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文快遞
第66期
杜光庭！你別鬼扯了！ 〈虬髯客傳〉的虛構與真實
古今攝影機
我讀故我在
藝文萬花筒
鉛字印刷的創新出路
孫大川談原住民文 化的流傳與流失
《神總是微服出巡》 藝文新訊
日星鑄字行
全新時事閱讀題組
2
3 作者◎謝金魚
杜光庭！伱別鬼扯了！
效忠李世民？伱搞笑嗎？ 在故事中，李靖認識了後來的唐太宗，並幫助唐太宗取得天下。這件事如果讓李靖本 人聽到，他肯定會氣到吐血。原因很簡單，李靖在隋末與唐高祖（唐太宗的老爸）一起接受 隋煬帝的命令、防守北方，又以隋的忠臣自居，當他發現唐高祖想造反時，他馬上就衝去通
〈虬髯客傳〉的虛構與真實
報，因為中原大亂又退回長安，在唐高祖帶兵圍攻長安時，李靖奮力反抗，差點被殺掉，所 以他不會幫唐太宗奪天下。 而且，李靖只小唐高祖四歲，他應該見過唐太宗，但是在他眼中的唐太宗可能就是個小 屁孩，因為唐高祖當時的接班人，是已經三十歲的長子李建成，李靖實在不可能在一開始就
前言
效忠於唐太宗。
杜光庭的〈虬髯客傳〉一直被認為是唐代文學的傑作，虬髯客的豪爽、李靖的內斂與紅
至於〈虬髯客傳〉最後又說李靖的兵法來自於虬髯客的教導，這話讓李靖的家人聽到，
拂女的聰慧，總令人印象深刻。杜光庭可說是才華洋溢，但是，如果你穿越到唐代、見到了
他們會集體氣到吐血。因為李靖的哥哥、外公跟三個舅舅，都是以勇武出名的大將，尤其是
李靖，你恐怕會跟我一樣大喊：「杜光庭！你別鬼扯了！」
舅舅韓擒虎，常常跟李靖談論兵法，又摸著李靖的頭說：「能夠跟我談論《孫子兵法》的
到底杜光庭有多扯？而他的瞎掰又有什麼意義？讓我們繼續看下去……
虛構的故事、真實的生活
李靖：失意大叔一秒變帥氣 〈虬髯客傳〉一開始，就說隋煬帝去了南方，把政事交給奸臣楊素，又以楊素生活比皇 帝還奢侈來指射他心懷不軌，塑造出隋末政局混亂的背景。此時，胸懷奇策的平民李靖帥氣 登場，折服了楊素，順便電到了正妹紅拂，兩人私奔，意圖在天下大亂時創造一番事業。 在文章中，雖然沒說李靖幾歲，但是紅拂大約十八九歲，在讀者的印象中，常常認為李 靖是個青年男子，這個印象一直延續到現代，在舒淇領銜主演的電視劇《風塵三俠》中，李 靖是由霍建華飾演，帥氣無比。
〈虬髯客傳〉與唐代許多傳奇一樣，在歷史人物的人生上呈現一個平行宇宙的狀態，但 是在故事中卻依然透露了唐代生活的細節。這個原因很簡單，杜光庭寫作這個故事時，加入 了他自己的生活經驗，寫作的當下，他不會想到這篇文章會在一千多年後被人閱讀，而他原 先寫的現代細節，也變成了古人的生活。 〈虬髯客傳〉一開始描寫了楊素的豪奢，除了擁有 許多侍女之外，還說他見賓客時總是「踞床」而坐。現 代人讀到這裡，往往不能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也就不
但是，杜光庭沒有告訴你，現實 中 的 李 靖 ， 雖 然 年 輕 時
能理解李靖後來勸楊素不要「踞見」賓客的原因。
確實是又高又帥，不過在隋末唐初時，已經是個年近五十的大
這是因為晚唐以前，所謂的「坐」就是跪坐，這與
叔。隋唐的人大多早婚，李靖當然不可能四十好幾才遇到命中
從前穿的服飾有關。在唐代之前的漢代流行深衣，衣服
註定的女人。那是個重視出身的年代，李靖來自當時最高貴的
裡面是沒有穿褲子的，如果不跪坐，很容易就走光，非
五姓家族（崔盧王鄭李），五姓家族的男性必定要迎娶大家閨
常不禮貌，而「踞坐」就是把腿張開著坐，更是完全會
秀，他們甚至不可能跟平民結婚，而故事中的紅拂是楊素的
走光的坐姿，在客人面前這樣做，是有意地輕視對方。
「家妓」，家妓與奴婢一樣，是隋唐帝國中的賤民，因此，李
因此，這種應當「跪坐」的習慣一直保留到隋唐，而在
靖的妻子絕對不是紅拂。
客人面前「踞坐」也被認為是傲慢的表現，成為當時人
杜光庭的bug不只一處，在隋末時，李靖根本不是沒有官
的基本常識。至於故事中說「踞床」的床，並不是我們
職的「布衣」，人家十六歲就開始當官（我十六歲還在跟我爸
今天的床鋪，而是一張矮几，也叫「榻」，必要的時
媽吵架），還考過科舉，在基層努力踏實地服務。而他與楊素
候，也可以抬起來走。楊素「踞床」而坐，顯示他輕視
也不是到隋末才認識，事實上，楊素雖然與他家有點過節，卻
天下英豪，因此，李靖勸他不要「踞見賓客」一言的背
很欣賞李靖，算是他的貴人，只是李靖的官運平平，直到老年 才真正迎來事業的高峰。
人，就只有這個小孩了。」可見李靖後來很會打仗是有家學淵源的，跟虬髯客一點關係也沒有。
後，是勸他不要自大、應當謙虛地接納旁人的意見。 《中國美術全集繪畫篇12墓室壁畫》 唐代的平民
敦煌103窟，坐在榻上的維摩詰
4
5
而紅拂對李靖一見鍾情後，跑去詢問李靖的身家資料，第一個問的就是他「第幾」，也 就是排行第幾。現代的家庭型態大都是小家庭，是老大老二老三並不重要，但在唐代是大家 族，同一輩的男女都會排成大排行，因此，某地某家的某幾郎／某幾娘，就是探聽此人身家 背景的鑰匙。譬如著名的詩人白居易，就是白二十二郎，白居易的好朋友元稹則是元九。這 種排行顯示唐代是世家大族所控制的社會，因此，家族中的排行成為社會上定位某人地位的 準繩。
太原：李唐王朝的建立之地 李靖等人前往太原後，虬髯客見到了年輕不羈的李世民，心知這就是天下之主，卻還不 甘心，又有了第二次聚會，此時，他請了一位道士，道士一見李世民後，告訴虬髯客：「這 不是你的天下了，但是別的地方還有機會。」於是，虬髯客把中國的產業交給李靖與紅拂， 揚帆出海去尋找新的天地。 這個故事為什麼要發生在太原？而不是首都長安或洛陽？這是因為李唐的建立者唐高祖 李淵受命鎮守太原後，就一直在太原城中暗自積蓄自己的實力，他將家人留在南邊的河東，
旅人的空間
由長子李建成負責河東豪傑的交遊，而李淵在太原城中的一些事情，則由次子李世民來協 助。在李唐建國後不到十年，李世民就在玄武門之變中，殺死了兄長李建成，篡奪了父親的
如同另一則傳奇〈李娃傳〉中呈現了唐帝國首都長
皇位，從此，李世民就開始在史書中擴大自己的影響力、抹黑兄長、貶低父親，以致於後代
安的城市風貌、〈柳毅傳〉裡顯示了唐人眼中的洞庭湖，
的史書中，年少的李世民反而成為李唐王朝建國的主導者。而在杜光庭的故事中，依然可以
〈虬髯客傳〉主要舞臺在太原城與前往太原的路上。當李
看見李世民竄改歷史、提高自己地位的痕跡。
靖與紅拂逃離長安，前往太原時，他們寄宿的旅店在「靈
為什麼杜光庭要這麼做？他明明和李世民差了兩百多年，也沒有直接的血緣關係，為什
石」，這地方位於今日的山西省，在唐代的史料中，是太
麼他要編造出這樣一個完全不合史實的故事？
原與長安之間必經的要道。李、紅二人在靈石落腳，旅店
真正的原因，我們並不清楚。不過，這個故事帶著濃厚的道教色彩，包括李世民的異
「設床」（也就是拿來坐具讓他們休息），紅拂女則站在
相、道士的預知能力與虬髯客順從天命的瀟灑。這或許與李唐王朝尊奉老子為祖先、以道教
床榻前梳著長髮，等著李靖把馬刷好、等爐中的肉煮熟。
為國教有極大的關係，而杜光庭本身也是一個道士，還著有許多道教的重要典籍，他也藉著
此時，虬髯客出現，他目光直直地看著紅拂女梳頭，而李
這個故事來強化道教與李唐王朝之間的連結。李靖成為被道教背景的虬髯客與道士選擇來輔
靖因此感到憤怒。
佐李唐的名臣，儘管李靖本人並沒有明顯的道教背景，甚至他與兄長的字分別為藥師、藥
在這個段落中，我們可以清楚看見，唐代的旅店並不
王，可以看出他家有佛教的傾向，但是這都不影響杜光庭把這位名將拉進道教之中。
像電視上演的，人們一投宿後就進入自己的房間，此處的
杜光庭的時代，是唐王朝的末世，偌大的帝國分崩離析，越在此時，宗教的力量越顯得
旅店是開放的空間，雖然會提供坐具，但是也可以像虬髯
強大，道教又面對著來自佛教的挑戰，有必要在此時回溯唐帝國的起源，並藉由道教元素的
客那樣，直接就在爐子旁邊半躺半坐，是非常隨意的。而 旅行中的女性，也難免會被其他男人所窺探。
燕妃墓，捧冪女侍圖
滲透，讓道教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 杜光庭的本意，並不是要寫一個歷史故事，如果我們僅僅注意他的歷史錯誤，就很難看
聰慧的紅拂在發現虬髯客的目光
見他文章中意圖呈現的氛圍：一個勇敢、瀟灑、充滿希望的時代，很可惜，這樣的時代只存
後，暗示李靖不要生氣，隨後整裝以莊
在於他的想像之中，杜光庭面對的是一個混亂而危險的亂世，道士對虬髯客說的那句「此世
重的姿態前去探問虬髯客的底細，因此
界，非公世界也」，恐怕也是杜光庭自己的感嘆吧？
成了一位豪爽的兄長。當虬髯客表示肚 子餓了，李靖連忙出門去買了胡餅當做
三民東大國文
主食，於是三人圍坐著開始吃餅配肉。 這段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可以看見旅
加油棒！
舍的開放空間中，存在著人與人的交 流，而虬髯客詢問李靖目的地後，要求 李靖引他去見李世民的對話，也能看出 信息與人脈的交換。 唐代韋氏家族宴飲圖 可以看見人們坐在榻上，前面陳列著食物的宴席
三民 東大國文在FB開台 啦！拿起手機掃QRcode，就 能得到最新的教學資源！
大爺我可是早就 加入了喔
將虬髯客從一個窺探她的陌生男子，變
!
6
教學快訊
配合課次：高中四•7〈散戲〉
〈散戲〉中敘述了歌仔戲演員，因傳統藝術式微，而面臨沒落的處境。同為傳統 技藝行業的「日星鑄字行」，是個專門生產鉛字，以提供給印刷業，做活版印刷之用 的印刷工藝產業，在現代印刷出現、工藝凋零的時代潮流下，也成為岌岌可危的失傳 技術。這全臺僅存的鉛字鑄造行，老闆抱著文化傳承的決心，依舊持續經營著。 「日星鑄字行」由老闆張介冠的父親創立，至今已經超過了四十個年頭。數十年 前，書籍、報紙、喜帖等平面印刷，靠得是鉛字活版，那時活版印刷是重要的行業， 直到電腦排版、現代印刷出現，新的印刷技術減少了鉛字印刷的瑕疵，成本也較低， 於是鉛字活版漸漸被時代淘汰，同業紛紛關門。雖然用鉛字印刷成本較高，但它保存 了文字特有的美感，一筆一畫有著各自的特色，這是現代印刷無法取代的手感溫度。 老闆張介冠懷著熱愛漢字的心，加入創意巧思，開發新出路，以鉛字印製明信片、名 片等文創商品，假日還有鑄字行的導覽活動，將傳統產業轉型發展。
讓美麗的漢字在異地生根，也讓更多人領略漢字之美。未來，老闆希望能朝著工藝博 物館的方向推展，除了保留文化資產，也將文創精神融入傳統鉛字產業，帶領年輕人 認識傳統，也活化鉛字價值，給予古老技藝新的文化傳承意義。
孫大川談原住民文化的流傳與流失 對我們原住民來說，唱歌跳舞就是在寫文章或讀書。我們為什麼要用樂舞 進行創作？因為從過去到現在，我們都是不書寫的民族，而是使用語言的民 族，是用聲音來表達情感的，所有的創造力，都在日常的對話、唱歌、玩笑 中，極盡所能地轉換。過去，我們的祖先就已經用樂舞來記錄生命，用樂舞去 傳承部落經驗，用樂舞來創造語言美感，這可說是祖先最大的財富，也是祖先 流傳下來的智慧。 「口傳」的文化因為可以聽到彼此聲音的抑揚頓挫，可以看到臉部表情， 感受到對方的肢體語言，因此感染力是非常即時而強烈的。但這種口傳的文化 形式，現在已面臨嚴峻挑戰。從前，文化傳承沒有太大困難，只要是在部落長 大的孩子，基本上就會講母語及唱歌，「唱歌」是原住民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 環，因此若不會唱歌，就等於是和部落隔離的。但是，臺灣在資本主義化的過 程中，許多原住民祭典文化開始褪色，母語開始喪失，當我們進入小學後，就 意味與自己的傳統告別。社會變遷後，原住民不再種小米，當不再收割小米的 時候，與小米有關的祭典也就不再舉行了。此外，很多青壯年離開部落，他們 不再依靠傳統農事維生，改去外地從事其他行業；當他們想唱歌時，也都變成 去卡拉OK，或參加唱歌比賽。一旦原住民的青壯年隨臺灣的資本主義化而外 流，部落就會開始空洞，我常開玩笑說，到了民國六○年代，部落幾乎就剩下 老人與小孩或老人與狗，祭典也沒辦法進行了。（節錄、改寫自2009年山海文 化雜誌社孫大川訪談） 【題 目】 （ ）1.關於文中對「口傳」文化的說明，下列解讀正確的是： (A)只有在部落出生、長大的人，才有能力進行口傳文化 (B)口傳文化所蘊藏的內涵與藝術價值，高於文字與書寫 (C)「唱歌」是最正統的表現形式，文化透過歌唱而成形 (D)語言為最重要的載體，一旦語言萎縮，文化也將失傳 （ ）2.由上文可以推知，原住民文化遭遇的最大衝擊是： (A)口傳形式的不穩定性，造成原住民文化的流失 (B)快速變遷的社會，導致原住民文化形態的轉變 (C)傳統產業萎縮，迫使原住民青年必須向外發展 (D)老人不願接受新思想，使原住民文化停滯不前
答案： 1.(D) 2.(B)
老闆更自費製作鉛字，開發檢索系統，無償送給英國的大學做漢字研究，希望能
我讀故我在
古今攝影機
7
藝文萬花筒 找到自我生命中的意義
《神總是微服出巡》
這無疑是一部勵志推理小說，開頭的橋段 或許會讓人以為是電影《王牌天神》的翻版， 一個窮途末路的人，在其人生的轉彎處，遇到 了人們所謂的神，然後重新體悟人生；但到了
如果你想青春永駐，那就繼續改變，不斷學習，不
小說中段，則又像電影《楚門的世界》般詭
停發現，千萬別拘泥在日常習慣中，這樣只會讓心
譎，你會開始懷疑這所謂的神，究竟有何目
靈變得更僵固，也千萬不要過得太安逸，以原本就
的？也會開始替主角受到監控的處境感到害
擅長的事物自滿，這樣只會讓你變得更遲鈍。
怕；轉眼來到小說後段，劇情急轉直下，出乎 意料的事件結果接連而來。 「交換條件是……你得做我要你做的任何 事情，你必須……用生命當賭注。」這是小說 中的神（老人）與主角在生命抉擇關頭的對 話，生命是主角打算放棄的「籌碼」，而神則 答應會協助他重新找到人生的意義與目的，還 有屬於自我的信心與快樂。 有時你會遭受打擊，有時你會找不到人生 的意義，更多時候，你只是過著日子，卻未真 切了解到人生賦予你的考驗與挑戰。書中不乏 勵志的警句，句句都值得一再誦讀回味，從中 也可見作者深厚的心理輔導與精神分析專業。
這天亞倫站在艾菲爾鐵塔上，再往前跨一步就會結束
文中的主角一次次破關而出，這正是心理治療
他短短三十歲的人生，正當他努力回顧不堪一提的人生
行為的最佳隱喻，同時也是一個自我療癒的展
時，老人的「一記咳嗽聲」打破當下凝滯的場面，當他
演。
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時，真正的考驗就要開始。
你準備好解謎了嗎？請一定要看完這本書！
藝文新訊
發行人 劉振強 發 行 所 三 民 書 局 股 份 有 限公司
★ 雲門講座 名家講／讀大師
★ 故事裡的人生風景——
6/6 我從海上來 浪聲滿袖 童子賢 講／讀 楊牧
明清經典小說導讀系列講座
地址/
5/30 「誤讀」《儒林外史》的幾種方式
臺 北 市 復 興 北 路 386號
胡衍南教授主講
7/4 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 楊澤 講／讀 鄭愁予
6/13 英雄乎？俠客乎？盜寇乎？ ──武俠小說視角下的《水滸傳》 徐富昌教授主講
地點：雲門劇場 ★ 2015台灣文學巡禮
東 大 圖 書 股 份 有 限公司
7/4 蒲松齡到底在氣什麼?
講者：羅智成／引言人：楊佳嫻
──《聊齋誌異》裡的人間觀照 廖玉蕙教授主講
地點：國立公共資訊圖書館
地點：國家圖書館文教區國際會議廳
5/23美好的閱讀
(臺中市南區五權南路100號)
電 話 / ( 0 2 ) 2 5 0 0 6600 創刊號 民國九十五年六月 發行日 民國一百零四年 五月二十日 門市部 復北店/ 臺 北 市 復 興 北 路 386號 重南店/ 臺北市重慶南路一段61號 E- m a i l e d i t o r @ sa n m i n . com.tw 三民網路書店 w w w . s a n m i n . c o m. t w