡娃娃專區﹂，看著拿在手上珍妮娃娃鑄模臉上印著的水藍 大眼睛同時，腦海中浮現了這樣的疑問。

一樓，公共電話

﹁不管怎樣，我好像就寫不了他的文章。我們誰都沒有親眼看過他做了什麼，要是憑

空去杜撰一個沒有親眼目睹的事件，只會留下一堆空虛的文字而已。不只你我沒看過，

日本全國的民眾也都沒看過，一下子要我把它寫出來，對我來說就好像脹氣加上胃酸倒

流一樣令我不舒服。說不定他根本只是在電視掃描線還是新聞週刊圖片網點間浮現的平

新版 東京漂流

22

﹁

我跟你說，我覺得在我們都恍恍惚惚的時候，還能保持自己的神智，恐怕也只

有他了。﹂ ﹁不會吧？﹂

﹁其實我有一次確實看到了他完全坦承的那一瞬間，也就是他被警察帶到社區公寓說

明案發經過的那個時候。他一直在躲避媒體的鏡頭，只有一瞬間他毫不逃避。不要說不

遮 遮 掩 掩， 還 大 剌 剌 地 看 著 電 視 鏡 頭。 我 想 他 大 概 看 了 有 三、 四 秒。 這 三、 四 秒 對 我

來說就已經是相當長的時間了。我特別把那段畫面錄起來，連續看了幾十遍。他的眼神

並不孤傲，也不帶著輕蔑，只有一種像看遍世間百態一樣的視線。從公寓起居室外陽台

傳來的各種叫罵聲在屋內反射迴盪，就像是一陣射進房內的飛鏢。但是這些飛鏢完全無

法命中他隱形的身體。我想這是一個幽靈與一億個幽靈間，空前絕後的對望。不，或者

﹂

新聞畫面，跟他眼神交會的幽靈，反而是幸運的一群。﹂

說，更因為他當時的視線，只對著一台電視攝影機的鏡頭看，所以我覺得那幾百萬個透 過

﹁這樣也好說是幸運嗎？

﹁眼神是具有力量的。人可以透過眼神令對方失去理智，也可以吸取對方的野性；他

新版 東京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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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 H K

成元年幽靈。

如果新聞上報導幾具屍體被發現，還稍微能說服我；這次甚至連屍體的一根毛都沒有

讓 任 何 人 看 到。 他 就 像 媒 體 上 的 幽 靈， 有 一 天 也 真 的 像 幽 靈 一 樣， 在 大 眾 面 前 漸 漸 淡

出。這時候我們就會以為自己曾經看到聽到的東西，其實都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的幻覺，

事實上並不存在，也會開始質疑自己的存在感。你知道我的感覺。換句話說，不只是那

位青年，在這個平成時代，你、我都很可喜可賀地變成那個幽靈的同伴了。

在密室內被大批媒體記者包圍的那位青年，就像是沉醉於一秒六十赫茲的電子像素幻

覺一樣，並且隨時會被幻覺吞沒；而居住在媒體密室中的日本人，也被大量播放著幽靈 青年影像的媒體畫面包圍，逐漸被這些畫面吞沒。﹂ 等一下，等一下。

我隔著玻璃窗，看著銀座八丁目鋪石子馬路上，滿是莉卡娃娃家庭般乾淨的平成日本

。

民族，他們外表乾淨、存在感稀薄，無聲地穿梭在街上。看著看著，腦海中浮現了一個 場面。

莫非在那個時候，全日本一億多個幽靈之中，只有他一個人起死回生

25

1 ─莉卡娃娃奉經

﹁夢中和女人上床

﹂

而且是在夢醒了以後去找？﹂

﹁對。﹂ ﹁ ﹁嗯。﹂ 都不記得了嗎？﹂

因為在夢中上床的女人都像夢幻泡影，既沒有姓名，也沒有

﹁而你對於對方的印象或她做了什麼事 ﹁什麼都不記得了。

︶的存在。而這些存在於男性染色體中的陰性神話，也不過是夢中的一 nymph

人格。我也記不得她們的長相和皮膚的觸感。在夢裡只有世上最能挑逗純純性慾的無名 小妖精︵

瞬間而已，眼睛一睜開，就都不見了。 不，等一下。 當然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跡。﹂ ﹁那又會留下什麼？﹂

﹂

﹁精液。﹂ ﹁

新版 東京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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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眼神就屬後者，把住在媒體密室中的日本人體內潛伏的惡靈之類給吸出來。這就

像 印 度 那 些 剛 出 關 苦 行 僧 常 有 的 眼 神， 是 要 看 到 什 麼 重 要 意 象， 恢 復 神 智 時 才 會 見 到

的。當時在場見證的人們，不管是檢警、圍觀的民眾、媒體記者，還有看著電子訊號轉

播的人們，在那一瞬間都看到他比任何人更清醒澄明的那個眼神。而我知道那是看到某 種景象之後才會有的眼神。﹂

確實的證明到底又在哪裡？﹂

﹁要說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還活著的話，他這麼一看就表示他變成了這個世界上實際 存在的人物囉？﹂ ﹁或者說，只有他才是。﹂ ﹁如果這就是他存在的證據，那麼 ﹁就在眼睛裡。﹂

﹁不不不，我想問你的是他如何能夠確認自己的眼神是大徹大悟的、出定後的眼神？

如果他能找到自己存在於世上的證據，這個證據同樣也可以證明我們看到他，所以自己 也活在這個世上吧？ 這樣就夠實際了，你絕對要把它找出來！﹂

﹁真是一件麻煩的工作，對我來說好像要找出夢中上過床的女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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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莉卡娃娃奉經

♥將女孩的「夢．憧憬」具體化，就成了莉卡娃娃♥

孩子在幼兒期接觸的玩具，將對其日後的人格發展產生絕大的影響。可更換衣服的

人型玩具，對女童來說更是扮演著養成情感思考等各種社會常識的重大角色。我們 因應這個重要的成長時期，開發了莉卡娃娃。

透過莉卡娃娃扮家家酒、購物、公主等遊戲組合，可讓小朋友寓教於樂，自然而然

玩具株式會社女童玩具事業開發部的 TAKARA

擁有豐富的感情並學習社會的基本組織。

看完傳單上的文案，突然想打電話給 莉卡娃娃課。

﹁你們有做莉卡娃娃用的神龕嗎？︵以我的個性，帶有一點逼問的語氣︶﹂ ﹁很抱歉，我們並沒有製造這樣的東西。﹂ ﹁那祖墳還是祖先牌位之類你們也沒有嗎？﹂ ﹁我們也沒有賣。﹂

﹁這麼說來，這一家人就是沒有爺爺奶奶，憑空誕生的家族對吧？﹂

新版 東京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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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神奇，什麼夢都不會在人間留下痕跡，只有春夢會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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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莉卡娃娃奉經

﹁那麼，假如精液附著在被單上，能不能當做小妖精存在的證據呢？﹂ ﹁不，精液是幻想的產物，與女性沒有關係。﹂ ﹁那麼真是一場無趣的性愛呀。﹂

﹂

﹁對，我們跟那個青年一樣，正在那個像夢一樣無趣的媒體密室裡做愛，而且周遭的

一切都在漸漸淡出。他除了眼神，什麼都沒有留下來，甚至連精液也不例外

三樓

像結婚蛋糕一樣聳立的莉卡家庭組合，刺眼地占據了樓面的一角，帶給人一種虛幻的

這根本是迷幻藥，一樣讓人

活在這個平成時代，並且置身於此，說不

陶醉感。我想起了女孩們玩著莉卡娃娃時的陶醉神態。 眼前白茫茫一片。如果在金閣寺放火的青年

現實。

與灰燼。還有屍體與壞掉的蘋果。說不定只能靠殺死莉卡娃娃這種方法，才能把她拉回

定 會 把 莉 卡 之 家 還 是 客 廳 組 合 放 火 燒 了 吧？ 要 讓 這 裡 回 歸 實 際 現 場 的 樣 貌， 只 能 靠 火

2

不，只有一個地方讓我產生懷疑。﹂

﹁這樣一來，不就等於你要在文章裡宣稱他根本是虛構？﹂ ﹁ ﹁在他的經歷裡嗎？﹂

﹁不，是在他親筆寫的告白書裡，有十幾行文字被警察刪除了。現在我讀給你聽：

我看到她身上出現紅色的斑點。明明沒有看到蛆，卻看到像日本國旗

小孩的手不知何時開始變硬，現在連合都合不起來。用剪刀剪開她的上衣，並且 拿掉之後

一樣又紅又清楚的斑點。這些斑點不腫，看起來很平，而且有一點凹陷。如果我說

是皮破了血沒有流出來，你們可能比較好了解。我心想：屍體正在變形。

小 孩 的 臉 也 漸 漸 變 成 老 人 的 樣 子。 全 身 都 開 始 出 現 鬆 弛 的 皺 紋， 那 個 變 硬 的 身

體，現在又開始像水球一樣漸漸變軟。這股惡臭已經超乎世界上任何一種臭味了。

而他跟女童在夢中做愛後，遺留在被單上的精液，也不過就只有這一點點而已，但足

以做為在場的證據了。就算所有的證據都在媒體的淡出中漸漸失去顏色與氣味，但他的

新版 東京漂流

30

﹁是的。﹂

31

1 ─莉卡娃娃奉經

﹁那麼，莉卡到時候老死，會不會挖墳墓埋起來？﹂ ﹁莉卡沒有年紀，所以不會老也不會死。﹂

月日

︶，到了現場，全無可資 Itsukaichi

在，一點屁用都沒有。就算我看了他的所有經歷，也無法證明他的存在。﹂

章，一直到以文化人的姿態謾罵報章雜誌的文章，全都是胡說八道，對於證明青年的存

﹁每一個人說的都不可靠。從那些別人都錯只有我對的紅白機世代臭屁評論家寫的文

﹁你有找到什麼證據嗎？ 距離最後截稿日還有三天，扣掉你拍莉卡娃娃，還有兩天。﹂

編輯來電。

整整三天把關於青年的所有資料全部看完。

在飯店房間裡，我把買來的莉卡娃娃﹁新居落成四房兩廳寬敞組合﹂放在一旁，花了

攝影的殘骸。

為了搜尋青年的犯案證據，我走訪了五日市町 ︵

3

的，因為皮下靜脈破裂後血液都冒了出來。這是沒有長出體毛，皮膚也偏淡的屍體才會

發生的現象。青年看到的紅色斑點一定出現在平常看不到的地方，還有早就沒有血液的

那麼，像老人一樣的臉，又是怎麼回事？﹂

屍體表面與表面之間。換句話說，他看到的應該是充血的部分。﹂ ﹁

﹁在現代社會，即使是醫生也沒有那種連續幾天觀察一具裸屍的機會。就像處理麻煩

的東西一樣，我們在遺體管理上，遙遙領先世界其他國家，而且透過迅速的儀式，有效

率 地 將 這 些 遺 體 銷 毀。 沒 有 衣 服 保 護， 直 接 接 觸 日 曬 雨 淋 的 屍 體， 在 酸 性 腐 敗 發 生 之

前，體內的細胞會先逐漸蒸發，跟蔬菜乾癟是一樣的道理。這時候，皮膚就會開始出現

皺 褶。 而 幼 兒 的 皮 膚 比 較 薄 且 敏 感， 反 應 內 部 變 質 的 速 度 應 該 會 更 快 吧？ 然 後 才 會 發

生酸性腐敗。而酸性腐敗並不會反映在氣味與外表上，只會在我們舌尖帶來一點點刺激

發生後，當

而已。接下來發生的是鹼性腐敗。屍體會開始腫脹，並且傳出臭味，也就是那段文章描

述的情形。這時候，屍體就會膨脹，發出令人噁心的惡臭。墨西哥大地震

局在堆積如山的屍體上潑灑大量的檸檬汁，就是為了要用酸性物質中和鹼性腐敗發出的

臭味。至於日本，屍體往往在發臭之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處理掉了。不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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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話卻堅強地撐過這一段過程並且存活下來，連我也覺得很意外。原本以為他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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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莉卡娃娃奉經

成為平成時代幽靈中的幽靈了，他卻能看穿白色虛像，透過虛像後的黑暗看到彼岸，跟

我和他同年紀的時候，逃離日本在印度看到的東西是一樣的。就是一種叫做﹃屍體﹄的

真實，一個遠遠大過虛像的真實。他一定是穿越了千千萬萬個虛像的螢幕，才看到了這

樣的真實呀。但也說不定是偶然發現的。我在印度，不知看過多少屍體，一邊聞著恆河

火化的屍體焦臭味，一邊從日本的文明迷障漸漸醒來；他也經歷了我的甦醒過程。他聞

到了屍臭味，並且像我當時一樣，留下了關於屍體的描述 。他的告白書除了這一段，

不 過 有 一 篇 醫 界 人 士 寫 的 文 章 不 是 也 提 到 了 嗎？ 紅 色 的 斑 點 和 像 老 人 一 樣 的 ﹂

沒有經驗把沒穿衣服的屍體翻過來觀察，但事實上屍體緊貼地面的皮膚，是會整片充血

本 來 應 該 全 身 循 環 的 血 液， 會 受 到 地 心 引 力 的 影 響， 累 積 到 屍 體 的 下 半 部。 我 自 己 並

很難看到這種現象。一般動物死後二十小時內，血液並不會馬上凝固。由於心臟停止，

﹁其實那就是屍斑。社會上只要一有人死，就急著幫他辦各種儀式，所以一般人實在

臉，連他都不知道到底是在說什麼

﹁

全是胡說八道。這段話他沒有說謊，只有看過的人才寫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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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看了這九種相，人就會找回理性，而這位青年應該也全部看過一遍。根據報上的

也就是他確實曾經存在於這個世間的證明，在媒體

資料，他應該也看過﹃散想﹄跟﹃燒想﹄。但光是這樣，還不足以當做他的行凶證據，不 過是大眾媒體的說詞而已。 他與夢中小妖精做愛的證明，

餐廳和 LOVE

蛋 糕 店， 物 色 有 Cozy Corner

鎮日播送的千萬則訊息洪流裡面，只有寥寥十幾行經文而已。﹂ ﹁他為誰而寫這些經？﹂ ﹁為了另一個世界的莉卡娃娃 以及， 我們這一億多個幽靈。﹂

攝影日 為 了 埋 葬 莉 卡 娃 娃， 我 前 往 三 田 的 森 永 漂亮裝飾的蛋糕。 並且在鬆餅的切口間，塞入了青年遺留下來的︽白骨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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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跟普遍價值觀相反的世界，也被管理、隱藏到一般人無法窺見的程度，就好像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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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莉卡娃娃奉經

卡家庭把與他們作對的世界觀天衣無縫地排除了一樣。莉卡娃娃的眼睛閃爍著星光，卻

沒有靈魂；雖然美麗，卻也悲傷。那些帶著美麗悲傷眼睛，卻缺乏身體真實那一半的人

們，說不定也會妄想著莉卡娃娃的死亡。為了喚回真實的那半個身體，為了從某處找回

這種過程，就像一種宗教行為。

這 半 個 身 體， 他 們 說 不 定 會 殺 死 莉 卡 娃 娃， 並 且 妄 想 莉 卡 娃 娃 的 屍 體 是 黑 暗 世 界 的 物 質。

也就是說，青年所寫的那一部分，就像是宗教的經文。不過也很可惜，這段文字是在 他經歷這個世上最負面最殘忍的修行之後才寫成的。 他寫的經，根本是︽白骨觀︾ 呀。

想，六曰噉想，七曰散想，八曰骨想，九曰燒想。

樣 相， 也 稱 為﹃九 想 觀﹄。 一 曰 脹 想， 二 曰 青 瘀 想， 三 曰 壞 想， 四 曰 血 塗 想， 五 曰 膿 爛

的人們，必須要透過見證死亡，才會恢復理性。遺體在回歸大地之前，分別呈現了九種

觀想這具遺體的變化。觀想是為了要喚醒自己的理性，也就是要修得無常觀。花花世界

這是源自印度的一種修行方式：以前，有一個修行僧在一具婦女的遺體前打坐，並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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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年， 罹 患 解 離 症︵精 神 分 裂 症 ； 統 合 失 調 症︶的 實 習 僧 林 承 賢 放 火 燒 毀 京 都 鹿 苑 寺 舍 利 殿︵俗 稱﹁金 ○ 閣﹂ ︶，同日傍晚於同寺後山被發現仰藥與切腹自殺未遂。 ﹁金閣寺縱火案﹂被列舉為﹁戰後犯罪﹂的典型範例之一，也影響了許多日本

金閣寺放火的青年：一九五

國內外的文學作品。光是在發行本書增訂版︽新版．東京漂流︾的新潮社文庫書系中，即發行了兩本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三島由紀夫的

︽金閣寺︾ ︵一九五六年︶與水上勉的︽五番町夕霧樓︾ ︵一九六二，實地考察訪問記錄另於一九七九年發表紀實文學︽金閣炎上︾︶ 。

────────────────────────────── 五日市町：位於東京都西部。

────────────────────────────── 詳見作者處女作︽印度放浪︾ ︵吳繼文譯，馬可孛羅出版，二 ○ 一四年四月︶ 。

────────────────────────────── 墨西哥大地震：一九八五年九月十九日發生，震央在太平洋岸，主震芮氏規模八，首都墨西哥市最大震度九。官方統計死者約一萬

名，房屋全毀三萬棟，半毀六萬八千棟。

────────────────────────────── 白骨觀：此處作者引用的﹁九想觀﹂出處，可參考︽釋禪波羅蜜次第法門︾卷九： ﹁初釋九想觀門者。一脹想︵膨脹︶。二壞想︵腐爛︶。

三血塗想︵皮破血流，下同︶。四膿爛想。五青瘀想︵皮下發黑︶。六噉想︵鳥獸蟲食︶ 。七散想︵身形破散︶。八骨想︵皮肉已盡︶ 。九燒 想︵火化︶。此九種法門通稱想者。能轉心轉想所謂能轉不淨中淨顛倒想。故名為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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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莉卡娃娃奉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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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你的墳上吐口水︾ 是一部洋片的標題。 大概是二十年前

滿腹苦悶的我，還是一介九州的鄉下高中生，被這一個片名深深吸引。

銀幕上的黑白畫面中，只看得到月夜下的場面。可能還因為放映機的燈泡不夠亮，銀 幕上移動的角色，就像皮影戲一樣陰暗。

在近乎全暗的畫面中，暴力與床戲不斷交替。當朦朧的月光照亮女人的肌膚時，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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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想，該不會是

如果一個少年能以他年輕的感性，率先感應到時代的氣氛，﹁少年﹂便可以從這種非日 本的語詞中得到共鳴，並且觸發他的思考，那就表示， 日本人與日本人的歷史，似乎都已開始產生微妙的變化。

但是即使少年感受到變化，也不知從何做起。口中源源不絕的唾液，到底要朝向誰？ 怎麼噴出去？ 他完全沒有頭緒。 少年只好把要吐的口水吞下肚裡，並且展開漫長的旅程。

二十年後，我結束這段旅程，回頭看到的日本，已經呈現一片︽我在你的墳上吐口水︾

般的世界觀。日本人固有的﹁慈悲﹂血液，現在不都已經變成了﹁憎恨﹂的血液？ 街上的

行人都張著憎恨的弓箭，有時會一齊射向選定的犧牲者，變成一場有益身心的血祭。 為什麼他們的恨意這麼重？

而我只想仔細探究﹁慈悲﹂變成﹁憎恨﹂的二十年間，日本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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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性感的。暴力的場面，則以平靜的步調進行。 在樹梢的摩擦聲與肌膚的碰撞聲中，有人被殺。

我沒有照著劇情看這部片。因為我早就知道什麼人被殺，以及被殺的原因。

當那個騎著重機車的少年，朝著草地上的肥碩屍體吐了一口痰後，又補上一句： ﹁活該！﹂

我想像著這樣的結局。他想要讓自己的心情，得到觀眾的共鳴，然而充滿霉味的

黑盒子裡只有我一個觀眾，賣烤魷魚片的阿婆，一個人在後排的座位上睡到頭歪一邊。

當時的日本還沒有像這部片的片名與角色一樣，充滿了那麼多的病態。

這種朝死人或墳墓吐口水的殘酷思考，我想只會出現在日本以外的多民族國家而已。 我們這些同樣膚色的單一民族，死亡不只帶來寬恕，甚至帶來和解。

但這說不定也已經成為過去。過去我們日本人，不會如此憎恨同胞。

當時，一個日本少年又為什麼會被︽我在你的墳上吐口水︾這種仇恨深不見底的片名 吸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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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東京漂流〉THE DAY AFTER

有時我說不定是以少年口中的口水，來描繪出日本的這二十年。 但是，在此產生了矛盾。 ﹁慈悲﹂能改變一個人， ﹁憎恨﹂的話語則無法改變一個人。 你要在墳前吐口水， 還是獻上花束？

執筆的一年間，我不斷在這兩個抉擇間動搖。

藤原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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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東京漂流〉THE DAY AFTER

Source 12

東京漂流

譯者：黃大旺

作者：藤原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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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原新也 │ Shinya Fujiwara 一 │九四四年出生於福岡縣門司港。 日 本 知 名 攝 影 家、 作 家。 於 東 京 藝 術 大 學 就 讀 時， 決 定 離 開 校 園 展 開 十 餘 年 流 浪 各 國 的 生 活， 此 亦 成 為 其 投 入 攝 影 報 導 之 起 點。 曾榮獲被譽為﹁攝影界芥川獎﹂的木村伊兵衛獎、每日藝術獎等殊

︾ 、 ︽合起沒有任何願望的手︾等四十餘冊。 Memento-Mori

樣 用 就 對 了︾ 、 ︽商 務 英 語 不 ：

關 鍵 單 字 這 樣 用 就 對 了︾及

年 成 立 個 人 工 作 室， 並 先 後 於 二 ○○○

卓、 草 間 彌 生、 橫 尾 忠 則、 中 平 卓 馬、 川 久 保 玲、 山 本 耀 司、 大

八 年、 二 ○ 一 二 年 與 出 版 社 合 作， 自 創 SOURCE 書 系， 以 設 ○ 計、 藝 術 為 主 題， 引 介 如 佐 藤 可 士 和、 荒 木 經 惟、 原 研 哉、 佐 藤

工 廣 告 設 計 科 畢 業。 二

葛西薰評審獎與銀獎、韓國坡州

○

─────────────── 王志弘 │ 選 書、 設 計 │ 一 九 七 五 年 生 於 台 北。 一 九 九 五 年 復 興 商

漫畫版︽鬼水怪談︾等。

N G

竹 伸 朗 與 長 島 有 里 枝 等 相 關 之 作 品。 設 計 作 品 曾 六 度 獲 台 北 國 際 書 展 金 蝶 獎 之 金 獎、 香 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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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軍艦島

年 ─ 大竹昭子 山本耀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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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橋弘 ─

研究 ─ 南谷繪里子 COMME des GARÇONS

可士和式 ─ 天野祐吉、佐藤可士和 決鬥寫真論 ─ 篠山紀信、中平卓馬

就是喜歡！ 草間彌生 ─ Pen 編輯部 海海人生！ 橫尾忠則自傳 ─ 橫尾忠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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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背影的記憶 ─ 長島有里枝 一個嚮往清晰的夢 ─ Wibo Bakker

東京漂流 ─ 藤原新也 看不見的聲音，聽不到的畫 ─ 大竹伸朗 一 二 ○ 一五作品集︵暫名︶ ─ 王志弘 ○○ 王志弘二

書系榮獲二 一 ○四年韓國坡州出版美術賞 SOURCE

─────────────── ★︽海海人生！ 橫尾忠則自傳︾榮獲二 ○ 一三年開卷好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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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 八 ○ 年代所著之︽東京漂流︾對文明的批判精湛銳利，大為暢 銷。作品有︽西藏放浪︾ 、 ︽全東洋街道︾ 、 ︽黃泉之犬︾ 、︽巴黎的水

黃大旺 │ 譯者 │ 高 雄 路 竹 人， 一 九 七 五 年 生 於 台 北 市。 上 進 補 習 班、 建 如 補 習 班、 國 家 補 習 班、 淡 江 大 學 動 漫 與 電 影 社 結 業。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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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美術賞，並入選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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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 、 ︽

文 系 在 學 期 間 開 始 從 事 日 中 翻 譯 工 作， 曾 旅 居 日 本 進 修 及 工 作 五

─────────────── 鯨魚在噴水 ─ 佐藤卓

年 餘。 二 ○ 一 ○ 年 返 台 後 開 始 從 事 日 中 同 步 口 譯 及 地 陪 工 作。 同 時也以﹁先天性表演者﹂的身分，於獨立音樂、當代藝術、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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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單字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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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等各種領域間疾走。譯著包括︽商務英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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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INPAN TOKYO HYORYU by SHIYA FUJIWARA

東京漂流 藤原新也

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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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60

9 789862 354520

ISBN978-986-235-452-0 NT$460 HK$153 FA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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