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第20期 献血与辅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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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期 2012 年 12 月

Cover Stories

封面故事 辅导员 迷失的头 与学生阅历相近的辅导员如何才 能真正起到辅导作用?


2 | 卷首语

卷首语 大学像是一块麦田,年复一年地收割 着如此相似的庄稼。一年熟也好、两年熟、 三年熟……或许逐渐这块庄稼地再也不像 当初看起来那么新鲜,我们开始渴望别处 充满着多样性的热带雨林。但我依然感谢 浪潮带来的“刺激”:选举好庄严时突破 封锁的快意、希德书院改革时共商国是的 热忱、公知大战时的纠结与纷争,回头想 想就这么一句特别应景的话,洒家这辈子 值了。

三江小渡 写于“是芥末日”


目录

● 卷首语 --- 1

● 封面 04 辅导员:迷失的头羊 11 辅导员们,只说我们相信的话给学 生听

● 新闻 13 复活的南区一条街 20 收不回的“教育用地”

● 文化 21 23 28 33 37

失落的学校 帮纳复旦希望小学考察记 公益模式面面观 旧闻:沙龙这事儿已经不酷了 马克思是谁?

● 专栏 43 学校改建的人文关怀 44 革命行动指南《西游记》


主编 三江小渡 副主编、视觉总监 林喵之 编辑 风马牛 平四门 后觉 潇水云天 记者 五月诗心 涣明 谢小木 effy 十九画生 you 蓝 抽风的阿婆 蘇默 妍小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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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故事 辅导员 迷失的头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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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导员:迷失的头羊

辅导员 迷失的头羊

浪潮 you 蓝 主笔 浪潮 后觉 报道

“敬告复旦:我是 gay,既没有献血的权利,也没有献血的义务。”署名

国生的作者直指复旦大学正在进行的献血活动。10 级中文系本科班辅导员王 朦琦在随后发布《作为一个“强制献血”的辅导员》回复了国生的批评。而该 日志也使辩论的硝烟超出献血事件,蔓延至复旦精神、辅导员角色等话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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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员们的动员工作随即开展。 新闻学院 10 级本科班辅导员谢振达还 为此召开了大三的第二次班会。献血 活动的相关事宜传到了学生群体之中, 立即激起了不同的声音。 “其实还是有不少同学赞成举行 献血活动的”,尽管认为献血对身体 有害无益,10 级社会工作系的居晓雪 仍同意去献血。但她同时认为,同学 们赞同献血的动机不尽然单纯,“有 人更期待献完血后各组织的慰问金。 少则几百,多则上千。” 但是反对的声音也不绝于耳。10 级广告系的徐嘉奇仍为辅导员们“原 则上都要献血”的要求愤愤不平,“让 我反感的不一定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 件事,而是学校里整个的氛围和每个 人都要去献血的这种强迫感。”在人 人网上,他对辅导员简短回复了自己 不想去的理由,但抱着不过度引起舆 论的考虑,徐嘉奇而后在邮件里,向 辅导员进一步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并 讨论了他认为更可行的方法。 随即,他收到辅导员邮件回复, 里面有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是辅导员, 你又会怎么做?”

“原则上”的是与非 这 一 切 开 始 于 11 月 中 旬, 每 位 10 级辅导员手头上拿到的献血工作通 知,以及一份去年各院系献血比例的 排名。

11 月 28 日, 各 院 系 的 献 血 工 作 陆续开始进行。以新闻学院为例,在 10 级共计两百多名的学生中,共一百 多名同学到医院进行验血,最后通过 体检,确认符合条件并顺利献血的则 有七十几个。正当不同的声音随着献 血工作的进行而趋于减弱之时,辅导 员王朦琦的一封邮件瞬间将事态引燃。 “我会将今天因意外情况没有献 血的人统统都登记补献。”在事件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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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到辅导员邮件回复,里面有这样一句话: “如果你是辅导员,你又会怎么做?” 生后王朦琦的解释中,她是按照规定, 为献血当日因例假等原因缺席献血的同 学们,提供再一次献血的机会。然而, 这样的言辞被国生解读为含蓄的、带有 引导性的献血要求。随后,国生在人人 网上发表名为《敬告复旦:我是 gay, 既没有献血的权利,也没有献血的义 务》,在日志中,国生严词发难“原则 上”的献血要求,“,复旦的学生真是 精挑细选的优质奶牛呢,献血那么多要 求全都符合。否则怎么会被要求‘都要 去’?” 不满的不仅仅是学生们。11 月 29 日下午,在“十五世纪前的世界”课堂 上,献血使得课堂出勤人数大大不如往 日。任课教师夏洞奇老师则认为,献血 活动安排指标的规定,是对复旦所谓的 自由精神的讽刺:“认为只要目的是善 的,强迫也无所谓,这不就是专制主义 的思路么?” 然而,这也不仅仅是复旦的问题。 在上海交通大学的官方网站上,明文规 定每个院系都有指标。本学期中,交大 已经先后组织了四次献血活动,并在随 后公布献血名单。在名单上,不难发现 献了三次血的名字。而在社交网站上, 关于同济大学强制献血的言论也广为流 传,“四平某高校某院的政策是,除非 有医院证明,否则无故不参加组织献血 者不考虑推研。” 那么,志愿献血的“义务”是否已

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在 3 月 20 日 官 方 发 布 的《 关 于 2012 年复旦大学上半年志愿无偿献血 工作通知》中,不难找到以下规定:“根 据上海市血液管理办公室下达的目标 数,2012 年复旦大学无偿献血比例按 照 2011 年在校本科数的 11%,在校研 究生人数的 1%,在职教职工人数的 2% 核定。2012 年复旦大学无偿献血目标 数 为 1835 人 份。”11 月, 官 方 的 通 知又进一步加以补充:“献血对象为 2010 级本科生、2009 级未献血的本科 生及 2011 级研究生、各院系教职工。” 因此,按照官方对于献血指标及献 血对象的规定,一个四五千人的年级虽 然在人数上大于所规定的指标,但考虑 到各类献血条件势必减少一定的献血人 数,要在充分保证“志愿”的前提下完 成指标,确实存在一定的压力。为了在 不明显违反志愿规定的前提下完成指 标,校方需要在与学生群体的沟通方面 下足功夫。 而 这 样 的 重 担, 无 疑 压 在 了 负 责 日常学生工作的各院系辅导员身上。

莫须有的权力 作为政策操作层面上的执行者,辅 导员究竟有多大的权力? 显然,没有人会认为辅导员可以强 制学生献血。在对国生日志的回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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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当时我觉得很多是对的想法 不一定都对。当时只比他们大三届,管的少一点可能 更好。” 王朦琦即反驳“权力”一说道:“我让 大家‘务必’参加第一次班会,不也还 是有很多人没有来?“ 但同学们害怕的,是那些带有辅导 员主观色彩的评优评定。 “如果不是因为特殊原因不献血, 肯定会影响到辅导员的考核,进而影 响到不献血学生奖学金的评定,进而 会影响入党保研考研出国。”10 级社 会工作系的袁涛在人人网上道出了部 分学生的隐忧。在这样的利益链条之 下,似乎很难保证献血的志愿性质。 对此,谢振达辅导员则给予否认, “奖学金综合评定不来自于辅导员的权 力,它是几个学生组成奖学金评定委员 会来商议的。而且它会公示,如果你觉 得不合适也可以提出问题,然后再商讨 修正。从实际的制度上来说,我是没有 掌控奖学金评定的权力的,包括毕业、 出国交流。” 徐嘉奇也认为,在这次献血活动中, 对辅导员权力范围引发的争论有些捕风 捉影,“这次我也碰到过一个经济学院 的同学,他也就单纯因为主观上不想去 就没有去献血,你说后果,我真没看到 有什么后果。” “你真的不去献,我也不会骂你, 不会卡你,不会怎么样,” 谢振达坦言。 在他眼里,重要的并非指标或排名,而 是献血所体现出的社会责任感。本科生

阶段他本人就积极参加了献血活动。这 一次,如果不是因为感冒,他原本打算 带着学生们一起献血的。而短信与邮件 里略带强制的言辞,是因为他打心底期 盼大家拥有“一颗仁义、奉献的心灵”。 但学生们在邮件里收到的,却不仅 仅是一种观点。 献血活动参与者肖文杰就认为,献 血这样的事情,并不在辅导员可以“辅 导”的范围里面。他觉得,这样一种观 点的传递,带有辅导员的主观色彩,将 自己的观点嵌入公事的操作中,并不是 一种合适的做法。在他看来,每个人表 达爱心的方式不同,未必需要通过献血 来体现。 自己的观点在左右着学生的判断 么?谢振达摇了摇头。相反地,他坚信, 在学生自我思考后,都能做出自己的选 择。在献血之后,他看到了同学们满脸 自豪,看到了学生们对献血意义的深刻 体悟。欣慰的情绪使得他不由地在网上 发出状态:“我相信,今天真正献了血 的人,都是快乐而感动的。谢谢你们!” 这话却让肖文杰难以接受,“‘我 觉得献血很快乐,所以忍不住推动你们 一下,不推动你们不会去的,现在我觉 得你们一定很快乐,谢谢你们这么快 乐!’这是什么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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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员:迷失的头羊

2009

2010

2011

2012

辅导员:谢振达 10611&1013

2008

从萌学生到萌辅导员,谢振达也在与他的”孩子们“一同成长

辅导什么 这又是一场关乎辅导员角色的讨 论。 无独有偶,在本学期开学初,就曾 有因辅导员观点宣传而引发的“埃塞克 风波”。时值复旦埃塞克招新工作开展, 一名助理辅导员即在社交网络上叮嘱自 己的学生:“复旦埃塞克存在诸多问题, 请同学们不要参加。”此事经该班级同 学传至网上后,引发埃塞克成员及其支 持者的强烈不满,一时间网络上唇枪舌 战,不可开交。 不可否认,埃塞克组织目前存在着

资金不透明等问题。对于本身具有争议 性的话题,向初入大学的新生们传递“不 要参加”的态度,这又是否合适? 清华大学钟笑寒教授在回忆起自己 四年辅导员生涯时,曾经感慨:“现在 回想起来,可能当时我觉得很多是对的 想法不一定都对。当时只比他们大三届, 管的少一点可能更好。”而这样的声音, 是从辅导员制度的首创者——清华大学 传来的。 中国高校的辅导员制度由清华大学 校长蒋南翔在 1953 年提出,一般由品 学兼优,又有一定组织能力的高年级学 生担任,接受学校党委学生工作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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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院系的双重领导,定期组织学生进 行政治学习,管理学生事务。它培养了 一批当今中国各级党政机构中的领导 人,并得以在全国各大高校进行推广。 到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清华大学 正副校长和党委正副书记都曾担任过 政治辅导员。部分担任过政治辅导员 的学生被输送到企业、科研院所和党 政机关,成为领军人物。 据《蒋南翔传》统计,党的十四大、 十五大、十六大,每届都有 9 名中央 委员及候补委员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 代在清华学习期间担任过政治辅导员 的。 而在十六大选举产生的党中央领 导集体中,政治局常委中有 4 人曾在 清华大学学习过,其中 3 人担任过政 治辅导员。胡锦涛、吴邦国都做过政 治辅导员。 五十多年的发展,使各大高校的 辅导员制度各具特色。目前,复旦则 主要有三类辅导员,第一类是“复旦 大学人才工程预备队”成员,他们在 大四被选入,每年三十人,必须是党 员,并分管党团工作;第二类是助管 研究生,在书院仍旧负责学生党团工 作的阶段,广泛分布在书院各个班级 中,随着书院制改革,所以这类辅导 员 逐 渐 减 少; 第 三 类 则 是 刚 刚 工 作 的 青 年 教 师, 他 们 希 望 有 一 定 的 基 层 工 作 经 验, 也 会 选 择 做 辅 导 员。 事实上,一些高校正在提出“专职 辅导员”的设想,目的是用专职辅导 员来减轻现有学生辅导员的压力,解

50 年来, “双肩挑” 政治辅导员制度选拔、 培养和锻炼了一批政 治 素 质 好、 业 务 能 力 强的又红又专的优秀 学 生 ——《 双 肩 挑 50 年》清华大学

决“兼职”辅导员无法兼顾学业和学 生工作的情况。但也有人觉得专职辅 导员的发展空间过于狭小。 领域广泛的学生工作,需要一群 并非专业的年轻人担起。能做什么, 不能做什么,边界在哪里,这样的问题, 是每个辅导员都想过。 顶着同学们冠以的“山哥”的名号, 新闻学院 11 级本科班辅导员张亮宇在 辅导员的位置上站了一年多的岗。忙 碌的工作安排是这个职务必不可少的 特征之一,但他从不把自己的职责定 位在完成任务上。“那就太简单了”, 张亮宇笑说。 在他看来,辅导员要做的是构建 班级凝聚力,关心学生心理和生活。 学习方面,可以提供适当帮助。但绝 不是替学生选择和解决问题的人。“个 性应该被更多地肯定”,他说,“毕 竟辅导员不是班主任。” 谢振达则希望把事情说得简单一 些:“辅导员就是一个管理者,在学 校和班级事务之间起上传下达的功能, 希望把班级建设得更加有爱一点,让 学生大学这几年有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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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辅导员:迷失的头羊

辅导员们,只说我们相信的话 给学生听 杨奇函 清华大学辅导员

做了辅导员将近半年,最近看到关 于辅导员尊严感的文章,结合清华几年 的学习生活,也想聊聊。 我记得大三一次和一位校团委文体 部的辅导员聊天,聊到基层工作,我问 他的意见。他说:“奇函,你要仔细想想, 看你适合不适合,你去了后风险会很大。 " 我感到很幸运,我遇到了很多像这两 位辅导员一样的辅导员,他们真诚,实在, 会很客观准确的跟我表示他们的想法。 真的负责任的为我们好。 我还记得大三一次,跟一位辅导员 聊天。那位辅导员跟我谈了很久,鼓励 我去基层等等。当我被他的话语打动之

辅导员的尊严感何处来?尊严感首 先源自辅导员对自身价值理念的认同和 坚守。如果我们对自己的理念及其衍生 出来的言行都不认同,我们何谈尊严二 字?在自己的灵魂面前尚且卑躬屈膝, 在一双双虔诚的眼睛面前如何不如坐针 毡? 一 名 辅 导 员 要 对 他 说 的 话 负 责。 因 为 他 的 话 对 学 生 有 很 大 影 响。 我 大 学 初 始 时 代 的 记 忆 里 面, 辅 导 员 是 我 心 中 的 第 一 权 威。 大 学 生 活 中, 他 们 的 话, 很 多 时 候 比 父 母 的 话 对 我 的 影 响 还 要 大。 每 次 和 辅 导 员 对 话 后, 我 们 都 会 有 认 真 听 和 过 后 认 真 思 考。 我 和 我 很 多 同 学 的 身 上 现 在 的 身 上, 依

我感到很无奈,我在生活中也遇到个别这样的辅 导员,他们说一些他们并不相信的东西给我们 余,我最后问他:“你会去基层么? " 他回答:“如果组织上委任我重任,我 就去。" 我问:“如果不呢? " 他说:“那 我就去找工作。" 我问为什么,他说风 险大。我当时感情很复杂的说了一句: “如果你都不确定去,你为什么鼓励我 去? " 我感到很无奈,我在生活中也遇 到个别这样的辅导员,他们说一些他们 并不相信的东西给我们。

旧 有 我 们 的 辅 导 员 给 我 带 来 的 影 响。 辅导员所说,应当是辅导员所信 。 从生活习惯,到情感纠葛,从考场纪律, 到就业选择,尤其是在学校主流反复宣 传的东西方面,辅导员一定要说自己相 信的话给自己的学生听。从团的理念, 到党政方针,从精神信仰,到时政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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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 其 是 国 家 反 复 强 调 的 东 西, 辅 导 员 更要说自己相信的话给自己的学生听。 试问,我们的弟弟妹妹问到我们去西部 基层与否的时候,我们会一口保证那是 “入主流上大舞台 " 且“前途无量 " 么? 试问,我们的弟弟妹妹问到我们党和国 家的问题的时候,我们会一口确定仅仅 是“国情问题 " 且要“政治正确 " 么? 对于绝大多数出现此问题的辅导员 来说,与其说是品质,毋宁说是能力。 狭小的精神框架,无法支撑起辽阔的视 野。不加强学习,又深陷事务性工作, 自觉不自觉地迷失在思想者政治工作 的低层次的盆地。所以,当我们自己都 没有想清楚自己说所“自以为相信 " 的 东西,所言所行自然无源之水。无所思, 何来所信? 我 想 起 我 有 了 这 样 一 段 对 话。 一 次 和 某 辅 导 员 对 话, 当 说 起 某 个 问 题 的 时 候, 他 说 既 然 我 已 经 是 辅 导 员 内 部 的 人 了, 便 一 定 会 怎 样 怎 样。

一名具备基本道德判断的文明人,在正 该 朝 气 蓬 勃 的 学 生 时 代, 如 果 你 的 言 行因为你身处某个组织就会言不由衷, 甚至信口雌黄,岂非人生一大悲哀?何 况,太多时候一些所畏“言不由衷 " 的 事情,其实正是该光天化日讨论的思想 啊! 常有人说,我太幼稚,人生在世怎 么可能都说自己相信的话。此话不假。 但是我想说,我确实看到了一批在学生 时 代, 对 自 己 的 学 生 说 自 己 相 信 的 话 的辅导员们。这段年华,这块园子,我 们可以,我们真的可以。当我们有机会 面对我们自己真诚的灵魂,并且把他闪 光的一面同学生们澄澈的目光相辉映, 我们为什么不呢? 尊 严, 首 当 自 尊 自 严。 辅 导 员 之 尊 严, 当 从 自 尊 自 严 开 始。 一 名 辅 导 员, 如 果 面 对 自 己 灵 魂 不 能 理 直 气 壮, 定 然 是 毫 无 尊 严 的; 一 名 辅 导 员, 面 对 自 己 说 教 不 能 问 心 无 愧, 定 然 是 毫 无 尊 严; 一 名

一名辅导员,如果面对自己学生不能言出于衷,定 然是毫无尊严的。一个有尊严的灵魂,必然是闪烁着 真诚的光辉 我瞬间觉得诧异。首先我觉得,辅 导员体系,事无不可对人言。根据我的 五年经历,我确信清华辅导员体系光明 磊落,不存在任何所谓“内部人就要替 自己说话的问题 ",辅导员这个群体纵 然有部分不合格同志存在,但是绝对经 得起推敲的讨论。其次,我觉得,作为

辅导员,面对自己学生不能言出于衷, 定然是毫无尊严。一个有尊严的灵魂, 必然是闪烁着真诚的光辉。 最后,不禁再次想到张超老师在辅 导员课上的那句话:要想让别人相信, 自己首先要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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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的南区一条街

南区一条街的几十个商户中,仅有 3 家无需在 2012 年 10 月 拆迁,剩下的绝大多数要在该月拆迁的商户便感到了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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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士多:因店面转让期短, 转让费高不接受拆迁协议 萨 拉 斌: 因 2011 年 刚 花 费 很 多钱装修而不接受拆迁协议

兰州拉面:因之前转让费 过高而不接受拆迁协议 浪潮 you 蓝 主笔 浪潮 抽风的阿婆 妍小井 三江小渡 后觉 报道 制图 三江小渡 图源 童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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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博弈下的妥协

晚上十一点,南区一条街的阿康烧烤迎来了几十位刚打完新生杯来庆祝的同学。陈 同学点完单后问服务员:“这都吃了多少次最后一顿阿康了,我现在想这是不是你们的 营销手段了。南街究竟还拆不拆了?”服务员笑着拿过点菜单,“我也不知道”。 先行从南区一条街撤离的学人书店、罗森便利店等商铺的店面已被砖墙封住,而水 泥墙上是类似“我们要工作,我们要生活”一类的标语。这些标语都是在南街的商户们 合同到期后由一些不满学校、华联做法的商铺店主们写就的。就在这些标语旁边,张贴 着物业管理公司华联购物中心(下属于上海华联商厦股份有限公司)发布的通知,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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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内容被人涂鸦恶搞,但还是可以一窥原文:10 月 15 日前,所有店家都要撤离。 然而,南区一条街剑拔弩张的冲突正弱化为各自为政的妥协。在最为紧张的撤离节 点,华联对南区一条街的商铺采取了停电措施,当时有近 70% 的店铺关门。而现在, 有一些店面都已重新开门迎客,本因国年路整治而无处可去的流动小贩们也灵敏地抓住 商机,在那些撤走的商铺外摆起了摊。华联则发布通知,宣称不再为南区一条街的事务 负责。 各方都在观望。店家在观望学校以及华联对于他们无视合同、继续营业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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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 华 联 在 观 望 商 铺 店 主 们 的 底 线 究 竟 在 哪 里, 顾 客 们 则 观 望 着 何 时 才 是 此 处 的“ 最 后 一 顿 ”。

店主们的“相对剥夺感” 和大多数南区一条街商铺经营者一 样,毛毛书店的店主早在去年 11 月,就 和下属于上海华联商厦股份有限公司的华 联购物中心重新签订了租赁门面合同,将 到期日改到了 2012 年 10 月。而后,他 也接受搬迁的事实,着手寻找新的店铺。 在 10 月 28 日的一条微博里,“@ 毛毛 书店的小宝”感叹说:“拆是逃不掉了, 至于具体时间待定,唉!我的复旦人生看 来也好景不长了。”2011 年 11 月,《东 方早报》也对南区一条街将在拆迁的事情 进行了报道:《复旦或年底收回“南区一 条街” 正为商家制定替代方案》。 一切仿佛都会按照计划进行。在网络 上,同学们的“缅怀”情绪经历了 2011 年 11 月和 2012 年 10 月两个高潮。店主 们也纷纷准备搬迁, “@ 毛毛书店的小宝” 在 9 月 14 日继续发布微博:“今天收到 通知,10 月 10 日前,步行街所有商户必 须全部撤离,看来这次是真的和大家说拜 拜了!” 但事情的进展却并不像大家想象中的 顺利。10 月 10 日,店主们惊讶地发现, 有有三家店获得了不用搬迁的“例外”待 遇。“既然他们能依旧营业,那我们为什 么还要搬迁呢?”一时间,业主们的抗议 风生水起。 这场矛盾的根源早在 2011 年就被铺 设。2011 年,由于复旦方面计划提前收 回这块教育用地,扮演着“南街经纪人” 角色的华联公司便着手与各商户修改合 同,在 2012 年 9 月完成商户的搬离工作。 由 于 是 二 手 转 租, 南 街 上 的 大 多 数商户对修改合同的决定并无太多商 量 的 余 地, 只 是 大 房 东 一 通 电 话, 便

要开始应对即将搬迁的事实。而直接和 华联签订租赁合同的商户就不那么好说 话了。国年路口的萨拉斌、兰州拉面、 喜士多三家商铺便坚持不同意修改合 同,在华联屡次动员均告失败后,这三 家 商 户 所 签 订 的 合 同 最 终 一 字 未 改。 “无论改不改签,九月底统一停水停 电。”华联方面这样告诉改了合同的商户 们。南街到期就拆,并且,所有商户一视 同仁。 停电的日子如约而至,被停了电并责 令搬迁的店主们却发现,这三家店的电力 供应依旧正常。包括毛毛书店在内的店主 们开始感受到不公平。“他们能够赚钱到 明年,那我们不可以吗?” 毛毛书店店主在微博上这么总结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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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的缘由:“由于其中三家商户的合同 并没有更改,所以在 10 月 15 日的停水停 电中没有被殃及,这使得其他被停水停电 的商户,觉得备受歧视,通过上访复旦校 方及华联管理方来要求他们的权益。” 愤怒的店主们聚了起来,几番商量后, 大家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在南街上 挂条幅,刷油漆,去综合楼集会。从南街 到复旦,从复旦到市政府,店主们的抗议 一层一层地爬向更高处的行政机关。而在 停电期间,商户们仍然想尽办法,坚持营 业。毛毛书店的店主帮了隔壁体育用品店 一个大忙,电力的支援使得体育用品店依 旧灯火通明,但更多的商户就没那么幸运 了,他们花了高价钱购买电力来维持正常 营业,“光一天电费就要花掉两百大洋,” 有店主疼惜不已。 三 天 后, 华 联 恢 复 供 电。 除 去 先 期 搬 迁 的 之 外, 南 区 一 条 街 的 其 余 商 铺 逐 渐 恢 复 了 营 业。 店 主 们 也 在 揣 度 华 联 的 意 图,“ 估 计 看 到 我 们 的 反 应 也 就 先 缓 一 缓 了, 迎 接 十 八 大 嘛。”

三家“钉子户” “原来我们都是很好的关系,现在已 经对立了。”萨拉斌的老板娘对此感到无 奈,在抗议前,其他的店主们并未同他们 商量过,更不用说后来的业主会议了。但 他也庆幸没有店家做出针对他们几户的行 为,“毕竟他们针对的还是华联。” 是这三家“被特殊待遇”者引燃了事 态,而他们对自己的抗争也各有坚持。 经营成本上的巨大损失,是他们拒改 合同最重要的理由。,以萨拉斌为例。 2011 年 9 月,在与华联签订了为期两年 的新合同之后,老板着手开始装修。但就 在合同签订后不久,华联要求,将合同到 期时间改签到 2012 年。老板不乐意了, “装 修已经投入了几十万,一年内肯定回不了

成本。”在她看来,其他的店铺虽然少赚 了钱,但近期并没有象她这样的大笔投资。 兰州拉面的店主也难抑愤懑,一年前, 他顶着前任房东几十万的转让费开张营 业,不想本钱捞不到一半,就被责令搬迁, 在他看来,这样的改动“毫不顾及店主生 死”。而更为“年轻”的喜士多在面对转 让和装修的双重费用时,也显得十分乏术。 与他们的抗议相对的是复旦、华联方面未 能令人满意的补偿协议,而两方的有关人 员至今也未与他们接触。 比起赔偿问题的拖沓,店主们更疑惑 的是复旦在南街的规划上的空白。据店 主所言,在他们的合同上还注明了“复旦 大学只有在规划作教育用地时才能随时收 回”,而他们不接受新合同的理由就是学 校始终没有给出明确的“教育用地”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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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定上说学校如果有具体规划, 而且是用作教育用地,就可以收回。但 是学校的具体规划也没有,收回去是作 教育用地吗?这些学校都很含糊,那么 我们就不会答应被收回。”对于这一条 规定,萨拉斌老板娘表示了对学校建设 的支持,但需要复旦给出一个明确的回 复。 即便是在《东方早报》2011 年关于 南街拆迁的报道中,复旦官方对于南区 一条街的规划言辞也不甚明确:“现有 的生活服务和文化消费需求,将在新的 区域规划中得到充分考虑”。至于具体 的规划,却只以“尚无书面文件确认” 一语带过。 而在 10 月《青年报》关于南区一条 街即将拆迁的报道中,复旦大学基建处 的一位老师对于南街要改建成图书馆的 传言不置可否。同时,该老师还提到对 于南区一条街曾经有一个规划,“但是 此后决定重新进行功能调整,目前整个 南区的规划还没有最终确定。”

当《浪潮》为南街规划等问题造访 华联的办公室时,却被工作人员直接拦 在了门外,“我们能说的都已经在南街 上了,白底黑字。” 没有规划的情形,使得一条街的矛 盾至今得不到解决。虽然三家商铺免于 搬迁,但南区一条街拆迁的消息仍不可 避免地波及到了他们。在萨拉斌一楼的 厅堂里,把酒言欢的尽是金发碧眼的留 学生们。“以为都要停水停电,复旦的 学生都不来了,于是营业额一落千丈,” 看着空荡的桌椅,老板娘想起了往日声 音的兴荣,刚刚激昂的情绪黯淡了不少。。 华联、一年期合同店主、两年期合 同店主、复旦。僵持在进行,妥协在进 行。没有人清楚地知道这场博弈的胜负 如何。。三家店主合同上的到期日总会 到来,学子们所等待的真正的“最后一顿” 总会到来。但或许到那时,南区一条街 再也难激起大家的情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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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不回的“教育用地”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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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接待室、后勤处、学校宣传 处……“你们是复旦大学的学生啊, 方便去找学校。” 无论是改签合同的店主,没改签 的店主,还是华联公司,各方意见观 点各不相同,希望我们可以直接找复 旦问清楚这一点却是一致的。一方面 是找信访办理论,要求公平的对待。 一方面则是希望知道一条街何去何 从。 毕竟,眼看它楼起了,眼看它人 散了,复旦人、店主,乃至周围的居民, 心里都不好受,复旦大学已经毕业的 学姐说 :“如果我回来时它已经消失 了,过去的时光要怎么安放才好?” 毛毛书店店主说的话里幽默中透着些 悲凉 :“俺坑爹的‘为大家服务到生 命的最后一刻’那响亮的口号,看来 是不能实现了。”正因为此,所有人 生和一条街曾有过交集的人都不愿离 开,也关心着它未来的命运。相对比 来看,复旦的依据非常实际——就像 一个店主说的“原本说好建筑是三年 使用期,现在已经使用了将近六七年, 既不符合政策规定,也不符合安全规 定。”因此,必须尽快恢复教育用地。 但这样没有解释只有断言的条例很难 让人有合作的意愿。从现实的角度考 虑,缓些时辰对商家和学生来说都有 益无害,商家可以借此盈利,而学生

则有更多的选择。正如萨拉斌店主所 说:“如果两年五年以后用这个地, 为什么要叫我们搬,损失这个钱呢?” 那么重新选址,拆了又建的意义 何在?如果只是顾及到“好看”而未 想出实际用途的话,就和政府大兴土 木没有区别了。然而一条街原址复生 的情况似乎并无可能。店家可能只能 寄希望于在近处寻找安身之处,如人 瑞文印店一样迁到附近的国权路 525 号复华副楼 201 室,或像一家音像店 那样盘下政肃路 607 号的地盘。期待 商业街东山再起则永远成为了悬浮空 中的备用梦想。而学人书店称:“因 华联商业街整体调整拆迁,7 月 2 日 起暂停营业,待商业街重新开办后再 开业。”萨拉斌老板娘考虑得更为直 接:“如果还是商业用地,那么可以 把这个合同作废,再签一次。” “我们支持复旦收回教学用地, 但是具体要做什么,复旦有这样一个 计划书吗?”这不仅是萨拉斌老板娘 的问题,也是我们所好奇的。 总之,对于南区的功能调整,校 方屡次修改,至今能够确定的,也只 有薄暮夕阳里,一条街在风中忐忑了。 或许正如一个店主所说:“先缓一缓, 迎接十八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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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学校​ 帮纳复旦希望小学诞生了,繁荣了,挣扎了, 沉寂了,又被发掘了,仅仅作为“残骸”浮出水 面似叫人心有不甘。这就抛出了一个问题——帮 纳复旦希望小学该不该重建? 浪潮 风马牛 effy 十九画生 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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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援建学校,乌江复旦学校 你 或许尚有耳闻,你知道前日纷争一 时 的研究生支教团成员体罚学生事件 发 生在那里,或者你还记得它是百年 校 庆的献礼之一,但是同样冠名“复 旦 ” 却荒废多年的帮纳复旦希望小学, 你 可曾在哪里听说过它? 2012 年 11 月 10 日 , 一 部 名 为 《格桑花开》的纪录片在韩国首尔 首 映,其制片人是公益组织“圆梦墨 脱 ” 负 责 人 之 一、 复 旦 物 理 学 系 2009 级 本科生高翔,据他介绍,这部纪录 片 中 约 1/ 4 的 内 容 讲 述 了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学的兴衰,这是这所与复旦有着 千 丝万缕联系的学校第三次出现在复 旦 人的视野中。 1996 年,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由 一群满怀理想主义的复旦青年募资 建 成,之后却因为时空壁垒、政策变 迁 等种种原因,复旦与她渐渐相忘于 江 湖。 直 到 2009 年 8 月, 志 愿 服 务 于 林芝团地委希望工程办的复旦学子 翁 士洪使她从一叠希望小学登记表中 重 新浮出水面,同样立志服务西藏的 傅 晓蕾随后寻访了这所小学的前世今 生,回校后二人策划了与帮纳孩子 结 对的“尼玛计划”和一系列义卖募 捐 活动,成为援藏公益组织“圆梦墨 脱 ” 的先声,这个组织以新的形式支援 着 帮纳以及西藏其他地区的孩子们, 包 括《格桑花开》的拍摄制作。复旦 支 援西藏教育的历程与这所失落的学 校 一道,走过了一个十六年的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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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桌椅、废弃的升旗台、空旷的校园、残缺的围墙,这就是复旦西藏邦纳希望小学旧址

帮纳复旦希望小学考察记 “对,我是帮纳第一任校长,也是最后一任。” 文 / 傅晓蕾

初识帮纳村 我 以“ 复 旦 大 学 2009 年 西 部 计 划 志 愿 者” 的 身 份 来 到 帮 纳 村, 是 为 了 寻 访 一 座 失 落 的 学 校: 帮 纳 复 旦 希 望小学。 因 为 好 奇 她 的“ 身 世 ”, 我 来 到 了见证帮纳复旦希望小学兴衰存亡的 帮纳村。林芝县完全小学校长贡嘎(他 是帮纳村的女婿)安排我在他家住下,

又 带 我 来 到 射 箭 比 赛 现 场 —— 这 个 村 民团聚的场合,或许可以打听到什么。 突 然 身 旁 坐 下 一 个 男 人, 他 微 醺 着 说 自 己 叫 普 布 次 仁, 在 林 芝 县 完 全 小 学 教 书, 又 道:“ 我 口 袋 里 有 好 东 西”, 随 之 掏 出 一 把 花 生 米,“ 这 是 察 隅 的 特 产, 我 的 老 家。 你 没 去 过 察 隅 吗? 要 去, 一 定 要 去, 那 是 西 藏 江 南的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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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梦墨脱计划时去的新学校,在这被大山包围的学校里,有篮球场、足球场、教学楼、宿舍楼

正 当 他 拉 着 我 念 念 叨 叨 时, 贡 嘎 凑 过 来:“ 忘 了 介 绍, 普 布 老 师 曾 经 是帮纳复旦希望小学的校长。” “ 对, 我 是 帮 纳 第 一 任 校 长, 也 是最后一任。”

十八公里上学路 早 晨 7 点 起 床, 在 学 校 仅 有 的 一 根水管处洗漱完毕,奔食堂吃早餐(通 常 是 稀 饭), 然 后 进 教 室 早 自 习, 上 课——藏文,藏文,数学,英语,午饭, 再是语文,语文,美术,体育,吃晚饭, 做 功 课, 和 伙 伴 游 戏, 睡 觉。 这 是 林 芝县完全小学五年级 1 班次仁拥措的 星期一,工布新年后的第一天。 帮纳村距林芝县完全小学有十八 公 里 —— 二 十 五 分 钟 车 程, 十 块 钱 —— 而 孩 子 们 舍 不 得 花 这 十 块 钱。

她 们 宁 愿 说 说 笑 笑 走 上 三 个 小 时, 再 揉 揉 酸 痛 的 小 腿。 走 路 的 代 价 是 周 五 放 学 后 不 许 磨 蹭, 否 则 就 得 深 夜 才 到 家。 其 实, 相 对 走 路, 老 师 和 家 人 对 坐 车 更 不 放 心, 因 为 沿 途 无 牌 无 证 的 黑车猖獗,安全隐患极大。 “ 走 路 ” 提 醒 了 我 帮 纳 的 现 实, 一个与饮酒射箭欢歌乐舞无关的现 实: 帮 纳 片 区( 包 括 帮 纳、 曲 古、 立 定 三 个 行 政 村 ) 在 林 芝 以 地 方 大、 人 口 多、 经 济 差 出 名,240 多 户 农 牧 民 主 要 靠 种 植 青 稞、 麦 子 和 养 牛、 羊、 猪 为 生, 并 且 几 乎 每 户 都 有 至 少 三 个 孩 子, 绝 大 多 数 人 家 年 均 收 入 600 元以下,远远低于西藏自治区 2008 年 农 村 文 盲 户 主 家 庭 人 均 纯 收 入 1562.43 元,属于绝对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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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纳复旦希望小学寻访录 推 开 红 漆 校 门, 所 有 的 建 筑 包 罗 眼 底: 正 中 央 一 个 升 旗 台, 旗 杆 是 普 布 次 仁 和 村 民 们 协 力 竖 起 的; 升 旗 台 北 面 一 排 平 房 是 教 室 和 办 公 室, 东 边 的 一 排 是 教 师 宿 舍 和 伙 房; 西 面 的 操 场 上 有 两 个 篮 框 一 个 简 易 球 门。 校 外 柳 树 越 过 围 墙, 普 布 次 仁 说 那 是 他 用 卡 车 从 察 隅 运 来 的 树 苗, 在 某 个 春 天 和学生们一道栽下。 在教师宿舍前树有一块方型石碑, 记 载 着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的 奠 基, 只 是 在 时 光 的 冲 刷 下 字 迹 已 斑 驳 不 清。 普布次仁凭记忆还原碑上文字:1996 年, 复 旦 大 学 出 资 2.5 万 元, 再 加 上 林 芝 县 政 府 的 拨 款 和 帮 纳、 曲 古、 立 定 三 村 村 民 集 资, 帮 纳 村 便 有 了 这 么 一个希望小学。 不 仅 校 长, 帮 纳 的 其 他 老 师 也 多 从 林 芝 县 完 全 小 学 抽 调。 现 仍 在 完 全 小学教书的白玉和次央就是当年被抽 调的老师之一。 帮 纳 起 步 期 窘 境: 普 布 校 长 刚 上 任 时, 学 校 的 财 产 只 有 校 舍、 一 个 旧 录 音 机 和 一 个 鼓。 为 了 保 证 教 学, 他 从“ 娘 家” 林 芝 县 完 全 小 学 软 磨 硬 泡 要来粉笔、墨水,又自行开发养殖场, 包 括 100 只 鸭 子、50 只 兔 子 和 一 个 鱼 塘, 收 益 甚 好。 这 笔 钱 就 作 为 教 学 经 费, 教 师 节 老 师 们 得 到 的 礼 物( 钢 笔、 笔 记 本) 和 儿 童 节 孩 子 们 吃 的 糖 果都来自这笔额外收入。 “ 帮 纳 校 办 养 殖 基 地” 中 止 于 2005 年 6 月。这一年,因为提倡“集 中 办 学”, 林 芝 县 教 育 局 一 纸 通 告 撤 下 了 全 县 所 有 教 学 点, 帮 纳 复 旦 小 学 未能幸免。 而 今, 鱼 塘 早 被 填 平, 鸭 窝 和 兔 舍 都 改 成 了 猪 圈, 操 场 边 几 只 绵 羊 悠

闲 地 吃 草。 帮 纳 的 校 舍 还 住 着 人 —— 孩 子 们 离 开 后, 村 里 的 几 个 孤 老 住 了 进 来。 原 本 是 办 公 室 的 屋 子, 里 间 搁 了一张床,躺着一位熟睡的聋哑老人。 事 实 上, 除 了 石 碑 边 的 黑 板 上 留 有“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字 样 外, 已 很 难 找 到 其 他 相 关 痕 迹, 就 连 大 门 口 挂的也是“博罗希望小学”的牌子—— 这 是 2002 年 广 东 东 莞 援 建( 新 建 水 泥 操 场、 维 修 校 舍、 后 移 厕 所、 接 通 自 来 水) 后 添 加 的, 不 过 在 林 芝 县 教 育 局、 林 芝 地 区 团 委 希 望 工 程 办、 西 藏青少年发展基金会都不见登记。

“编外学生” 旺杰布谷 帮纳村的老书记旺杰是为学校最 费心的人 说 到 1996 年, 旺 杰 兴 致 高 昂 地 回 忆 道, 当 年 他 得 知 林 芝 县 教 育 局 有 一 笔 来 自 复 旦 大 学 的 募 捐 款, 便 努 力 将 这 笔 款 项 争 取 到 了 帮 纳 村, 理 由 是 帮 纳 片 区 人 口 不 少, 如 此 可 解 决 帮 纳 及 邻 近 片 区 孩 子 的 就 学 问 题。 有 了 基 建 款, 他 又 煞 费 苦 心 地 从 林 芝 县 完 全 小 学 要 来 废 弃 的 学 生 宿 舍, 拆 下 的 砖 瓦 泥 石 用 于 搭 建 帮 纳 校 舍。 学 校 建 成 后, 名 誉 校 长 旺 杰 布 谷 不 愿 只 是“ 名 誉 ”, 他 不 仅 带 头 把 自 己 的 孙 子 孙 女 送 到 这 儿 上 学, 还 常 跑 学 校 看 看 老 师 的 伙 食 问 问 孩 子 的 学 习, 甚 至 “ 六 一” 节 就 混 在 孩 子 堆 中 乐 滋 滋 地 看 节 目 —— 旺 杰 在 学 校 出 现 的 频 率 如 此之高,几乎成了帮纳的“编外学生”。 一 开 始,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正 如 旺 杰 所 预 计 的, 发 展 良 好。 鼎 盛 时 期 设六个年级一个学前班,有 150 多名 学生(较创建初期的 34 名大大增加), 生源涵盖附近五个村子(帮纳、立定、 曲 古、 娘 吾、 果 若), 六 名 教 师 一 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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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分别教授语文、数学、藏文、体育、 音 乐、 美 术、 思 想 品 德、 自 然 常 识 等 课程。 首 先 是 学 生 越 来 越 少。 帮 纳 课 程 不 完 备, 缺 少 日 渐 重 要 的 英 语 课, 许 多家长便把孩子送到无论师资力量抑 或硬件设施更胜一筹的林芝县完全小 学去,有条件 者 更 是 在 林 芝 的 中心 城 区八一镇买 了 房, 想 方 设 法 让 孩子 接 受 最 好 的 教 育。 在 2005 年 帮 纳 复 旦 希望小学关 闭 前 夕, 学 校 仅 有 三 个 班 级 53 名学生。 “05 年 6 月,林芝县教育局突然 说要撤掉学 校, 然 后 所 有 的 教 学 设 备 包括书本都运到了林芝县完全小学。” 惊 闻 噩 耗,62 岁 的 旺 杰 布 谷 数 次 上 访 县 教 育 局, 也 跟 县 人 大 反 映, 终 究 回天乏术。 2005 年 7 月,帮纳复旦希望小学 从林芝县学校登记册上消失。 旺 杰 在 当 年 9 月, 以 个 人 名 义 办 了一个学前班。 旺杰布谷向教育局要了 1000 块, 自 己 贴 了 2000 多 —— 通 过 自 家 作 坊 卖 酥 油、 牛 奶 —— 总 共 3000 多 块 钱 雇 来 一 个“ 老 师“( 实 则 是 待 业 在 家 的 青 年, 小 学 文 化 程 度), 每 个 月 补 贴 250 元。帮纳复旦希望小学学前班 就这样维持了两年。 急缺运转经费的帮纳复旦希望小 学, 在 2007 年 7 月 再 次 摇 摇 晃 晃 倒 了下去。

一个来自美国的寻根电话 “为什么不找当初援建的复旦大 学寻求帮助?”

废弃的帮纳小学教室成为了老人的居所

“ 学 校 还 在 建 的 时 候, 我 就 找 人 拍 了 照, 录 了 像, 又 给 每 个 学 生 拍 相 片, 这 些 资 料 都 寄 给 了 复 旦 大 学, 但 没有回应。” “97 年收到过那边寄来的书还有 足 球、 篮 球、 羽 毛 拍, 也 不 知 道 是 什 么 人 寄 的, 落 款 只 有‘ 复 旦 大 学’。 后 来 几 年, 我 寄 了 几 封 信 一 些 照 片, 也 没 有 回 信。 有 一 年 在 内 地 出 差, 差 点 跑 到 上 海 去, 想 想 还 是 算 了。” 普 布次仁补充道。 帮纳村的孩子们并不清楚学校名 字 里 为 什 么 有“ 复 旦” 两 个 字, 他 们 不 知 道 复 旦 大 学, 不 知 道 她 在 上 海, 不 知 道 上 海 在 中 国 的 哪 里, 他 们 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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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上海是个“有高楼大厦,漂漂亮亮” 的地方。 复旦大学为什么会在西藏建一所 小 学? 1996 年 复 旦 和 帮 纳 之 间 是 怎 样建立联系的?后来为什么又断了? 一个来自美国的越洋电话解开了 我 的 疑 问。 来 电 者 叫 季 翔, 复 旦 大 学 1991 级 法 学 院 校 友,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学的筹建者之一。 1994 年夏天,季翔和他的同学陈 云、 章 晓 野、 张 谦 等 一 行 七 人 来 到 西 藏 做 为 期 三 周 的 社 会 调 查。 他 们 觉 得 “与这些孩子之间似乎应该更多一些 相 互 沟 通 的 渠 道”; 在 考 察 了 当 地 学 校 后, 他 们 认 为“ 西 藏 希 望 工 程 的 重 点 不 在 助 学, 而 在 多 建 学 校, 加 强 基 础 设 施 建 设, 这 才 是 义 务 教 育 普 及 的 基础”。在调查报告《寻找太阳城—— 走 近 西 藏》 中 他 们 不 无 深 情 地 写 道 “ 如 果 能 募 捐 一 所‘ 复 旦 — 西 藏 希 望 小 学’, 那 么, 在 那 一 片 离 太 阳 最 近 的 高 原 上, 就 可 能 有 几 十 个 甚 至 上 百 个西藏孩子每天在飘扬的国旗下列队 唱歌,在散发着酥油香味的教室看书, 自然界的天籁之音不再是方圆若干公 里 土 地 上 的 唯 一 绝 响 —— 这 将 是 多 么 赏 心 悦 目 的 一 幕! 同 时 假 设 若 干 年 以 后, 你 在 西 藏 或 者 西 藏 之 外 碰 到 一 个 人, 谈 起 来 他 竟 然 是‘ 复 旦 — 西 藏 希 望 小 学’ 毕 业 的 —— 这 种 邂 逅 又 将 带 给我们多少欣喜的感觉!” 回 到 上 海, 季 翔 等 人 即 以“ 复 旦 大 学 21 世 纪 学 会 ” 的 名 义 发 动 校 园 募捐,捐款额高达 10 万多元。之后, 在 复 旦 校 友 丹 增( 时 任 西 藏 自 治 区 党 委 副 书 记) 的 牵 头 下, 他 们 把 募 捐 款 处理权委托给西藏青少年发展基金会 ( 希 望 工 程), 由 基 金 会 寻 找 需 要 援 建 的 学 校。 这 笔 钱 的 一 部 分 用 于 林 芝 县 布 久 乡 一 所 小 学 的 建 设, 另 一 部 分

也 就 是 剩 余 的 2.5 万 元 移 交 给 了 林 芝 县 教 育 局, 最 后 辗 转 到 林 芝 镇 帮 纳 村 旺 杰 布 谷 书 记 的 手 中。 在 旺 杰 的 心 血 浇灌下,帮纳复旦希望小学诞生了。

建,还是不建? “ 当 然 希 望 建 起 来 了。 那 我 孙 女 上 学 就 不 用 那 么 累, 我 们 也 不 用 担 心 她 路 上 出 什 么 事。” 帮 纳 村 的 其 美 老 阿 妈 说,“ 到 县 里 上 课, 大 概 学 得 是 好一点,但小孩安全才最重要。” 与 村 民 的 期 待 相 反, 林 芝 县 教 育 局 副 局 长 索 朗 仁 清“ 不 支 持 帮 纳 复 旦 希望小学重建。” “ 原 因 有 四 个: 一 是 林 芝 县 交 通 还 算 便 利, 有 七 所 小 学, 现 在 我 们 县 就几个村子不通公路,其他都修好了, 去 上 学 并 没 有 那 么 困 难; 二, 希 望 小 学 作 为 教 学 点, 不 享 受 西 藏 义 务 教 育 ‘ 三 包’ 政 策, 只 有 助 学 金, 没 有 国 家 政 策 的 补 贴, 孩 子 上 学 会 给 家 庭 带 来 不 小 的 经 济 压 力; 三, 我 们 的 教 师 编 制 不 够。 ……; 四 是 学 校 各 种 设 施 缺 乏, 老 师 都 短 期 任 教, 不 能 保 证 教 学质量。……” 贺冀: “建议完全小学挂两块牌子, 一 块 是 林 芝 县 完 全 小 学, 一 块 是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这 样 既 保 证 了 师 资 不 分 散, 又 不 辜 负 援 建 者 的 心 血, 以 后 也可以针对林芝县完全小学进一步援 建。 寻 找 可 靠 的 校 车 接 送, 应 该 不 是 问 题。” 事 实 上, 如 今 复 旦 大 学 对 帮 纳复旦希望小学的援助正是转移给了 林芝县完全小学。 对于失去在西藏唯一援建学校 的 复 旦 而 言, 这 是 无 奈 的 转 移, 也 是 实 际 的。 毕 竟 不 管 给 哪 个 学 校, 最 终 该 得 到 帮 助 的 孩 子 都 得 到 了。 ( 内 容 节 选 自 05 级 中 文 系 傅 晓 蕾 09 年的实地考察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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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路在何方 公益模式面面观 浪潮 谢小木 主笔 浪潮 五月诗心 潇水云天 报道

2004 年,普布次仁,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帮纳复旦希望小学校长,写下长长 的几封寄往复旦的信。在等待复旦回应的时间里,帮纳复旦希望小学日渐衰退: 曾经顶峰时期 150 多名的学生正逐渐减少到连一个班级也坐不满。原打算“能教 多久就教多久”的白玛老师正决定“投笔从农”。而直到帮纳复旦希望小学从林 芝县学校登记册上消失,去信却始终没有回音…… 正逢假期的当下,支教、援建学校再度成为校园的关键词。然而我们希望了解, 在种种公益和善举的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帮纳复旦希望小学的命运只是一个偶然 吗?在官方和民间运作模式的对比之下,民间新公益的试验路将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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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民 间 起 步: 建 而 不 设 1 9 9 4 年 ,陈 云 、季 翔 、章 晓 野 、 张谦等 6 名复旦学子和 1 名中学生 李 响 一 行 7 人 以 "21 世 纪 学 会 " 的 名 义, 远 赴 西 藏, 进 行 为 期 三 周 的 社 会 调 查。 此 行 归 来, 所 闻 所 感 使 他们萌生了为西藏捐建学校的念头。 然 而 以 个 人 之 力, 从 起 点 便 注 定 困 难 重 重。 由 于 是 涉 藏 事 业, 且 关 乎 经 济、 文 化 往 来, 起 初 校 方 对 此 并 不 赞 同 。所 幸 两 年 后 ,几 经 周 折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顺 利 建 成。 这, 也 是复旦在西藏援建的唯一一所小学。 虽 然 有 校 方 的 挂 名 ,但 实 质 运 作 仍 然 是 个 人 化 的, 这 正 是 民 间 援 建 模 式 的 问 题 所 系。 建 校 之 后, 当 初 参 与 建 校 的 复 旦 学 子 相 继 出 国, 各 奔 东 西, 从 此 与 西 藏 方 面 失 联, 维 系 两 地 的 联 络 从 此 断 线 。在 接 受《复

旦 青 年 》 采 访 时, 陈 云 表 示, 援 建 学 校 后 来 出 现 的 一 些 问 题, 正 是 因 为 参 与 建 校 的 学 生 们 天 各 一 方, 无 法 持 续 跟 进 学 校 发 展。 同 时, 由 于 是 个 人 化 的 运 作 管 理, 所 以 对 学 校 建 设 缺 乏 通 盘 考 虑, 无 法 对 后 续 工 作进行长远规划。 然 而 ,这 种 种 民 间 援 建 的 弊 端 并 未 很 快 显 现。 在 建 校 后 数 年 间, 帮 纳复旦希望小学也曾一度达到其鼎 盛 时 期 ,学 生 从 3 4 人 增 长 至 1 5 0 余 人 ,生 源 涵 盖 附 近 五 个 村 子(帮 纳 、 立 定 、曲 古 、娘 吾 、果 若),六 名 教 师 及 一 位 校 长 分 别 教 授 语 文 、数 学 、 藏 文 、体 育 、音 乐 、美 术 、思 想 品 德 、 自 然 常 识 等 课 程。 有 时, 他 们 还 会 收 到 落 款 为“ 复 旦 大 学 ”的 书 本 、足 球 、羽 毛 球 拍 等 物 资 。无 奈 好 景 不 长 , 由 于 缺 少 日 渐 重 要 的 英 语 课, 许 多 家长将孩子转送至无论师资力量抑 或硬件设施更胜一筹的林芝县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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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 旦学校 是由官方筹建的 ,是 复 旦 于 百 年 校 庆 之 际 捐 资 百 万, 与 贵阳市人民政府共建的一所学校。 因 此, 乌 江 复 旦 学 校 在 硬 件 上 和 师 资、 奖 助 学 金 等 软 件 上 均 具 有 帮纳复旦希望小学所不能比拟的 优 势: 拥 有 图 书 馆、 实 验 室 并 设 有 先 进 的 教 学 设 备, 每 年 均 有 来 自 复 旦 的 研 支 团 赴 校 任 教; 学 校 教 师 可 以 参 加“ 乌 江 复 旦 学 校 中 青 年 骨 干 教 师 培 训 ” 项 目, 到 复 旦 附 中 和 二 附 中 接 受 培 训, 吸 取 先 进 的 教 育 与 管 理 经 验; 家 庭 贫 困但学习态度和学业成绩良好的 学 生, 也 可 以 通 过 奖 助 学 金 获 得 一定的支持。

小 学 去 。同 时 ,受 到 清 退 代 课 教 师 相 类 似 的,最早 与 复 旦 官 方 展 的 政 策 影 响 , 原 打 算“ 能 教 多 久 开支教合作的宁夏西吉也是如此。 就 教 多 久 ”的 白 玛 老 师 也 只 好“ 投 复旦大学赴宁夏西吉县研究生支 笔 从 农 ”。对 此 种 种 ,第 一 任 也 是 教团原本是 1998 年团中央启动的 最后一任校长普布次仁曾几次写 信 至 复 旦 大 学 求 援 ,却 未 有 音 讯 。 “ 中 国 青 年 志 愿 者 扶 贫 接 力 计 划 ”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从 此 日 渐 衰 退, 志 愿 服 务 项 目 的 一 部 分。 西 吉 县 至 撤 校 前 夕 ,在 校 学 生 仅 余 5 3 人 。 三 合 中 学 、王 民 中 学 、将 台 中 学 均 获 得 了 来 自 复 旦 的 支 持:硬 件 上 , 2 0 0 5 年 6 月 , 因 为 提 倡“ 集 主要包括这三所学校的亮化工程、 中 办 学 ”, 林 芝 县 教 育 局 一 纸 通 微 机 室、 舞 蹈 房、 锅 炉 房、 饮 水 告 撤 下 了 全 县 所 有 教 学 点, 帮 纳 工 程 等 建 设, 当 前, 三 合 中 学 更 复旦希望小学所有教学设备被移 是为四个班级新安装了 65 寸触摸 至 林 芝 县 完 全 小 学 。7 月 ,帮 纳 复 屏 电 脑, 进 一 步 提 升 了 学 校 的 教 旦希望小学从林芝县学校登记册 学 设 施 水 平。 赴 西 吉 的 支 教 队 员 上悄然消失。 表 示 ,“ 硬 件 情 况 比 我 们 设 想 的 好 很 多 ”。软 件 上 ,西 吉 当 前 正 面 同 年 ,乌 江 复 旦 学 校 成 立 。 临 严 重 师 资 流 失 情 况 ,自 2 0 0 0 年 二 、官 方 模 式:援 、建 、 以 来 , 陆 续 有 5 0 名 教 师 从 三 合 中 学调至收入和生活条件更好的县 设,一个都不能少 城 中 学, 且 留 校 老 师 中 多 是 老 教 与 民 间 援 建 的 帮 纳 不 同,乌 江 师 ,知 识 更 新 偏 慢 ,教 学 热 情 不 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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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 生 及 格 率 虽 仍 乐 观 ,但 并 无 尖 子 。 对 此 ,袁 天 凡 校 董 出 资 5 0 万 元 设 立 了“ 袁 天 凡 西 吉 农 村 教 师 培 训 ”项 目, 支持西吉教师到复旦附中和二附中 接 受 培 训;学 校 自 己 也 努 力 从 社 会 、 从 政 府 争 取 资 金, 为 老 师 发 奖 金, 以 求 减 少 外 流; 针 对 广 大 农 村 地 区 学 校 师 资 外 流 的 情 况, 国 家 层 面 也 出 台 了 特 岗 教 师 计 划, 即 应 届 毕 业 生 到 农 村 工 作 三 年 后 可 不 必 考 试, 直接转为正式编制。 在 官 方 的 支 持 下 ,西 吉 和 乌 江 都 取 得 了 极 佳 的 成 绩 。至 2 0 1 0 年 ,共 有 12 届 153 名 志 愿 者 参 与 了 西 吉 支 教 工 作 ,援 助 贫 困 学 生 6 0 0 0 人 。 曾 经, 第 一 批 5 名 志 愿 者 在 西 吉 面 对 的 是 英 文 课 上 问“ d o g ”是 什 么 的 高 二 学 生 和 还 在 用“ 如 果 … … 就 ” 造 句 的 初 三 孩 子 们 ,而 仅 仅 两 年 后 , 支教队员集中的三合中学就实现了 高 考 升 学“ 零 ”的 突 破 ,5 年 后 高 考 大 专 上 线 人 数 超 过 70%。而 乌 江 方 面 ,2 0 1 1 年 首 届 高 考 毕 业 生 的 升 学 率也位居贵阳市一般普通高中高考 升 学 率 的 第 二 名 —— 种 种 数 据 堆 砌 起 来 的, 是 与 民 间 运 作 截 然 不 同 的 官 方 模 式: 能 够 提 供 稳 定 的 资 金 来 源 ,与 基 金 会 和 校 友 有 紧 密 的 合 作; 能 够 保 证 稳 定、 长 期 的 师 资 供 给 和 师 资 培 训, 确 保 志 愿 者 为 期 一 年 的 投 入, 并 统 合 复 旦 附 中 的 资 源。 同 时, 校 方 能 够 做 出 有 激 励 性 质 的 实 际 承 诺 ,比 如 对 于 2 0 1 1 年 首 届 乌 江 高 考 毕 业 生, 复 旦 允 诺 达 到 一 定 分 数 后 即 可 进 入 复 旦 就 学。 这 种 种 硬 件 建 设、 软 件 培 训 和 就 读 机 会 都 远

非 民 间 合 作 能 够 提 供 的, 相 比 于 官 方 模 式 的 稳 定 有 效 ,援 、建 、设 并 举 , 民间援建路在何方?

三、 实 验 性 的 新 民 间: 援而不建 2009 年, 国 际 关 系 与 公 共 事 务 学院 2008 级硕士研究生翁士洪以希 望工程志愿者的身份赴藏义务工作。 期 间, 他 意 外 了 解 到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的 种 种 窘 境, 并 将 相 关 信 息 发 布 到 BBS 上, 这 引 起 了 2005 级 中 文 系 傅 晓 蕾 的 关 注 。“ 复 建 学 校 ” 是他们走上西藏调研之路所怀的共 同 心 愿, 然 而 现 实 无 疑 远 比 他 们 预 计的复杂。 校 园 已 荒 废 太 久 ,红 漆 斑 驳 的 大 门 内, 是 240 平 方 米 的 教 室、 三 间 教 师 宿 舍、 一 间 办 公 室 和 一 间 空 的 图 书 馆, 全 部 都 是 已 被 认 定 为 D 级 的 危 房。 黑 板 上 仍 写 着 笔 迹 稚 嫩 的 “ 好 好 学 习 , 天 天 向 上 ”, 但 教 室 却 早 已 人 去 楼 空。 被 转 移 的 学 生 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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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撤 校 后, 必 须 每 周 花 费 三 小 时 路 程步行至 18 公里外的林芝县完全小 学。 这 每 周 六 小 时 的 往 返 路 程 上, 年幼的孩子们总是得在泥泞山路上 踏 着 昏 暗 晨 光 或 沉 落 夜 色 赶 路, 还 可能遭遇雨季危险的泥石流或横冲 直 撞 的 无 牌 黑 车。 因 此 不 少 学 生 家 长 仍 期 待 学 校 能 够 复 建。 但 林 芝 县 教 育 局 副 局 长 索 朗 仁 清 却“ 并 不 支 持 帮 纳 复 旦 希 望 小 学 重 建 ”。一 方 面 , 学 校 设 施 水 平 不 高 ,教 师 编 制 不 够 , 另 一 方 面, 希 望 小 学 作 为 教 学 点, 不 享 受 西 藏 义 务 教 育“ 三 包 ”政 策 , 只 有 助 学 金 ,没 有 国 家 政 策 的 补 贴 , 考虑到当地绝大多数人家年均收入 600 元 以 下 的 经 济 状 况, 孩 子 上 学 势必成为家庭的一大负担。 在 这 样 的 情 况 下 ,复 建 所 需 的 大 笔经费和当地 支持都无法得到保障, 因 此 复 建 只 能 暂 时 搁 置。 曾 经 建 而 不 设、 建 而 难 设 的 民 间 运 作 困 局 更 加 恶 化, 在 当 下 的 帮 纳, 连 建 校 也 已不可能。 既 然“ 建 ” 已 成 空 ,民 间 援 建 的 思 路 随 即 转 向 于“ 援 ”。 不 久 , 翁 士 洪 发 起 了“ 复 旦 - 墨 脱 圆 梦 之 旅 ”, 多 次 组 织 支 教 队 赴 藏 支 教, 并 带 去 了 书 本、 文 具 等 物 资。 随 着 援 而 不 建 的 实 验 性 模 式 逐 渐 展 开, 民 间 运 作也从松散的个人化走向稳定的组 织 化 。 当 前 , 由 高 翔 带 领 的“ 圆 梦 墨 脱 ” 团 队 专 注 于 调 整 组 织 结 构, 希望能在政策开放的广东独立注册 为 NGO,以 使 民 间 管 理 能 在 长 期 内 保 持 稳 定。 同 时, 针 对 西 藏 当 地 汉 语 水 平 不 高 、教 师 培 训 匮 乏 的 情 况 ,

他 们 也 积 极 与 在 沪 高 校、 组 织 展 开 合 作 , 编 写“ 汉 藏 跨 语 境 辅 本 ”, 并 通 过 NGO 帮 助 当 地 教 师 进 行 培 训 ,以 期 提 高 当 地 教 育 质 量 。 对 比 乌 江、西 吉 与 帮 纳,官 方 与 民 间 运 作 方 式 的 差 别 不 言 而 喻, 各 有 困 境, 也 各 臻 完 善。 也 许 以 松 散 单 薄 的 个 人 运 作 为 起 点, 便 注 定 民 间 道 路 将 遇 到 更 多 的 阻 碍, 但 正 如 高 翔 所 说, 所 有 事 情 都 必 将 面 临 困 难, 空 想 不 做 也 只 是 发 发 理 想 主 义 的 牢 骚 而 已, 能 培 养 实 践 者 而 非 知道分子才是一个大学同职业学院 的 区 别。 实 验 性 的 民 间 道 路 漫 长 多 艰, 而 他 们 迈 步 从 头, 虽 千 万 人 吾 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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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龙这事儿已经不酷了 浪潮 旧闻记者 主笔 浪潮 潇水云天 报道

小记推出复旦旧闻一版,一来是慢性拖延症写稿速度跟不上新鲜事刷新的速度, 二来太阳底下尚无新事,区区复旦,再大的爆点也吵嚷不过一两日,能连黑数日 的也就只有切糕了。小记我赶不上那热闹劲儿,姑且就为复旦这些已经老死的或 者老不死的事物拾个遗存个念吧。 怀旧之情总不免由物是人非引起,如今倒也彻底,物作为人事之观照却先人而 泯于无际,怀旧就越发地没着没落了。且看复旦周围店家食所更迭之频,每年新 生手册上的美食地图都要随之变换小半。承载飘渺人文记忆的实体迅速淡出我们 的视野,实属必然,比如中央海报栏、比如学生活动中心、比如今天要跟大家伙 聊聊的大家沙龙。 不是烂大街的美容沙龙,也不是如今南区 29 号楼那个卖奶茶的沙龙,我说的 是 1984 年哲学系 81 级几个同学自筹资金在 2 号楼的工棚里办起的名为“大家” 的上海第一家大学生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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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咖啡的沙龙 八十年代的理想主义 沙龙这个词,本身就与咖啡有关。 80-90 年代,“咖啡”是个图腾式的存在, 这个词在中国融入全球化的潮流后,变成 了属于那个时代的符号。这个词传递出的 信息是温文尔雅、受过良好教育,而且上 海这个地方跟全国其他城市不一样之处在 于上海人早在 20 世纪初就知道咖啡意味着 什么,只是后来这种“十里洋场”的传统 被打断了,改革开放后一旦这个传统又恢 复,关于咖啡的东西马上重新迸发出来。 沙龙对于复旦来说同样是个图腾一般的存 在,它代表着那个“逝去的年代”。 二十八年前,复旦大学哲学系 81 级柯 扬等几位同学“凭着一分开拓的精神,两 分交流的渴望加七分实干的劲头就孕育了 校园社会的第一个沙龙”他们为这个新生 儿 取 名 为“ 大 家”, 英 文 名 “master’s saloon”,并且开始跑遍整个上海去学习怎 样烧出一杯好的咖啡。 “当时很简陋,烧咖啡是用大的锅子。 还不懂怎样把咖啡做得好吃,咖啡烧得过 了会酸,烧得不够又没有味道,时间太久 会苦。于是在第一个礼拜,我们店里的经

理和负责烧咖啡的同学,骑着自行车去找 上海最好的咖啡馆 。” 沙龙的第二任经理 夏旸这样讲起自己“在复旦烧咖啡”的日 子 , “当时上海还没有几家咖啡馆,最好的 在铜仁路叫上海咖啡馆,是全上海唯一一 家用玻璃球烧咖啡的咖啡店。于是我们就 一家一家走,走了大概五家店,由于钱少 就七个人只点一杯咖啡尝一下,觉得不好 吃大家评论一下,走人;好的话就到后台 问师傅怎么烧的。怎么烧,配方如何,咖 啡豆多少量可以烧几杯,问得一清二楚。 但各个地方讲给我们听的还不一样,有人 说要先大火烧开再小火温炖,有的说要先 小火温炖一段时间后再开大火,还有的说 是先烧一段时间把咖啡豆拿出来,然后加 水烧再到某个时间后再把咖啡豆放进去, 各种各样奇特的烧法。我们在旁边跟着演 算成本,看两毛五分钱一杯咖啡行不行。 后来熟练到竟然可以推算出来下一家咖啡 店这么烧的话,成本是控制在什么位置。 从那以后大家沙龙的咖啡味道就很好了, 大言不惭地讲,在上海滩上应该也算是数 一数二了吧。” 还在南超旁边时,沙龙里的意式咖啡 机坏了,“挣扎着修着死死活活好多次, 直到真的坏掉了没救了。期间卖过美式咖 啡,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沙龙是叫咖啡 屋的,现在顺应时代的潮流变成奶茶屋了”, 大家沙龙的老员工岑蔚之自嘲说。 光华公司虽然有过“打造复旦星巴克” 的设想,但是硬件上始终也没有跟上,坊 间一度有传闻说大家沙龙只卖速溶咖啡就 够了。去年终于用上了新的咖啡机,操作 基本是傻瓜式的,“把咖啡粉倒进去敲几 下弄平,用一个重的压棒压实,清理干净 滤盖周围的咖啡粉,锁上滤盖,按开关, 接咖啡”,员工只是打出像样的奶泡即可。 小记在大众点评网上搜到大家沙龙,有人 说:奶茶一点也不好喝,而且我要珍珠, 那边没有珍珠;也有人说:沙龙的奶茶真 的是牛奶煮出来而不是用奶精,口味不好 正说明了它的天然纯正。不管奶茶好喝与 否,都已经没有咖啡什么事了。岑蔚之叹道: “我终于意识到,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 卖咖啡的沙龙已经死掉了。” 本超旁边原来是理发店的地方,沙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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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分店就要开张了,据说那里将主营面包。 三联有篇报道曾说过,咖啡屋的精神是 一直存在下去,大家沙龙四个字依旧,而作 为奶茶屋或者面包房的它已经渐渐和咖啡 kiss you goodbye 了,随之同去的还有以沙 龙为图腾的那个时代。

沙龙往事 从 master 到 public 沙龙来自意大利语 Salone 一词,原指 女性在床边与亲密友人谈天,后扩展至指文 人贵族定期就文学、哲学、政治及宗教等讨 论的聚会。他们志趣相投,聚会一堂,一边 呷着咖啡,欣赏典雅的音乐,一边就共同感 兴趣的各种问题抱膝长谈,无拘无束。后来, 人们便把这种形式的聚会叫做沙龙,并风靡 于欧美各国文化界,十九世纪是它的鼎盛时 期。 正宗的沙龙有如下特点:定期举行,时 间为晚上,灯光常能造出一种朦胧的、浪漫 主义的美感,激起与会者的情趣、谈锋和灵 感;人数不多,是个小圈子;自愿结合, 三三两两,自由谈论,各抒己见。 大家沙龙几经变迁,从最初本部 2 号与 3 号宿舍楼间的简易工棚,到学生俱乐部, 叶耀珍楼,再到现在的南区 29 号楼。从前 的沙龙没有自然采光, 国务学院毕业的沈 逸老师回忆他第一次光临时说:“那时的大 家沙龙在 5 号楼背后,第一印象是昏暗、破 旧的小房间,比烛光略亮,只有当两人面对 面坐下来才可以看清彼此的脸,这是一个完 全陌生、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地方,充满了 神秘感。” 危楼的底层,昏暗的灯光,似乎有点鬼 影幢幢,正是在这种逼近人类底线的精神状 态,诗人和哲人有了他们最刻骨铭心的体验 和感悟。80 年代风靡校园的诗人甘伟是大 家沙龙的常客,他的《黄梅雨季》让复旦少 女们如痴如醉,曾任复旦诗社社长的天骄(韩 国强)形容他眼里的甘伟“白天瑟缩在被子 里睡觉、晚上瑟缩在大家沙龙里喝酒,他是 一个瑟缩的人,瑟缩在那件长年不洗的军大 衣里”。天骄本人呢,油印出版个人诗集, 送到复旦书亭卖,每天的个人收入,刚好够 请朋友跑到“大家沙龙”喝一次酒,谈一次

诗。那个时代似乎人人都在谈哲学,物理学 者张首晟说,当时他们谈物理也会谈到物理 中一些根本的哲学问题。原汁原味或是半调 子的西方哲学更是沙龙人经常讨论的主题。 在创办的第一年里,大家沙龙就不间断 地举办了近二十期的书画和摄影艺术展, 二十余场次的各种专题讲座和研讨会,三场 专题电影,印发了‘大家’刊物十三期。其中, 影响较大的有‘外语角’、 ‘文理对话’、 ‘西北开发研讨会’、‘现代派画 展’、‘哲 学专题’、‘诗歌朗诵会’、‘从《伤痕》 到《故土》的当代文学回顾’、‘林艺华个 人书画展’等。“还记得我当时为了办画展, 去隔壁的轻工业专科学校拉他们来办展览, 还和当时的‘红黄蓝书画协会’建立联系。 然后我们根据大家沙龙的现场尺寸,自己 买来铝合金,用螺丝钉拧好一个个画框。” 87 年的沙龙经理邓伟利回忆当时的场景, “晚霞时分,三三两两的复旦人走进大家沙 龙,看画展,与坐在沙龙角落里的画者本人 交流被激发的情感。” 沙龙本身也是学子们肆意涂抹自己青春 的画板,80 年代在哲学系就读的闾丘露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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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她在复旦幼稚疯狂却无比真诚的岁月: “那个圣诞,我和几个同伴一起,在大家 沙龙门口用木片围出了一个小园子,然后 用石灰水刷白了那些木栏杆,还有停在沙 龙门口已经很久很久,一直都没有人认领 的自行车,于是我们创造了一个白色的圣 诞。那个晚上,我们自己煮了甜甜的水果 羹给所有来这里的人分享,那个晚上,我 和同是复旦学生的男朋友,度过一个难忘 的圣诞。” 自由而无用的灵魂之于大家沙龙,自 由的是天南海北无拘无束的对谈,无用的 是整个 80 年代飘荡的理想主义,而灵魂则 在沙龙人的社会关怀中熠熠生辉。 “我还 记得 1988 年的 5 月份,大兴安岭大火,火 灾后第二天我们就在中央食堂海报栏贴出 了一张倡议书,大家沙龙要把当天的营业 额和员工的工资全部捐给大兴安岭林区。” 邓伟利回忆到这件让当时全校都为之轰动 的事件,“因为在那个年代,捐款的行为 在社会上很少,因为那时的人们都还不算 富裕。” 搬 到 29 号 楼 以 后, 沙 龙 也 有 了 自 然 的采光,明亮的环境让复旦人更喜欢把它 当作自习的去处,对“酒”当歌的场景不 再,在负责沙龙的龚老师看来,这样的变 化很不错,就像它的英文名的演变一样, 从“master’s saloon”到”great house+ master’s club”再到” Public saloon”, 沙龙更“亲民”了。而沈逸老师却不无遗 憾地对我们说:“在我眼中,复旦这个地 方像‘沙龙’这类的东西应该是特殊的, 与社会有距离的。复旦不是傲慢的,但应 该是孤独的。这种孤独是由于站在思想的 顶端,深邃地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俯 视他人,但绝非刻意装,只是因为思想的 高度、深度远超于别人。” 从 master’s saloon 到 public saloon , 虽然中文名称都是大家沙龙,但是背后的 意味却截然不同。和同学谈起大家沙龙名 称的变化,他说:“大家沙龙?意思就是 是同学们的沙龙吧。”或许在我们这年代 学子观念中,“大家”的“master”符号 已 然 淡 漠 很 多。 从 八 十 年 代“master’s saloon”取名来看。那真是一个“大家” 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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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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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课的马克思 不等于真正的马克思 孙云龙,复旦大学旅游学系讲师,德国洪堡大学哲学学院博士,著有《" 生活 " 的发现 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形成》

中国的教育沿承前苏联的模式,包括教材也受到前 苏联很大的影响,学术界对马克思的思想研究与政治 上的宣传相差太多

《浪潮》:《马克思的复仇》一书中 说苏联解体、东欧剧变的原因是社会主义 国家对马克思的曲解,将马克思作为一种 政治工具。马克思在中国被误读了吗? 孙云龙:中国目前对于马克思主义大 致的宣传观念不能说都是错的,但是有很 多错位,曲解就来源于此。就是说,政府 在推行这个理念的时候为了让大家轻易接 受,或者说是认为这个观点是对的,就以 一种习以为常的大众都能接受的观点去推 广,但是这种重新解释的过程中却远离了 马克思。比如说物质本原的问题,马克思 《德意志意识形态》里讲得特别清楚,物 质并不是我们平时讲的现实的,或者说某 个个别之物你对它在头脑内的反映,马克 思所指的物质指的是我们日常生活中的物 质生产条件和与之相关的生产活动,用这 个和精神生产相区分,他的物质主要体现 在这个方面,并不指头脑反映的某种对 象。

我们的政治课中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框 架受到前苏联的影响,包括对马克思基本 理论的解释,如物质反映论等,这些都不 是马克思本人的说法。有些是列宁、斯大 林的理解,是他们总结的所谓规律。 这些阐释结合到现在来看,究其原因 是一种体制惯性。中国的教育沿承前苏联 的模式,包括教材也受到前苏联很大的影 响,学术界对马克思的思想研究与政治上 的宣传相差太多。在我看来,马克思最大 的敌人并非是一些学术理论的争锋,而是 错误的宣传。 《浪潮》:波普尔在《历史决定论的 贫困》中对马克思及其思想作出了批驳, 马克思的思想可以看做是历史决定论吗? 孙云龙:马克思本人的理论很难化约 为历史决定论,这个相关的考证和批评很 多,有人就把他解释为经济决定论。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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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马克思的目的有时并不是哲学,而是一种政治 的需要,但是理论研究与政治宣传是互不干涉的

普尔就把他定为经济决定论,换句话说就 是我们习以为常的一些话语像“经济基础 决定上层建筑,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 还有一套公式,“人类社会就必然会向共 产主义方向发展,生产力会得到解放”。 可以看马克思早年写作的《德意志意识形

如果不平等成为现当代的一个常态问题的 话,马克思思想的价值便得到了彰显。 具体来说,柏拉图的理想国的核心是 经济问题,而马克思资本论的核心也是经 济问题,在这种语境下,它们(政治,经 济)才会交汇才会有对话,这样才能真正

态》,这个时期是马克思思想成型的时 间,也没有非常成熟,没有形成最终的形 态,但是对他整个的思想奠基有很大的作 用。《德意志意识形态》里写道,人类社 会不是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就会朝着这 个方向前进,所谓生产力的解放主要是一 种创造力的解放,是人对于生产工具的创 造性的使用,要把人的创造力释放出来。 这跟我们平常认识的经济决定论完全不 同。波普尔是对马克思的一种解释,这种 解释也有可能是一种误解。

地去理解马克思《资本论》本身的意义。 但是《资本论》太专业化了,大众难以耐 心地听学者去解释,这就造成真正理解马 克思的人很少。其实我刚刚说的对马克思 的误读也是一样的,这种误读对柏拉图也 存在,对所有的哲学家都存在。哲学专业 去理解的和大众所理解接受的是不一样 的,那么这样一个思想体系还是需要一定 的时间去建立的。

《浪潮》:马克思理论有没有无法与 现当代社会“与时俱进”的一面?马克思 对于现当代的社会的影响和借鉴是什么? 孙云龙:我个人的感受是,马克思理 论的批判性强于他的建筑性。他从经济的 角度来建立社会公正的基础,提出了按需 分配的、共产主义制度的设想,但是他的 现实性遭到了质疑,在当代如何实现也值 得研究。 马克思带给当代的意义可能更多的是 哲学价值。他对于经济社会问题的研究 都是抱着追求公平和正义的心理,他研究 资本主义也是为了探寻不平等的根源。而

《浪潮》:中国误读马克思的状态要 怎么改善? 孙云龙:国内马克思的目的有时并不 是哲学,而是一种政治的需要,但是理论 研究与政治宣传是互不干涉的。比如你们 上的课是社科部负责的,而我们搞研究的 是哲学系做的,这是两套人马,并不是说 他们研究得不行,只是各自服务的对象不 一样。 政治上宣传的马克思理论不影响纯粹 的学术研究,我们的研究不受政治的影 响。研究者关心的不是马克思理论的服务 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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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的敌人 吴猛,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副教授,德国洪堡大学哲学学院博士,研究领域:马克思主 义哲学、当代法国哲学

一百年前,马克思的思想可能是社会学的,而在当 前学术研究已经完全学科化的情况下,这种观点是不 恰当的 《浪潮》:当前对于马克思的解读, 从 不 同 角 度 会 有 不 同 的 结 果, 比 如 在 教 育 实 践 中, 社 科 部 和 哲 学 系 就 是 在 两 种 截 然 不 同 的 体 系 下 来 讲 授 马 克 思 的。 而 在 进 行 学 科 分 类 时, 也 有 人 认 为 马 克 思 是 社 会 学 家 而 非 哲 学 家。 对 于 如 何 分 类 和定位马克思,您有怎样的看法? 吴 猛: 首 先 在 教 育 实 践 中, 我 们 可 以 认 为, 每 个 国 家 有 每 个 国 家 的 教 育 体 制。苏联由于自身强烈的意识形态作用, 所以他们的教育中可能存在对经典马克 思 主 义 的 歪 曲。 而 在 建 国 时, 中 国 的 教 育 体 制 恰 恰 是 模 仿 苏 联 体 制 建 设 的, 但 这 不 存 在 历 史 惯 性 的 问 题。 因 为 现 在 的 政治课的不论是形式还是内容都与以前 有 了 很 大 改 变。 我 们 系 有 一 位 老 师 也 开 了 政 治 课, 但 是 不 管 从 哪 方 面 来 说 都 很 贴 近 现 在 年 轻 人 的 思 想, 而 且 他 用 一 种 非常易于接受的方式去表达自己的思想, 这 样 就 很 好。 因 此 政 治 课 不 一 定 是 传 统

意 义 下 的 灌 输, 而 且 灌 输 在 今 天 也 起 不 到 什 么 效 果。 政 治 课 的 重 要 任 务 是 是 怎 样培养当代大学生的健全人格和公民修 养。 而 传 统 意 义 上 跟 政 治 有 关 的 意 识 形 态, 现 在 也 被 转 化 成 一 种 学 术 研 究, 就 是 在 哲 学 上 用 学 理 去 说 服, 探 究 其 思 想 史 和 学 术 脉 络。 所 以 与 其 对 比 政 治 课 和 哲 学 课 的 内 容, 不 如 从 性 质 和 功 能 上 对 二者加以区分。 其 次, 在 学 科 分 类 中, 当 代 的 社 会 学 基 本 上 是 实 证 科 学 的 一 个 分 支, 而 哲 学 也 不 再 是 曾 经 认 为 的 科 学 之 科 学, 而 是 诸 科 学 中 的 一 个。 今 天 的 哲 学、 社 会 学与一百年前相比,已经有了根本变化。 一 百 年 前, 马 克 思 的 思 想 可 能 是 社 会 学 的, 而 在 当 前 学 术 研 究 已 经 完 全 学 科 化 的 情 况 下, 这 种 观 点 是 不 恰 当 的。 社 会 学主要是一种以精确化定量分析为主要 研 究 方 法 的 实 证 科 学, 即 使 是 定 性 研 究 也 往 往 建 立 在 定 量 的 基 础 之 上。 而 且, 实证就是 positive,意即积极的、肯定的, 也就是实证研究首先以肯定对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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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普尔主要是把马克思跟现代社会的某种极权主义 倾向联系在一起,但这种联系是否合理,我们是仁者 见仁智者见智 为前提,然后再思考如何研究这一对象。 显 然, 马 克 思 的 思 想 首 先 并 没 有 用 自 然 科 学 的 实 证 的 方 法 去 研 究, 其 次, 马 克 思的研究是以对当代资本主义的批判而 非 肯 定 为 前 提 的。 因 此 从 这 两 方 面 看, 马克思的学说都不能完全归为实证科学。

是存有一些局限性。首先,他阅读的文本, 大 多 是 经 过 某 种 中 介 的, 比 如 斯 大 林 语 境下的马克思主义。而且他看到的文献, 更 多 地 可 能 集 中 在 政 治 学 的 领 域, 但 马 克 思 的 政 治 哲 学 跟 经 济 哲 学、 社 会 本 体 论 是 不 能 分 离 的, 否 则 会 破 坏 他 思 想 的

马克思关注的是了解资本主义社会和生 产 方 式 存 在 的 根 据 是 什 么, 现 代 人 存 在 的 根 本 是 什 么, 以 及 人 类 在 技 术 化 资 本 化 的 情 况 下 能 不 能 解 放。 他 的 工 作 重 心 并非建立一个关于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 知 识 结 构 体 系, 因 此 也 就 不 属 于 社 会 学 的 范 畴。 而 如 果 我 们 不 仅 仅 局 限 于 本 体 论 的 视 角, 如 果 我 们 能 够 扩 大 视 野, 扩 大 哲 学 研 究 对 象 的 域, 那 么 马 克 思 整 体 的 思 想 体 系 显 然 就 属 于 哲 学 的 范 畴。 当 我 们 把 当 代 的 学 科 分 类 强 加 给 马 克 思, 认 为 他 是 社 会 学 范 畴, 那 么 实 际 上 我 们 是悄悄地把现在实证的意识形态强加给 他。

完 整 性。 只 有 在 一 个 完 整 的 框 架 之 中, 他的词句章段才能被很好地理解。第二, 波 普 尔 的 研 究 方 法 是 有 问 题 的。 他 把 柏 拉 图、 黑 格 尔、 马 克 思 放 在 历 史 的 线 索 之 中 考 察, 当 他 从 当 代 社 会 中 得 到 一 些 有 关 极 权 主 义 的 灵 感 时, 就 用 倒 推 的 方 法 去 历 史 之 中 寻 找 相 应 的 根 据。 第 三, 像 波 普 尔 这 样 的 思 想 家, 他 们 在 理 解 马 克 思 时, 往 往 将 马 克 思 主 义 和 马 克 思 本 人 的 哲 学 混 淆 了。 因 为 马 克 思 主 义 也 包 括 斯 大 林 等 人 的 阐 发, 但 它 不 能 等 同 于 马 克 思 本 人 的 哲 学, 这 二 者 的 混 淆 很 容 易 引 致 对 马 克 思 的 误 读。 我 觉 得 波 普 尔 的 立 场 很 有 代 表 性, 他 的 文 本 阅 读 有 局 限 性, 研 究 方 法 也 存 有 不 合 理 之 处, 而 且 将 不 同 的 概 念 混 淆 了, 这 样 就 很 难 对 马 克 思 的 思 想 有 创 见。 最 后 还 有 一 个 方 面, 但 不 是 波 普 尔 本 身 的 问 题, 而 是 马 克思的朋友和追随者在宣传马克思时造 成 了 偏 差。 早 期 因 为 论 战, 马 克 思 很 强 调物质生产、经济作用、生产力等概念。 而 在 他 去 世 之 后, 恩 格 斯 面 对 欧 洲 思 想 政 治 形 势 的 变 化, 对 经 济 决 定 论 的 强 调 更 甚 于 马 克 思 本 人。 并 且 像 马 克 思 的 女 婿 保 尔 拉 法 格, 他 的 解 读 对 马 克 思 思 想

《浪潮》:现在有很多对于马克思思 想 的 批 评, 比 如 波 普 尔 就 在《 开 放 社 会 及 其 敌 人》 等 著 作 中 对 马 克 思 进 行 了 批 判,您如何理解这种批判? 吴猛:波普尔主要是把马克思跟现代 社会的某种极权主义倾向联系在一起,但 这 种 联 系 是 否 合 理, 我 们 是 仁 者 见 仁 智 者 见 智。 虽 然 不 能 排 除 他 意 见 中 的 真 知 灼 见, 但 波 普 尔 本 身 并 不 是 一 个 专 门 研 究 马 克 思 的 学 者, 他 对 马 克 思 的 理 解 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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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我们看到的种种社会怪相,包括食品安全等道 德问题都突出地反映了这个时代物质主义的问题,以 及跟它相联系的虚无主义的问题 的 传 播 也 有 重 要 影 响, 但 他 也 是 从 经 济 决 定 论 去 理 解 马 克 思 的。 这 种 解 读 恐 怕 本 身 就 是 有 问 题 的, 因 为 如 果 我 们 回 归 文 本, 就 可 以 看 到 他 本 身 不 存 在 经 济 决 定论的问题。

目前所处的虚无主义状况就很难作出富 有 力 量 的 批 判。 归 根 结 底, 当 前 我 们 看 到 的 种 种 社 会 怪 相, 包 括 食 品 安 全 等 道 德问题都突出地反映了这个时代物质主 义 的 问 题, 以 及 跟 它 相 联 系 的 虚 无 主 义 的 问 题。 从 广 义 上 说, 我 们 仍 处 在 资 本

《 浪 潮 》: 那 么 马 克 思 对 当 代 国 际 和社会的影响有什么?在《共产党宣言》 发 表 这 么 多 年 之 后, 他 的 思 想 是 不 是 还 适于这个社会?

主 义 时 代, 在 这 样 的 时 代 里, 我 们 应 该 如 何 理 解 我 们 所 面 对 的 社 会 关 系, 如 何 理 解 人 和 自 然 的 关 系, 如 何 理 解 思 维 与 行 动 的 关 系。 马 克 思 在 这 些 问 题 的 思 考 上 都 曾 经 有 非 常 好 的 见 解, 他 的 这 些 工 作对今天仍然很有意义。

吴猛:每个思想家都有一定的时代背 景。 柏 拉 图 的 时 代 已 经 过 去 数 千 年, 但 至今仍然需要认真学习和理解他的思想, 也 仍 然 可 以 说 他 具 有 当 代 意 义。 但 这 并 不意味着我们可以从他的文本中找到治 世 的 良 药。 马 克 思 也 是 如 此, 他 对 自 己 所 处 的 时 代 的 本 质 有 独 到 见 解, 因 此 具 有 很 强 的 的 批 判 性。 他 分 析 社 会 的 方 式 对 当 代 是 很 有 借 鉴 意 义 的。 另 外 在 哲 学 上, 他 的 社 会 本 体 论 仍 可 以 被 理 解 为 当 代 哲 学, 因 此 自 然 可 以 跟 当 代 社 会 进 行 对 话。 在 许 多 其 他 的 领 域, 比 如 经 济 哲 学 领 域, 也 还 可 以 在 马 克 思 的 框 架 内 进 行 一 些 规 范 性 的 讨 论。 这 些 都 对 当 代 的 学 术 发 展 非 常 有 利。 尤 其 是 当 代 经 济 学 已 经 是 显 学, 但 当 前 并 没 有 能 够 像 马 克 思那样对西方主流经济学作出深刻的反 思,没有对经济学理论的内涵进行挖掘, 也 没 有 思 考 与 之 相 适 应 的 社 会 基 础。 也 正 是 因 为 我 们 现 在 对 经 济 关 系、 经 济 现 象 缺 乏 批 判 性 的 理 解, 所 以 我 们 对 中 国

《 浪 潮 》: 现 在 存 在 一 种 现 象, 就 是 提 到 马 克 思 主 义 哲 学 研 究 时, 学 生 可 能 有 一 种 不 屑 一 顾 或 者 抵 触 的 情 绪。 你 怎 么 看 待 这 种 现 象? 在 如 何 看 待 马 克 思 这 个 问 题 上, 你 对 大 学 生 和 一 般 公 众 有 怎样的期待? 吴 猛: 俞 吾 金 老 师 说, 人 类 的 历 史 就 是 由 无 数 聪 明 的 头 脑 聚 集 而 成 的。 马 克 思 作 为 其 中 最 卓 越 者 之 一, 从 上 个 世 纪初一直到现在都在社会变迁中发挥着 巨 大 的 作 用, 造 成 了 轰 动 性 的 影 响。 所 以 我 们 首 先 应 该 放 下 成 见, 进 入 到 他 的 话 语 当 中, 去 了 解 他 本 身 有 什 么 思 想, 去 理 解 他 为 什 么 能 造 成 那 么 大 的 影 响。 如 果 我 们 先 入 为 主 地 以 有 色 眼 镜 去 他, 就和带着意识形态化的马克思主义去看 待 其 他 思 想 一 样, 都 是 浅 反 思 非 批 判 的 态度,都是不足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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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改建的人文关怀 文 朱绩崧

并不是高大新奇才能接轨国际,并不是铺遍草皮就 有英伦风气

复旦大学的南区生活“一条街”要拆了。 上周课间行过,这块长度短短百米左右的商 业小区已随秋风渐起,萧瑟大半。很多近年 毕业的学生都表示惋惜,这里的饭馆、书肆、 饰品铺、文印店,都留下了他们青葱岁月的 印痕。有几位下了班,还专程过来“怀旧”, 拍照传到微博,与无法亲临现场“送别”的 校友分享。有学生问我:“你舍不得‘一条 街’吗?”我回答:“说实话,感情不是很 深。我更想念本部宿舍十二号楼前那两株亭 亭如盖的樱花树。”“哦?还有十二号楼? 怎么从没见过呀?”“楼拆了,现在摩天插 云的光华双子楼前,那片草地就是原址。我 本科住过整整三年呢。”说着,脑海中浮现 起繁花如锦时,躺在树下看浮云的“小资情 调”。 校园怀旧的忧伤并不总是那么淡然。六 年前,我毕业后第一次回到母校上海中学, 发现改天换地了,东西两座植物园那百年树 木的葱茏茂密消失了, 代之以一览无余的“英 式”草坪,有几名韩国学生在上面打手提电 脑。镌有赵朴初先生所题“春风桃李遍寰中” 的巨石不知飞去何方。那一刻,历历往事如 片片碎羽,从蒙盖住心头的空白里喷出,却 久久无法落定,因为承载它们的实体在短短 数年里,居然渺不可寻矣。流年逝水,汇作 眼角一酸。最近传闻,建于 1930 年的第一、 第二宿舍又要拆除。

由两次亲身经历想到:学校改建,尤其 是历史悠久的名校,绝不能忽视人文关怀。 别把沉甸甸的“传统”二字只当招生大战的 旗号、入学教育的谈资和筹备校庆的摆设。 那些建筑、那些植被,是校友归来睹物思旧, 怀恋母校的依托,是学校历久弥新的文化遗 产。破旧了,努力修补;病害了,抓紧治疗。 不到万不得已,尽量别去摧毁。并不是高大 新奇才能接轨国际,并不是铺遍草皮就有英 伦风气。说起草皮,牛津、剑桥算得个中翘 楚。几乎每家学院都有,各呈巧妙不同。齐 整如古罗马步兵方阵的绿,或鲜嫩,或挺劲, 陪衬着青灰的楼,深沉端肃立刻活泼灵动起 来。楼只两三层,几百年的老古董,没拆。 走近看,木门加了电子锁。走进看,现代的 办公和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走出来再看,很 难想象世界前沿的学术是在这里头低调地进 行着。此时,几步之外的花园传来嘤嘤鸟唱, 呦呦鹿鸣,摩挲着刻有历次大战阵亡校友姓 名的苍凉石碑,保育之功,传承之美,已然 让访客为之倾倒。如此充满人文关怀的校园 现代化,不劳大兴土木,而是藏新于旧,纳 今入古,使得师生一体,能在过去与现在的 水乳交融中,把握未来潮流奔涌的方向。这 向思路习惯于“破旧立新”的我们,提供了 另一种成功的范例。毕竟,学校不同于商场, 还是沉静些,有品位些,更好吧。


第 20 期 | 45

革命行动指南《西游记》 文 野狐禅 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讲师 作于 07 年德国马普

《西游记》是一本严肃的革命行动指南,该书详尽 阐述了改朝换代的技术与方法 看了手冢冶虫的漫画《我的孙悟空》。 大师通读《西游记》后心潮澎湃,遂以画笔 勾勒出自己脑海中的猴王形象。好书读来, 自然感触良多。这种感触,不仅人人不同, 尤其时时不同。因为人不停地把他的经验加 进去。看书,一定会不由自主地去解读。 不过,陆游告诫儿子“功夫在诗外”。 好的小说的“功夫”也在外头。《西游记》 的“真功夫”怕是外国人断难读出来。 鲁迅先生曾讲,《西游记》该归于神 魔小说。我是极推崇先生的,对此却颇不以 为然。明清四大中,论深度当推红楼与西游, 两者都以“诗外的功夫”而强,且均一度为 “禁书”。《西游记》成书较早,更是从明 禁到清。 禁,不是因为它指桑骂槐,也不是因 为它宣扬极度自由化,教唆小屁孩儿跟统治 阶级叫板。而是因为《西游记》是一本严肃 的革命行动指南,该书详尽阐述了改朝换代 的技术与方法。 这要从此书的世界观谈起。中国历代 的神话小说,其基本世界观无非两大体系。 在介绍他们之前,我们必须抛弃“神仙是人 变的,妖怪是动物变的”这种腐朽的、盲目 的世界观。例如住在八重天的二十八星宿是 高级神仙,可他们都是动物来的。此外,我 们还必须认识到:无论神仙或是妖怪,都是 相对于生物本体(偶尔也有非生物,例如琵 琶精)而言的高级进化形态。

一、特征论 特征论将生物的这种进化分为“正” 和“邪”两种途径。经正道进化而来的有三 类:死后升天的叫神(类似于希腊神话里的 星座),活着飞升的叫仙(具体方法有兵解、 羽化等),活着悟道的叫佛。而由邪道进化 而来都叫妖。人是根据职业来,例如妖道、 妖僧等;动物公的叫妖怪母的叫妖精,或者 难看的叫妖怪好看的叫妖精。 二、阶级论 阶级论使用了一刀切的办法进行分类: 有“正果”的叫神、仙、佛;没有的通通是妖。 所谓“正果”,大致相当于某种资格认定证 书,且具有执业和职业权(所谓游仙、散仙 是指有了认证却没有固定职位的临时工或 预备员工)。至于认定机构,《封神演义》 里是教派内部自行认定;《西游记》是教派 把经营权给了玉皇大帝,由他代理认定,具 有法团主义的某种色彩。 不难看出,“特征论”具有鲜明的个 人英雄主义色彩, “我的命运我做主” ;而“阶 级论”则有浓厚的社会文化色彩,具备相当 的演绎性。正因此, 《封神演义》、 《西游记》 等巨制均取后者而成(细节有一定差别)。 基于这样的世界观,我们方能拨开迷雾,看 到《西游记》之后深深藏匿的秘密。


46 | 专 栏 |

《西游记》里有两大教派:道与佛。 道教起初是处于主导地位的。首先, 玉皇大帝只不过是道教集团公司聘任的总 经理,其董事会由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等道 教创始人把持。这点可以从玉帝住九楼,而 他们住在顶层离恨天看出来。其次,该公司 垄断经营,正式员工享有经认证的“正果”, 而全天下只有他们一家公司;再次,由于神 仙寿命都比较长,而且经常吃蟠桃,导致公 司人员流动率极低,使不少有理想有能力的 年轻妖怪们望洋兴叹。故大批有权势的妖怪 与神仙形成紧密的贸易联盟,公司在地球上 也具有很大的控制权,还派了不少土地山神 下基层。因此,道教是没有任何歧义的执政 党。 佛教出现了。佛教有限责任公司为妖 怪们提供了一个新的就业选择,打破了道教 在劳动力市场的垄断。这势必造成道教的 极大不满。然而,由于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家暂时还没有针锋相 对。 有很多人都指出《西游记》逻辑矛盾 很多,且不无荒谬之处。例如师徒为什么不 飞着去等问题也曾困扰过我很久(流沙河一 节中给出了一种很弱也很难自圆其说的解 释)。但是,当你把《西游记》置于特定的 背景下去解读,会豁然开朗。例如:我们俗 称师徒“取经”是不对的。事实上是如来要 “传经”,并主动寻找取经人才整出了这么 多事儿。这是佛教侵蚀道教势力范围,并欲 取而代之的险恶用心。在这个项目中,观 音是项目经理。她首先利用李世民的私心, 诱其主动提出“取经”,给项目申请了政府 批文,以堵住道教的嘴。进而,她许以高官 厚禄挖走三名有“正果”的道教服刑人员, 并与佛教某卧底组成攻坚小组。唐僧和孙悟 空最后是封“佛”的,而连地藏王和观音都 才是“菩萨”。如果“取”经,那算求如来, 何必超常规提拔?因为他们立的是开疆扩 土的伟功!必须“步行”,是只有这样才能 随风潜入式的将道教的地盘改换门庭。我们 都知道,取经的过程是极其血腥与暴力的。 它告诉我们:“枪杆子里出政权。”

五庄观都记得吧,很有背景的民间团 体。镇元大仙是地仙之祖,孙悟空在他面前 属于炮灰,随打随灭的。难道人参果树他自 己救不活啊,非得找观音。这是人家看出来 佛教的革命很有前途,借故搭关系。镇元有 眼光,不顾身份与孙悟空换帖,很不要脸。 后来真假美猴王的时候,如来内定猴子是佛 了。这下子,镇元大仙直接进入革命军高层。 其实,这也是作者在暗示:“要团结一切有 可能团结的对象。” 西游记里最牛 B 的妖怪是狮陀国里的 大鹏。狮陀国是个妖怪的国度,绵延八百里, 光站岗的就几万,名副其实的境外大型武装 集团。大鹏不仅是国王,还是如来的舅舅。 这是很有寓意的,如来的舅舅是个鸟,那如 来的妈妈也是鸟,如来就是鸟人,骂人都不 吐脏字。孙悟空没辙找如来,如来也很郁闷。 只留观音看门,倾巢出动,才把大鹏搞定, 还得好言相劝才做了如来的护法,很像《水 浒》里的卢俊义。这是说:“团结不来的, 就把你逼上梁山。” 事情到了这一步,道教的管理阶层也 不是傻子,他们开始干预。例如,二十八星 宿里的奎木狼旷工跑下去单干,改名“黄袍 怪”到唐僧师徒的施工现场捣乱。被抓到天 庭之后,玉帝罚他去给太上老君烧火。紧接 着,就看到金角和银角拿着唐僧师徒的画像 抓人。后来发现,金角和银角本来正是给太 上老君烧火的。看出来了吧,吴承恩同志很 低调,文字上做了不少手脚的。总之,佛教 玩阴的,道教也跟他们抗。但一是道教在明 处,吃了不少哑巴亏;二是书本身是有倾向 性的。我之所以说《西游记》是“指南”, 因为书中设想了各种当权阶级的干预措施, 却都给出了相应对策,例如贿赂、人质、舆 论、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等。 所以,看《西游记》得推理得分析, 这玩意儿水不是一般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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