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學生報《八九民運二十八週年特刊》 by 中大學生報—Chinese University Student Press

八九民運特刊二十八週年

編者的話

P.4

八九香港 P.7-17 前言

P.7

走進香港的八九民運歷史 P.8-11 八九年，港人把「愛國愛民」穿在身上

P.12-13

重構八九記憶，為無腳雀仔添足 P.14-15 八九和香港民主運動的反省 P.16-17

八九中國 P.19-31 前言

P.19

P.33-41

八九民運的背景 P.20-21 重新走進八九民運歷史 P.22-25 未敢忘記，依然遺忘了多少 ——將六四置於改革歷史長河六四的血跡／／中國房地產市場的創傷

P.26-29

P.30-31

前言

紀念 P.33

台灣的六四紀念：身份認同與六四論爭

P.34-35

獨立音樂人郭達年：只平反六四欠缺生命力

P.36-37

理想中的六四晚會六四關我屁事？在帝國邊陲重思「民主」

P.38-39 P.40-41

編者的話六四至今二十八年，在這二十八年間香港可謂風起雲湧。由反國教到佔領運動，由佔領運動到本土思潮，我們一班同學正正在這個時代長大。實不相瞞，當學期陸陸續續結束，距離六四特刊送印還有大約兩個星期，我們一班同學對六四其實仍未有很統整的想法。我們的討論中反覆出現一個關鍵問題：六四跟我們的關係是什麼？六四跟當下的關係是什麼？對於近年有人指「與六四愈走愈遠」，這種想法其實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我們知道的都太少了。可是，在字海不斷爬梳的過程中，我們看見了六四在燭光、屠城以外的部分：包括八九年香港由一聲春雷打開的民主大門，港人美麗的精神面貌；把六四屠城放諸於改革開放的脈絡，坦克壓過的不只人民，也是一條以犧牲換取國家穩定的「康莊大道」。凡此種種，在過去的六四紀念裡都鮮有被提及。因此，我們這本特刊主要想指出一點：關於八九六四，我們還有更多需要記起，還有更多需要討論。遺忘從來都不是一個選項，因為傳統的鏈條需要以記憶，一代傳一代。在傳遞記憶的過程中，我們必須再一次探索自己與記憶的關係，我們不是憑空出世的新生命，而是與過去緊扣的集體。當年《絕食書》寫道：「死亡，在期待著最廣泛而永久的回聲。」這響回聲，至今仍然在等待我們回應。

八九民運除了在中國各地引起了集會，香港亦出現了百萬人大遊行

八九香港

月 5

香港作家西西曾用浮城（Floating City）來比喻香港，意謂香港是一個無根城市，人們活著卻漂泊浪蕩。我們很少談起自己的歷史，彷彿活在當下才是重要，國際金融中心就是這個意思：香港是由飛來飛去的飛機所組成的地方。但每年舉辦的六四晚會，在維園燃點的燭光，從 1990 年開始就讓我們扎根在這個城市，成為了至關重要的記憶部分。近年來，本土思潮冒起，維園六四晚會亦受到挑戰，人們謂言與六四愈走愈遠。問題是，六四真的與香港無關嗎？這種想法或許出自一個誤會：八九年只曾有一場運動，就是北京天安門廣場上的運動。可是，我們都忘記了香港同時也發生另一場運動，雖以支援為名，卻從新創造了自己。八九年，長期不涉及政治

前言

日，《明報》 26

幾位斯文男女擦身而過，看衣着，他們都是白領一族，開車門上的士時，

〈永遠記住那一天〉梁玳寧 ——

年 1989

幾張帶着笑意的臉還是未曾停止說話。其中一位男聲說：『將來香港人

如有甚麼摩擦，應該記住曾經共度那麼一個日子。』

1989年，香港市民於銅鑼灣遊行，聲援北京民運人士。

的馬場第一次為政治集會開放，一百萬人環城遊行，人們自發籌款、集會、討論…… 「香港人原來是美麗的，有前途的。」但是這一段歷史後來卻鮮有被提及，使人錯誤以為六四只有悼念，沒有其他；只有中國，沒有香港。在六四記憶的危機下，重新記起這一段歷史記憶並與之相認，從中反思，也顯得尤其重要。誠然八九六四為香港打開了一道民主大門，但與此同時，民主運動卻漸漸走向政制改革，緊緊關上了民生議題的大門。認清這一段歷史，除了重新確認過去與我們的關係，亦是為了避免錯誤重複。只有記起，才能免於漂泊。

八九民運特刊

2 0-22 /4

八

走進香港的

（中）新華門流血事件

九

6/ 6 4/ 6

（港）碧街事變

民運歷史

凌晨 1 時，油麻地旺角彌敦道一帶發生了一場騷

／ Louie ／

火燒車、衝擊商舖，騷亂範圍一路擴散，在街上

亂。70 多名持雙程證來港人士臂纏黑絲帶作記認，於碧街附近聚集，其間有人投擲玻璃樽、放

（中）血腥鎮壓

及官方悼念胡耀邦儀式

香港，更迫使支聯會取消當日 150 萬人遊行，亦叫停了原定為全民罷工、罷課、罷市（三罷）的六四死難者悼念活動。騷亂最終令港人錯過了香

《絕食書》：「請你們不要忘記，我們追求的絕不是死亡。」

港社運有史以來首場聚集各行各業、不分階層、不講左右的民間運動。

六四，正如梁文道所言，是香港人的一次集體心理創傷。如若抽

20/ 5

以及「四五行動」成員靜坐

（中）戒嚴

（港）「五。二一」百萬大遊行、文匯報開天窗

4 月 20 日，香港記者協會要求新華社解釋記者

被毆打事件。 4 月 22 日，中央在悼念胡耀邦的

5 月 20 日的凌晨，當李鵬在北京下達的戒嚴消息傳

儀式上冷漠對待三名哭跪在人民大會堂前提交

下，香港新華社門外就有四萬名學生和市民頂著 8 號

請願信的學生。同日晚上 10 時，20 多名「四五

風球遊行。在狂風暴雨下，只要打一通電話，的士司

行動」成員在天星碼頭靜坐，表達對北京政權

機便義載當時在宿舍的中大學生前往遠在跑馬地的新

的不滿。零星的回應為香港在八九民主運動中

華社，並堅決不肯收學生車錢。

一連串的參與揭開序幕。當年有香港市民到北京聲援學運，參與遊行。

20萬市民於跑馬地馬場駐足12小時，觀看馬拉松式音樂會「民主歌星獻中華」，籌得款項逾1,300萬，全數用作聲援北京學運。

（港）遮打花園五四集會

在香港的五四集會上，5 , 0 0 0 人聚集於遮

打花園，由中文大學學生蔡耀昌主持。當日

環市遊行，最後到達跑馬地馬場集會；被當時的文匯報形容為永誌香港史冊的光榮日子、港人自開埠以來覺醒的重要標誌。當日，香港人更擺脫只顧賺錢，「馬政治示威場所，以司徒華為首的支聯會在馬場宣布成

13 / 5

（港）市民學生絕食以及籌款

與此同時， 20 多名「四五行動」成員以及

（中）絕食

無限期絕食正式開

市民開始在天星碼頭絕食，而香港專上學生聯會代表則在灣仔新華社門前發起絕食。 5 月 14 日，香港學聯代表抵達北京支持絕

（中）五四遊行

3 ,0 0 0 名大專生，各自從校園出發遊行至遮

北京天安門五四遊行中，有逾 10 萬人參與，

聲援中國學生反貪腐的訴求，支持八九北京

當中除了有來自北京以及其他地區逾 52 所

學運。當中有不少剛下班身穿西裝的上班族

多萬，聯同由香港教育工作者聯會的 1 20

高校約 8 萬名學生參與遊行外，1 0 多名來

參與集會，是殖民時代中十分罕見的集體政

萬捐款一同送交北京絕食學生。絕食後期，

自香港中文大學的學生亦參與其中，並將早

治參與。這場紀念五四運動 7 0 周年的集會，

香港所募捐的資金，在足以迫使學生撤離

前在校內籌得的 1 萬港元送交「高自聯」作

更是香港史上最早一場支持中國學運的大型

廣場的財政危機之節骨眼上十分關鍵，使

經費，表達對北京學運的支持以及對民主自

集會，亦奠下遮打花園作為香港其後集會的

北京留守者得到身心兩方面的幫助，民運

由的訴求。

熱門地點的基石。

打花園集會，與在場逾 2,0 0 0 名市民一同

5 月 2 1 日，1 0 0 萬香港市民兵分多路匯集遮打花園，

照跑，舞照跳」的殖民思想，短暫「解放」馬場成為

5月4日，香港的大專生和市民上街聲援北京學運。

香港

近的跑馬地馬場舉行的「黑色大靜坐」。

力量，將成為香港本土重要的民主啟示。

（港）記協對新華門流血事件的回應

深色衣服，手纏黑布參與當時在新華社附

死難者。

展示對民主追求的未竟之志；以及一度因事變而歇止的潛在政治

由各間大學的學生組成的遊行隊伍，向天安門廣場進發。

紛湧上街頭，逾十萭市民穿白衣、黑衣和

在天線上綁上「國殤」的布條，哀悼六四

脈落，是要在創傷與死傷畫面的重覆中，重提六四運動裏港人所

4/ 5

在電視機前目睹六四屠城的港人在下午紛

駛的汽車皆響號一分鐘，當日不少汽車都

門前屠城一夜，將離不開悼念與平反。重塑香港六四本土的歷史

（中）中央發表四二六社論

（港）全城哀悼

在靜坐舉行前，地鐵列車、的士、路上行

空歷時兩個月的本土民主運動，八九民運的紀念只能定格於天安

26 /4

在跑馬地馬場舉行的黑色大靜坐

聚集了近七千人。這場騷亂有指是中共派人搞亂

始，北京超過三千名學生參與。

絕食學生的標語「媽媽我餓，但我吃不下！」

食學生，並把籌得的 1 4 萬「中國民主基金」交予北京學生。基金在 5 月中更籌得 6 0 0

得以延續。

立。 5 月 22 日，《文匯報》歷史性開天窗，以「痛心疾首！」四字作為當日的社論。華潤員工會更破天荒登廣告哀悼死難者，這些親中共的中資企業的員工即使面臨被解僱的壓力，也要發聲聲援學生。 5 月 27 日，「民主歌聲獻中華」演唱會在跑馬地舉行，香港歌手藝人如梅艷芳、劉德華、Beyond 等皆參與表演，逾五十萬名市民到場支持，籌得過千萬捐款。支聯會隨即再於 5 月 28 日發起「全球華人大遊行」以響應北京學生的訴求：反對專政，保障人權。當日遊行有逾 150 萬人參與，是香港開埠以來最具規模的

過百萬香港市民走上街頭聲援北京學運，參加人數破開埠以來紀錄。隊伍下午於中環立法局大樓集合，等候出發的市民迫滿皇后像廣場及遮打花園一帶。

遊行，更是港人政治覺醒的里程碑。

八九民運特刊

香港對民主執念的起點

政制、議會、選舉 : 八九民主啟蒙下的「民主」

三年之隔，社會氛圍突然「激進」起來，香港由近九成人反對政制民主化推行過急，變為逾九成人要求政制民主化應更快及更大規模地開展。八九民運便是箇

/ 派大星 /

中的轉捩點，令香港人對一國兩制的信心急瀉。1 9 8 9 年 10 月，七成民眾不再對一國兩制的承諾懷抱希望，對比 1988 年同期只佔三成。屠城過後，近六成人對

我們如何理解民主劃下我們行動的界限，又如何理解八九民運帶來的民主啟蒙？

回歸感到悲觀並盼望移居他國。當時社會更「激進」得有七成四人認為，回歸後便應立即進行特首普選，支持度比起現在也不遑多讓。當時的八九民運為本港政制民主運動帶來了強大的政治能量。民運期間，於 5 月 21 日以及 6 月 4 日前後

今天不論出席論壇還是晚會的你，想必對民主仍有一定堅持。我們對民主的執著

出現了兩次過百萬人的遊行。相較兩年前，八八直選

又能從何談起？不少人視八九民運為政治啟蒙，令更多香港人開始正視民主。但

遊行只動員到約五千多人，八九民運予政制民主的政

我稍不同意，因八九前香港人會為切身生活民生而參與政治及社會運動，卻未聯

治能量絕非直選議題可以同日而語。當下，對民主的

繫到政制改革；八九後剛好相反，民主只剩下政治制度，生活民生議題被擱在一

論述變得關鍵，皆因八九民運帶來擁護民主的熱潮，

隅；理想中讓我們重掌生活的民主改革從來都在狀況之外。釐清八九民運的遺產，

大抵源自群眾情感以及對中共的恐懼，而非擁抱扣連

不論孰好孰壞，既是我們的責任，也是前進的基石。

民生的民主概念本身。可惜當時社會的輿論，只聚焦於前途問題及政制民主化，社會運動等非建制範疇及除政制民主外的意見卻

八十年代的社會運動：看不見政制民主

被擱在一旁。整體支持民主的社會氛圍未能使社會運動繼續壯大下去，其規模及數量不升反跌。因屠城噩

政制民主於八十年代中前對香港人來說只是可

至今仍未被打破。居民運動同時遍地

有可無。19 8 6 年，當時港人對欠缺民主成分的

開花， 1 9 7 7 年，多個屋邨一同要求

政府大多持正面態度，普遍缺乏對政制民主化

參與房屋署相關重建的討論，及後一

的追求，甚至大部分保守地認為民主化不應推

群居民和社工成立的公屋評議會也令

行過急。儘管及後社會上激起了有關立法會直

房屋議題漸漸演化為全港運動。

被寄望為淪陷的最終防線。及後議席、建制渠道進一步的開放，令社運政黨化湧現，社運能量被大量吸納。 1986年香港反核運動收集到一百零四萬市民簽名

於中英聯合聲明已然簽定，又害怕回歸後中共

但苦於當時大眾未能將社會運動與民

會將「過度」民主化的政制打回原形，六成三

主概念扣連，令港人忽視民主的價

人對政治感到無力，認為表達意見也不會對本

值。上述情況出現，大抵是和人們以

港未來發展造成影響。加上不少人錯誤地理解

利己角度參與政治，而非實現宏觀上

民主也窒礙了對民主化的渴求，當時逾四成人

的政治追求有關。但其實以實用角度

認為民主等同政府會諮詢其意見但沒有依從的

看，政治民主在剛民主化後的地方十

必要，一成半人認為民主政府等同領導人民，

分常見，例如二戰戰敗後進行民主化

而只有兩成三人視直選為民主的必經路。種

改革的日本、十九世紀民主化後的美

種因素令當年政制民主運動寸步難行，即便有

國以及非洲，亞洲非殖後民主化的國

一定規模的支持，但爭取八八直選的遊行只有

家也同樣出現以上情況。居民、環保

五千至八千人出席參與。我們絕非從第一天便

等社會運動看似和民主政治毫無關

理解民主。

聯，但運動背後的政策制度參與、要向，均是香港人對嘗試重掌生活的渴

環保、房屋等運動頻生。1986 年，在互聯網尚

求，隱含着追求民主，從而爭取更美

未普及下，香港反對大亞灣興建核電廠的運動

好生活的願景。

加入政黨，在缺乏政治人才領導民間組織，及人際網續過去的勢頭。香港社會出現有關立法會直選的討論，然而民促會的維園遊行只有五千至八千人參與

1977 年

1980 年

香港因八九民運出現了兩次百萬人遊行

1986 年 1989 年

香港多個屋邨一同要求房屋署展開重建討論

旨在反對加租的公屋評議會成立

香港反核運動收集到一百零四萬市民簽名人大 831 否決了香港實行真普選的可能，激發了一連串的佔領運動

因二十三條立法而引發了五十萬人遊行

求開放政治機會、自決環境前途的面然而，香港同期並非缺乏社會運動，當時勞工、

囿於公民社會的不成熟，而當時社運組織的領袖大多絡的欠缺，種種資源、人手的不足令社會運動未能延

選的討論，而且也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但基

共收集到 1 0 4 萬市民簽名，這簽名運動的規模

維園的六四集會複製了北京當年的民主女神像，以示民運不減

耗產生的情緒及即將面對中共的恐懼，令政制民主化

1989年，百萬人因八九民運而遊行

2005 年 2003 年

2014 年

民主黨支持領匯上市

香港

八九民運特刊

建制內的民主霸權

雙失的民主

民主開始被普選、選舉、議會所代表，雨傘運動中不絕於耳的是

但同時犧牲民主政治以及民生又因何故？剛過去的特首選

「我要真普選」，民主和一人一票選特首劃上等號，其他議題就

舉，泛民中的「策略派」便甘願為造王而同時捨棄政制民

算再貼近生活民生，都彷彿和民主無關。20 0 5 年，爭取政制民

主和民生。不知曾俊華上任後會否是一個更開明的政府，

主的民主黨支持領匯上市，造就了香港近十年的領匯霸權。若民

但其政治爭拗上以「休養生息」換取民生的說法從根本便

主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一個受公眾監察，確保要符合大眾預期的

已自相矛盾。姑勿論同意人大 8 3 1 框架並就 23 條立法本

公屋商場，何以劃於民主之外呢？狹隘地注目政制令民主和民生

來便會惹起極大政治爭議。加上，在其任職財政司司長期

漸行漸遠，去經濟化的民主慢慢變為常態，非建制抗爭及民生的

間一毛不拔、處處削減資源、多次錯估盈餘，均反映出其

討論進一步被削弱。不論新界東北還是橫洲事件，皆因立法會或

極保守的理財策略，令中產、基層持續蒙受傷害，何以見

選舉才引起公眾關注，建制主導的政治讓我們劃地為牢，只着眼

得往後會有一個更好的生活？即便帶來了有限度的民主自

於政制民主。這同時種下了群眾難以將民主和民生連結的惡果，

由，樓價持續攀升、工時高企、貧富差距持續擴大，生活

控訴雨傘革命「阻人搵食」的說法大抵也是因此而生。這甚至間

只會被工作佔據。我們所獲得的不過是虛妄的自由，市場

接跌入建制將政治妖魔化，拉遠政治與群眾距離的陷阱。

壓迫下，我們連享受自由的時間也開始失去。

這便是八九民運對我們民主啟蒙的另一面

當「民主之父」說要重新定義龍和道，大量手機電筒高舉附和，當下只感到諷刺，看着民主民生皆被出賣，「我要

民主與我何干？民主最終不外乎指向一個更理想的社會，民主本

真普選」彷如明日黄花。更不論每每放棄民生以祈望換取

來就是民生，民主運動不能單單囿於政制民主而忽視民生維度。

民主時，殊不知已然向背後的極權妥協。兩者本為一體，

大談政制改革便擱民生於一旁而孤注一擲地爭取政制民主，相信

理應同舟共濟卻屢屢被背棄，又能如何向前邁進？過往單

爭取到真普選，所有問題便會迎刃而解。即便擁有政制民主但無

追求政制民主的經驗及是次特首選舉的結果再次突顯建制

心裝載社會民生，民主政制之於更好生活也是徒然。君不見擁有

內的局限，制度、動員、行動、民主框架的重新界定才能

民主政制的英美貧富懸殊依舊嚴重 ? 佔領華爾街的新聞報導指

再度讓民主運動步上正軌。

出，最富有的百分之一人坐擁全國四成財富、最窮的八成人只有百分之七財富，這些為人熟知的說法都反映出當中的鴻溝。這絕

盼來日龍和道上香港人的手機電筒只為真民主，而非「民

非我們實現政制民主化後想要的生活。

主之父」亮起。

參考書目及資料來源： Chiu, Stephen Wing-kai and Li Hang. 2014. Contentious Politics in Two Villages. AntiHigh-Speed-Rail Campaigns in Hong K on g an d Tai w an . Lui, Tai-lok and Chiu, Stephen Wing-kai. 2000. The Dynamics of Social Movement in Hon g K on g . Lau, Siu-kai, Kuan, Hsin-chi. 1998. The E t h os of t h e Hon g K on g Ch i n e s e . Harvey, David. 2011. A brief history of

？

n e ol i b er al i s m .

香港

八九民運特刊

八九年，

港人把「愛國愛民」穿在身上

黃 / 柏熹

莊耀洸，八九年任中大學生會外務副會長，六四屠城過後，他說自己漂泊了兩年多。

過會清場，卻沒有發生；五四前有傳要鎮壓，最終亦

容那是一種漂泊的感覺，深深的連繫上六四屠城後，

沒有發生；接著官方肯定了學生的愛國之心，學生相

因為茫然、無力而產生的不安定感，「六四時我二年

繼復課，運動進入低潮，莊又以為極限已到，此時，

級，所以也大概漂泊了兩年幾。」

學生竟又發起絕食。由訪問開頭的「無嘢好講」，到令人動容的親歷其境，運動雖然活過來了，但莊又開始擔心那種真的往死的

在莊耀洸以至港人的身上，六四遺下的不只屠城，也

絕食、絕水，亦有在新華社門外絕食的中大同學：「那

有他們自己的情感。只是這一段後來鮮有再被提及。

段星期我不是太有胃口，整個人在很沉鬱的氣氛裡。但當學生停止絕食，我的胃口又回來了，開心起來。」

更重要的是，六四記憶其實不只悲傷，也有強大的政

不到幾個鐘，李鵬就出來說話，「然後，我又覺得很

治力量。回想八九年的香港，莊耀洸說，當時港人常

憤怒。」

穿寫上「愛國愛民」四隻紅色大字的 T 恤，「極其老套、無藝術可言」。但為什麼他們仍然會穿？莊覺得

但莊耀洸並沒有把這些情緒宣洩出來，反而常常提醒

這正是一個大時代的反映，人們不再隱藏自己的政治

自己要冷靜、平穩情緒，把狀態調教成一個工作模式：

信念，立場非常鮮明。

「如果很情緒化，你會做不到工作。難道你找一個小時去哭喊？或找個人吵架？」這是組織者的自覺，在

八九至今，莊耀洸參與多次六四晚會，仍然為人數之

忙得早餐都吃不完的環境下，把自己安放在鐵造的壓

多而感動：「這些都很珍貴，很重要。我會覺得，香

力煲裡。

港人真的很厲害。」我們不應忘記，八九年之於香港而言是一個特殊的歷史起點。世上根本沒有可以與過

鏡頭回到六四一夜，槍火、坦克交織，橫空劃破了一

去分割的新生命，正正是一聲春雷敲響了港人對民主

道傷痕。莊耀洸說，當時雖然仍處於工作模式裡，卻

自由的嚮往，才會有往後的政治土壤，孕育著我們的

多添了一份積累的疲勞。那一晚，寫過無數聲明的他

出生。六四之於現在不一定要以中國人身分去看，而

們突然想不出要寫些什麼；緊接著馬場的黑色大靜坐，

是明白六四與我們的距離很近，影響亦很大。

他們亦想不出要做些什麼，只以市民的身分參與。訪問過後，莊耀洸跟我們揮手道別，走上回家的路。

六四屠城一晚，港人直擊天安門關燈，槍火無情的飛

可是，去到五月中北京學生絕食、政府下達戒嚴令，

那天，莊耀洸跟另一位莊員前往靜坐，他形容是一個

他身穿本土行動的皇后碼頭 T 恤，背包旁有一把黃色

行、穿透，坦克在冰冷且滲血的路上行進，他們卻毫

原本鮮有參與的同學一窩蜂來到學生會幫忙。突然

陽光普照的日子，那位莊員突然哭起來。莊問，為什

的傘。這一條路，他已經走了二十八年。

無辦法，失語、流淚，一夜間劃開了一道傷痕。八九

增加的人手使學生會面對不懂分工、不懂組織的困

麼哭，那位莊員說，因為突然想起天安門民主女神像

年，莊耀洸任中大學生會的外務副會長。關於傷痛，

窘，但想要上街的力量顯然已經蓄勢待發。

倒下的畫面，就哭起上來了 ── 這彷彿是當年港人情緒狀態的一個映射。

他在訪問還未開始前便說自己其實「無咩好講」、「無咩特別嘅諗法」。

李鵬講話後，莊耀洸等人四出呼籲同學遊行到新華社，在凌晨三點的烽火台集合。八九年的遊行蓄勢

可是，訪問過後，我們發現莊耀洸的八九年有逼於平

待發，人們之間充滿激情。莊耀洸憶述，那一晚已

靜，也有過後的不安定感。或者這樣說，那年港人都

經橫風橫雨，在台上說話根本無人聽見。其實，帶

經歷了一場不易言說的「大起大跌」。

動民眾的或不是說話，而是每個人體內萌芽的情感。

而今問題在，你如何去平伏那心跳？熱潮退卻，人們重新面對正常日子，所有感受回到面

五月二十日，香港八號風球，眾人仍然呼籲民眾上

前，壓力煲一下子爆發開來。

那一次，最有遊行的感覺

街示威。「並不意外」地，遊行有四萬人參與，冒風雨行進。「按我數以百計的遊行經驗，那一次最

正在這個時候，學生會一位一直沒有出現的莊員回來

八十年代，學運氣氛並不熾熱，同學參與度低是常

有遊行的感覺。」莊耀洸說，「完全是不一樣的氣

辭職，餘下六位中的三位幹事意興闌珊，因而辭職；

態，學生會缺莊的情況亦不罕見。那一年，莊耀洸

氛，一般同學都會比你氣慨激昂。」那種熱情，既

另外，學生會會長亦引咎辭職。內閣只剩莊耀洸與另

一莊十個人，實際只得六個幹事工作，也從沒料過

憤怒又團結。

一位幹事，學生會終究在九月倒下來。

中國八九民運的爆發。四月底，北京傳來「四．二六社論」，莊等人積極回應：「無社交媒體的年代，我們最厲害的就是把海報貼滿整個范記（范克廉樓）。」五月四日，為聲援北京學生，一行人在

六四後，莊耀洸時而在崇基學生會睡覺，時而在中大

躍起之後，勢須下落

早上八時半從烽火台前往遮打花園，成為了當年最

回憶當時的情感轉變，莊耀洸形容為「大起大跌」，

長的一段遊行。

如過山車一樣。像「四．二六社論」發表後，莊想

學生報睡覺，甚至所有的學生宿舍，他都一一睡過了。「如果當時你問我今晚在哪裡睡，我答不到。」莊形

這一條爭取民主自由的路，莊耀洸走了二十八年。

香港

八九民運特刊

重構八九記憶，為無腳雀仔添足

又例如，當時有人寫道，幾乎每通電話都是為了傾

佔領運動彷彿有一種「天然」的同情及共鳴，這往

談如何支援北京學生，後來有人建議索性不要以

往能喚發出更大的召喚力量，這兩者都蘊含了八九

「喂，搵邊位」開頭，而是說「喂，打倒李鵬！」

記憶的力量。當年我們高呼支持學生，今日我們也

── 陳景輝形容這是「八九香港式問候」。在追求

有學民思潮、梁天琦等的出現，以青年為中心的運

民主自由的意義上，這種滲透日常的力量都叫他感

動根本一式一樣，亦同時面對少年英雄很快過時

到神奇，可以說，當時整個香港都「被佔領」了。

的問題。又或雨傘清場後，政治力量潰散；回到六四，其實公民社會都面對一樣的組織問題。

可是，八九年的香港在後來鮮有再被言及，六四就此定格在屠城一刻。

「歷史是什麼？不就是一個很特殊的起跑線。」深刻的歷史或記憶，就是提醒人從怎樣的傷口裡流到

沉默的原因或來自見證者的創傷表現：在流血面前，

這個世界。但在沒有歷史感、歷史意識的情況下，

自己的汗水與眼淚不過皮毛，應被壓抑。這使香港

人們就如一隻「無腳的雀仔」，缺乏前進的方向與

一段廣泛參與的光榮記憶變得空白，遑論連接當

省思。「這是一個致命陷阱，不處理記憶，事情便

下，成為與下一代接軌的公共記憶。這種空白，使

會重複。」例如，如果我們沒有整理八九年人們如

我們誤會六四是「鄰國的事」。

何消化「開槍」，又如何面對雨傘對「開槍」的恐懼？

黃 / 柏熹

「我們根本從未離開過八九學運。」陳景輝說，現在的香港有很多的改變，新的議題、新的狀況，已

陳景輝深信，流血、流汗、流淚都一樣應被記載，

經不再是八十年代的社會，「但其實為什麼它不再

而這需要兩班人 —— 見證者與後來之人 —— 的努

是？正正因為八九年割開了一條裂痕。」八九年，

力，把見證的故事，書寫成香港的故事。

港人創作自己的一首民運歌《為自由》 —— 這個象

六四到底是誰的事？近幾年積極豐富六四論述的陳景輝就指，香港人在八九年重新創造了自己，它是香港的一段公共記憶。

徵了社會的重大轉向，養成自由民主反專制的土

在見證者與非見證者之間，傳遞集體記憶需要彼此

壤，透過青春的政治少年重新訴說自己壓抑了的理

溝通，令歷史成為文化上的公共記憶。在我們跟前

想。凡此種種，都以記憶的方式回到當下。

的，是一個難以割捨的公民社會傳統，而對於歷史的無知，其實大家都有責任：一方面親歷的人要打開自己，另一方面，後來的人亦要重新檢視過去，

不知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回顧六四的時間竟縮短得

情發生，大至百萬人遊行，小至街角故事，無不反映

厲害，有關的討論變得零碎，也很少回到八九年當下去

著港人的精神面貌。

思考。八十後的陳景輝卻「逆流而上」，這一年，他除了帶「八九香港導賞團」外，更出版了一本小冊子，名

突然，陳回溯自己的過去。「小學當年，全校突然被

叫《從支援中創造──有待相認的八九香港》。

帶到操場，唱起歌來。」陳景輝說，「當時不覺得很熱血，只想著『唱乜啊，好騎呢喎呢條友』。」後來

見證者的見證者八九年，陳景輝七歲，經歷的自然與更為年長的香港人不同。往後幾年，他從每年不同的新聞節目中吸收有關六四的資訊，不自覺就從北京學生、坦克輾過人民的視角去理解。到中學階段開始參與紀念晚會，受嚴肅的場面與燭光打動。然而，久而久之，他開始感到與個別一些具中國元素的歌曲有所距離。但這時他還未真正觸及六四與香港的關係。真正引發陳思考八九年香港到底所為何事的，是來自當事人的敍述。他提到一次與莊耀洸的傾談中，莊一再強調當年的香港真的很厲害；而他的啟蒙來自梁文道在《打開》的「廣場密碼」專題，裡面質問為什麼六四紀念每每以天安門廣場為中心，其實香港當年亦有很多事

香港

才明白，自己竟成為了一班親歷屠城夜的人的見證者，兩者的記憶從此交匯著。

無腳雀仔的傳說德國哲學家班雅明說，歷史的意義不在於過去發生了甚麼，而是這一刻能夠容納多少過去的影像。回憶，就是不斷把過去帶到當下。雨傘運動間，人們生怕會有坦克進場，謂言不要再作犧牲，同時間，港人也對於以學生為中心的廣場

明瞭自己的出現並不是突然，而是植根於過往的政治土壤。與六四記憶相認，亦是打破記憶沙漠的謊言。如若當下政治是以香港為本位，那著意重新發掘自己的身分，就必須思考以下的問題：香港是怎樣的一個城市？經歷了什麼？有著怎樣的記憶？「其實是我們一直沒有嘗試去打開這段記憶，使之成為我們的遺產。所以，我們才要幻想自己是隻『無腳的

囍帖街居民及保育運動時，陳景輝開啟了書寫城市故

雀仔』，沒有過去，沒有包袱，迎向太陽飛去。」

事的興趣，尤其是社會下層的抗爭故事，藉以重整共

陳景輝說。

同生活在這個城市的我們的身分。這個興趣，便與八九年的香港一拍即合。

香港電影《阿飛正傳》裡也有一個無腳雀仔的故事。但我們都知道，根本就沒有那隻自出生以來便

從支援中創造自己

飛到死去的小鳥。有的，只是等待被畫上的鳥足。

八九年香港人雖然以「支援」為名參與運動，但藝人陳欣健在 5 月 29 日《明報》的訪問說道：「以前香港人給人的印象是『柴娃娃』、跟紅頂白、爭先恐後與金錢掛帥，經過今天大家發覺香港人原來是美麗的，有前途的。」這猶如港人寫給自己的家書。

「我們根本從未離開八九學運。」陳景輝認為要思考香港是一個怎樣的城市，必須重新檢視過去。

八九民運特刊

中國

八九

我們只有一個希望，那就是讓你們能更好地活着；

年 1989 月 5

北京高校學生絕食宣言 ——

日 13

我們只有一個請求 ── 請你們不要忘記，我們追求的絕不是死亡！

為何要由改革開放說起我們往往視八九民運為一場爭取自由民主的運動。論述八九民運，通常也由胡耀邦逝世說起，直至六四當晚完結。屠城固然令人悲憤，被殺的民眾依舊含冤，但若我們仍將六四定格於坦克的那一剎，就會看不到那些在 1 9 8 9 年 6 月 4 日之後因六四而死的民眾，還有那些死於改革開放政策下的民眾。是故，本節希望提出一個稍稍不同的理解八九民運方向：八九民運，反對的不單是一黨專政，還有改革開放所引致的財富不均；要論述八九民運，就要由 1 9 7 9 年改革開放說起，到 2017 年的當下。中國從計劃經濟過渡至市場經濟，國企漸漸私有化，在缺乏監控下，一些人暴富起來，成為「先富起來的那一部份人」；基層工人卻因此面對通脹和失業等問題，成了「窮下去的其他人」。正是這些不滿，導致八九民運中民眾的廣泛參與，叫著「反官倒」、「反貪腐」的口號 ── 八九民運爭取的，並不止於政制上的民主自由。而六四屠城，壓下的不只是要求政制改革的聲音，同樣也壓下民眾對改革開放的質疑。是故， 8 9 年後，中國發展一日千里，大把大把的鈔票放進了富人的口袋中、投機炒賣建起了一座座貴得驚人的城市 ── 高樓價同樣也讓大量的民眾被迫瑟縮於蝸居。本節最後兩篇文章希望展現六四悲劇，如何造就了今日改革開放背後更多的悲劇。我們認為，認識八九民運的前因後果，除了是晚會出席者的義務，亦希望出席者從中學習，反思今天的社會狀況。現在香港面對著不少政制問題，但亦有由於監控不力，所引致的資源分配不公的問題。譬如在領匯私有化壟斷之下，大股東得到龐大的利益，但小市民卻深受其害。可惜的是社會運動的關注，過度集中於政制改革 ── 歷史給我們的啟示，或者就是要我們記得，殺人的，從來都不只坦克車。

中國

書籍大量流入，知識分子深受西方價值影響，同時不斷宣揚著這些思想。1988 年興起的「講座熱」中，講者廣泛宣傳民主精神，勵之、劉賓雁的演講，足有五千多人聽講，很多學生由早到晚只

九

聽講座，卻不上正規的大學課程。

這些社會躁動不一定是導致八九民運的直接動因，但間接地累積社會動量和民怨，民眾亦漸漸習慣抗爭，到八九民運終於爆發出來。 1986年，因校內選舉舞弊，安徽的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聯合其他大學學生走上街頭遊行，要求民主選舉，一九八六年，因校內引發了第一次全國範圍的學潮。選舉舞弊，安徽的中國科學技術大學聯合其

除一通他大學學生走上貨價九街頭遊行，要求留學，卻要面對龐大的競爭，機會渺茫。目下社會官員腐敗，經膨格八民主選舉，引發脹雙八了第一次全國範知識分子對大學生與民眾傳達的西方思想，成功地植根了民主概濟改革致百病叢生，學生滿腔不滿鬱在心中，學習動機下降。所。圍的學潮。軌年念，但是，他們對西方社會抱著過於美好的想像。面對經濟狀況，制，／ jack ／以不難理解大學生的鬱結在八九民運中爆發。，政輯自《中大學生報八九民運廿七周年特刊》造府成決大定批實／積克／市行改革開放後的零星社會運動民價途見市亦得民人民積極向社會表達不滿的風氣可追溯至文革的搶格一很生購闖片好活「四大」（大鳴、大放、大辯價格應由何者控制？論、大字報）。「四大」日關迷。困鼓勵人民尤其知識分子，向黨和政府表達不滿或建用，惘他頓品即。們，議改進。社會上因而散發一股抗爭的風氣。你及全兩並行知識分子生大急面學活最收入太低國家控制市場調節國企私有化的影響同生知識分子和市民對政局和社會的怨聲並非一日之速廢

民運的背景

30%

▲

其他問題

3 八九民運的背景

樣拮据，前

的境況亦不

改革前，城市高收入階層與低收入階層之間的工資差距一般不過兩至三倍，最大也不會超過十倍。可是到八十年代末，一個私營企業老闆一天的收入就

其他問題

相當於一位教授一個月的工資，最高收入階層和最

30%

的經濟問題

運，例如西單民主牆運動、八六學潮、擦皮鞋抗議

八九民運的背景

主，動員到不少學生和市民參與。他們上街喊口號市場經濟的不成熟還給社會帶來了其他負面效應，計劃與市場並存，給官員

4 品，而多出的產品可以自訂市場價格向外銷售。當官的把物品倒賣至市場，

的大規模腐敗開了方便之門。價格雙軌制容許國有企業生產比計劃多的產然而，號召力卻不足以動員足夠的支持者使運動持國企私有化的影響

續，運動終被政府打壓。但運動中的知識精英和激

進學生藉組織不同活躍的群體、沙龍、講座，不但

為學生運動提供組織基礎，同時造就了不少學生領官員以計劃價格得到政府津貼買產品，再以市場價格公開發售，

即「官倒」。價格機制帶來的經濟問題

官倒及貧富懸殊問題。

八十年代的知識分子和大學生的情況

改革開放後，大量接觸過西方社會的留學生和學者歸來，加上西方文學書籍大量流入，知識分子深受西方價值影有見價格雙軌制的惡果，中共欲全面轉向市場價格，稱為響，同時不斷宣揚著這些思想。19 8 8 年興起的「講座熱」

「價格闖關」。但是在價格闖關前夕，消息洩露了，人們都中，講者廣泛宣傳民主精神，訴說著在西方國家的各種見

國企私有化把原本由國家補助的公有企業轉為自負盈虧的私有企業，觸發裁

聞，令當時的學生目不暇給。當時方勵之、劉賓雁的演袖。員潮，大批城市工人失業。毛澤東後期政府曾全數負責醫療開支，及至改革市民失去原有的鐵飯碗和福利，總收入比以往低。爭相搶購日用品，再令通脹進一步急升至近 30%，逼使中賺取差價，人們只能以比計劃價格高的市場價格買東西，直接使物價上升，講，足有五千多人聽講，很多學生由早到晚只聽講座，卻開放初期，國企工人仍可分得房屋，退休後每個月亦可享有在職工資 70％的改革前，城市高收入階層與低收入階層之間的工共宣佈擱置價格改革。當時香煙從每包 1.8 元漲至十來元，不上正規的大學課堂。這些社會躁動不一定是導致八九民運的直接動因，退休生活費等等。但工人失業同時，他們亦失去最為珍視的鐵飯碗，包括世資差距一般不過兩至三倍，最大也不會超過十倍。導致通貨膨脹。然而工資沒有增長，亦沒有足夠的社會福利保障基本生活，

通除一不成熟的市場經濟還給貨社價會帶九來了其他負面效應，計劃與市膨格八場並存，給官員的大規脹模雙腐敗八開了方便之門。價格雙軌制容年品，而多出的產品可以自訂市許國有企業生產比計劃。多軌的產制，，物政品倒賣至市場，即「官倒」。場價格向外銷售。當官的把造府官員以計劃價格得到政府成津貼決買產品，再以市場價格公開發大售，賺取差價，人們只能以比定計劃價格高的市場價格買東西，批實行脹。然而工資沒有增長，亦沒直接使物價上升，導致通市貨膨民價有足夠的社會福利保障基搶本生格活，人民怨聲載道。人人倒賣購闖也使收入差距8擴六四特刊大，直接日參關與價格改革官員的收入不在話，用下，把握機會，靠貪污圖利的一小撮人收入也節節上升。品即及全急面有見價格雙軌制的惡果，中欲全面轉向市場價格，稱為「價速共廢

襲的職位、終生勞保、房屋和食物津貼、免費醫療和育兒服務，變相讓人民但間接地累積社會動員和民怨，民眾亦漸漸習慣抗

人民怨聲載道。人人倒賣也使收入差距擴大，直接參與價格改革官員的收入直接承受物價通脹之苦，他們對前途感到迷惘和擔憂。爭，到八九民運終於爆發出來。

層和最低收入階層之間的差距已達數百倍之多。民主概念，但是，他們對西方社會抱著過於美好的想像。柴，武漢有市民搶購了二百公斤食鹽。

面對經濟狀況，他們提倡的只是深化改革，但欠缺兩種制失衡。這些認知局限直接影響八九民運的方向。

64_universe_explosion.indd 9

格闖關」。但是在價格闖關前夕，消息洩露了，人們都爭相搶購日用品，再令通脹進一步急增至近 3 0 %，逼使中共宣城市均發生了嚴重搶購，南京有市民搶購了五百盒火柴，武

的大規模腐敗開了方便之門。價格雙軌制容許國有企業生產比計劃多的產

工人將新鮮的大白菜放在路邊，每個家庭平均每年都會購買品，而多出的產品可以自訂市場價格向外銷售。當官的把物品倒賣至市場， 900斤大白菜以備過冬。

可是到八十年代末，一個私營企業老闆一天的收

各大城市均發生了嚴重搶購，南京有市民搶購了五百盒火入就相當於一位教授一個月的工資，最高收入階知識分子對大學生與民眾傳達的西方思想，成功地植根了度過渡的經驗，忽視了改革帶來的急速市場化和利益分配

市場經濟的不成熟還給社會帶來了其他負面效應，計劃與市場並存，給官員漢有市民搶購了二百公斤食鹽。

中國

▲ 一份小字報諷刺八十年代市場化政策造成的

知識分子經歷文革後，對中國既有政治體制產生了懷疑。

抗議，有的還寫大字報表達不滿、號召更多群眾。

佈 64_universe_explosion.indd 擱置價格改革。當時香煙從每包81 . 8 元漲至十來元，各大

論空間收窄、貪腐問題等。但往往訴求都會指向民

市民生活困頓，大學生的境況亦不見得好，前途亦一片迷惘。

價格機制帶來的經濟問題

1988年，政府決定實行價格闖關，即全面廢除價格雙軌制，造成大批市民搶購日用品及急速通漲。

32% 62% 6% 寒，八九民運之前其實發生過大大小小的社運和學

不在話下，把握機會，靠貪污圖利的一小撮人收入也節節上升。

低收入階層之間的差距已達數百倍之多。

價格機制帶來

等。參與者每次都以不同議題作號召，包括反對言

▲

關心盈虧的私有企業，觸發裁員潮，大批城市工人失業。的毛澤東後期政府曾全數負責醫療開支，及至改革開社放初期，國企工人仍可分得房屋、退休後每個月亦會可享有在職工黨內腐敗資 70% 的退休生活費等生活保障。工問人失業同時，他們亦失去最為珍視的鐵飯碗，包括題 27% 世襲的職位、終生勞保，房屋和食物津貼、免費醫是療和育兒服務，變相讓人民直接承受物價通脹之苦，甚他們對前途感到迷惘和擔憂。麼高通貨膨脹？市民失去原有的鐵飯碗和福利，總收入比以往低。 19% 24%

國企私有化把原本由國家補助的公有企業轉為自負

八九民

▲

八

訴說著在西方國家的各種見聞，令當時的學生目不暇給。當時方

一百八十度轉變。大學大幅擴招，令大學生貶值，低技術工人的題 27% 需求逐漸高於高技術的大學生。他們不受政府重視，收入微薄。是坊間流傳的說法是︰「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拿手術刀的甚不如拿刮魚鱗刀的」。麼高通貨膨脹？ 19% 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大部分學生對出路感到迷惘；有些想出國

織基礎，同時造就了不少學生領袖。

▲

放後，大量接觸過西方社會的留學生和學者歸來，加上西方文學

明珠，期待他們改變社會。然而，至八十年代末，大學生待遇卻零星社會運動問

有見價格雙軌制的惡果，中共欲全面轉向市場價格，稱為

即「官倒」。官員以計劃價格得到政府津貼買產品，再以市場價格公開發售，

「價格闖關」。但是在價格闖關前夕，消息洩露了，人們都

賺取差價，人們只能以比計劃價格高的市場價格買東西，直接使物價上升，

爭相搶購日用品，再令通脹進一步急升至近 30%，逼使中

導致通貨膨脹。然而工資沒有增長，亦沒有足夠的社會福利保障基本生活，

共宣佈擱置價格改革。當時香煙從每包 1.8 元漲至十來元，

人民怨聲載道。人人倒賣也使收入差距擴大，直接參與價格改革官員的收入

各大城市均發生了嚴重搶購，南京有市民搶購了五百盒火

不在話下，把握機會，靠貪污圖利的一小撮人收入也節節上升。

柴，武漢有市民搶購了二百公斤食鹽。

一份小字報諷刺八十年代市場化政策造成的官倒及貧富懸殊問題。

27/5/15 3:08 大學生亦是被寄以厚望的一群。民眾將他們視作am 建設未來

的掌上明珠，期待他們改變社會。然而，至八十年代末，大學生待遇卻一百八十度轉變。大學大幅擴招，令大學生貶值，低技術工人的需求逐漸高於高技術的大學生。他們不受政府重視，收入微薄。坊間流傳的說法是：「搞導彈

27/5/1

的不如賣茶葉蛋的」、「拿手術刀的不如拿刮魚鱗刀的」。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大部分學生對出路感到迷惘。有些想出國留學，卻要面對龐大的競爭，機會渺茫。目下官員腐敗，經濟改革致百病叢生，學生滿腔不滿鬱在心中，學習動機下降，所以不難理解大學生的鬱結在八九民運中爆發。

八九民運特刊

八

重新走進

九

民運歷史

原文：jack

改編：Sean

改編自《中大學生報八九民運廿七周年特刊》

四二七遊行前，許多學生認為此次行動十分危險，一些學生更寫了遺書。事實上，它是中共上台以來第一次大規模而公開的反政府行動。出發到天安門廣場之前，很多學校的遊行學生會先在校內遊行，吸引其他學生加入。當遊行隊伍達到一定人數，而學生情緒開始激動後，遊行學生才會走出校園。

四二六社論（4 月 26 日）

胡耀邦之死（4 月 15 日）

八九年，社會問題林林總總，例如貪污、官倒、物價高漲，人民生活

學生們罷課抗爭，放棄學業，卻只換來政府冷漠橫

困苦，怨氣甚重。在眾多高官之中，胡耀邦屬於難得的清官，是黨內高

蠻的對待。在 4 月 2 6 日，代表官方的《人民日報》

層中最坦率、最傾向於改革的領導人。他曾於 1 9 7 8 年下令為文革受害

發表了一篇名為〈必須旗幟鮮明地反對動亂〉的社

者平反，超過 3 0 0 萬件案件得到處理。他因溫和對待反貪污的八六學

論，當中學生的行動被批評為「動亂」、報國的心

潮而下台，不少民眾都為其感到不值。他簡樸的生活方式和對子女的

意被斥責為「別有用心」。他們不甘被政府冤枉，均

嚴格要求亦備受尊重，在年青一輩心中留下良好的印象。胡在 4 月 1 5

感到十分憤怒，運動隨之而升溫。

日逝世，他的逝世令學生十分惋惜與不忿。社論登報後的第二天，學生們發起了一次十分大規胡耀邦之死既觸動了學生心中的情感，更致學生藉悼念前國家高層為

模的遊行，由早上八時至凌晨一時，從北京大學遊

名，宣洩對當時國家的種種不滿。4 月 1 7 日，北京的大學生開始遊行

行至天安門廣場再折返。當中參與者眾多，沿途有

至天安門廣場向胡耀邦致哀。學生到達廣場，經一番討論後向政府提

百萬群眾圍觀。人民憤怒的聲音令官方改變主意，

出了七項訴求，包括為胡耀邦平反、解決貪腐問題、提高知識份子待

並主動要求和學生對話。然而，官方不承認北京高

遇、取消新聞審查制度等。在天安門廣場上，他們舉著寫上「反貪腐」、

校學生自治聯合會為學生代表，令學生感到不滿。

「悼念胡耀邦」等字句的橫額。就這樣，一連串的八九民主運動揭開

與會的吾爾開希更因未能在會上讀出 4 月 17 日的

了序幕。

4月19日，學生在天安門廣場上悼念胡耀邦，並高舉要求自由與民主的橫額。

「七項訴求」而憤然離場。

絕食（5 月 13 日）

學生一天天守在廣場，卻始終盼不到李鵬出來對話。即使曾滿懷熱血，漫長的等待難免令他們的意志逐漸減退。在 5 月 3 日，青年紀念五四運動七十週年大會上，趙紫陽說：「未來是屬於青年的。處於世紀之交的青年一代肩負著光榮而艱巨的使命。黨寄希望於你們，人民寄希望於你們！」。趙紫陽的說話安撫了學生的情緒。因此，學生組織們在之後的兩天宣布結束罷課，接近八成學生都相繼復課，運動逐漸進入低潮。對此，部份學運領袖感到憂心。柴玲、吾爾開希等學生領袖為了激起

新華門事件及官方悼念胡耀邦儀式（4 月 20 - 22 日）

學生士氣，聯同其他幾個學生在廣場發起了絕食行動。他們刻意選擇在蘇聯總統戈爾巴喬夫歷史性訪華的日子行動，估計中央應該會為了

4 月 1 7 日以後，抗議活動開始集中在新華門外。 4 月 20 日凌晨，

能在天安門廣場進行歡迎儀式而妥協，故此絕食定能逼使政府就範。

學生原本在新華門外靜坐，要求致送花圈和遞交含七項訴求的信件。

5 月 1 3 日，無限期絕食正式開始。大部分的絕食在 5 月 20 日結束，

及至凌晨，警察驅散了新華門門前的大部分學生，但仍有近二百名學

超過三千名學生參與。

生留下。到四時半左右，武警再次驅趕這些學生。其間武警動用武力，有學生被拳打腳踢，有人更聲稱因此而流血。警察的暴力舉動惹來學

5 月 14 日，學生和政府進行了一次對話。政府答應學生轉播對話錄

生強烈不滿。

影，但在廣場上的學生們希望直播對話，所以闖進了對話場所，結果雙方不歡而散。學生內部曾就這個問題爭論，結果決定在戈爾巴喬夫

4 月 22 日，中央舉行胡耀邦追悼會，約有五萬名學生參加。追悼

到訪那天，把廣場讓開半邊來舉行歡迎儀式，可是官方把儀式轉移到

會結束後，許多學生用不同的行動抗議。其中三名學生跪在人民大

機場舉行。5 月 1 8 日，李鵬主動要求和學生領袖對話，要求他們停

會堂前提交請願信，要求李鵬接收。學生久久不見李鵬身影，情緒

止絕食，但雙方態度強硬、寸步不讓，使對談再一次不歡而散。

十分激動。最後，學生帶著失望和不滿離去，許多人更發誓回校後立即罷課。

絕食期間，不同行業的民眾都上街支持學生。5 月 17 日和 18 日，遊行聲援的人數遠超過一百萬。不少單位的幹部會組織遊行，亦有單位會提供物資予單位職員或學生。有單位到 1 8 日都未有職員上街，有職員不滿，指北京只有兩個單位沒有上街，分別是中央政治局和職員自

學生在校園內拉起標語，表達對社會的強烈不滿。

己所屬的單位。但同時，學生之間在此時出現了爭權奪利的情況。不官方媒體如《人民日報》和《光明日報》，在絕食期間曾出現大量正面報導運動的文章。此外，5月期間很多官方單位都在得到幹部默許下，上街參與遊行。

中國

同學生團體會爭搶物資，甚至因此打架。當時的指揮部和高自聯的廣播站會同時做宣傳和下達不同的指令，廣播互相干擾。

支持聲援學生運動的團由最初的新聞界、教授、老師及知識分子開始，至五月十七日遊行時，工人、農民、軍人、報紙、政府機關及中央組織亦支持及參與遊行。

廣場的衛生狀況欠佳，一度充滿惡臭，亦有不少浪費物支的情況出現。

學生在許多場合都進行過募捐。但學生組織的帳目系統長期不透明，後來有部分學生更假公濟私。

戒嚴（5 月 20 日）

5月19日凌晨，趙紫陽到廣場探望學生，當時溫家寶在場陪同。

6月6日，解放軍軍隊在街上作出部署行動。

6月9日，鄧小平亮相電視，讚揚鎮壓學生有功的軍人。

血腥鎮壓（6 月 4 日）

李鵬在 5 月 20 日宣布戒嚴，市長陳希同下令禁止一

5 月下旬開始，有士兵秘密進城。6 月 3 日，

切遊行、集會、罷課等行動，約十萬戒嚴部隊嘗試進

軍隊更大規模地滲入北京。當日凌晨，有旅遊

入北京。市民與學生們一起在各個主要進城的路口，

巴被發現運送武器。晚上，圍城的軍隊開始向

設置路障阻擋，堵截軍車。民眾的攔截令軍隊無法進

廣場推進。軍隊開槍射擊民眾，中槍的人被民

城，逼使軍隊在 22 日早上撤退。不過，其實在 5 月

眾送到廣場急救站。民眾設置路障阻擋軍隊，

21 日，曾有謠言指軍隊會強行進入廣場，令學生十

部分人反抗，向軍隊丟擲物品。6 月 4 日，兩

分緊張。許多學生領袖更躲藏起來。

部裝甲車在天安門廣場前的東西長安街橫衝直撞，清除民眾設置的路障，為軍隊開路。凌晨

戒嚴實施後，一些學生領袖多次想撒離廣場。但大多

二時，軍隊包圍廣場。之後，四名知識份子與

數學生，尤其是外地學生，都不願意離開。當越來越

軍隊談判，要求軍隊開路，讓學生撤離。約四

多的北京學生對運動開始感到厭倦、並打算離開時，

時半，學生在四名知識份子的勸說下離開廣場。

外地學生逐漸成為廣場上的主力。在絕食開始之後，單是坐火車到達北京的外地學生就大約有 1 7 2,0 0 0 名。來北京的外地學生，一般都是想來到北京支持運動或借此機會到北京旅遊。不論出於何種動機，他們

離開的人哭喊著，高唱國際歌。往後數天，民戒嚴之初，儘管士兵有時會被民眾辱罵，但大部分情況下，士兵都受到友善的對待。民眾和學生會贈送食物予他們，更有學生與士兵聚會同樂。人們會向士兵解釋北京沒有動亂，請求他們離開。

眾和軍隊時有衝突。六四過後，隨之而來的是數之不盡的清算和控

都不想匆匆離去。因此，留在廣場的是充滿精力的新

訴，學生領袖、工人領袖紛紛被捕，有些則流

來者或激進的北京學生，撒離最終沒有成事。

亡海外，至今仍被通緝。

戒嚴到鎮壓期間，香港以及世界各地都發起了運動，籌得大量資金支持絕食學生。5 月下旬，廣場士氣日漸低下，堅持在廣場上過夜的學生人數由 5 月中的十萬至二十萬降到只有一萬左右。但是，大部分民眾鎮壓後廣場上被破壞的民主女神像與香港捐贈的帳幕。

和學生都會每天到廣場去。廣場亦發生了幾件吸引民眾注意的事。在 5 月 3 0 日，民主女神像豎立於天安門廣場。6 月 2 日，四名知識份子劉曉波、侯德健、周舵和高新開始了絕食行動。6 月 3 日，天安門民主大學正式開學。絕食後期，財政危機成為留守者們撤與不撤的考量因數。香港的所籌募的資金，剛好在當時運抵北京，在身心兩方面都幫助到留守者。上圖為港人所捐贈的現代式帳幕，大大改善了留守者後期的居住環境，民運得以延續。 24

中國

北京市民以巴士堵路，阻止解放軍車隊入城。

八九民運特刊

真正的巨變：經濟改革

六四過後，一場秋後算賬屬意料之內。知識分子、工人、學生被通緝、拘捕，黨內派系則被清洗。政府修改集會相關法例後，變相延續 1990 年初解除的戒嚴令，集會示威受限、禁止官方以外組織、反動刊物被

未敢忘記，依然遺忘了多少 ——將六四置於改革歷史長河喊說毋忘六四的同時，我們也許忘記了，六四是改革開放由緩轉急的重大轉捩點。在種種具中國特色的社會問題前，數以億計大眾從此被迫噤聲。

禁止出版、外地及港澳記者採訪受限。然而真正的巨變，是在改革開放油門上長按不放、猛然加速的一腳。1978 年起，中國由計劃經濟轉型至市場經濟，逾十載以來衍生出種種社會問題，埋下了八九民運爆發的種子。然而，1992 年鄧小平南巡時宣佈：全面開放市場、帶動經濟現代化 ── 換個說法，即在基本形式民主和法制未成形時，改革全速前進。經濟體系與社會關係隨之徹底改變。以房屋為例，八十年代以前住屋被視為基本生活需要，從建設到分配皆由政府負責，逾九成住房投資來自國家預算，租金低廉得近乎免費，但居民就要面對賣機制後，1 9 8 8 年僅 1 6 % 投資來自國家預算。私企

六四過後，我們的想像大概是殘暴政權繼續打壓人民。惟有結束一黨專政，釋放民運人士，

／渺／輯自《八九民運廿六周年特刊》

六四：歷史轉捩點

房屋狹小、日久失修的情況。1985 年引入房地產買

怎麼這一切，都緊接著六四而來？

建樓、樓價狂飆的局面，在鄧小平南巡後爆發起來。沿海城市房地產變得空前蓬勃，「開發區熱」、「圈

隨改革開放而來的社會動盪，中共不是不知道。早

地熱」令樓市炒得熾熱，全國竣工住屋面積由八十年

前嘗試「價格闖關」 ── 即產品由國家計劃價格全

代末每年一億平方米暴增至 1993 年的三億。

面轉至市場價格 ── 導致物價暴升。政府面對洶湧

才能對得起眾英烈。僅此而已。

的群情，最後也不敢硬闖。再以國企改革為例。以往的國營企業將一切利潤上繳 ;

六四固然是一場悲劇，但其歷史重量絕不止於

改革初期，1983 年政府推行承包責任制，即上繳指

經六四一役，民間反對聲音一下子被擊潰。指向人

此。別忘了還有許多許多人，他們和子孫都苟

定利潤後剩餘的可作自由交易，卻因造成物價上漲而

民的槍桿子開火以後，政權再也毋須顧忌任何社會

活了下來，二十多年以來，承受著隨經濟變動

暫停，兜兜轉轉過了五年才再次推行。面對民情，政

壓力，任何變革都定能雷厲風行。如一度剎停的價

而來的苦困。我們為當年的民運哭喊，卻無暇、

府如試水溫般一步一步下棋。六四過後，改革卻來得極

格闖關，在六四後下半年即宣告再硬上弓，後來物

甚至不屑一顧被遺落於今天的他們。

為大刀闊斧：1 9 9 2 年國家規定國企全面推向市場，自

價連年上漲，也再沒爆發強大的抗議。正如六月九

負盈虧。一連串上市、合併、外判或清盤接踵而來。

日，鄧小平會見戒嚴部隊高級幹部時發表的講話所

而他們的生命從未離開六四。六四標示了中國

述 :「也許（六四）這件壞事會使我們改革開放的

改革開放由緩轉急的分水嶺，一場席捲全國、

步入九十年代，改革開放的步伐截然加快。如女作家

步子邁得更穩、更好、甚至於更快」。六四正是那

殺人不見血的風暴由此而起。不知道這段後

王安憶所言，「我們正在以無產階級革命的衝鋒熱情

不容忽視的轉捩點：當夜的坦克，為改革碾平了前

續，也就依然遺忘了六四歷史里程碑般的意

大踏步跨入資本主義」。

路。

義。

中國

八九民運特刊

社會大眾 : 承受劇變

中小學教科書上的「改革開放」，似乎代表美好新一頁的開

1994年，投資者在上海一間證劵行內留意股市走勢。

展 ; 這四個字，卻實實在在地衝擊著億萬人民的生活。藉下崗潮和福利制度，我們可窺視現實中的苦況。毛澤東時期，國企員工享有各種社會保障，對所屬單位都有著歸屬感。八九過後，改革以利潤至上為原則。為減省成本，數以千萬計的職工被逼退下工作崗位（下崗），被國企「買斷

統治集團：官商一體

工齡」遣返，即給予一次性的補償金，與工人終止勞僱關係，但僱主本應承擔的退休保障和生活費一筆勾銷。1 9 9 8 年下

貧苦大眾無聲地承受改革劇變，另一邊廂中共統治

崗工人的重新就業率為 5 0 %， 20 0 1 年更跌至 3 0 %。有的

階層亦翻起巨變。毛澤東時代富戶被狠狠批鬥，自

失業後依靠每月僅 20 0 多元的救濟金，兩年後不再計作失業

八九過後，資本又重整起來，至 20 0 1 年起共產黨

時就找散工過活 ; 有些窮得連暖氣費也付不起。20 1 2 年獲官

正式承認資本家為黨員，讓他們大舉加入政協、人

方承認的下崗工人，有 5800 萬人。

大。大部分先富起來的人不是張三李四，正是黨各

改革開放帶來的貧富懸殊：深圳一間鐵皮屋，背後為主題公園。

級領導的子女 : 全國億萬富豪逾九成為高幹子女，那社會保障呢？改革前，城鎮居民享有全面社會保障 ; 市場

其中約 2900 人就合共擁有二萬億資產。

化下，所謂「個人責任」興起，保障性社會支出連年遞降，

過渡的神話

1 9 9 2 年該支出佔國內生產總值僅 0.25%，而同期日本、美國最少也達 1 0 %。試想像嚴重通脹下，福利還只降不升，能不惹起民憤嗎？但八九過後，人民並無意識反抗，至 1 9 9 5 年中央竟仍能宣稱無力承擔「高福利」，要大部分人不依賴再分配，增加生產力 ── 即特意令人民須拼死工作，才能養活自己。直至後期，中央才開始重視社會保障不足問題。遍及各地的苦況持續 : 血汗工廠、賣地拆遷、污染導致的肺癌村、賣血導致的愛滋村 …… 種種荒謬，皆可追溯至八九後急速扎根的「利潤至上」天條。深圳寶安的一個農民說過一句：「改革開放這四個字，你們是用筆寫的，我們，是用血寫的！」也許有些人沒在坦克下喪命，但就在某處，有些人繼續被市場化的巨輪重覆輾過並且蹂躪。

暴發戶怎樣在廿年間迅速壯大？「六四槍聲一響，

話雖如此，中國現在強勢崛起，一切困厄大概都是必

官員由偷變搶」，改革完全摒除了人民聲音，官員

要的陣痛吧 ! 沒有六四，哪有今日的中國？

貪腐自然叢生。如國企改革時，官員將國有財產以超低價賤賣予私人企業，背後其實自己就是相關私

這就是所謂「過渡的神話」。問題是多豐碩的經濟成

企董事。另一發財方法是繞過農民與村領導洽商買

果也好，遠遠稱不上為廣大人民所共同享有。就算不

地 : 北京六圈村一處，官員給農民的收購價為每平

提分配不公，以當日的殺戮換取所謂繁榮，又是否值

方米 1 1 7 元，轉賣的價錢卻是 6 7 5 0 元，利潤高達

得?

逾 5 0 0 0 % 。值得一提的是，以上兩例都是「合法」的市場交易。

今日我們常嘲諷中共 7000 多億元維穩費比軍費還要高，而持續的政治打壓必須扣連六四，才能被完整理

八九民運所極力反對的貪腐，變成了鐵一般的中國

解。政權一直打壓人民之故，正是由於八九延續至今

現實。本來由政府直接掌控的資源被重新洗牌，造

的急劇市場化一直問題叢生，一直惹來反彈，就如無

成了高幹子弟和資本家晉身統治階層，「掌勺者私

數鍋沸水同時滾瀉，而維穩部隊要分身不暇地找煲蓋

分大鍋飯」的局面。

掩住。八九民運全軍覆沒過後，人民再也難以組織起

結語：再看遺忘

去年坐在維園裡，我提著燭光和大家一起

來，或在制度中表達訴求，造成種種上訪請願、維權

喊說：我們堅決拒絕遺忘。今年稍稍翻閱

行動、以至罷工抗爭。若是親身走過，恐怕沒人能以

歷史，才發現以往的叫喊雖然響亮，卻縈

「過渡」二字概括億萬人艱辛的一輩子。

繞著一份空洞 ── 拒絕遺忘，不能僅僅不六四鎮壓後中共政府加速推動市場化改革。

忘坦克與人民對峙的畫面，更要不忘八九民運發生的緣起與遺痕。上文只能憑筆者淺薄的認識，勾勒出中國在八九前後被改革撕扯而成的面貌。還望諸位也能感受到六四的重量不僅限於那夜黑壓壓的廣場。它的重量籠罩著今日的中

1994年，北京火車站外等候回家的農民工。政府把城市罪案率上升歸咎農民工。

中國

國大地，籠罩著改革開放的歷史長河。

八九民運特刊

起碼可以允許土地及房屋作一定的買賣及轉讓，資金亦能頗

崗、低保無份」的三無農民

[5]

。

為自由的流轉，房地產市場像在其他國家一樣，開始在中國

六四的血跡 // 中國房地產市場的發展與創傷六四的傷痕絕不限於死去的市民。隨之而來的宏觀市場化改變，令很多貧苦大眾苦不堪言，房地產的發展正是其中一例。

農民固然苦不堪言，但身在華麗都市的居民也不見得輕鬆。表面上

米劇增到 1 9 9 3 年的 4 億平方米，增長了 3 0 0 %。在之後的

由於國家的發展，全國竣工面積與人均住屋面積確實增長了不少，

幾年裡，房地產市場雖也有放緩的時候，如受 96 年的調控及

但其實，若對比如今與 8 0 年代的上海，人們的住屋條件並無多大

97 年的亞洲金融風暴影響，全國住房竣工面積的增長速度在

改善，因為許多人的薪金與樓價根本不相稱，被迫住於「蝸居」。

9 6 年確實有所回落，達 6 億平方米左右。然而在這十幾年裡，

再加上其他高昂的生活費用，住在上海的居民其實一點不比其 8 0

房地產總體還是以高速發展。到了 20 0 3 年，由於政府刺激

年代的居民輕鬆。大陸電視劇《蝸居》就道出了生活在魔都的悲哀：

樓市，房地產更如脫韁野馬，一發不可收拾，即便往後政府出台多少抑制樓市的政策，如 0 9 年的「國四條」，1 0 年的「國

「每天一睜開眼 , 就有一串數字蹦出腦海 , 房貸 6000, 吃穿用度

十條」，房地產市場就從沒有降過溫。

25 0 0 , 冉冉上幼兒園 1500, 人情往來 6 00, 交通費 58 0, 物業管理費 3 4 0 , 手機電話費 25 0 , 還有煤氣水電費 20 0 。也就是說 , 從

因此，所謂的六四其實不應被侷限在一個固定的時間與空間，

我蘇醒的第一個呼吸起我每天要至少進賬 4 0 0 , 至少。這就是我活

真正的傷痛與流血也不只是六四當晚。透過六四，我們看到

在這個城市的成本。」

了一個國家的本質。在一個缺乏民主的國度，六四的出現似乎只是必然，亦是一個證明，但同時是一個肇因。因為它的

每天進賬 4 0 0 ？那一個月不就要 1 20 0 0 ？但上海人的平均月薪

出現無疑進一步推動了整個中國市場改革的步伐，導致了如

才 4 3 0 0 啊！事實上，大多數大學畢業生都認為「有房子就是他

今許許多多的問題，而房地產市場所引生的問題無疑是最嚴

們最大的夢想」。然而，這已是發生在白領及大學生身上的故事，

1 9 8 9 年 6 月 4 日，中央下令的 3 0 萬戒

情況有點像 5 0 年代的香港，幾十戶人家

億平方米，但人們的心情卻是雀躍的。他

重的一個。因此，六四的傷痛與血跡其實一路延續至今。因

若我們再想像一下進城打工的農民及普通工人，情況則更是難以想

嚴部隊及幾十輛裝甲車駛進北京城，鎮壓

擠在一個狹小的城寨裡。有網民回憶說：

們期待房地產市場可以帶給他們更好的生

此，若我們希望把握整個中國房地產市場的發展，以至它所

像。

活，他們希望自己是受惠的一員。最基本

導致的種種問題，六四縱然不能說是罪魁禍首，起碼也是催

的是，他們希望有一個更好的居住環境。

化劑，瞭解六四似乎是必要的。同樣，若我們希望了解六四

兩個多月來沸沸騰騰的民主運動。一切恐怖與血腥都被鎖定在天安門廣場，鎖定在

「我記得是 8 4 年吧 , 我上小學。父親單

六四夜晚。然而，對於六四的想像其實可

位分房子，他那時候是科長。家裡只有 1

以更多。

間房 , 在上海市中心很好的地段。房票本

然而，他們的希望落空了。房地產市場的

( 交房租的憑證 ) 上面登記的面積是 1 7 平

誕生確實使中國有了許多好房子，但這些

近年的中國房地產市場發展似乎可以給我

方米 (170 尺 ), 我奶奶的父母親加上我 ,

好房子卻只能讓小部分人受惠。這些人

們一些啟示。房地產於 0 3 年成為國家經

算是三代同堂 , 沒有衛生間 , 廚房是單獨

住上了全新的小區，因為他們認識某位官

濟的火車頭，帶動整個國家實現高速的

的 ,4 家人公用。我們家的居住面積在當

員，有「後門」，但沒有裙帶關係的普羅

GD P 增長，但其引起的社會問題遠不比

時的上海 , 不算困難戶 , 我記得困難戶是

大眾卻未能受惠。這無疑讓他們在心理上

它所創造的輝煌偉績少：強行徵地、蝸居、

人均 3 平方米以下的。」

形成一個很大的落差，原本似乎可以讓他

所造成的傷害，單單將焦點集中在六四當晚的鎮壓是遠遠不

們受益的房地產市場卻只眷顧某一班人。

蟻族、鬼城 …… 範圍之深、影響之廣，不當時的住屋條件確實不理想，衛生不好、

其實他們不僅沒有受惠於房地產市場，反

住屋面積小，但由於土地和城鎮房屋都由

而因為整個改革開放的推行而需承擔嚴重

但房地產與六四隔著萬重山：一個發生在

政府建設及分配，房屋的租金低廉，近

的通貨膨脹，生活反而更艱難。

今天的全國各地；另一個發生在 1989 年

乎免費，所以住屋不是個大問題。不過住

的天安門廣場，兩者有何關係？

屋條件差，其實也引起了人們不少怨氣，

這也大致上是八九民運的背景。其實人們

政府也認為土地及房屋必須實行改革，而

別無他求，只希望有一個更好的生活，一

為了解答以上問題，筆者將先從房地產市

「法寶」就是引入市場機制。當時政府及

個更平等的社會。

場在上海的誕生及發展說起。

人們對市場的想像大抵如此 : 有了市場，

容忽視。

房地產市場的誕生

上海一直是國家重點發展的城市，大部份的重要政策都以上海作為試點，再擴展到全國，可以說，上海是中國的支柱。因此，房地產市場帶來的翻天覆地變化，在上海體現得最淋漓盡致

[1]

。

8 0 年代，上海人民的住屋情況並不理想。別說沒有小區綠化、公共設施，就算要用個廁所、廚房，也有四五戶人家爭著用。

／真實世界沒有花朵／輯自《中大學生報八九民運廿五周年特刊》

蓬勃發展。 80 年代末，全國住房竣工面積從每年的 1 億平方

中國

善。所以在 8 0 年代前後，透過政府的政策及全國人大通過的憲法修正案，規定了土地及房屋可以依照法律轉讓

[2]

，也就是

說 : 土地及房屋正式進入了轉讓及買賣市場。整個 80 年代，中國大陸的房地產市場都在有條不紊地發展著，雖然那時候的房地產市場只屬雛形，竣工面積每年還不到 1

雖然以上例子中並未出現真正的血腥與暴力，但因強行徵地所導致的三無農民與千千萬萬住在蝸居的城市居民們何嘗不是天天遭受壓迫，中國的房地產發展何嘗不是拖出一條血跡？在我們的思維中，

二十幾年的血跡

六四一直被定格在那個夜晚，那個廣場，但六四更大的創傷其實不

房地產的發展離不開土地，而地方政府又可透過買賣土地賺

僅如此，它一直延續至今，促進了整個房地產市場的發展，也同時

取金錢，增加 G D P，提高政績，同時推動房地產市場發展。

留下了一連串的問題。

政府於是以「公共利益」為藉口強行徵地

[3]

。在湖南省嘉禾

縣珠泉商貿城的拆遷過程中，縣政府認為拆遷是為了「全縣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在維護「公共利益」的幌子下，嘉禾的領導喊出了「誰影響嘉禾發展一陣子，我就影響他一輩子」的口號，採取了一些不可思議的粗暴手段。而事實

[1 ] 房屋進入市場 : 1 9 8 0 年 6 月 , 國務院在批轉《全國基本建設工

上，嘉禾縣珠泉商貿城是一個以商業營業用房為主的房地產

作會議彙報提綱》中正式提出實行住房商品化政策 , 准許私人建房、

[4]

。此外，打著「城

買房、擁有自己的住宅 , 不僅新建住宅可以出售 , 現有住宅也可以

市化」的旗幟也是另外一種強行徵地手段。憲法規定「城市

出售。土地進入市場 : 1 9 8 8 年 4 月 , 全國人大通過了憲法修正案 ,

土地屬於國家所有」，所以只要地方政府推行「縣改市」，

此次修正案規定「土地使用權可以依照法律的規定轉讓」。

開發項目，與公共利益根本無法掛鉤

便可將本來屬於農民集體擁有的土地收歸國有。事實上，從

八九的鎮壓

20 0 2 年到 20 1 1 年，中國的城鎮化比率便由 39 . 1 % 上升到

[ 2] 「次級房屋信貸危機」是指由美國次級房屋信貸行業違約劇增、

5 2. 6 % ，當中不知牽涉多少強行徵地的例子！

信用緊縮問題而於 20 0 7 年夏季開始引發的國際金融市場上的震

與機槍無情地輾過及鎮壓了。學校受到壓

地方政府低價收取農田後，要麼以賣地的形式獲取財政收益，

迫、新聞受到打壓 …… 人們沉默了，中國

要麼以低價甚至是倒貼的方式招商引資，以此獲取豐富的稅

[3 ] 憲法第十條規定 : 國家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 , 可以依照法律規

沉默了。

收及土地開發，促進地方 GD P 增長。地方政府及企業雙雙

定對土地實行徵用。

就有一定的競爭，競爭誘使不同開發商建較好的房子，人們的居住環境因此得以改

夠的，我們亦有必要瞭解中國房地產市場所引生的問題。

結語

蕩、恐慌和危機。

然而，人們的這一聲音被 6 月 4 日的坦克

獲益，苦的卻是千千萬萬的農民。根據九三學社 20 0 3 年然而如果說八九以前，中國房地產市場還

一項調查所作的計算，被徵土地收益分配格局大致是：地方

[ 4 ] 可參考人民網《「公共利益」之痛》一文 : h ttp : //www.

在醞釀及試行，那八九以後，整個中國大

政府佔 2 0 % 至 30 % ，企業佔 4 0 % 至 5 0 % ，村級組織佔

pe o pl e . c o m .cn/G B /p ap er 8 3 /12 6 20/113 4 155.h tml

陸的房地產市場便藉由國家的干預與六四

25 % 至 30 % ，農民僅佔 5 % 至 1 0 % 。由於徵地補償標準過

的血腥完全打開了；中國一時間亦如世界

低，加上有些地方政府拖欠徵地農民的補償安置費，補償款

[5 ] 劉承韙 ,《產權與政治 ── 中國農村土地制度變遷研究》, 法律

其他地方一樣，有一個較為開放的市場，

項又常常被各層截留，由此出現了所謂「務農無地、上班無

出版社 , p. 8 9。

八九民運特刊

紀念無用，棄辦有理？答案顯然是否定的。但我們無可否定的是，一直以來六四晚會主辦方對於六四紀念的想像均沒有深切的反思和改進，如對整個八九民運的宏觀歷史和之後中國實行的發展至上主義沒有反省；在民族論述上更一直被支聯會單一的說法主導整個紀念。因此我們需要一個更全面、更具意義的說法，找出紀念的理由，而不是訴諸單純的普世價值或政治正確，才能重新聚合力量，並打破那些「六四只是中國的事」、「六四與香港無關」而不悼念的迷思。

對於身份認同與紀念六四的關係，〈台灣的六四紀念〉是以台灣參與和悼念六四的歷史作為例子，透過說明台灣獨派在國民黨壟斷六四論述的情況下，根本難以不被當成統派和國民黨支持者悼念六四，以此類比本土派在香港紀念六四的一些困境，繼而說明若然支聯會繼續壟斷紀念六四的論述，則難以聚合不同光譜的人們。同時也指出即使不認同中國人的身份，還是有紀念的理由。

〈六四關我屁事？在帝國邊陲重思「民主」〉是台灣太陽花學運領袖施懿倫對六四悼念的反思。他以台灣本位出發，指出悼念六四和關心中國的必要，放到身份認同有所轉變的香港，相信也有一定可鑒之處，尤其是回應一些如「六四是鄰國的事我們不宜理會」、「香港人只需要把精力完全放在關心香港」的說法，施懿倫的文章，也許是部分本土派的一些反思。

此外，我們也訪問了獨立音樂人郭達年分享紀念六四對他的意義和反思。六四紀念作為記憶承傳、反省固然有其意義，但郭達年卻認為強行灌輸六四屠城、共產黨是壞人的說法予下一代的做法並不可取，反而應教育下一代成為想法開放、明辯是非的人。此外，他對於六四紀念也有一些反思，認為六四紀念其實可以更有意義。

（圖： W o n g Y ik C hu ng ）

最後，〈六四晚會改革倡議〉則是我們反思過往六四紀念活動所得出的一些建議。我

紀念 32

紀念

「行禮如儀」、「集會無用論」已然成為人們不到六四集會的理由。另一方面隨著政治形勢

們認為六四晚會有繼續辦下去的必要和意義，但在形式和意識形態以至後續方面卻需

和身份認同的轉變，近年到維園六四晚會，甚至是出席任何六四紀念活動的人數漸減，香

要很大的改進。我們希望六四晚會過後的歷史記憶可以承傳下去，對八九民運有更深

港人對六四紀念的熱衷和關心似乎已經漸漸退卻。我們不禁反思，到底紀念六四意義何

切的反思，而非只停留在屠殺的印象，更重要的是集會後群眾明白晚會爭取的還有轉

在？六四集會僅是政黨攢取政治能量的手段嗎？紀念六四其實根本沒有意義？

型正義

[1]

，而非只有哀思。

[1 ] 轉型正義是國家民主化後對過往的歷史罪行所作出的補

前言

償，當中以歷史真相為基礎，包括審判、賠償和紀念。

八九民運特刊

台灣的六四紀念﹕

身份認同與六四論爭

／繆拉／九十年代的國民黨會利用六四增強自身的合法性和化解執政危機，但今日國民黨卻要為外交鋪路，在六四立場上退步，馬英九更自 20 0 8 年後沒有參加六四

支聯會的啟示﹕ 開放紀念六四論述的必要

紀念活動。加上 20 0 8 年陳雲林事件引發的野草莓

台灣在 1990 年代的例子正好說明香港本土派在紀念六四

學運使台灣人意識到民主追求無法避開中國因素，此

的困境和鬱悶。雖然香港本土派沒有如國民黨般利用六四

「鴇母龜公」、「毋須再客氣」等針鋒相對的論調

六四紀念，因為一方面他們對殖民的國民黨政權根

後有很多支援中國、西藏運動的組織在台灣出現。紀

建立自身合法性，但一直以來關於紀念六四上的論述一直

在去年有關本土派應否紀念六四討論中不絕耳，在

本毫不信任甚至極為痛恨，另一方面，在國民黨壟

念六四的台灣學生未必每個人也是統派，有不少更支

被支聯會的「愛中國」、「中華民族一份子爭取中國民主」

這遍互相漫罵的聲音中，我們又有否想過，原來早

斷六四論述之下，他們參與紀念六四只會變成「愛

持台灣國家正常化或台獨，但他們意識到六四正好是

的說法所壟斷。由此下來，本土派根本難以有自身的聲

在二十多年前的台灣，便出現應否參與北京民運的

國」動員的一部分，因此他們只能在六四紀念採取

機會探討中國政經發展、社會狀況，繼而反思如何在

音，甚至是被代表，加上本土派本身對同時是泛民政黨的

討論……

一個比較被動、甚至不參與的立場。那時甚至有台

中國因素下維持台灣的自主和民主化，而不會被國民

支聯會高層極不信任，因此本土派不到維園，甚至另起爐

灣反對國民黨的的士司機說 ﹕「若有人發起聲援大

黨的壟斷中國論述下處於被動。加上不止是台灣，香

灶建立自身一套六四論述也是有其道理。故此在六四悼念

六四紀念對於本土派而言一直是揮之不去的困境，

陸學生，也願意參加，如在車上綁標語布條，但一

港、西藏等同受中國因素影響，六四也許是這些組織

上非本土派而會到維園的人應該體諒本土派所面對的困

一方面他們在實際的政治考慮、派系考慮中，對一

定要出師有名，否則就變成國民黨的走狗。」也有

合作、交流的機會。

境，那些「不用對學生客氣」、「不紀念的同學是冷血」、

直與泛民關係密切的支聯會不信任，更重要的是本

學生擔心自己紀念六四時會被貼上統派的標籤，仿

土派無法接受一直以來紀念六四的意識形態論述。

佛在魔鬼的節奏下，獨派根本沒可能有自主之聲。

「本土派只會各家自掃門雪」的說法不僅是對本土派不儘管今天台灣獨派在六四上的位置沒有如此尷尬，但

公，更會加深彼此誤會和製造敵我矛盾。

而在一岸之隔的台灣，原來在二十多年前就有相類

其實在紀念上還是有不少問題和障礙。例如台灣學運

似的討論，香港和台灣一直深受身份認同問題所困

領袖陳為廷和林家興曾在 20 1 1 年六四晚會紀念路線

本土思潮下，每個人對身份認同想法不一樣，假如支聯會

惑，也許勾勒台灣六四紀念的歷史對香港如何處理

上有所爭論，陳為廷反對在文稿中有「中華民族百年

還抱殘守缺，不願開放紀念六四的意義的討論，繼續以帶

身份認同與六四紀念之間的衝突會有一些啟示。

來多少先烈前仆後繼」等帶有中華民族主義的字眼，

強烈中華民族色彩的方式主導六四晚會，而不是找出社會

最後林家興修改字眼，及後六四紀念以本土視角為

中紀念六四的最大公因數，那麼本土派的離去也是必然，

主，以外國人角度關心中國民主發展。太陽花學運後

燭光的力量也沒可能凝聚在一起。因此還望支聯會不要

台灣的六四紀念甚至出現如台灣自由圖博、台灣維吾

讓自己成為下一個國民黨，不要壟斷集會的論述。

1990 年代：被國民黨壟斷六四論述的台灣

爾之友等組織。周慶昌也表示台灣作為中國鄰近國

台灣的獨立運動發展遠比香港早，在八十年代末台

家，必須面對中國，提醒台灣人民中共的本質。這也

灣早已出現如鄭南榕、林濁水等台獨人士，與此同

許是本土化後六四對台灣的意義。

時國民黨依然與中共交惡，在複雜的勢力關係下台

本土派的啟示﹕ 我們還是有紀念的理由

獨派在討論應否紀念六四時便出現不少尷尬以至焦慮。國民黨早在五月便介入八九民運，並加入大量

2010 年代﹕ 國共第三次合作下的變化

至於本土派自身雖有其難處，但也有紀念六四的意義，

的二二八屠殺絕口不提，將自己放置在邪惡中共的

台灣在六四屠殺後獨派積極支援民運，民進黨黨

思未來。

對立面上來形塑自己美好的政治形象。那時台灣國

員甚至在國父紀念館前接力以絕食表達抗議，在

民黨的官方媒體不斷播放屍體、槍擊的畫面，在廣

六四後「血援會」等不同關注六四的組織成立，但

更何況八九民運本身也誘發了香港一連串民主和聲援運

告中插播《歷史的傷口》MTV ，同時國民黨政府在

及後台灣的六四紀念很快便沉寂下來，因為當時的

動，六四事件對香港日後的民主運動也有不同的影響，

6 月 16 日檢閱海軍、19 日到金門視察，背後所作

台灣正步入獨立運動的高潮，比起關注中國的民主

假如要為香港編寫一部歷史，六四也無可避免地是重要

的就是把恐共、仇共情緒導向「愛黨國」的獨台式

運動發展，他們更願意關心自身的前途和問題。在

的章節。再者，六四本身正好是連結共同受中國威脅，

認同，以這種國家力量總動員推動政治宣傳，化解

1990 年至今，台灣一直沒有如香港的大規模紀念

希望爭取自主的族群如台灣、西藏的機會。即使本土派，

國民黨自身受著台獨勢力挑戰的正當性危機。

六四集會。不過在國民黨對中共的態度轉化，漸漸

也沒有理由不悼念、反思六四以至整個八九民運。因此

希望兩岸合作，繼而減少提及六四事件後，台灣獨

本土派不應迥避而是面對六四，提出一套新的論述以回

政治宣傳。及後，國民黨在六四屠殺後暴露自己虛偽的立場，不斷攻擊中共屠殺行為的同時號召群眾上街、「高舉青天白日滿天紅旗」，卻對 1 9 4 7 年

在此之下，台獨勢力比今日的香港本土派更難參與

一方面香港必須面對中國因素帶來的影響，六四紀念正好是思考和提醒，正如台灣的六四集會中以六四晚會反

派在六四上的尷尬位置起了變化。

應支聯會，打破只有支聯會說法的局面。在野草莓學運後，台灣重新燃起對六四事件的關注。

紀念

八九民運特刊

雖然六四對郭達年來說深刻難忘，但今天的他指自己已「完全離開六四情意結和包袱」，意思是紀念六四停留於

／煙霧／

年自由文化音樂節的海報。（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2015

獨立音樂人郭達年：只平反六四欠缺生命力

平反六四的成果沒有意思，且本末倒置，因為六四更重要的是隱含了人民基於善良本性對人性化社會的追求。因此，六四只是作為一個起點去回顧過去，思考將來如何走下去。對他而言，歷史是開放的，任何人詮釋都帶一定的主觀性。他雖曾在 2011年帶着女兒到北京天安門，卻未有灌輸任何有關六四的資訊予女兒，「『嗱！老豆話你知當年係咁樣（六四屠城），所以共產黨好壞好壞，所以你千祈唔好 ⋯⋯』咁樣做嘅時候其實同共產黨好類似。」郭達年認為「健康的教育」是培育女兒成為一個開放的人，願意聆聽別人意見，主動翻查歷史，了解更多不同的觀點，分析哪一個說法可信，培養明辨是非的能力，而非人云亦云。如此一來，下一代才可在這眾說紛紜的世代清晰把持自己，堅定地表態。

具生命力的紀念方式「六．四音樂祭」慢慢演變，由「六．四音樂

昔日香港獨立樂隊「黑鳥」的靈魂人物郭達年積極參與社

可以放膽講下嘢，外國傳媒進入去（中國）亦受到較少阻撓。咁多

運，以音樂介入政治，為自由、為人性化的社會堅持抗爭。

camera 喺到！（六四屠城）就喺全世界嘅眼光咁樣嚟齊。」而且，

到了今天，六十二歲的郭達年仍堅持紀念六四，這看來並不

當時的新聞錄像紀錄着六四數以千計的犧牲人數，人們透過傳媒了

意外。但是他和年齡相近的人紀念方式並不一樣，沒有選擇

解到中國政權的暴力，於是基於最基本、應有的慈悲之心、人性，

到維園參加燭光晚會，反而是自行舉辦音樂節去紀念，這到

在沒有任何計算的情況下走出來集會、罷工、罷市。而郭達年的黑

底是為什麼呢？

鳥樂隊更在情緒不斷地波動下，完成及推出音樂專輯《民眾擁有力量》［3］。

六四為什麼如此深刻？

思考六四當下意義

去年《立場新聞》曾訪問他六四時的經歷，六四前一日，郭達年與其樂隊身處澳門為國際特赦組織的演出作準備。到了晚上，

郭達年強調我們不可以孤立六四這一件單一事件，不可以

他們正打算睡覺，朋友卻拍門把他們喚醒—— 屠城發生了。後

忘記六四前十年都發生過中國政府鎮壓事件 —— 魏京生所

來，郭達年和其他音樂人、劇場人立刻在演出中重現屠城的畫

發起的民主牆運動與六四一樣，都是為中國走向人性化社

面，觀眾悲傷的神緒至今仍歷歷如繪［1］。

會而努力，但追求的方式不盡相同；更進一步﹐自然是更遠

郭達年過去曾參與過六四晚會以及遊行靜坐，日子久了，

祭」到「天安門音樂節」，到「異議聲音」，

他與不少聲音一樣，認為只強調要「平反六四」是欠缺「生

直至近年的「自由文化音樂節」，郭達年希望

命力」的，因為人們只會停留在悲傷、哀悼的程度。他認

這個音樂節更進一步，不僅關注六四，還包括

為「淨係喊係冇用㗎」，單一地接收悲情無助人們真正理

反核等多個議題。他從不干預受邀的藝術家表

解歷史脈絡。

演甚麼以及帶來甚麼議題，目的是聚集力量，散播自由的種子，他深信「沒有自由的文化，

於是他「行出了一步」，為了使人們能接觸更多樣的資訊，以及能從不同以至更遠的角度了解六四，加上留意到有些年輕人對藝術、文化比較敏感，因此自 90年起他都會舉

最近的「自由文化音樂節」更主張「去中心

辦「六．四音樂祭」，邀請 Popular Icon如黃秋生以演

化」，即沒有任何主辦單位，也不謀任何贊助，

唱的方式就着六四表態，引起更多人注意，擴闊六四的接

尊重每個獨立的個體，參與單位均擁有發聲權，

觸面。此外，他亦邀請不同國家如美國、日本、菲律賓等

平起平坐，大家共同商議演出的位置，甚至節

地的表演嘉賓一起參與，實踐「國際串連」的意念，變成

目流程。表演單位不再像一般音樂節般被動地

multiracial，而非單一的儀式。

接受主辦單位安排，在與其他單位協商如何舉辦音樂節時，展現了如何實踐自由，也大大促進了交流。除了表演藝術外，音樂節更歡迎不同形式包括工作坊、地攤、展覽。由 90年至今仍堅持發起「自由文化音樂節」的

一些，回顧中國在1949年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如何演變至 89 年年初，很多自由主義份子提倡中國要增加開放的程度和速

六四，六四又如何發展至今天香港這個狀況。這些事件放在

度，希望中國能與世界看齊［2］。各地不斷舉辦座談會，討論改

一起，才是一個完整的脈絡。

活動，除了紀念六四的必要，更證明紀念形式的無限可能性。多元的紀念才可達到郭達年口中一種詩意的說法：「（六四）死咗嘅生命能夠

革開放的走向。當六四屠城發生，人民除了悲傷，更對中國政權失望至極。郭提到在 30 年代和 1979 年也有「大獲嘢」（即

他指出，毫不關心歷史，只投入於眼前的物質、金錢之中，

30 年代的國民黨清黨和 1979 年魏京生在北京貼出大字報《要

不會明白當下的社會情況，更遑論解決歷史遺留下來的問題。

民主還是要新的獨裁》）發生，但當時中國並沒有很開放予外

相反，如果了解到自己是「人類歷程中好細嘅一點」，就自

國傳媒採訪，故知道事件的人不多，引起的迴響也不大。

然學會更謙卑地學習，例如今天為什麼會有哲學、藝術呢﹖ 追溯整全的人類史是無可避免。在解決問題的前一步，對歷

「八九年就真係大獲，因為嗰時大陸走去開放嘅狀態，大家

就沒有自由的社會」。

開出花，變成人類新嘅生命力，例如維護政制改變、小朋友教育問題嘅水源，有承傳作用」。郭達年並無具體解釋何為「生命力」，筆者想，這或許與《絕食書》中的一句「死亡，在期待 Father Mella 在2015年的自由文化音樂節演奏。（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著最廣泛而永久的回聲。」如出一轍。

史有認知是必要的。［1］grace，立場新聞，「【六四傳忘 2】黑鳥樂隊郭達年：不單守住記憶更要開墾未來」2016-06-03。［2］林秀姿，許芳菊，《希望，永遠在路上》，2012。［3］同［1］。

紀念

八九民運特刊

六四晚會改革倡議六四晚會應該點？

編輯們眼中的

六四晚會平面圖

大台

v 3.1 draft

／繆拉／

人

改革開放、

悼念儀式應減少

售賣八九民運、民主化、轉型正義的書籍

我們要照顧不同人的情感需要和尊重死去的烈士，然而未必每個人也會接受繁重的悼念儀式。

人

因此六四悼念環節如祭英烈、送花圈等繁文縟節應嘗試減少。例如仿效港大 20 1 5 年六四晚會中

人

只有一分鐘的默哀和手持燭光，既不失對死難者之尊重，又不會變得繁文縟節。

人人都可以上去

集會應去政黨化

六四集會不應是政黨賺取政治能量的地方，應該將焦點放回六四民運的支援和相關問題的反思。因此六四的主導者和聚光燈下的人不應是泛民主派。加上若然真的把傳統泛民政黨與集會連結起來只會孤立自己，因此集會不應政黨化。

2 支聯會應由主辦機構變成協辦機構

支聯會作為以中國人為本位支援中國民運的組織固然可以保留其愛國的立場，但當六四紀念已成為大眾參

人

晚會不應只有悼念

悼念和對死難者表達哀思固然是集會中重要的一部我們可以做些甚麼？晚會完結後我們可以做些甚麼？因此在晚會中必須反思面對威權中國我們可以如何自

宜加強轉型正義論述

中共一句毫無成本的道歉」這些說法之所以流行，平反六四背後的轉型正義說法

也可以參與。因此支聯會應由主辦機構變成協辦機

因此在集會中應該強調所謂「平反」的意義為何，

構，並邀請不同的機構如大專學界共同協辦，使聲音

平反是轉型正義的一部份，例如追究歷史真相、懲

變得更多元。

治相關官員、給予死難者家屬合理的補償、重新定

[ 1]

未能傳播至大眾。

性事件等。

7 應反省改革開放的影響

以往集會對六四的論述多集中於描述中共的政治壓

的決策和工作人員如何產生一直成疑。為舉辦大眾接

迫，而少有描述八九民運中對中國改革開放中的市

受的晚會，應該公開招募過程以及公開招募成員，以

場化、私有化的不滿。六四至今二十八年，改革開

確保晚會是民主化的。更理想的是，晚會更應鼓勵參加

放引致的貧富懸殊，以及發展引致的種種環境問題

者下而上、以不同形式紀念或討論六四。

依然嚴重，人民生活依舊艱苦。市場化、私有化的影

2. 唱歌

導賞、展板

出口／入口

-> 減少繁文褥節

3. 派蠟燭

程序表

攤位

「平反六四等於承認中共政權」、「平反只不過是

個晚會，而是開放六四晚會讓不同的陣營和聲音的人

支聯會舉辦六四的方式一直受人非議，有關晚會安排

1. 默哀

-> 向死者表達哀思

完就算」、「無後續」的活動。

除了是因為誤解以外，更多的是支聯會對整個關於

3 宜透明化和民主化

書展

處，化六四之悲傷為積極之力量，使晚會不會只是「去

與的運動時，支聯會便不應以主辦機構的身份主導整

晚會籌備過程及安排

人

分。但我們不應只停留在哀思，而是反思在悼念之餘

場刊可以講解兩岸三地的抗爭，不應只有屠殺講六四

4. 天安門母親錄像講話 5. 兩岸三地領袖講話

-> 包括不同界別的公民運動，如族群自由、勞工運動

6. 嘉賓發言

-> 可以有不同領袖商討如何自處或連結不同的公民力量

「今年真係有架！」別快走，我們還有討論會呢～

7. 後續提醒

-> 不要「去完就算」，抗爭是身土不二的要思考和當下處境的關連

晚會過後，近維園噴水池， [ 1 ] 轉型正義說法請見紀念前言 p. 33

紀念

縟

-> 簡單如燭光經已能表達哀思

響，十分值得香港深思，晚會亦應涵蓋這方面的討論。

我覺得都係要唱歌，或者可以加「唱少啲歌」？

以中大學生報旗幟為記，我們將討論「六四如何走下去」

八九民運特刊

六四關我屁事？ 6 6 」在帝國邊陲重思「民主帝國邊陲

／施懿倫／

／此文原在想想論壇於 20 1 5 年 6 月 9 日發佈。作者施懿倫當時為國立政治大學哲學系學生，曾參與太陽花學運，對港、台社會政治均有涉獵。／（09 年的廣深圳港高鐵跟今年才通過的港機場第三跑道計畫

社會進程與民主化可能的途徑。如同香港的雨傘運動，去年春

二十六年前的六月四號，中國國民黨以「反共」為號召在台灣

都是例子）跟政改運動前景未明，還包括「中港矛盾」的浮

天台灣同樣歷經一場直面中國的大型抗爭，我們雖然因為內外

各地舉辦了數場悲痛而憤怒的六四聲援晚會，同年五月二十一

現演進，自 11 年起因雙非孕婦、水貨客等造成資源競爭跟港

等等種種因素，而避開現在香港本土跟中港關係等議題的激辯

號，在香港有一百多萬人上街遊行，聲援遠在北方絕食的一個

人人心惶惶，隔年蝗蟲論跟狗論在媒體上的效應也證成了「中

與迷航，但實際上我們也避開了大部分關於中國的討論，或許

個抗爭者。二十六年後，「台灣學生促進中國民主化工作會」

港矛盾」勢頭之強。

可以說，台灣社會並沒有因為跟「中國因素」正面碰撞而開啟

等團體台北自由廣場舉辦的「六四事件」紀念晚會。同日，香

一個「知中」新的政治社會議程，舉例來說，在一帶一路跟亞

港支聯會第二十六次在維多利亞公園舉辦燭光晚會，此外，亦

這一挑戰明顯體現在去年六四前數次關於六四意義的爭論，

投行等議題相繼白熱化時─即便這項大型政治經濟計畫可能造

有不同的學生團體、政治社會團體以「民主」為號召，在香港

對支聯會或傳統六四紀念意義的批評大致上集中在支聯會的

成區域上相當規模的社會、環境破壞 ─ 我們多半無法有力的回

大學、尖沙嘴等地舉辦「六四」晚會。

悼念傳統及其意識形態。去年六四在本土派團體普羅政治學

應，不是在加入名義上打轉，就是馬政府七年來始終如一的中

苑及熱血公民以「民主、本土、反共」號召下，第一次在維

國恐嚇牌。

園以外的地方舉辦晚會，他們反對燭光悼念跟傳統的論述，更直白地說這種觀點反對「建設民主中國」的說法、反對將香港民主跟中國民主綁在一起，當晚聚集了六七千人，但在民主運動史跟六四的關係並不大，因為自七十年代一直到九十

維園集會人數也創下新高有十八萬人。

另一方面，六四反映我們今日對民主、人權跟公共生活的態度。

在雨傘運動之後，這兩種不同的六四觀點的對立逐漸明朗。

總的來說，就歷史的角度來看，紀念六四的意義雖然涉及香港

在雨傘運動之後，這兩種不同的六四觀點的對立逐漸明朗。

下的意義，來開啟更多合作的可能。另一方面，六四反映我們

幾個指標性事件包括作為支聯會創始會員的學聯宣布不參與

今日對民主、人權跟公共生活的態度。「中國因素」作為港臺

支聯會舉辦的晚會，港大學生會也將以「守住香港，毋忘

政治、社會共同的結構性條件，雙方理應有許多合作跟思考行

六四」為題在自行舉辦晚會，熱血公民等也跟其他本土派團

動上的參照點。前陣子亞開行非政府組織論壇發起訴求亞投行

體合作在尖沙嘴等十八不同的街區舉辦晚會。

綠色增長，要符合多項社會跟環境規範就是個可以參照的例子。

今年六四在維園集會人數則明顯下滑，港大校園集會人數則

不光是一帶一路跟亞投行，在新的地緣政治經濟秩序快速變遷，

有近兩千人，然而更值得留意的是城大、理大、樹仁跟中大

威權跟資本主義纏綿且不斷進化的今日，歐陸上的傳統民主國

等四校學生代表今年在維園大台上燒基本法並高喊「修憲」，

家因經濟衰退而漸失舞台，中國、印度經濟上快速成長則隱約

是次行動除了呼應九〇年代學聯跟民主前輩李柱銘焚燒基本

乘勢以「威權資本主義」形式成為世界舞台的新政治經濟典範。

法行動，同時也指出港共政權早在當年基本法立法就有的「袋

台灣或香港處於如此微妙的位置上，了解並聲援、支持中國當

住先」傳統，今日力主假普選假政改的梁振英當時正是中共

代社會及其抗爭，甚至是發起國際間的行動串聯，便成了一條

任命的基本法諮詢委員秘書長。積極來看，學生所提的修憲

崎嶇但不得不走的路。但這不是不爽或說不就能實現的課題，

主張不但可能回應香港自雨傘運動以來在政治上的低迷氣氛，

換句話說，如何免於簡化的民主獨裁二元論、停滯在中國威脅

同時也可能帶向新一波的政治運動來衝破中共的「一國兩制」

論與中國機會論上，也如同荷蘭大哲史賓諾沙古老而傳頌至今

框架。

的名言：「不哭、不笑，要了解。」，了解並持續探索民主、

年代民主化，台灣有一套獨立於中國社會進展的政治社會運動實踐。今日台灣民主運動跟「六四」意義的建立反倒是在 0 8 年陳雲林事件、野草莓學運之後，越來越多人意識到台灣對民主社會的追求無法自外於中國的政治與社會，有了許多聲援中國維權運動、圖博運動的組織。同樣的，自 20 0 9 年、 20 1 0 年起，有學生團體、民間團體開始，且一年又一年不懈地，在不同的地點以「記得」這場未完的抗爭，我以為這個意義在於意識到了解當代中國社會與政治，支持其社會抗爭是一條使台（圖：W ong Y ik Chung ）

台灣或香港紀念這一場在二十六年前以中國社會為中心所展開的社會運動意義為何？

灣免於共同向下沈淪或被併吞的必經之路。台灣的情況如此，但香港又是另一完全不同的景況，香港的學生或社會運動作為六四事件的當事人，甚至是參與者，不單是當年香港學聯組團到北京聲援八九民運，該年四月到六月，香

前後二十多年，台灣跟香港儼然有著不同的歷史發展，也有各

港社會的大小示威遊行也幾乎跟在北京的民運完全同步，隨著

自的政治經濟脈絡，但近年來隨著台港先後捲入名為「中國因

八九民運在中共當局博奕互動形勢變化而起跌，從四二六前上

素」的旋風中，在這一情境底下衍生出相類似的事件，即便這

京調查訪問、四二七包圍新華社、五四大遊行跟五一三與北京

些抗爭的訴求跟形式各異其趣，但港台雙方目光因而無法從對

同步的絕食行動，乃至五二一百萬港人大遊行。有起就有跌，

方的社會移開，也出現了許多聲援、交流合作的契機。今天「中

最終，北京的鎮壓不但重挫香港抗爭者，造成了 9 0 年代以降

國崛起」已然是個舉世耳熟而詳的詞彙，隨著中國權力在區域

約十年社會運動的沉寂，一部分人轉向議會政治。也催生了香

上的擴張，一個新興霸權就要誕生，台灣或香港紀念這一場在

港社會運動的重要傳統─六四與香港支聯會，該團體訴求平反

二十六年前以中國社會為中心所展開的社會運動意義為何？

六四、支持民運人士，並延伸要求結束中共一黨專政。

回顧歷史來看，首先，雖然有為數不少的中生代台灣人有著短

但這一傳統在近幾年香港沈悶的政治氣氛下受到嚴厲挑戰，這

暫而深刻的「天安門事件」記憶，但相較於香港或中國，台灣

一沈悶氣氛除了因為無用且耗費公帑的大白象工程的一再推出

紀念

跟台灣在政治身分認同上的差異，但歷史跟現在並非毫無關係的，因此我們可以認識到今日香港學生焚燒基本法的歷史跟當

人權跟自主在此情境下的實踐可能，或許才是這場歷史悲劇於然而，對今日的台灣，六四也象徵著新的了解中國政治經濟

今的正向積極意義所在。

八九民運特刊

照片鳴謝如果中國政府係咁唔重視自己嘅承諾嘅話呢，係好難怪香港人對中國政府失咗信心嘅。

《驚天動地的一百日：神州民運風雲彩圖集——亞洲周刊》，1989 年

──梁振英，1989年

《獻給自由》，1989 年

《再回家》，2009 年

1997年，香港遊行

《血洗京城》，1989 年 6 月《中國 1976 － 1983 China After Mao》，2010 年 3 月《The Legacy of Tiananmen》，1997 年《北京戀曲》，1999 年《天安門之火——八九民運畫冊》，1989 年 9 月《北京學運歷史的見證》，1989 年《三中全會以來的偉大成就》，1985 年 John Tsang 曾俊華面書專頁蘋果日報台灣蘋果日報美國之音

編輯

黃柏熹、雷恩、叶瀚樑、張逸深、何正男、吳惠玲

設計

何宇霆、黃家熙、李玉媛、董嘉朗

鳴謝

Jack、渺、真實世界沒有花朵、施懿倫、莊耀洸、陳景輝、郭達年、 Wong Yik Chung

中大學生報八九民運廿八週年特刊出版：第四十七屆香港中文大學學生會中大學生報出版委員會「螢」電郵：cusp@cusp.hk 承印：唯美印刷製作有限公司 (2790 3212) 份數：6000 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