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實 上， 嚴 秀 峰 的 母 親 一 直 對 這 門 婚 事 持 反 對 的 態 度。 她 認 為 李 友 邦 的 家 鄉 在 台 灣， 太 遠 了。 對 當 時 的 中 國 人 來 說， 殖 民 地 台 灣 太 遙 遠， 是 日 本 人 統 治 的 地 方， 根 本 就 跟 外 國 一 樣。 他 的 家 世 背 景 也 無 從 打 聽， 到 底 有 沒 有 結 過 婚， 誰 也 不 知 道。 更 何 況 他 的 年 齡 比 嚴 秀 峰 大 了 十 五 歲， 會不會欺騙嚴秀峰年幼無知，娶了當二房？ 「而且，他的皮膚那麼黑！」媽媽最後加上這麼一句。 不能怪媽媽，嚴秀峰想，台灣，太遙遠的一個名字。
五、嫁給一個台灣人
第二天上午，穿過日軍猛烈無比的炮火，穿過被炸成灰燼的農田，嚴秀峰回到 關帝廟，請當地一個農民找一個空地，把葉潤華先安葬。此後的每一天，她都會抽 空來為葉潤華上香，直到幾天以後戰爭結束，葉潤華的哥哥來到前線，帶回他的骨 灰。 嚴秀峰終生都無法磨滅這一段抗戰中的記憶。她終於了解被愛，以及失之交臂 的遺憾。有人指責嚴秀峰，說如果不是她，葉隊長也不會想上前線，如果她答應結 婚，葉隊長就不會死。但相較於嚴秀峰自己的心痛，相較於逼在眼前的炮火，這些 指責竟不再有任何意義。 葉潤華死去的當夜，三月二十一日深夜，全部的部隊在一股復仇的意志下，準
備 作 全 面 反 攻 。尤 其 是 敵 人 不 熟 悉 地 形 ，更 缺 乏 人 和 ，而 中 國 部 隊 因 缺 少 精 良 武 器 ， 無法正面和敵人作戰，就只有趁夜間突擊。 二十二日凌晨一時，部隊由東南西三面向位在陸家埔的日軍展開反擊。 日 軍 以 機 槍 還 擊 。但 當 夜 無 月 ，四 野 黑 暗 ，日 軍 無 法 辨 認 國 軍 所 在 位 置 和 人 數 ， 支 持 了 兩 個 小 時 ，為 避 免 傷 亡 ，立 即 撤 退 到 東 洲 沙 北 邊 的 浮 沙 。國 軍 收 復 了 陸 家 埔 。 可惜夜間時間太短，黎明時分的光線，再度暴露了國軍的兵力和位置，日軍又 開始還擊，而且再用毒瓦斯、大炮轟炸，並且位在江北的日軍也陸續增援，雙方展 開殺紅了眼一般的激戰。 從早晨戰到午後，七、八小時之間，國軍傷亡實在太慘重了。日間作戰，武器 的劣勢頓時顯現無遺，國軍只得退守富春江南岸。 第一次反攻的得而復失，讓國軍的心理非常不平。但檢討戰略的結果，認為不 能用這種死戰的方法，否則只有增加死傷，遂決定採取正面作戰與游擊戰並用。 天黑以後，國軍的正面部隊強行渡江，攻擊東洲沙的日軍。另一方面，輕裝的 部隊則由另一處渡江，直接到日軍所在的北岸，切斷他們的電話線，讓敵人失去連 絡。 由於當地民眾的配合，切斷電話線的任務迅速完成，共計有七處，並且也已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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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秀 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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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日軍建築好的軍用馬路，同時，還發動襲擊日軍補給車。這種戰略，讓敵人各 部隊間的連絡完全中斷，前後情況不明，彈藥補給車又被襲擊，心理產生恐慌。就 在驚疑不定之中，敵人不敢戀戰，很快下令焚燒東洲沙各村落，向北岸撤退。 就在戰爭打得最激烈的時候，二十二日夜裡十時許，司令突然召集了政工隊的 人，有緊急的事要向他們宣布。 ﹁現在，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要送達最前線，誰願意去？﹂人員到齊後，司 令立即問。 嚴秀峰在第一時間就舉手道：﹁我去。﹂她連什麼事都不曾問，就舉了手。另 一個平時沉默寡言的余指導員跟著舉手說：﹁我去。﹂ 事情緊急，司令只看他們一眼，說：﹁好，那就你們兩個去。﹂ 他 拿 出 一 包 密 件 ，交 給 嚴 秀 峰 ，讓 她 放 在 貼 身 安 全 處 ，說 ：﹁ 一 定 要 達 成 任 務 ， 把這包東西送達里山前線的第七中隊指揮官何惠民中隊長。﹂什麼東西不必問，完 成任務是唯一的要求。 嚴秀峰和余指導員立即出發。然而，走到大源鎮外的山腳下，才知道敵人的炮 火和機關槍是何等猛烈。要到達前線指揮官所在的里山，必須繞過山腳下的田間小 路。但日軍的探照燈由東洲沙方面射過來，照亮了整個大地，所有道路也全被敵人
的火網封殺了。 敵人早已吃過夜戰的虧，今天學聰明了，使用大量的探照燈，並且一旦發現有 風吹草動，就是一梭子機關槍掃射而來。嚴秀峰不是怕死，但死在半路上而無法完 成任務，這才是最大的失敗。 她看看火網封殺下的山麓田野，就向余指導員說：﹁這樣根本無法過去。看來 只 有 從 半 山 腰 的 地 方 ，爬 山 過 去 。﹂指 導 員 也 同 意 了 。但 他 似 乎 有 一 點 為 難 的 樣 子 。 嚴秀峰知道，這個平時沈默寡言的余指導員已有四十來歲，平常不像他們年輕人一 樣，喜歡到處爬山，身體不見得能夠負荷，就說道：﹁指導員，你年紀比較大，沒 法爬行，你不要去，我去就好。﹂指導員看看情勢，同意了。 嚴秀峰挑了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先從司令部旁側的塔堰頭村山頭開始，向上 攀爬。可爬到半山腰的地方，她匐匍前進，整個身體伏在地面上時，才知道這山有 多難爬。 山形陡，下面是百尺絕壁，一不小心掉下去，一定粉身碎骨。更麻煩的是，整 個 山 的 地 表 不 是 由 樹 木 形 成 的 ，而 主 要 是 野 草 和 藤 蔓 。遇 上 藤 蔓 還 好 ，總 算 能 支 力 ， 若 是 沒 有 藤 蔓 而 只 有 野 草 ，那 是 根 本 不 能 支 力 的 。偏 偏 現 在 是 冬 末 初 春 ，野 草 枯 乾 ， 往往一使力就斷，萬一抓到這樣的野草，全身力量放上去，一定會跌落。她只能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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